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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XXU

[翻译][凪玲]认证连接代码


pid=20190365


作者:ヨシカズ






www这个明明很好懂哦,玲王。



——————

——————




玲王目瞪口呆地张着嘴。


“这什么啊?”

“你也不知道?”


纯属偶然。

去职员室交社团相关文件时,正好被在出口附近的语文老师叫住了。然后老师给他看了一张作为现代文暑假作业发下去的白色短笺。

上面写着一句话。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 R。


——这什么啊。

看着一脸疑惑盯着短笺看的玲王,老师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


“你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没人能懂了。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那家伙?”...


pid=20190365


作者:ヨシカズ






www这个明明很好懂哦,玲王。



——————

——————




玲王目瞪口呆地张着嘴。


“这什么啊?”

“你也不知道?”


纯属偶然。

去职员室交社团相关文件时,正好被在出口附近的语文老师叫住了。然后老师给他看了一张作为现代文暑假作业发下去的白色短笺。

上面写着一句话。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 R。


——这什么啊。

看着一脸疑惑盯着短笺看的玲王,老师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


“你都不知道的话那就没人能懂了。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那家伙?”

“就是你的搭档啊。凪。”


听到这话,玲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什么?”


凪?我认识的凪诚士郎?

玲王最后把短笺翻过来,确认了背面的姓名栏。然后目瞪口呆。


“真的是他……”


二年级 凪诚士郎


确实,那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样一句话。


玲王也有点头绪。

这张短笺是作为暑假现代文作业发下去的。作业是构思并创作一首短歌,完成的短歌会在学校祭上展示,这是白宝高中二年级现代文课每年的惯例。

这个展示方式也有点特别,完成的短歌会隐去作者名字,把全年级的作品一起贴在走廊上。走廊上会放置投票用的贴纸,让参观者给觉得好的短歌投票,排名靠前的短歌会在学校祭闭幕式上受到表彰。

也就是说,虽然只是一首短歌,但对二年级的语文老师们来说,这是一个需要花些力气的大活动。

但是,问题来了。


(那个怕麻烦的家伙居然会老老实实地做这种作业……)


玲王惊讶地看着短歌。

这时语文老师似乎也猜到了玲王在想什么。无奈地嘟囔道。


“你啊,虽然你可能挺感慨的,但这件事可没有一点值得表扬的地方哦。这东西,根本就没在截止日期前交上来。”

“什么?”

“那家伙,暑假作业基本什么都没做。你最清楚了吧,暑假里带着他到处参加社团活动的是谁啊。”


都是玲王。

这时玲王终于想起了这个暑假。

对哦。这个暑假,玲王光让凪参加社团练习了,学习方面完全没管。

自己当然有在学习,但那个怕麻烦的家伙把精力都放在足球上了,暑假作业自然就顾不上了。有点不好意思呢。


但是,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这个短歌作业,即使晚了也交了呢。以那家伙的性格,应该会说“我的就算了吧”然后全扔了。


但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老师深深地叹了口气。

“御影,你不明白啊。”

“什么?”

“学校祭的展示作品相关作业,不交的话社团活动和委员会活动都会被停止。”

“什么!?”


因为没经历过所以不知道。

其他学习作业不交的话顶多影响成绩,但学校祭上要展示的短歌和英语作文可不能这样。因为是要给外人看的。没交作业的人在交完作业之前,社团活动和委员会活动的参与权限都会被停止。

然后放学后会被集中在教室补课,强制要求交作业。虽然很霸道,但这也算是白宝高中的特色吧。

那暑假结束后听到这个规定的凪呢。

好像觉得这么麻烦的事可不能拖拖拉拉的,于是在玲王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便参加了补课,一天就把英语作文和短歌都完成交上去了。

但问题是内容。

玲王再次低头看手中的短笺。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 R。

二年级 凪诚士郎


勉强算是五七五七七吧。真的只是勉强。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是什么,“缺少的 R”是什么,完全不明白意思。几乎就是密码文。虽然觉得交了就行,但这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语文老师很苦恼。交是交了,但内容看不懂。这能直接展示吗?苦恼着,思考着,想不出办法,然后——


老师把理解凪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玲王身上。

“哦,御影在啊。你知道这首短歌什么意思不?”


但就连玲王也完全不明白这首短歌的意思。


如果玲王都不明白,那谁能明白呢。

也就是说,来学校祭的人没有一个能理解这首短歌的意思。

——也就是说。

现在,玲王决定了这首短歌的命运。


“重写再交。”


老师这么说。


“凪要再参加一次补课。完成之前剥夺社团活动的参与权。”


“太霸道了!”


玲王立刻“砰”地拍了一下桌子。


明明好好参加了补课,也交了作业。就因为内容看不懂就不算数。

但语文老师也不让步。


“霸道又怎样。你别以为社团活动能收买教育活动。你家长在家长会的时候也明确表示过,对本校的教育活动和指导方针绝不插嘴。为了让你参加社团活动而对我们的教育指导方针指手画脚是不可能的。”


不愧是语文老师,用道理攻击。

玲王一下子沉默了。因为确实是这样。

那对父母不可能对白宝的教育方针说三道四。而且,他们也不赞成玲王沉迷足球。根本不指望他们会在这时候帮忙。

——也就是说,最终。

玲王今天必须让凪参加未交作业者的补课,让他写出能让人理解的短歌,这成了紧急任务。


虽然麻烦,但如果今天一天能解决的话和社团活动休息一天也没太大差别。

就当是休息,玲王也一起参加,赶紧解决这件事。这么决定后,玲王一下子拿起短歌纸。


“那今天让凪重写交上去的话,那家伙明天就能参加社团活动了吧!?”


看着把短歌撕下来的玲王,语文老师“啊”地挠了挠头。

然后说着“给”递出一张纸。


“这话不对。”


看到那张纸,玲王“哈?”地歪了歪头。


“不只是凪,‘你也’要重写再交。”


战战兢兢地低头看手中。

那里是从一堆短笺中抽出来的,自己写的短歌。


“就像满月不会有缺损一样,我的世界一切都是完美的。”

二年级 御影玲王


“谁让你去翻译藤原道长的作品了”

“太霸道了!”

“才不霸道,你倒是自己动动脑子啊,笨蛋!”

“这叫致敬!”

“你这就是抄袭!”



——————

——————


——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如果要说出一首知道的短歌,玲王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首。


这是藤原道长的和歌。虽然在说明他的傲慢时经常被引用,但玲王从不觉得这首和歌傲慢。

世界为自己所有。

对道长来说这或许是纯粹的事实,从历史角度看也有很多让人不得不接受的地方。


而这一点,玲王也一样。

世界是为自己存在的。他的世界完美无瑕,没有一点缺损。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一定一直如此。

遇到凪,拿到世界杯冠军这个关键后,那个世界会变得更加圆满美丽。


所以,不能被这区区三十一个字的作业阻碍前进的道路。


所以必须赶紧结束这愚蠢的未交作业者补课,去参加社团活动。

这才是现在的玲王最应该迅速应对的重要任务。


“诶?补课?我不去哦?”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听话!


“不去可不行!”在空无一人的放学后的食堂,玲王大喊。


不,说真的。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出“我不去哦”这种话吧。回答应该只有“我现在就把作业做完”这一个选择。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去哦”呢。


“凪!”

“玲王好吵……”


对大喊的玲王不管不顾,凪悠然地往手中的杯装汤里倒热水。他好像饿了。这家伙平时不在教室的时候经常会在食堂吃点什么。

不过平时他都是喝果冻饮料就解决了,现在买杯装汤来吃,说明他真的很饿吧。话说回来,今天这家伙的课表里好像有体育课。

话说回来,难道说。

最近他有些能分辨了。


“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


玲王不由自主地看向凪的脸。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脸色有点苍白。

脸色这样,还不嫌麻烦地吃着平时不会吃的东西。根据这几个月相处的经验,这是凪心情不好时的表现。

果然,凪一边挠着头一边不好意思地回答:“手机的状态不太好,心情有点烦躁。”

好像是充电时有时能充上有时充不上。换了充电线也不行。


“果然啊。”


听到这个回答,玲王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也是,平时没什么事的凪,不可能特意来食堂倒热水吃东西。

不过选了不用咀嚼的杯装汤这一点,还是一如既往——正这么想着的时候。


“啊,好烫。”


撕开杯装汤的盖子,凪突然把食指伸进了杯子里。


“哈?”


玲王瞪大了眼睛。


“笨蛋!”


哪有正常人会把手指伸进刚倒了热水的杯子里啊!?

立刻抓住手腕把他拉起来,直接带到水槽边。二话不说打开水龙头冲手指,只见凪的指尖微微有点发红。


“哦……?”

“你!给我有点危机感!”


对着呆呆看着被冲着手指的凪,玲王劈头盖脸地骂道。但凪只是敷衍地回答。

知道他心情不好。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这样啊。

玲王终于忍不住,对着凪大声训斥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手指伸进刚倒了热水的杯子里!?”

“我想看看凉了没。”

“刚倒的怎么可能凉!动动脑子啊笨蛋!”

“但是等着也很麻烦啊。用手指碰碰如果没事的话就能喝了。”

“别什么都用手指确认!”


比刚才更大声地吼道。这是当然的啊。一不小心就可能受伤啊。


但是,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凪突然直直地看着玲王的眼睛。然后问了一句。


“……玲王,你觉得呢?”


这问题太没头没脑了。


玲王愣住,停下了动作。


对着这样的玲王,凪想了想,慢慢地补充了不足的话。


“那首短歌。”


诶,刚才不是在说手指的事吗,首先想到这个。

接着,一连串的疑问像泡泡一样冒了出来。


短歌?

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那首短歌?


那首短歌整齐的文字,像突然调准了频道一样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 R。


对于仅仅是遵守了五七五七七格式的那三十一个字,到底该有什么感想呢。


“诶……”


不由自主地呆住了。被那目光盯着三秒。时间仿佛停止了。


在凝固的空气中,走廊上的脚步声格外响亮地回荡着。远处传来女生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同时云飘过,阳光瞬间被遮住,没开灯的食堂突然暗了下来。


蓝色的阴影笼罩在眼前白色的男人脸上。


像永远那么长的一瞬间。


之后,看到凪缓缓地直起刚才还弯向水槽的身体。


刚才那锐利的目光已经消失不见。那里只有平时那副懒洋洋的表情若有若无地浮现着。


“……算了。有点麻烦。”

凪说。


声音极其冷淡。

那一瞬,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像是结束的信号。


“啊、”


说完,凪毫无征兆地从玲王手里抢过需要重写提交的短歌。

因为是两张一起拿着的,所以这时凪才终于知道玲王和自己一样需要重写。

就像是把藤原道长的短歌翻译成现代语一样的内容。看到那些句子,凪依旧是毫无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


“玲王你也要重写短歌啊。嘛,加油吧。”

“哈,等、凪。”

“我已经不想弄了。弃权。”

“你说什么呢。”

“嗯,所以说只有玲王你加油就好了。”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玲王写的短歌轻轻地放在他手里。与这个动作的轻柔完全相反,他把自己写的那张短笺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凪说:

“感觉什么都好麻烦。我也不想重写。就算因为这个不能踢足球了,对我来说大概也就这样吧?话说,已经不想聊了。不想说话。”


“凪!”


——玲王感觉自己脸上的血色在渐渐褪去。


“为什么……”


嘴唇颤抖。差点就要质问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没什么为什么。

本来就不用问也知道凪不喜欢足球。


对,是知道的。

玲王非常清楚凪还没有真正喜欢上足球。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向凪展示踢足球能得到的好处。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一起获胜的次数也变多了。两人在一起仿佛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玲王已经开始觉得和凪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并且怀着类似期待的心情,希望凪在某个地方也能有同样的感受。

也期待着凪其实在内心深处,能从足球中找到一些乐趣之类的东西。


——但是,这么说来,是这样的。


前几天傍晚,凪说过。


——玲王你挺奇怪的呢。

——哪里?

——因为你完全不觉得和我在一起麻烦。

——哈哈。完全在可接受范围内啦。话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呢。


他是这么说的。凪。在只有他们两人,社团活动结束后的路上。


——你呢?现在开始觉得有意思了吗?


他是对着玲王说这么的。


——足球倒也不是很想踢,不过和玲王在一起不麻烦,所以还好。


没有说开心、想在一起之类的话。

只是说,不麻烦所以还好。


“……这算什么啊。”


终究只是自己在期待凪的改变,而凪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怕麻烦,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凪依旧是这样的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月就改变呢。


“这算什么啊!”


——为什么这会让人如此懊悔呢。


不由自主地,怒吼出声。

但是看到这样的玲王,凪却一脸茫然。


“……为什么生气?搞不懂。”


真的无法理解。不明白意思。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毫无疑问地表明了这一点。


“凪!”


“总之,我不会重写短歌的。就算因此留级,或者要退出社团,那也无所谓。麻烦。今天也不去社团活动。也不去补课。”


然而凪虽然无法理解别人的想法,自己却很顽固。


“只有玲王你,加油就好了。”


作为一个天才,他对玲王说出了一句过于残酷的话。


“我已经,不想弄了。”


这就像是比赛结束的哨声。

拿着一杯杯装汤,凪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食堂。玲王都没办法去追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愣住了——过了多久呢。

听到开始下雨的声音,玲王终于缓缓地动了动手。

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他静静地捡起掉进垃圾桶里的短歌。把揉成一团的纸,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安静地展开。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R。


一首让人看不懂意思的短歌。


但是就这么把它扔掉总感觉莫名地讨厌,于是玲王把它仔细地展平叠好放进了口袋。

全是不明白的事情。

特别是凪这个家伙,总是这样把玲王圆满的世界搅得乱七八糟,变得一塌糊涂。如果自己能平淡地生活,每天肯定能过得圆满又美好,但是凪这个存在却把这一切都搅乱了。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放不下凪,是因为知道了他的才能吗。


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像奇迹一样的、用脚颠起手机的停球技巧吧。


“笨……蛋,可恶……”


玲王在那里蹲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慢慢走出食堂,叫了家里的车。


凪和自己说的一样,没去社团活动,也没去补课。


脑海里只有两件事。

要怎么把凪带回来。还有,要怎么做才能不提交短歌也能参加社团活动。

只有这两个难题在脑海里不停地转。


(首先,是明天)


一边抱着想得头疼的脑袋,玲王一边想。


(首先明天,得去道歉……)


然而,第二天开始,凪就从学校消失了。



——————

——————



真倒霉。

凪四仰八叉地躺在老家的沙发上,咂了咂嘴。

真的,太倒霉了。


首先,昨天。一回到家手机就坏了。


他甚至觉得这是玲王的诅咒。

说坏了其实也不准确。一直充不上电又偶尔能充上电的手机,终于彻底充不进电了。关机插上线也不行。电量在慢慢减少。换根线也没用。大概是接口或者电池坏了。他知道。手机寿命到了。

他也知道等这电量耗尽的时候就是手机报废的时候,所以赶紧用剩下的电把游戏备份了。就为了这个请了一天假没去学校,因为 LINE 的通知也会耗电,所以把通知全关了。

然后联系了家里。他未成年,手机是家长买的。拿去修的话需要家长的同意书。


结果妈妈用无奈的语气回了这样的话。

“暂时没有手机也能生活吧?我可没办法马上给你同意书哦。等下次放假吧。”

“诶……”


话是这么说,但很麻烦啊。

因为不能玩游戏了。这是最麻烦的。然后接下来麻烦的是——麻烦的是。


(玲王)


对。这样下去就没办法和玲王联系了。


在电话里,凪慢慢地说。

“联系不上的话,很麻烦……”


这下惊讶的是妈妈。

还以为他会说不能玩游戏之类的呢,结果一开口是联系不上人?自己儿子会这么说?这是什么情况?


“联系谁啊?”

“谁?和玲王啊。”


而且还冒出个不知道的名字。


“玲王是谁啊?”

“玲王就是玲王啊。”

“和你一个学校的?”

“踢足球的。”

“足球?谁踢啊?”

“我和玲王。”

“啊?你?”


今年夏天很忙都没回家。母亲本想着反正问了近况也只会说“在玩游戏”,就没在意。结果呢。

足球?还有能叫出名字的朋友?一起?


“但是现在没踢了。”

“为什么?”


被这么一问。

他就想起了前天,被要求重写短歌的时候。


凪的日常有玲王在会不那么麻烦。

这是凪经过加减计算得出的结果。

比起足球这个减分项,玲王这个加分项占了上风,所以这个暑假他参加了足球部。而且这个玲王这个加分项,不是一点小减分项就能轻易让算式变成负数的。

所以一开始被要求补写短歌和英语作文的时候,不用别人说他也去参加了。只要去一次,交两张作业就能结束的话那是最不麻烦的。他也没告诉玲王。反正休息日就去一次就结束了,告诉玲王的话肯定会被他唠叨,更麻烦。


“为什么……?”


所以他谁也没告诉就悄悄去参加了补课,悄悄完成了作业。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作业要重写,而且还是玲王拿着作业来的。一脸不理解的表情,还带着他不想听的唠叨。


第二次补课他不想去。本来以为一次就能搞定才去的。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

赶紧把第二次补课搞定,交个中规中矩的作业,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以前的话肯定会这么做。为了拒绝再去一次最多半小时的补课而失去玲王这个加分项,真是笨蛋才会做的事。谁都知道的道理。


“为什么呢……”


听到陷入沉思的儿子的声音,妈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日历。

今天是星期二。离下次放假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的话——也许,没关系吧。


“诚士郎。”

“嗯?”

“你明天回来怎么样?暑假都没回来,回来一趟吧。”

“回家……”


听着有点恍惚的儿子的声音,妈妈已经自顾自在日历上写起来了。


“明天一大早回来。我应该不在家,不过我会签好同意书给你,你明天预约一下本地的店,拿去修吧。让他们修好后送过来,本地的店也没问题吧?”

“嗯。”

“周日之前就呆在家里,周一去学校怎么样?我会跟学校说你家里有事请假。”

“可以吗?”

“可以。”


静静地,张开嘴。


“作为交换,你回来后别嫌麻烦,跟我说说你的暑假是怎么过的。”


……所以。

凪的手机顺利拿去修了,有了替代品。现在就等修好了。

但是,有个麻烦事。


(玲王一点消息都没有……)


想着关通知的时候会不会有 LINE 消息呢,结果完全没有。

从那天分别后,两人之间就没有任何交流,时间在流逝。这可怎么办呢。

现在凪也没办法联系他,也没话题。

结果到现在,就这么把玲王晾着。


“一、二、三、四……”


掰着手指头数和玲王没见面的日子。

今天是星期五。最后一次见面是星期一。已经四天没见玲王了。如果周一去学校的话,还有两天见不到。

这期间玲王可能会找到新的东西。可能会叫别人“宝物”然后笑。然后说不再需要你了。


不知为什么觉得很讨厌这样,按着胸口的衣服,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地这么想。

——就在这时。


“喂。你回来果然还是什么也不干啊。”

好像对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儿子很生气。

正好回家的妈妈“啪”地打了一下他的头。他抬起头,看到妈妈手里拿着杂志。卷起来打了凪的头。


“很疼啊。”

“那就起来。”


这就是对偶尔回家的儿子的态度吗?他一边咂嘴一边在沙发上坐起来。


“今天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寿司。”

“真会撒娇。”


妈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开冰箱,把一瓶运动饮料一饮而尽。接着用自己的手机点了外卖,倒了两杯麦茶回到客厅。

秋天已经临近,学校祭也快到了,可每天还是像夏天一样热。只是晚上稍微有点凉,白天穿短袖就足够了。下班回来的妈妈也不例外,毫不留情地把衬衫脱了,只穿着背心。

然后就那样拿起刚买的杂志翻看起来。


“白宝高中,又击败强队!”


这是妈妈平时不会买的体育月刊杂志。

虽然妈妈让说说暑假的事情,但用嘴说明自己的现状很麻烦,所以就随便说了玲王参加的杂志的名字。想着差不多也该有报道了。

果然,在高中足球特辑那一页,有自己和笑着扑向自己的玲王的大幅照片被剪下来刊登在上面。


“这个孩子就是玲王君吧。原来如此。”


妈妈不知道看到什么觉得很有趣,看着杂志笑了起来。


“一起看嘛。”

“嗯……”


说实话很麻烦,但刚给父母添了麻烦,一直拒绝的话也不真诚。这么想着,凪慢慢地坐了起来。

用一只手接过递过来的杂志,用指尖轻轻地划过字。因为字很小,这样比较容易看。

在开始看杂志的儿子旁边,妈妈也一起看了一会儿杂志——但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放在客厅的仙人掌。这是儿子带回来的。


(果然,是个奇怪的孩子呢……)妈妈这么想。

因为要换衣服,回家的时候带钱包和手机就可以了。明明这么说了,以为他带了什么回来,结果是仙人掌。


那时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儿子一本正经地说了这样的话。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无法交流下去了。”

“哈?”

“我想对着植物练习一下交流呢。”

“你找错对象了吧。”

“所以我就开始养这个了。”

“植物是要培育的哦。”

“它叫小剪。”

“你的取名品味真的很差呢。你觉得这是谁的错?”

“是老爸吧。要不是妈妈拦住,我差点就叫权三郎了。”

“诚士郎这个名字挺好的。”

“也没好多少。”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妈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仙人掌。而且这个儿子,好像早上醒来的时候会用指尖碰碰小剪。

用疼痛来叫醒自己——明明有很多其他方法吧。

看着仙人掌,想起儿子的样子,妈妈突然看向旁边的凪。看着儿子用指尖划过杂志上的字的侧脸。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啊,说起来从以前开始就什么都用指尖确认呢。”


用指尖追着字看的儿子,静静地抬起头。

大大的圆眼睛看着这边。


“为什么呢?会觉得安心吗?热饮端出来的时候,看课本的时候。你总是用指尖确认事物。现在也是把碰仙人掌当闹钟吧?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沉迷手机了。”

“为什么?”

“因为可以用指尖确认啊。”


妈妈温柔地说。


“对你来说,能让你安心的‘用指尖触摸’这个行为,把互联网这个广阔的世界和你连接起来了吧。这样的话,就会发现你的交流方式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变过。”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举起刚才还在划过杂志文字的手。

和以前不同,这是一只正在走向青年的手掌。


“是啊。”


——那只手掌,确实地触摸过。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用指尖和世界连接的孩子。”


所以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钢琴之类的活动呢,没想到是足球。人生,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对着这么说的妈妈,凪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

妈妈的话,让他莫名地觉得思维清晰了起来。


“用指尖和世界连接很简单,也让人安心。”


话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嘴里涌出。


“但是最近知道了还有不同的和世界连接的方式。虽然很麻烦,但也觉得还不错。”

“嗯。”

“这样的连接方式,也不错……吧。”


但是。


凪的脑海里浮现出在食堂里把短歌还回来的玲王的样子。

说实话,当他发现玲王看到了那首短歌的时候,心里一阵激动。

因为觉得玲王会理解,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当玲王让他别再用指尖确认的时候,他也觉得确实是这样。


自己的话,一直都是正确的,而且只有玲王能理解。

他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他问了。

觉得那首短歌怎么样?但是在那个瞬间,玲王露出困惑的表情僵住了。在那个瞬间,激动的心迅速冷却了下来。


(啊)


就算要重写,就算要重新提交也没关系。

但是那个时候,自己确实坚信那首短歌的意思只有玲王能理解。


(没有理解吗)


那种没有被理解的感觉——大概。


“你很失望吧?”


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妈妈说道。

同时,刚才还握在一起的手松开了。


“知道了新的连接方式后,发现不能很好地传达给对方的情况变多了,又觉得很麻烦了?”


完全说中了。

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凪,妈妈愉快地小声说。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什么都不用努力就能做到的孩子。体育也好,学习也好。进入白宝高中的时候,也没怎么学习吧。”


确实如此。


“所以就什么都觉得麻烦了。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哦。”

“不是这样?”

“嗯。”


妈妈的手伸了过来。这次不是摸手掌,而是直接伸向了头。

纤细的女人的手毫不犹豫地像摸小猫一样把白色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因为你一个人什么都能做到。所以没有能和大家在同样心情下共享的东西,你才会觉得寂寞。”


不是这样的。

反射性地想这么说,但喉咙却堵住了。因为有一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从心底涌了上来。


“你很寂寞哦。”


看着这样的凪,妈妈说道。


“虽然寂寞,但又不想被寂寞的情绪吞噬,所以用麻烦当借口,不再去参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剩下这个借口了,但其实你的本质只是个怕寂寞的人。知道吗?平时像这样回家你肯定会觉得麻烦而不会回来的。但你现在回来了,肯定是和玲王君吵架了觉得寂寞了吧。但又不想承认自己寂寞,所以只是想要一个不用见面的借口。”


凪无言以对。

因为一个反驳的词都想不出来。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话。


“……妈妈好可怕。”

“你现在才知道?”


然后他的妈妈大声笑着,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已经长大的儿子。


“一直用指尖和世界连接的孩子,现在想用脚尖和世界连接了呢。一开始不顺利是很正常的。再忍耐一下,不要逃跑,努力试试看怎么样?”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有哦。绝对有。”


把额头抵在儿子的肩膀上,妈妈轻轻地说。


“至少我现在觉得把你送进白宝高中是正确的。”


像小孩子一样被妈妈紧紧地抱着,凪静静地想着被自己扔进垃圾桶的短歌。


一个人去参加的补课。本应该五分钟就结束的,却坐了三十分钟。

照进教室的阳光,黑板上用粉笔写的字,温柔地萦绕在耳边的补课老师的话,现在还清晰地留在耳边。

那首短歌绝不是没有意义的东西,是自己认真思考后写出来的。


——所以,没有被理解让他很不甘心。


没有被理解就放弃了的那首短歌,现在怎么样了呢?


——————

——————


暑假的展示课题,未提交者补课。

在贴满了极不光彩的纸张的教室里,玲王在被要求重写后的第三天终于露面了。因为一直拖延到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有一周没去足球部了(已经把训练菜单交给了部员),而短笺还是一片空白。


凪不来学校了。


似乎不是身体不舒服。第一天是无故缺席,但第二天据说从老家那边传来消息说因为家里有事暂时要回去一趟。


而玲王这边呢。

一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就想马上打电话过去,但被老婆婆拦住了。


“少爷,这可不是个好办法。”


发出了像傻瓜一样傻乎乎的声音。

这是在回家的车上发生的事情。


“您打算打电话过去说什么呢?”


被老婆婆这么一问,玲王拼命地组织语言。


“短歌我来想办法,让他来学校。然后我们再一起踢足球。”

“他会接受吗?”


然而这个老婆婆,一句话就把他这拼命的供述给否定了。


“如果是因为不喜欢重写而拒绝的话,那当时少爷您在的时候他应该会说‘连我的那份也一起做了吧’之类的话。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拒绝重写短歌的话,那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完全正确。

因为凪那个时候,虽然说“补课很麻烦”,但又说了“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这种明显知道会更麻烦的话。

不提交会更麻烦。这不像凪会做的事。如果还是不想写的话,应该会说“随便写写吧,玲王”之类的话。

玲王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啧。”


大概那个时候,当被问到那首短歌的时候。

自己应该要对凪说点什么。


“承认呢?”

“承认什么?”

“你们吵架了吧,少爷。”


沉默了。


“……不是吵架。”


大概,虽然有这个可能。就算是吵架,八成也是他不对。

看着几乎是在闹别扭而沉默不语的玲王,老婆婆叹了口气,转动了方向盘。她知道这个路线。这是在不想直接回家的时候走的绕路路线。

沿着这条驾驶路线,老婆婆说道。


“老身是多管闲事才这么说。”

“……”

“这种时候时间会说明一切。打电话也没用。反正他也不会接。你以为‘冷静一下’这个词是为什么存在的呢?”


这多管闲事的话说得也太强硬了吧。

玲王狠狠地瞪了老婆婆一眼,但她毫不在意。


“周一他会回学校的,他妈妈是这么说的吧。班主任老师应该也这么说了。”

“嗯。”

“那等着不就好了吗?之后再道歉也不晚吧。”


听到这句话,玲王反射性地回答道。


“又不是吵架所以不用道歉。”

“是是是。”


回应他的老婆婆大概是在敷衍地回答。


——日子平淡地过去。


没有凪的日子,比想象中无聊得多。

凪不在的话去社团也没意义了。但又想等凪来的时候能马上参加社团活动,所以在第三天终于不情愿地来到了补课的教室。

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极其不光彩的补课教室。没想到会落到要来这里的地步)


面无表情地打开门,看到里面有几个人正抱着头。看黑板就知道前面的座位是英语作文未提交者,后面的座位是短歌未提交者,有一定的分区。

抱着头的学生都坐在前面。全是英语作文未提交者。而短歌未提交者只有玲王一个人。这也正常。三十一个字,随便写写就能完成的话比英语作文简单多了。

一个人也没问题。而英语作文向老师提问会更容易理解,所以补课也有意义。


——真麻烦。五分钟搞定然后回去吧。

这么想着正要按照黑板指示去后面的座位坐下的玲王,被来监督补课的英语老师发现了。


“哎呀,御影同学。你是短歌要重写吧。我从现代文老师那里听说了哦。”

“啊。”

“到前面来坐。补课的人本来就少,教室也很空。一个人坐在后面也没必要吧。”


玲王一脸不情愿地慢慢挪到教室靠窗的前面,在第二排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玲王不知为什么很不擅长这个英语老师。


他是快到退休年龄的又瘦又小的男老师。

总是笑眯眯的,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课在白宝的老师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有趣易懂,但对上课玩手机偷懒的学生也不管。所以教室里总是很自然地分成偷懒的学生和认真听讲的学生两部分。但总觉得这是他故意这么做的——总觉得自己在想什么都被他看穿了,所以玲王总觉得这个老师有点可怕。

这样的他来监督补课。最糟糕了。不是很想和他碰面。赶紧结束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这么想着玲王拿出了短笺,但周围传来对话声:


“完全不知道怎么写啊——”

“哪里不知道呢?”

“不知道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啊。”

“这可难办了呢。”


像个傻瓜一样叫着什么都想不出来。

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我明明是成绩好的人啊。真丢人。

毫无意义地把自动铅笔按得咔哒咔哒响,玲王不停地摇头。想点什么出来。想点办法。总之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但是,想什么办法呢?

他的动作逐渐停滞。


——在这时,听到了旁边同学的对话。


“说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学英语啊?我又不出国。”

“不出国也需要学习啊。”

“退一百步说英语可能会用到,但古典文学肯定用不到吧。”


旁边一直在进行的“不知道英语作文怎么写”的争论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怎么收场啊。

不由自主地关心起这场对话的走向,玲王抬起了头。想看看那个和蔼的老头会怎么回应这个问题。

老师歪着头,先来了个开场白“感觉在这次补课期间,每天都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呢。”然后拿起了粉笔。


然后他说:“其实我觉得,学习对于生活来说不是必要的。”

“什么?”


竟然抛出了这么极端的言论。

果然听到这个惊人的言论教室里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就像在等着这一刻一样,英语老师看着所有人继续说道。


“不会写字,只要有人帮忙也能活下去。不会计算也一样。就算工作方法一塌糊涂,但只要会笑着说谢谢,会关心别人,就一定会有人帮忙。这么想的话,必要的是沟通能力而不是学习能力。”

“这不是老师该说的话吧?”

“是呢。但就是这样吧?”


这么说完,英语老师直直地看着玲王的脸。

然后突然改变了语气。


“但是,虽然学习对于生活来说不是必要的,但对于丰富生活来说是必要的。就算大概能做饭,但如果能测量分量,了解成分,就能做出更好吃的菜。”

“……啊。”

“比如说呢。御影同学写的短歌,我很喜欢哦。”


竟然看到了那个啊。

还没来得及吐槽,玲王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写的短歌。


就像满月不会有缺损一样,我的世界一切都是完美的。

二年级 御影玲王


被现代文老师批评的那首短歌,不知为什么被英语老师表扬了。这种情况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实在有趣,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看着惊讶的玲王,英语老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像那种写法呢,叫做用典哦。因为大家都知道原歌所以能理解。能让人想到‘这是以那首歌为原型的吧’然后会心一笑。”


——“谁让你去翻译藤原道长的作品了”

——“太霸道了!”

——“才不霸道,你倒是自己动动脑子啊,笨蛋!”

——“这叫致敬!”

——“你这就是抄袭!”


“嘛,这次这种技巧好像没被认可呢,真是倒霉啊。”


真是倒霉。

听到这声感叹的瞬间,玲王感觉身体猛地冒出了汗。不是因为焦急或紧张。而是因为安心。

那首短歌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藤原道长。

但还是被理解了,确实是因为那个用典成功了。

没想到有人肯定那首短歌没有错会让人这么安心。


“也就是说呢,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


对着在桌子下握紧拳头的玲王,老师继续说道。


“虽然是日常中不必要的对话,但能说出来的话会有点开心。这种对话被称为素养。就像了解历史的话在旅行地看到石碑的时候会很开心,因为知道名作所以能互相引用开玩笑,这种小小的素养成为了交流,而这种交流成为了你们生活下去的力量。所以,学习是必要的。特别是像英语、语文这样的语言学习,现在学习是很重要的哦。”


一边说着,英语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大大地、不自然地间隔着写下了字。


——WOR D


“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

“Word……‘语言’?”


玲王不自觉地回答了。

平时可不会这样回答问题呢。

但是,没有人嘲笑这孩子般直率的回答。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英语老师的话吸引了。

对于这个回答,英语老师大度地点点头,接着在下面写下另一个词。这次好好地紧凑地写着。


——Learn


“‘学习’?”


这次回答的是刚才一直在抱怨的男生。听到这个回答,英语老师只留下“Learn”中的“L”,用黑板擦把后面的擦掉了。然后把剩下的“L”漂亮地插入到间隔很开的“Word”中间。


——WOR”L”D


“啊。”


像悲鸣一样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英语老师露出得意的笑容。


“明白了吗。‘学习’‘语言’,这就是把你们和世界连接起来的东西。”


——和世界的


“你们还年轻,还没有看到广阔的世界。在判断需不需要之前,先学习吧。这样,你们就能了解广阔的世界。”


——和世界正确的连接代码是


“所以才会有补课。这就是学习的目的哦。”


——和世界正确的连接代码一定是……


“所以我还挺喜欢监督补课的。因为能近距离看到你们和世界连接起来的地方……嗯?”


就在那个瞬间。


“老师。”


玲王不由自主地直直地举起了手。

看到他举手,和蔼的老头高兴地看着他说“怎么了,御影同学”,点了他回答。


“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个问题。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抑制不住地、难堪地颤抖着。


——心跳急剧上升,疼痛般的预感传遍后背。


慢慢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差点扔掉的短歌纸,举了起来。


现在,他的手中有两个事实。


——在玲王说话之前,凪来补课完成了作业。

——这个和蔼的老头一直负责这个补课。


为了把这两个事实连接起来而提问。


“刚才的话,也对凪说了吗?”


英语老师静静地微笑着,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他问我‘用手指触摸’的英语单词用 tap 行不行呢。”


玲王砰地一声坐下。然后几乎像在乱涂一样,在拿着的新短笺上写下 tap 的单词。像刚才老师那样,间隔着写。


——和世界正确的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 R。


凪一直以来都是用指尖和世界连接着。


对凪来说游戏就是世界。和不特定的多数人连接着,能让自己沉浸在快乐中的地方。

——想起来了。

确认杯装汤温度的食指。点击手机的双手手指。

指尖一定是唯一把凪和世界连接起来的东西。那个指尖从被称为“世界”的“手机”上离开的瞬间。


——在楼梯平台上,玲王撞到凪的时候。


“……不,这不可能懂吧。”


他的嘴里发出小小的呻吟声。


“那家伙,总是叫我玲王,玲王的英语是 LEO,但我是日本名字,用罗马字表示的话——用日语表示的话。”


——REO


想起来了。那个相遇的瞬间。

那个时候凪放开了手指间的手机,用脚接住了。

记得,现在还能鲜明地想起来。玲王找到凪的那个瞬间。


——T A P


“‘停住’手机……”


——T“R”A P


得出答案的时候,手在颤抖。捂住嘴的时候,发现嘴唇也在颤抖。

颤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吐出了话语。

虽然可以抱怨很多,比如“这谁能知道啊”“太绕了吧”“天才看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之类的。

但最后说出来的只有这样的话。


“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啊,凪……”


——————

——————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R(玲王)


——————

——————



说到连接代码,会让人想到连接设备的电缆代码,但凪所说的代码,大概是编程代码。

也就是说,是为了给计算机下达指令的数据。

凪把自己比作计算机,在短歌里写着自己和世界连接的指令代码从 TAP(触碰) 变成了 TRAP(停球),是因为得到了名为玲王的“R”,自己和世界的连接方式发生了变化。

那首短歌就是这个意思。不是“像密码文一样的短歌”,而就是“密码文”。


为了和世界连接用手指触摸手机,用指尖确认温度。在这样的日常中玲王闯了进来,代码被正确地改写了。改成了“停球”,也就是凪的才能的名字。

作为和世界连接的手段,足球出现了。


因为这个意图没有被理解,所以生气了。

因为不想改写这个意图,所以拒绝去补课。


(应该理解他的)


玲王这么想。


(我应该理解那家伙。那个一直以来没有人理解的天才,不管谁不理解,至少我应该理解)


虽然很难理解,虽然很麻烦,但即使如此。

肯定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以后也会一直是。


(如果要把那家伙卷入我的梦想,那家伙的所有话,我都必须和世界连接起来让大家理解)


周一。

这是凪回到学校的那天下午的事情。

在课上遇到现代文老师的时候,他夹杂着叹息这么说道。


“——凪的作业不用重交了。午休的时候我也告诉凪了。”


据老师说。


“被正冈老师说了。说因为自己不能理解学生思考后写出的话就退回去,这算什么事啊。那个人虽然是英语老师,但面对语文老师也毫不畏惧地直言呢。真可怕。”


正冈老师,就是那个英语老师的名字。

在那次补课之后,英语老师似乎和这个语文老师谈过了。说凪的作业和玲王的作业都不需要重交了,已经很好了。


玲王已经把在补课的时候完成的作业重新交了上去,老师问要不要贴出来。

无所谓。自己也更喜欢在补课的时候做的那个。

虽然自己哪个都行,但是凪的短歌能被认可不用重写,对玲王来说也非常高兴。

能感觉到一直堵在喉咙里的气一下子呼出来了。

看到少年露出明显很高兴的表情,这个语文老师也一边挠着头一边苦笑着。


“我本来想一大早就告诉凪的,但是那家伙好像是最后一刻才从老家坐车过来的。早上没时间,所以午休的时候把他叫出来告诉他了。现在北楼的走廊上已经贴出了全年级的短歌,让他把自己的贴上去。”

“然后呢?”

“他说扔了,那我就说放学后重新写在短笺上交上来,然后只给了他一张短笺。”

“……凪还说别的了吗?”


这时现代文老师稍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静静地这么说:“他问,‘御影的也已经贴出来了吗?’”


云在流动。

能感觉到世界有光照进来了。


下课铃一响,玲王就背起书包跑出了走廊。


在快要撞到人的人群中穿梭着跑。从南楼跑到北楼。穿过连接走廊,跑上楼梯,一直向前跑。

能看到雨后的天空中有光。阳光闪烁着洒在走廊上。他一边跑着,阳光就像缠绕在自己的室内鞋上一样。


(比如说,)


玲王突然想到。


(如果在月球上奔跑,也能看到这样的光吧。宇宙中的星星,和走廊上透过树叶的阳光一样美丽吧)


一边跑一边忍住急促的呼吸,思考着。


(我认为完美的世界里总是有这样的光洒下来。蜜柑色的、柔软的光束洒在脚下。这就是我的完美、美丽的世界——但是)


停下脚步。

走廊上贴满了短歌。——就是这里。

然后,在那对面。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只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周没见的搭档的身影。


“凪。”


(有凪在的话,世界会像宇宙一样广阔吧)


听到玲王的声音,凪慢慢地转过头来。

两手空空的凪静静地看着这边,然后又把视线转回短歌上。

然后,从一百多张短歌中毫不犹豫地指向角落里的一张——凪说道。


“你重写了。我觉得这个更好。”


哈哈,忍不住从嘴角漏出了笑声。

为什么能知道呢。

因为要投票,名字写在背面是看不到的。

即使这样,就像从无数的银河中找出唯一的一颗星星的名字一样。

在一群看不到名字的短歌中,凪为什么能找到玲王的话呢。


但是肯定不是因为“为什么”或者“怎么会”之类需要解释的理由吧。

肯定不是因为道理,在这里的,在他们之间的全部,都不用道理来解释。


自己也一定能从无数的星星中找到凪的话。

想变成这样。

因为是凪肯定地说,自己是他的世界缺少的代码。


代替道歉大大地迈出了一步。


“NA、”


每迈出两步、三步,步伐就更大、更有力、更坚定地——踏在地上。


“GI——!”

“呜哇,好危险。”


助跑后扑过去,凪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然后,他紧紧地抱住玲王,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啊。”

“只是,在来这里之前想了很多呢。”


说着,凪慢慢地让玲王站到地上。


“我好像还好好地和世界连接着。”


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玲王已经明白了。

他咧嘴一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笨蛋!”


说完,用力地把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凪扔掉的话还给了他。


“这个、”

“我捡回来了!感谢我吧!”


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回嘴,轻轻推了一下搭档的肩膀。


“贴在我旁边。”

“没位置了。”

“挪一下不就好了。”

“不好……”

“是叫你重贴的老师不好所以没关系。”


一周的空白就像不存在一样。

就像昨天也一直如此一样吵闹着,移动纸张的位置,在玲王旁边腾出空间。然后看着腾出的空间,凪这次小心翼翼地把展平了褶皱的短笺,漂亮地贴了上去。

然后——露出有点感兴趣的表情说道。


“玲王你一开始写的那个,我那时候觉得是用典呢。”

“嗯?”


——就像满月不会有缺损一样,我的世界一切都是完美的。

——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新的这个不也是用典吗?”


听到这句话,玲王垂下眼睛笑了。


“哪里是了。”


——————

——————


——在漫步前行的日子里,有了你于是看到了宇宙。


——————

——————


凪的指尖缓缓地在空中书写着文字,仿佛是为了与世界连接的仪式一般。


“‘走路’一般想到的是‘WALK’,但既然上了正冈老师的课,肯定会有文字游戏的元素吧。这么想的话,往‘步调’‘步幅’之类的意思靠拢,是‘PACE’吧?”

“你回答得也太快了吧?”

“先把‘宇宙’翻译成英语就容易理解了。”


说着,凪慢慢地停下了手指的动作。

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吐出一句话。


“这可以当作是告白吗?Honey。”

“谁知道呢,Daring。”


把“步幅”“走路”理解为“PACE”,宇宙是“SPACE”。

在那里加上的一个字母是。


——S


“可能是‘SOCCER’的‘S’哦?”玲王说。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你就别用‘你’这种难懂的词啊。”

“想想拟人的修辞嘛。”

“别说傻话……”


透过树叶洒下的阳光洒在指着的短笺上,仿佛像星星一样。

仿佛要把这条走廊全部变成宇宙一般。


“嘛,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


在学校这个世界里最小规模的宇宙中,两人慢慢地牵起了手。


“这不是用典,而是和歌的回应。”


——————

——————


世界との正しい接続コードにはきっとR(レオ)が足りてなかった

世界与我的正确连接代码一定是缺少了R(玲王)


淡々と歩き続ける毎日に君(誠士郎)を足したら宇宙が見えた

在漫步前行的日子里,有了你(诚士郎)于是看到了宇宙。


麦克斯

【凪玲】甜蜜症状

summary:某一天里凪诚士郎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疼痛难耐——这究竟是肌肉受损,还是肿瘤,亦或是更加严重的问题?他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凪只能寻求大家的帮助。但凪诚士郎在意的似乎并不是自身的健康……

无刀甜文、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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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抵是个稀松平常的夜晚。


所有人都呆在自己的宿舍中,该洗洗睡的洗洗睡。被训练折腾得眼皮打架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因此只有交谈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但声音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隐没在空气中。


英格兰楼是相对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御影玲王和千切豹......

summary:某一天里凪诚士郎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疼痛难耐——这究竟是肌肉受损,还是肿瘤,亦或是更加严重的问题?他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凪只能寻求大家的帮助。但凪诚士郎在意的似乎并不是自身的健康……

无刀甜文、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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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抵是个稀松平常的夜晚。

 

所有人都呆在自己的宿舍中,该洗洗睡的洗洗睡。被训练折腾得眼皮打架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因此只有交谈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但声音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隐没在空气中。

 

英格兰楼是相对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御影玲王和千切豹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涉及多个领域。凪诚士郎能感觉到氛围的轻松,但他很少加入其中。此刻他正趴在不属于自己的床铺上,一边的玲王会偶尔摸摸他的头。

 

千切有调侃:“你们和好后,凪好像又成了你的宠物。”

 

“他不是宠物啦。”

 

凪能听到玲王那无奈的一句。他虽然闭着眼,但他浑身上下都在享受着玲王给予他的轻柔。

 

“你看,这不就是给狗顺毛吗。”

 

也许这还真有点像,因此凪听见了玲王的笑意。“别这么说,凪听见会不高兴。”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玲王起身时向千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直至他离开房间,他都保持着动作的小心翼翼。

 

房门关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紧接着响起千切豹马把自己扔进枕头的沉闷。真安静啊,安静到千切豹马不由地在心里感到奇怪。

 

然而该有的静谧不到一秒便被无情打破,并且其效果也是相当炸裂的。“大小姐,能聊聊吗。”凪诚士郎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传来。

 

千切被突然诈尸的凪诚士郎吓得不轻,就差滚下床铺。因此他开口时都带上了火气,也全然忘了自己曾说对方是宠物:“嘿!你装睡?你刚刚竟然是在装睡?”

 

“我没有,我只是趴着而已。”凪诚士郎依然保持着趴伏的动作,唯一能证明他清醒的是那张不停开合的嘴,“还有我不是宠物。”

 

“我是开玩笑的……好吧,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你是玲王最好的搭档。”狼狈爬起的千切豹马又重新倒了下去,他发誓不能再有什么能把他从被子里拽起来了,“等一下玲王回来了记得关灯,我要睡……”

 

“大小姐,我有事跟你商量。”然而凪诚士郎再一次打断了对方,这使得千切豹马不得不从温暖的被褥中爬起身来,怨念深厚。当他看到凪诚士郎微蹙的眉头时,他又多了点好奇和严肃。

 

“你说。”千切豹马把脚放在了地面上。

 

“我感觉我的左手臂有点不太对劲,时不时发疼,还有点麻痹。”凪诚士郎说话时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他有多余的动作,而千切认为那是不安。

 

“额,也许只是肌肉劳累过度?”

 

“不是,我知道过劳是什么情况。但是这个……我说不上来。”凪诚士郎顿了顿,好像接下来的陈诉是需要勇气的,“总之有点不妙。这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千切豹马不再说话,他看到了凪诚士郎脸上出现的一丝茫然。这很突然。对于他们这些运动员来说,身体是本钱般的存在。虽然只是手臂,虽然不是腿部和脚,但手、上肢的健全对他们而言同样重要。

 

“所以你认为这是……?”

 

“我一点概念都没有。所以才会找你讨论。”

 

千切豹马觉得凪诚士郎是个极其难搞的人。无欲无求的一米九高个在某些时候总是有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因此千切只能选择斟酌自己的语言:“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

 

然而凪诚士郎只是别开了视线。

 

千切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不该问这个蠢问题:“难道首选不是应该找医生检查吗。队里的或者、对,那个,玲王家里有很专业的医疗团队,说不定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千切豹马思考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拍了拍凪诚士郎的肩头。

 

在这种时候,保持乐观很重要,轻松的建议也很重要。千切豹马认为自己有义务安慰同队的队友,但他看见凪诚士郎的眼神后却并没有勇气拍第二下。

 

因为现在的氛围实在说不上是乐观。凪诚士郎坐了起来,他看上去有些混沌:“我知道……但玲王不能知道,我想要瞒着玲王。”

 

“事到如今说什么,玲王可是你搭档……”

 

“务必瞒着玲王,拜托了。”

 

千切豹马再一次确认凪诚士郎是个极其难搞的人,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等他钻回属于自己的被窝时,御影玲王也还没回来。

 

“好慢哦,玲王。”房间里另一头的凪诚士郎也趴回了原有的姿势。他抱着玲王的枕头披着玲王的被子睡着玲王的床褥,看上去望眼欲穿。

 

千切忍不住开始把玩起自己的头发,当他有事情想不通时他就会下意识地这么做。

 

“凪,我知道玲王是你很重要的人。我没说错吧,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嗯。”凪诚士郎把脑袋也埋进了枕头里,因此声音变的很闷,“我一直都这么想吧。”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千切豹马无意识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为什么有关玲王的事情你都抉择得这么非人类?”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

 

“大小姐你打击到我了。”千切豹马看见凪诚士郎把枕头抱得很紧,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肢体动作。

 

“我承认我搞砸了一些事情,但我不想以后也不明不白地搞砸下去。我会学的,以后跟玲王也会一直在一起。我只是。”凪诚士郎突然翻了个身,“我只是不想看到玲王,伤心。也不想给玲王添麻烦,像你们说的那样。”

 

“像我们说的那样?这是理由?你他吗……”紧接着千切被迫止住了话语,他的迷惑和即将爆发的捉急在一瞬间被进门的身影给堵进了嗓子眼内。

 

御影玲王踩着话题的尾巴走进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脸上挂着轻松纯真的笑。

 

这个笑容让千切豹马感觉到愧疚、怜悯,因此他直挺挺地瘫在床上企图装死,样子看上去似乎真的与困意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

 

同样装睡的还有房间另一头的凪诚士郎,他还表演了一个悠悠转醒:“玲王?你去哪里了?”凪人畜无害地扯了扯御影玲王的衣袖。

 

“洗手间而已。好了我要关灯了,晚安千切。凪你腾点位置给我啊,我没位置睡了吧……”

 

千切不说话,他不是忘记了礼貌或者不想要搭理玲王。他只是在倦意和清醒之间卡了壳,现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却没法真正入睡。

 

“晚安,凪。” “晚安,玲王。”

 

千切听见房间另一边的队友互道晚安,这几句话几乎每晚都要跨过一整张空白的床来对他进行伤害。

 

难眠之夜。千切豹马抱着被子闭上了眼。

 

*

第二天是个雨天,但这里的人一般感受不到晴天与否的存在。有时候他们会轻描淡写地冒出一句“在下雨哎”,然后这种天气就会被无情地一笔带过。

 

因为雨水实在是不能够与他们的热血关联。早上的晨跑时间过后会有一大部分人马不停蹄地朝着健身房涌去,而千切豹马也会在其中。但今天有点不一样,外面在下雨,有可能下足一整天。

 

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于是他折中去了走廊尽头的水房。有时候心理上的纠葛比生理上的折磨还要痛苦,但千切很乐观,他只需要打个水的功夫就能解决这些事。

 

水房很安静,因此千切大胆地在桌面上敲击出节奏来,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你还好吗?”

 

“老天!你们都喜欢吓人是吗?”

 

御影玲王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进来,看样子他不太能理解“你们”这两个字:“对不起啦……话说今天不去健身房了吗?”

 

“也不是,可能过一会才去做下拉伸什么的。这雨会下一整天吧?”千切豹马看见玲王揣着两个瓶子,他用脚指头思考都知道另一个水瓶应该属于哪位。

 

玲王摇摇头:“我去问了,幸运的话今天下午就会停。不行的话得下到明天晚上。”

 

千切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不论真诚与否,他知道御影玲王的关心从来都是我愿意和我做得到。因此千切豹马是希望回馈玲王的,他帮忙拿起对方的水壶:“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事,不如说不去训练才让我闲得慌。一起去健身房吧,凪在那对吗?”

 

“没有,我们在餐厅。”意料之外。玲王的脸色显现出不加掩饰的担忧,“他今天跑操时就不在状态,我看得出来。软磨硬泡才肯说是因为肚子痛。”

 

“肚子痛啊……”千切把水壶扣在了桌上,他仿佛听到室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对于玲王说的话,他持保留意见。

 

好在雨没有继续下,晚饭前,就听到有人说外面已经是艳阳晴天。自由活动时间里御影玲王总会腾出点时间来查看股市情况,那会凪诚士郎不是在其身边坐着就是在旁边躺着。

 

千切豹马是算准了时间才把人给抓出去的。

 

“大小姐你干什么,痛。”

 

“是肚子痛还是手臂痛,我应该这么问吧?”

 

凪诚士郎不说话,千切豹马便权当他默认。他们干瞪了好一会的眼,直到千切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应该去看医生。”

 

但凪诚士郎看上去不像是在在意自己的手臂,而是在在意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千切豹马恨不得踹他一脚,但所幸凪诚士郎愿意听取更多的意见。

 

“也许你应该适当采纳别人的建议。”千切嘀咕。他们在餐厅里“偶遇”了一些熟悉的伙伴,首先询问的是洁世一。

 

“问我干哈?我又不是真的医生。”在进食的洁世一被打扰,因此并没有给出良好的反馈,“就不能好好地去医院吗?”他的表情写满了正常人的不解。

 

“显然这不是去医院就能解决的问题。”千切豹马意有所指地耸耸肩。

 

“为什么?难道这不是医生能解决的事情?是邪祟吗?寺庙里常谈起的那个?”不知道是谁插话进来。他们抬头一看,也发现是熟悉的脸。但千切拖长了语调:“走开点——栗子头。”

 

“邪祟能附着在人的肢体上,凪一看就容易招惹!负面情绪能养饱这些家伙,那我们这里不是有很多吗!”

 

洁世一听的还挺认真,且评价:“倒是说的头头是道。”在一边旁听了不知多久的马狼照英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后离开了此地。

 

千切忍不住掩面叹了口气。坐在一边看起来有些呆滞的凪诚士郎却开口:“我真的会招惹那些东西吗?”

 

“别信啊臭小子!”

 

他们因为五十岚栗梦开启的话题而在餐厅吵成一团,事情仿佛和原来应该讨论的问题脱离了干系。千切豹马回过神来时也阻止不了蜂乐回乐此不疲地要加入战斗,他们一行人闹哄哄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Z队时期的时光。

 

“我回去了。”只有凪诚士郎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喂!凪……你这个手不要紧吗。”千切连忙叫住要离开的一米九高个。

 

“不要紧,就是痛而已。我可以忍耐。”

 

“这个是不行的吧,万一真的影响到踢球该怎么办。”洁世一终于想到了什么,他隐晦地表达起最好的意见,“找绘心或者教练。检查是可以隐瞒的,出来的结果也是。”

 

凪诚士郎抿着嘴不表态。

 

大家好像都读懂了什么。千切豹马努了努嘴。因此洁选择安慰似地拍了拍凪的肩膀:“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玲王也不会知道。”

 

话音刚落,语句里提过的某个人就出现在了餐厅的大门。

 

“凪?凪。你在这里啊,和大家一起?真少见……你是饿了吗,想要吃东西还是……”

 

玲王的视线在乱飘,千切豹马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快速而慌乱地在每个人脸上掠过。但凪诚士郎没动,在场的所有人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委屈。

 

除了玲王,他还得忙着跟洁世一他们打招呼。这真荒谬。千切豹马忍不住偷偷踢了凪诚士郎一脚。

 

“啊。”

 

“凪?”

 

“玲王……我们回去吧。我困了。”凪诚士郎摸了摸后脖颈。

 

*

今晚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

 

千切并不会太早回来。刚刚离开时,千切豹马就有这么告知过。这使得房间很空,但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但他们还是没有太多的交流,凪诚士郎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玲王一直在收拾着什么,他保持着一种碌碌无为的状态。凪看得出来,也知道自己应该要打破这一种气氛。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这种“不知道”里,又带着会把现状变的更糟糕的害怕。

 

于是他只是张了张嘴。玲王什么都没发觉,他背对着凪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凪,要不你先睡吧,我的床好久没睡都落灰了……”

 

凪坐了起来:“我们不一起睡吗?”

 

“一起睡啊?只是我这边落灰了,不收拾一下可不好。”玲王的话语是轻快且带着笑意的,听上去让人安心,因此凪诚士郎又躺了回去。

 

“凪困了就先睡吧?如果冷就多盖层被子。”

 

“我不冷啊,跟玲王睡又不是因为我冷。”凪躺着,也没法看到御影玲王的脸,“玲王。”

 

他没有得到回应。

 

“玲王。”

 

“嗯。”

 

“玲王。”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于是凪只能在心里拉长了语调说话。好困哦——好累哦——好痛哦——为什么别人都叫他该死的天才,他却该死地不会处理任何一件事。

 

他以前就想传达给玲王的,至今也没能说出口。其实他只要简简单单地开口说我一直——“一直……”凪只需要脱口而出的,这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一点都不麻烦。

 

但为什么这么困难呢。

 

突然他眼前一暗。御影玲王走过来用枕头糊住了凪诚士郎的脸,他们都看不见对方,因此只有言语能在此时生效。

 

“一直什么?”

 

“一直在等你……困了,玲王真的不睡吗?那些东西不用收拾也可以吧。”凪诚士郎被埋在枕头下面,声音闷闷的,样子也极其可怜。

 

然后他便重见光明。御影玲王的脸就凑在他前方:“笨蛋凪,我要是不收拾的话我们就又只能用一个枕头了啊。一个枕头根本枕不了两个人不是吗。”

 

“我觉得枕的下吧。”凪诚士郎仰头往上看着,即使来自天花板的光线刺激得他眼睛发疼。但玲王的脸很好看,这抵消了一切。

 

“我好累。玲王不躺下来吗。”

 

“拿你没办法……”

 

他们的脸越凑越近,直到这个“近”字达到他们关系的临界点。然后玲王侧身一翻就躺在了凪诚士郎的身侧。凪闷哼一声,是痛苦和遗憾的结合。

 

“怎么了凪?”

 

“没事……”

 

“要聊会吗?”

 

“不用、我想睡了。晚安,玲王。”

 

“……晚安,凪。”

 

*

第二天凪诚士郎并没有主动去找教练。因为是教练主动找上他的,那会他和玲王正一起吃早饭。克里斯走进来向凪招了招手,他还朝玲王点了点头,但什么都没有交代。

 

“凪?”

 

凪诚士郎只来得及跟御影玲王说了一句没事。

 

他们离开餐厅来到另外一个房间也不过花了几分钟。期间克里斯只说了一句话,听起来倒是少见的苦口婆心:“这种情况越早报告越好。”

 

凪诚士郎跟在后头干巴巴地回了句“是”。他不知道玲王一个人呆着会不会胡思乱想。他不喜欢玲王为他担忧,但他也不希望玲王不为他担忧。

 

最糟糕的情况是,玲王根本不会担忧凪诚士郎。

 

“如果情况很糟,我会不会不能踢足球。”走到门口时,凪看起来随便地说出一句。

 

“也许吧。”

 

“我会离开这吗。”

 

“也许。我又说不准。”克里斯摸了摸下巴,他看上去依旧从容不迫,“但愿你不用跟我们所有人说拜拜。进去吧。”

 

因此凪诚士郎得不到任何好消息。他摸了摸后脖颈,也许翘掉今天早上的训练是好事。也许玲王不用装两人份的水也是件好事,他想。

 

“玲王?”千切豹马在长跑训练后在水房里撞见了御影玲王。对方手里还是雷打不动的两个水壶,千切依旧能用脚指头判断出其中一个属于哪位。

 

“不用帮他打水了吧,凪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这个没事。水随时可以倒掉。”玲王的表情像流进水壶里的水那样平静,仿佛他的情绪就是无色无味的液体。

 

但千切豹马熟悉这个。他也明白,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巴,时间是最好的工具。因此他把自己的水壶倒放在桌上,然后静静地等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诉说。

 

水声有点遮掩说话人的分贝。

 

“有时候我知道我们挺不对劲的,进展好像出了问题,但我们从来没想过解决或者打破。”玲王低头摆弄着什么。从千切的角度看,他却根本什么都没摆弄。

 

“你是在说,和凪的关系吗。”

 

“啊?都有吧。”御影玲王犹豫了一下,“凪最近状态不太好。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因为你看,搭档或许也不该管这么细。”

 

“嗯,他好像是遇到麻烦。我不知道搭档应该怎样。但以他的性格,他本来就不会找重要的人说不是吗。”

 

“他怎么了?”玲王似乎自动忽略了后半句,“麻烦”这两个字已经让他睁大双眼。

 

“这种事情你就直接问他本人吧。你们总是不敢问又不敢回答,活脱脱像两个笨蛋一样。”话音刚落,千切就看见玲王挑起眉毛望着他,于是他也忍不住以大笑回应。

 

“什、什么啊……”玲王结巴道。

 

“凪想说一些事,想你明白一些事。然后他不知道你……紧接着你又认为他……因此我觉得你俩都是傻瓜。”千切豹马故意说了些坏心眼的话。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点到为止,这就已经够了。说出来的同时,胸腔内也逐渐感觉到了轻松。千切豹马是真的开始愉快地大笑起来。

 

但这让玲王有点担忧千切豹马的精神状况:“……我没明白。我想我要去找凪了。”玲王看上去不仅困惑,还有些被玩弄了的恼羞成怒。

 

“等等玲王,你自己也知道。当一件事有了兆头后,它是会发生的、必定会发生的。你不能因为这跟凪诚士郎有关就选择性忽略。”千切豹马伸出食指,以挽留被他气跑的好友,“所以搭档是一定要睡一起的吗?我没听说过可以这么做啊。”

 

千切豹马看见御影玲王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叠上了几个红图层。对方的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你少管这个!”

 

这么做的后果是,御影玲王选择不再跟千切豹马进行对话,因此他们一路无言地走到了餐厅。中途遇见了蜂乐回,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嘿!你们在这?凪在里面挺尸呢,叫他也没反应。”

 

这句话成功让御影玲王加快步伐。千切不着急,千切永远不会为笨蛋着急。

 

“凪!今天你和教练去哪里了?说了什么啊?”

 

“玲王?”凪诚士郎像一个需要输入正确信息才能被激活的休眠机器,此刻他终于被开机了,“没什么……一些例行问话。以后再说吧?”

 

千切豹马听得出这是敷衍,那么御影玲王也不会糊涂到哪里去。千切以为玲王的脸色会变的相当不好看,但对方也没有,不如说这是一种新的掩盖方式——对于凪诚士郎的关心掩盖了本身的不甘心和不愉快。

 

“……那好。我去拿吃的。今天早上的早餐你没吃多少,中午就稍微吃多一点吧?”

 

摸头,安慰,投食。凪诚士郎真的如大型犬一般因为这些就重新快乐。但他理解不了人类的情绪也是事实,他的爱不被理解也就成了意外。

 

“不高兴了哦。”千切豹马望着走远的玲王,坐到了凪诚士郎的对面,“所以,手臂没事了啊?”

 

“好消息,不影响踢球。坏消息,队里的医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痛。”凪诚士郎看上去已经轻松很多,仿佛他已经得到了最佳答案,“可能要医院的仪器才能检查出来吧,这不重要。不影响踢球。无论它是肿瘤还是什么,我至少还可以跟玲王一起呆在这。”

 

“如果是肿瘤,踢不了的吧。你不是要陪玲王踢到世界末日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千切豹马的语气里逐渐带上了恨铁不成钢的着急,因为事情从发生以来就没走上正确的走向,“还是说你现在就要毁掉和玲王的关系?好让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凪的脸在一瞬间就皱了起来:“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就开口说。不然会变成以前那样吧。”

 

凪诚士郎的动作变的机械起来。

 

“会变成以前那样,说不定更糟,玲王会恨死你。”千切不常拿以前的事情说教,他没有立场也不想瞎指挥。但是如果看见他们重蹈覆辙,千切豹马害怕自己的心理压力指数会爆掉。

 

与此同时,御影玲王也刚好端着两盘食物回了座位。“你自己想想。”千切挑挑眉,起身离开了面前的位置。

 

凪诚士郎低着头拒绝了回话。直到玲王走到他跟前,他才追随着玲王的身影从而抬起头来。

 

“玲王。”

 

“怎么了?”

 

“我们会一起踢球直到世界末日的吧。”

 

“当然?”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吧,我会跟你一起。”

 

“……当然。”玲王的脸部终于放松,他绽放出今天第一个轻松的笑。

 

*

千切豹马是被“劝”出宿舍的。他吃过晚饭后看见凪诚士郎在走廊里如同幽灵般地徘徊,上前搭话后,便被对方简而言之地“劝”出了宿舍。

 

“跟你们两个做室友是真的很麻烦啊。”千切看似满腹牢骚地往外走,但他其实无所谓。不如说凪诚士郎愿意行动就是件喜大普奔的事。

 

但凪其实不像外人所认为的那样缺乏行动力。他只是在选择面前打转,然后认为整件事都很麻烦。但麻烦不意味着他讨厌这件事的起因和结果,相反的,如果事情如他所愿,这样的麻烦他全盘接受。

 

晚饭后大家有属于自己的娱乐活动。凪会选择打瞌睡或者打游戏,但他心里清楚,本质上来讲,这些都是在等待玲王。

 

今天的凪也依旧呆在玲王身边,等着玲王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而对方正在看手机上的市场现状。他明白,御影玲王的人生里不会只有足球,也不会只有凪诚士郎一个。

 

“玲王,我们能聊聊吗。”最终凪诚士郎还是选择扯了扯御影玲王的衣袖。

 

“好啊。”而玲王看起来也没那么惊讶。

 

凪眨了眨眼睛,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到了很多应该跟玲王说清楚的话,却又不清楚哪个该先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玲王?”最终凪诚士郎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我是说,就算不踢球后。”

 

“如果你愿意和我呆在一起的话。”玲王说话的声音变小了,“你看嘛,你这么聪明,然后我也不差,我们在一起肯定能成大事。”

 

凪诚士郎把眼睛睁大了一点,光线通过晶状体会让他感觉到真实,此刻他喜欢这种感觉。“玲王,其实我一直……”凪摸了摸手臂,又摸了摸后脖颈,“我一直有件事没说。”

 

“什么事?”

 

凪诚士郎对了对手指,将这一个星期发生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语毕,仿佛整个房间都沉默了。

 

“但是这个不影响踢球,所以玲王不用担心……”凪最后补充。

 

“为什么不用担心啊?!万一是神经损失或者是肿瘤呢?如果会恶化该怎么办?”玲王的表情看上去非富多彩。凪还没来得及欣赏其中的焦急就被对方扑了个满怀,“是哪里痛?这里吗?现在还是很痛?”

 

凪突然明白了这件事件需要告诉玲王的意义,他的语气都忍不住软化了:“嗯……是这里。玲王轻点,好痛哦。”他顺势靠在御影玲王身上,仿佛一切皆如他所愿。

 

“医生检查了但是没找明原因?在这里根本检查不出来吧……”玲王捧着那只手臂,提也不是放也不是,表情愈发纠结,“凪,干脆叫我们家的私人医生给你检查吧,只要跟绘心申请一下就可以了。”

 

“可医生说暂且不妨碍踢球。”

 

“这不关踢球的事情吧!”

 

“……不关吗?”

 

“不关!”

 

凪诚士郎愣愣地看着替自己按摩的御影玲王。从他的视角来看,也只能看到玲王的发旋。表情、动作全部被凶巴巴地语气掩盖掉了,但是凪诚士郎只感觉心跳飞快。

 

“我一开始隐瞒是因为不想让玲王担心,不想让玲王难过。”凪诚士郎垂下了眼,“但是和玲王一起解决问题的感觉更好。对不起,玲王,我不该瞒着你。”

 

“你这家伙……”玲王似乎在对方的肌肉上重捏了一下。

 

“玲王陪我去检查吧?会没事的哦。”

 

“我当然会陪你去啊。”

 

凪诚士郎似乎看见对方耳廓上的一点红色。

 

*

第二天晚上,千切豹马关切地在宿舍里迎接了检查回来的两人。御影玲王和凪诚士郎的缄默让千切变的有点紧张,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问:“结果怎么样?”

 

“是短暂性神经麻痹。”

 

“啥?”千切豹马理解不能。

 

“就是睡觉把手臂压麻了啦。医生很专业,一下子就问出来了……”御影玲王大步流星地从千切豹马身旁穿过,他的奇怪表现让千切豹马扬了扬眉。

 

“嗯,很专业。还给我开了止痛药。”凪诚士郎像是来捧哏的,他晃了晃手里的药瓶子。

 

“所以?就这样?”千切豹马不敢相信这是事情的结局,“这只是因为凪诚士郎你睡姿不好?”

 

“凪也没有睡姿不好。”御影玲王不知为何看起来一副头疼难耐的模样,“是我的问题……”

 

“不是玲王的问题。”

 

凪诚士郎走过去挨着御影玲王坐下。然而聪明如千切,在这些零碎的信息里他成功拼凑出了事实的真相,尽管这个真相让他难以置信,但依旧喜闻乐见。

 

“等等等等,我忘了你们平时都睡一起的了。所以凪你的手臂是被玲王枕麻的?枕了好几个晚上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越来越痛吧?”

 

凪认真地点起了头:“事实是这样。”

 

“对不起……”而玲王已经埋进了床铺里面。

 

“不是,哈哈哈哈。这个说出去你们得被笑死……医生的表情是不是很精彩?他当时怎么说?”千切因为大笑的惯性而滚在了属于御影玲王的床上,他希望玲王没为这些事瞪他一眼。

 

“医生知道我们睡一起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相当专业。他还说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刚结婚同房睡的夫……唔唔唔。”试图解释又成篇大论的凪诚士郎惨遭袭击。

 

“好了好了现在事情解决了就行。”玲王狠狠揉了一把凪诚士郎的脸颊,他不敢直视凪的眼睛,便开始佯装帮对方收拾床铺,“从今天开始,我们分床睡不就好了嘛。”

 

“哎,没必要吧。”

 

“那至少得拿两个枕头。”

 

“是医生的说法让你讨厌了吗?”

 

“没有啊。”御影玲王飞快瞥了凪诚士郎一眼,“……只是你不能一直痛着吧。”

 

突然凪诚士郎大力扯了扯玲王的后衣摆,他故意让玲王跌坐在他怀抱前。他看见玲王的脸上点缀着粉色,越往耳后越是深红。因此他突然豁然开朗起来,他咽喉中的冲动终于要呼啸而出——

 

“玲王,其实我一直……”

 

“哎哎哎,你们是忘了我在这吗?”千切豹马从床上挺尸起来。他成功吓到了另外两人,因此千切有种报仇的快感。

 

然而千切又很快窜出了宿舍门,他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英格兰楼,“……我要去向大伙告发你们。”千切是这么说的。

 

因为他知道,之后事情会顺利地发展。

 

END


白紫无敌好。希望大家以后注意睡姿(?)




是至夏鸭
再炼一张(灰溜溜离场   呜呜...

再炼一张(灰溜溜离场

  呜呜呜谁懂饱饱你这个皱眉的小表情是真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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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格放糖不放盐

⭐️【凪玲】力气意外大的米菲兔...

看原作御影玲王总是背着凪诚士郎,就感觉平常nagi的日常绝对是:稍微一累就有大少爷背,出去逛有少爷家的专车接送,偶尔心血来潮骑车回家都是少爷载着,日常接受着白宝一众玲王迷妹羡慕嫉妒恨的注视。

被问到这个问题,紫发少年挠了挠脑袋,“嗯,毕竟那是凪嘛,忽然有一天不再那么懒洋洋的才奇怪吧,我会觉得他可能生病了。”

反正平日无精打采球场上大杀四方就行。御影玲王看着又踢进一球的凪诚士郎,兴高采烈地扑到他身上:“凪,不愧是我的宝物!”

话音未落,玲王觉得右脚一酸,这才注意到刚才比赛里跌倒的那一下可能崴到了右脚,此刻脚踝已经肿起一个小包。玲王“嘶嘶”了两声,琢磨着打电话喊老婆婆带着家庭医生来接他,就听......

看原作御影玲王总是背着凪诚士郎,就感觉平常nagi的日常绝对是:稍微一累就有大少爷背,出去逛有少爷家的专车接送,偶尔心血来潮骑车回家都是少爷载着,日常接受着白宝一众玲王迷妹羡慕嫉妒恨的注视。

被问到这个问题,紫发少年挠了挠脑袋,“嗯,毕竟那是凪嘛,忽然有一天不再那么懒洋洋的才奇怪吧,我会觉得他可能生病了。”

反正平日无精打采球场上大杀四方就行。御影玲王看着又踢进一球的凪诚士郎,兴高采烈地扑到他身上:“凪,不愧是我的宝物!”

话音未落,玲王觉得右脚一酸,这才注意到刚才比赛里跌倒的那一下可能崴到了右脚,此刻脚踝已经肿起一个小包。玲王“嘶嘶”了两声,琢磨着打电话喊老婆婆带着家庭医生来接他,就听见站起来的凪说:

“玲王,崴脚了吗?”

“嗯?啊,对,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啊哈哈,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

凪诚士郎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二话不说弯下腰,抄着御影玲王的膝盖,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腾空的那一下御影玲王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好像宠物猫一样被托着脚抱在怀里。凪诚士郎的怀抱出乎意料的稳当,抱着他稳步走向保健室。

肩好宽,手好大,好有力量……御影玲王迷糊想着,终于感受到和凪诚士郎5cm的身高差和明显的体型差。这米菲兔原来有这么大一只吗!

将玲王放在保健室的床上,等校医过来的空闲中,凪诚士郎托着下巴,趴在床边看着御影玲王,又把自己窝成了一团。好像趴在窝里看着主人的小狗。御影玲王这么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凪诚士郎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不知道什么事情惹玲王发笑。

过了好一会儿校医才匆匆赶来,她拉开帘子就发现床边趴着个白发少年,已经睡着,床上坐着的紫发少年则轻柔的摸着他的头发,缓缓把那一头凌乱的白毛抚顺。

他冲着校医比了个“嘘”的手势。

长仅

白紫

*吃口小情侣,ooc致歉

  

——————

  玲王继承御影集团后愈加忙碌了,整天就是泡在公司里。

【OxO:玲王在干嘛?】

【OxO:玲王陪我去踢球吗?】

【OxO:玲王,我想换新手机。】

过了半个多小时。

【Reo:在开会。】

【Reo:现在不行,在忙。】

【Reo:钱在保险箱里,密码是凪你的生日,自己拿吧。】

【OxO:[哦.jpg]】

十分钟后。

【Reo:怎么了吗?我开完了。】

【OxO:没什么。好久没见玲王了,有点想你。】

【Reo:我们不是早上才分开吗?】

【OxO:[哦.jpg]】

【OxO:那玲王再多陪陪我吧。】

【OxO:凪需要玲王。】......

*吃口小情侣,ooc致歉

  

——————

  玲王继承御影集团后愈加忙碌了,整天就是泡在公司里。

【OxO:玲王在干嘛?】

【OxO:玲王陪我去踢球吗?】

【OxO:玲王,我想换新手机。】

过了半个多小时。

【Reo:在开会。】

【Reo:现在不行,在忙。】

【Reo:钱在保险箱里,密码是凪你的生日,自己拿吧。】

【OxO:[哦.jpg]】

十分钟后。

【Reo:怎么了吗?我开完了。】

【OxO:没什么。好久没见玲王了,有点想你。】

【Reo:我们不是早上才分开吗?】

【OxO:[哦.jpg]】

【OxO:那玲王再多陪陪我吧。】

【OxO:凪需要玲王。】


从中午的艳阳高照到傍晚的夕阳西落。玲王说今天会早点回来的。于是凪诚士郎趴在阳台上看影子长了又缩短,但凡路过一辆车他都会留意,发现不是玲王便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继续数着小剪的刺——

玲王回来,玲王没回来,玲王回来,玲王没回来,玲王回来……

门铃响了。

“来了,”凪麻利地去开门,“reo你……哦,是老婆婆啊。”

“凪诚士郎先生,”老婆婆眯眼笑着递给凪几个盒子,“这是玲王少爷让老身给您送来的晚饭。”

凪接过这几个精致的饭盒,“哦”了一声然后道了谢。

【OxO:老婆婆把饭送到了,玲王还没回来吗?OxO】

十分钟后。

【Reo:[语音]抱歉nagi,我暂时走不开。】

凪趴在桌上有些倦了。

笨蛋玲王,道什么歉嘛……

屋子里暗沉沉的,可能是玲王早上走的着急忘记把窗帘拉开了。凪想办法打发时间。想打游戏,不知道玲王这个会不会玩;想踢足球,没有玲王没什么兴致;不如去睡觉,没有玲王……

“凛,”凪最终拨通了糸师凛的电话。他觉得相方不在的日子,糸师凛肯定有什么可取之处。他问,“你哥不在的日子,你都干些什么?玲王好久没陪我了,感觉心里空空的,你也会这样吗?”

对面一片静默。

凪以为是他挂了电话,不曾想对面突然出声,“他在洗澡。”

好耳熟的声音,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我是他哥。”

“晚点再找他。”糸师冴解释完就挂了电话。

“……”凪的表情一下就变成OxO了。

他刚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深夜。

玲王从公司出来已经很晚了,一天高负荷的工作让他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但是一想到凪,他紧皱的眉头也就舒展开了。

回到家,灯熄光了。看来凪已经睡下了。

于是玲王的动作更轻更缓。

玲王换完鞋刚起身,猛地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nagi?”玲王有些错愕,“还没睡吗?”

“嗯,玲王不在。”凪把头埋在玲王的肩上,声音闷闷的,“玲王身上好凉。”

“每天回来都好晚,玲王好辛苦。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凪粘在玲王的身上,胸膛紧紧贴在玲王的背上,呼吸的一起一伏双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玲王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玲王转过身抱着凪,“但是nagi不是最怕麻烦了吗?事情很多诶,你在家里等我就好啦。”

“我是玲王养的小狗吗?为什么让我只待在家里,”房间里没开灯,玲王看不清凪的表情但是语气里的落寞一分不落的落尽自己的耳朵,“我更想跟玲王在一起。”

“哈,”玲王双手捧起凪的脸颊,一天的疲惫褪去许多,“怎么会是小狗呢?你是我最重要的宝物。”

“那么,凪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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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忘记发了,是昨天画的罗夏生贺啊啊啊啊关于在琴宁岛约会约错成执政官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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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君-有课版

(ノ´▽`)ノ♪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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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商,可二改[可以的话给个小蓝手吧!(๑´ㅂ`๑) ]

*禁止二转二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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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冬真的画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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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桑圣诞快乐,祝愿大家的美丽孩子们每天都有漂亮新衣服穿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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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骨

【罗夏】贪

  新年的饕餮饭饭~

  饕餮罗夏×巫祝你

  关于只想写短篇却越码越长这件事

  饭友终成有情人(?)

  剧情向中篇

  祝大家新年快乐~

  回礼是沙雕小剧场

  

  罗夏独自生活了上万年。

  

  说独自可能也不确切,但真说能常伴他身边的,倒真是数不出几个。

  

  他热衷于各类吃食,化形在人世间徘徊游荡,也活得逍遥自在。

  

  作为一名拥有出色商业头脑的商人,罗夏深知如何取舍有度。他并不吝啬于满足自己的食欲,却也并不放纵自己失控。他贪心不得,否则与人口中暴戾无度的凶兽形象又有何区别。

  

  他将欲望与理智维持在一个微妙而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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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向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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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夏独自生活了上万年。

  

  说独自可能也不确切,但真说能常伴他身边的,倒真是数不出几个。

  

  他热衷于各类吃食,化形在人世间徘徊游荡,也活得逍遥自在。

  

  作为一名拥有出色商业头脑的商人,罗夏深知如何取舍有度。他并不吝啬于满足自己的食欲,却也并不放纵自己失控。他贪心不得,否则与人口中暴戾无度的凶兽形象又有何区别。

  

  他将欲望与理智维持在一个微妙而稳定的平衡,如逍遥独行的舟,竟也未起什么风浪。

  

  当然人类并不这么认为,若以原身形象出现,怕又是要被误会成凶兽出山噬人,故罗夏与人相处时多以人身出现,时不时还听着他们对"凶兽"饕餮的讨论颇有兴致地应和两句。

  

  "听说邻村的家畜在夜里无故失踪了五六头!那羊圈里的血啊……啧,要我说,怕是饕餮出山降灾来了!"

  

  真要是我那几头羊还不够吃的呢。罗夏讪讪想着,嘴上不忘应人两句:"那还真是可怕啊。"

  

  明明就是狼干的坏事,每次都安在我头上。

  

  罗夏很委屈,但罗夏不说。

  

  "诶罗老弟,你可别不信啊!"那人一拍桌,正襟危坐,煞有其事道:"那饕餮面丑如夜叉,吞人不吐骨,现在祸害的只是些家畜,难保过两天是不是就轮到你我了!"

  

  ……那怕是不太可能。罗夏抽了抽嘴角,默默想,你看着也不好吃啊。

  

  "幸好官府老爷体恤民情,大老远请了位除邪煞的巫祝来,近几日就能到!"那人面露憧憬,"等巫祝大人将那饕餮除去,就不用过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了!"

  

  巫祝?

  

  罗夏感兴趣地勾勾嘴角,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受命来除煞的道士巫觋来了一波又一波,要么道行不深连就在身旁的他都认不出来,被糊弄糊弄就走了,要么好容易追到山上结果看见他本貌就吓得屁颠屁颠跑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属于各大道中人士不约而同避之不谈的禁地。

  

  总之非常没有意思。

  

  不知道这位巫祝会不会带来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罗夏饶有兴味地摸了摸兜里的杤木果。

  

  

  此刻传说中的巫祝正瘫在客栈的床榻上,被舟车劳顿折磨得奄奄一息。

  

  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若非那州司央求得实在恳切,你才不愿意大老远地过来除一个莫须有的饕餮呢。

  

  绝对不是因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也绝对不是因为你想吃这边的好吃的。

  

  擦了擦从嘴角留下的眼泪,你认命地掏出背包里的干粮,打算泡杯热茶就和着吃了。毕竟妖兽未除,这薪资你暂时还拿不到,只能暂且委屈一下自己的肚子。

  

  你刚去取来热水,回身却发现案几上平白多了一串坠着白果的枝杈。

  

  "?"

  

  从哪儿来的?

  

  似是在回答你内心的疑问,窗口摇摇晃晃垂下一缕金黄发丝,尾端像是进了染缸,勾着不褪的青色。你三步并两步跨到窗前,非常无礼地揪住了那缕欲擒故纵的头发。

  

  "哎呀小姑娘你轻点儿!"那黄毛的主人慌忙叫出声,"我这可是货真价实长的!"

  

  听见人一顿乱叫,你才松了松手,让那卷柔顺的发滑落下来,它的主人此刻方才转过身,颇有些心疼地拽过自己头发,抱臂质问你:"我好心给你送果子吃,你就这么对我?"

  

  "误会了误会了,"你忙摆摆手,而后手背至身后,一副诚心反省的模样,"这不是小女子只身在外闯荡,乍见异样,难免谨慎了些。"

  

  "哼。"金发的俊郎男子眉宇间带着异域的风情,转瞬间就多云转晴,"那我就不计较啦,有没有尝尝我送你的杤木果?"

  

  这位十分高大的成年男子心性却活泼跳脱不输孩童,思维之跳跃一下子让你没反应过来,"杤木果?那串白果子吗?"

  

  "没错!"他得意得你几乎能看见翘起的尾巴,"味道很好的,不试试吗?"

  

  你捻了捻背后指尖的一根金发,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串陌生人赠与的白果,揪下一颗送入口中。清甜馥郁,口舌生津。

  

  或许是他的笑容过于阳光明艳,又或许是杤木果拯救了你饥饿的肚肠,你接受了他的好意,就此结识了这位自由的商人——罗夏。

  

  

  你到此已有一月时日。

  

  官府的任务你倒是没怎么上心,毕竟家畜失踪的事件已渐渐销声匿迹,没了危机的胁迫,人们也不再将饕餮的恶闻放在嘴边津津乐道。顶多提起来时感叹一句:"肯定是妖兽畏惧巫祝大人的力量不敢进犯!"

  

  对此你表示非常惶恐。

  

  我一个小巫祝何德何能啊!!!

  

  总之,借着人们景仰的巫祝这一身份,你与罗夏的美食之旅倒是一路顺畅。你用些小法术帮人们医治伤病,或是修补些小玩意儿,借此也赚了些积蓄。于是你有了去满足口舌的资本,和罗夏走街串巷都有了底气。

  

  终于不用白吃他的了!你默默地想。

  

  罗夏对这一片可谓是相当熟悉,哪家的油饼炸得最香,哪家的卤肉酱得最入味儿,或者是哪片山头的野梅生得最甜,哪处山泉的水最适合酿酒,简直是信手拈来。

  

  太会吃了。你不止一次地感叹道。

  

  每每这时,罗夏总看穿你心思似的俯下身靠近你,一缕异色的发摇落在你身前,泛着碎金的光。

  

  "我可是天生的美食家!等这片吃遍了,我再带你去尝尝别处的特色小吃!"说着还眨眨眼,另一手也不忘往你手里多塞一个肉烧饼。

  

  "好了罗夏!好吃我也吃不了这么多!"你有些无奈地笑着推他的手,"再吃我就胖成球了!"

  

  "唔哪里胖了?"他嘴里咬着好容易被你塞回去的烧饼,含混不清地说:"遇到喜欢的就吃,有什么错吗?"

  

  "没错没错。"你笑着灌他一口桃花酿,"但太贪心就不对啦。"

  

  "好吧。"他终于咽下那口烧饼,又借着你的手饮了口酒,笑盈盈道:"不过现在和我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算贪心。"

  

  一刻山泉泠泠,花香、果香、烟火气簇拥纷乱,钩吾山的碧色映他眸,又映出一个你。

  

  金丝随风绕,青绦化指柔。那个瞬间,你忽地很想永远地留守在一片山林,记住那个金碧色的身影。

  

  

  罗夏近来不太对劲儿。

  

  他总在午夜寂然时悄悄出门,又踏着欲曙的天色无声归来。你总不知道他是去做了什么,不过看他的意思似乎也不想让你知道。

  

  那我就更要知道了。

  

  你自诩身无长处好在一身反骨,越扑朔迷离的事儿你越要刨根问底,而且你隐隐地觉得这与官府的委托有联系,若再生伤民事件……

  

  怕是不得不动手了。

  

  于是在又一个静谧的夜里,你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你一路敛声屏息,远远地跟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身影,直至山脚。可在将至村落前的一片山坳里,你被一阵雾气迷了方向。

  

  你心下一紧,忙疾走两步冲破雾气,果然已不见了那人踪影。

  

  ……是发现我了吗……

  

  你正犹豫今夜行动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远远地传来凄厉一声"啊!————"

  

  有人遇险?!

  

  你抬手捏了个诀,快马加鞭赶往发声地点,途中看到潮湿泥土上的拖拽痕迹,还沾着几缕白毛。

  

  ……你疑心略起。

  

  "出什么事了!"你一路狂奔至山脚那一户人家,一身粗布衣服的姑娘正倚在墙边瑟瑟发抖。

  

  "我……我看到了……饕餮!"她抱住自己的手不住颤抖,眼神瑟缩,看样子那尖叫就是这位姑娘发出来的了。

  

  你心下一沉,忙追问道:"姑娘,你看见那饕餮往哪儿去了吗?"

  

  "回……回山了,"那姑娘一哽咽,顺了顺气儿才接着说:"我就看见它挡在我家羊圈前面,然后突然就往山里跑了。"

  

  回山?

  

  还未等你反应,大批村民就已举着火把赶来,刹那间火光接天,映红了半边天色。

  

  看见为首之人一身紫衣白袍,你不免心下一紧。

  

  是皇城来的除妖师。

  

  许是见你久无动静,官府下了悬赏令,引得皇城中人也来分一杯羹。

  

  "此地有妖气残留,当是那妖兽出山,现在追去有望将其一举问斩!"那除妖师神情自若,挥手高喝。

  

  "好!今日就除了那妖兽,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害?

  

  他真的伤过人吗?

  

  这百年时间他何时真正伤过人?

  

  人在群情激愤下是听不进话的,情绪的煽动只在只言片语之间。你浑身发冷,僵硬地看着那除妖师在一片鼎沸中一步步走到你面前,轻声道:

  

  "抱歉了小姑娘,这悬赏我先收下了。"

  

  不行!

  

  你正欲阻拦,却被人一掌拍上肩膀,暗暗使力压着,山雨欲来,"我知道你跟那凶兽有染,此时收手,还不为晚。"

  

  你浑身一颤,没有反驳。

  

  是了,你一直都知道,从初见的第一面开始,你就知道他的身份。

  

  揪住他头发的一瞬你动用灵力查验了他的身份,甚至为了以后动手方便,你还偷偷留下了他一根金发。

  

  可你潜伏在他身边一日又一日,咒起了一次又一次,小人扎了一回又一回,终是没能下得去手。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你只余满心迷茫。

  

  除妖师没有给你犹豫的机会,当即动身冲向山间,身后村民们挥舞着火把,铺成一条熙攘的血色长道。震天的呼喊撼山动地,圈里的牛羊都惶然地惊醒,无头苍蝇似的巍巍嘶鸣。

  

  没有人注意原地僵死的你。

  

  ……不,不该是这样的。

  

  僵冷四肢渐渐松动,你听见耳畔风声呜呜,穿林打叶声簌簌未歇。你才意识到自己在奔跑。

  

  脸颊被叶片划出血痕,灌木枝为小腿添了细密的新伤,你只庆幸还好白天跟罗夏一起吃的够多,不然还真跑不过这群疯了的家伙。

  

  你一狠心纵身跳下山涧,抄了条更为凶险的近路。

  

  ……一定要赶得上啊。

  

  

  你气喘吁吁地攀在石壁上时,恰逢除妖师一行人往此逼近。

  

  与你猜的不差,罗夏受惊时会到这个令他安心的崖壁旁,于是你便直往此处,时间刚好赶上。

  

  你第一次看见罗夏的兽形。

  

  威武庞大,甚至有些狰狞。他蓬松的巨尾横扫挥倒一片村民,却并不下死手,只争分夺秒地拖延追击的脚步。

  

  那除妖师颇为歹毒,道貌岸然地怂恿村民迎头赶上,自己却在一旁伺机将罗夏一举击破。他明知罗夏并不伤人,一股脑地把人往前推纯粹是用心险恶。

  

  巨兽缠斗间抬首望见高处的你,长尾下意识欣喜地摆了摆,又在一片喊打喊杀声中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

  

  他在让你走。

  

  ……怎么可能走呢?

  

  现在走不白受一身伤了。你倔着忍住热泪,举身一跃,挥手一诀,将好拦在人群与罗夏之间。

  

  "都住手!听我说!"你用尽全身力气呐喊,"他没有作恶!抓羊的也不是他!"

  

  "姑娘,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除妖师神情冷然,"饕餮重欲吞食,行凶之事已然确凿,你若现在认清立场我还能当你是被妖兽蛊惑,否则……"他捻了捻指尖的符箓,"就只能当你是凶兽的同盟,一并除去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语下威胁之意不言而明。你却愈发冷静下来,大声道:

  

  "您说事实确凿,又何来证据指认饕餮为罪魁祸首?据我了解十里八乡内皆无人亲眼见证饕餮行凶,案发现场亦无毛发爪痕等残留。您告诉我,这便是事实确凿?"

  

  他面有愠怒,刚欲开口争辩,你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再者案发地周围地区留有拖拽的痕迹与羊毛,若是饕餮犯下此案,有何必要拖了去?依您所言吞了不就好了?如此行为当为小型野兽所为,与巨兽饕餮又有何干?"

  

  你清了清嗓子,稳了稳有些发抖的腿,接着说:"如此这般,您如何解释?别是您连狼爪印也认不清吧。"

  

  "你!……"他一时气急,周围的村民也三三两两议论起来,直让他觉得脊梁骨有千斤重。除妖师面色涨得通红,哪还有仙风道骨的气势,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

  

  "那他今日下山伤人总该是无可辩驳!"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从来没有人敢当众拂他的面子,一时气得头脑昏沉,气血直往上涌。

  

  "伤人?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伤人了?人姑娘受伤了吗?堂堂除妖师连当事人都不过问仅凭一己臆断就妄自行动,今日碰上不伤人的兽还好,他日若再遇凶险,难道就带着人送死吗?!"

  

  村民们的议论声更大了,还不时夹杂着两句怨怼。你见形势稍有转机,忙乘胜追击:"乡亲们,他一介大捉妖师,怎会忙着让我们老百姓上前线?他自己就等着坐享其成啊!如此居心叵测,他的话难道可信?"

  

  除妖师肺都要气炸了,抬手就要攻来,被罗夏一尾巴挡住,威胁地呲了呲牙。

  

  人们被这一出弄得犹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灭的火光像极了人们明暗不定的心。你与除妖师僵持着,忽然他好像终于疯了,"嗤"地笑出了声。

  

  "不就是想要悬赏吗,至于搞这么大吗?"他笑得阴郁,"你潜心埋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亲手把它杀死吗?唔,被我抢了功劳当然不痛快。"

  

  你心口一抽,几乎要尖叫着辩驳。但罗夏轻轻叼住了你衣角,微微用力扯了扯。

  

  你忽地一颤,理智稍微回笼,冷下脸骂道:"谁跟你似的掉钱眼里了,少以你那小鸡肚肠揣度别人。"

  

  "你若真坚持不放手也可以。"他疯然地说:"那你们就再也别踏入人世,你可以试试看啊,看没有了食物来源他会不会饿得把你吃了——"他恶意地拖长了音"——饕餮可是最贪的,看看他忍不忍得住啊。"

  

  除去他疑似精神不正常的语调,这个提议其实还是有一定建设性的。

  

  人世间对饕餮的偏见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再回人世你们怕是很难再被接受了。且若安居在钩吾山便可杜绝人世对饕餮的指控,也不失为一份清净。

  

  你轻轻勾了勾罗夏的尾巴,感到他在身后的温热鼻息上下动了动。

  

  这便是同意了。

  

  "可以。"你直视除妖师的眼睛,"可需立誓?"

  

  你们现场拟了一份契约,以饕餮永居钩吾不得入世为代价,换余生清净,人世间不得随意叨扰。

  

  皇城的章一盖,这纸上附的灵力便算是生效了。

  

  惶恐不安的村民,气急败坏的除妖师,一切喧嚣以后都将离你们远去,只余钩吾山头花草,林间清风。

  

  一夜的荒唐被定格在一张文书,你似乎也如愿以偿地永远留在了钩吾山。

  

  你后来问过罗夏,为何那夜要出现在村庄,而他颇为委屈地解释自己只是想帮忙赶狼而已,这样人们就不会每天骂他三百遍了。

  

  你听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只能摸摸他金色的大脑袋,亲亲他浓密的眼睫。

  

  是非善恶不是你一句话讲得清的,人心难辨却是永恒的真理。

  

  或许饕餮的真实模样注定要流失在人心的碎沙中,在千百年的时间里被一层层埋藏。

  

  不过你很庆幸,自己看到过最真实的他。如今也与他相伴余生。

  

  但是罗夏过于旺盛的食欲确实是个问题。

  

  以往他凭着过人的商业头脑赚了不少钱财,吃喝只需掏钱便可解决,而今没了收入来源,一日多餐都需靠双手解决,就多少有点供不应求了。

  

  罗夏有的时候饿急了会抱着你,毛茸茸的大脑袋埋在你胸口乱蹭,眼烧得通红,也不说一句话。

  

  你身形与他相比过于娇小,几乎是整个人被他按在怀里,逃也逃不得。你能清楚地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感受到他隐忍欲望的难耐。

  

  你并不害怕,但罗夏本人倒是害怕。

  

  "你……对我下个咒吧。"某一天他再次没忍住蹭你之后,艰难地开口,"把我束缚住,这样就伤不到你了。"

  

  你刚欲拒绝,便被他按住手,脑袋埋在你发间,贴着你耳畔暧昧地说:

  

  "就用初见时你取下的那缕头发……束缚我。"他舔了舔嘴 "然后……"

  

  "做些别的来消磨我的食欲吧。"

  

  

panacea

【五伏】荒原玫瑰

五伏only

 甜度++


荒原玫瑰


伏黑惠和五条悟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九年前。


那时候伏黑惠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每天为了下一顿能不能吃饱而发愁,靠着偷和抢勉强在西区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存活下来,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在西区多的是,这些孩子都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大多结局都走向死亡。


在西区交错杂乱的街道中有很多地图上也没有的小巷子。


这是一条死胡同,泥泞的道路和破旧的墙壁,灰白的墙上除了油污和血渍,还有丝丝裂纹,似乎一碰就会倒塌,旁边摆着几个翻倒的垃圾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但...

五伏only

 甜度++

 

 

荒原玫瑰

 

 

伏黑惠和五条悟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九年前。

 

那时候伏黑惠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每天为了下一顿能不能吃饱而发愁,靠着偷和抢勉强在西区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存活下来,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在西区多的是,这些孩子都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大多结局都走向死亡。

 

在西区交错杂乱的街道中有很多地图上也没有的小巷子。

 

这是一条死胡同,泥泞的道路和破旧的墙壁,灰白的墙上除了油污和血渍,还有丝丝裂纹,似乎一碰就会倒塌,旁边摆着几个翻倒的垃圾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但伏黑惠仿佛闻不见,他死死的抱住怀里装着甜点的袋子,他必须保护好它,不然今天晚上就会挨饿,过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眉眼,只能让人感受到凶狠的眼神——但他实在太小了,于是这眼神就只是像幼小的动物一样让人怜惜。

 

五条悟闻到这巷子里的味道的时候,不可遏制的皱起眉,泥泞的道路弄脏了他那双价值不菲的鞋子,于是他脸上的表情就更加难看了。

 

伏黑惠思考着应该怎么逃出这里,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回头一看,那是一个女人的尸体,血污和发丝遮住了她的脸,西区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有些就死在大街上,人们把尸体丢进幽深的暗巷里,每天会有清洁机器人来处理。

 

五条悟说,“居然被一个小鬼抢了甜点,回去被他们知道会被笑死的。”

他这句话有点像自言自语,但又似乎是专门说给伏黑惠听的。

 

伏黑惠没说话,他已经规划出了逃跑的最佳路线,这个死胡同里有一堵矮小的墙,哪怕是他也可以翻过去,于是他挪动着步子,飞快的冲向那堵墙,但是不知道从哪边飞来一个石子,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膝盖上,他脚一软,摔了,连带着装着甜品的袋子一起飞了出去。

 

很显然石子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扔过来的,伏黑惠忍着膝盖痛爬起来,看着五条悟哼着小曲去把掉在地上的袋子捡起来。

 

“啊,都弄脏了。”

 

五条悟的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下一秒就要拿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开刀,伏黑惠本能的觉得危险,撑着墙就要翻过去,却被人捏住了肩膀,他一个不稳,就要掉下来,正好掉在了五条悟怀里。

 

小孩被吓的一激灵,像一只炸毛的猫,偏头就咬在了五条悟的手上,用的劲很大,几乎要咬出血来,五条悟一下松了手,果不其然留了一圈血印子在手上。

 

五条悟这才开始正眼打量起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看他破旧且不合身的衣服和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头发应该很久没有修剪了,已经长到了肩膀,不合身的衣服空荡荡的套在身上,明明是一件短袖,却因为太大了只露出了他纤细瘦弱的手腕,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营养不良。

 

五条悟看了一眼被咬出血的手想到,虽然说看起来营养不良,但力气倒也挺大的嘛。

 

他用那只被咬伤的手撩起伏黑惠额前的碎发,露出对方尚且稚嫩的眉眼,和透着凶恶的眼神,但依然能看得出是好看的,到现在也还没被心怀不轨的人抓走还真是个奇迹。

 

五条悟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了买这些甜点排了多久的队吗?”

 

他蹲下来和小孩的视线齐平,看见对方紧张的用手揪住了衣服下摆,露出了一个恶作剧成功一般的微笑,“你要怎么赔我呢?”

 

 

 

 

五条悟牵着伏黑惠重新在这家甜品店排起了队,这是西区少有的甜品店,毕竟在西区这种地方,很少有人有那个闲钱去买甜品,但这家甜品店生意却很火爆,因为的确做的很好吃,所以有时候甚至会有东区的人专门过来买。

 

西区和东区的一切都相对。

如果说西区是又脏又乱,那东区一定光鲜亮丽的连街道都一尘不染,西区用着上个世纪最差的自行车和汽车,东区用着高科技的磁悬浮高铁和空中交通,西区的人被打到骨折也不会有人给你医治,东区的人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有私人医生上门诊治。

 

这一片算是西区最井井有序的地方了,但五条悟穿着的高级定制衬衫,戴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名贵的手表,依然和这里格格不入,更别说他手边牵着的脏兮兮的小孩。

 

但五条悟对此毫不知情,他正滔滔不绝的给伏黑惠说这里的甜品,从蛋糕到大福挨个点评了一遍。

他说,“我还是觉得奶油原味的最好吃。”

 

五条悟把手里之前被弄到地上的那一份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在这种环境中也仍然秉持着不乱丢垃圾的好习惯。

 

伏黑惠抬起头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在浑浊的空气中和五条悟视线相对,这一瞬间五条悟似乎被击中了,心想养一只小宠物也不赖。

 

“大人做事从来不问理由的哦。”

五条悟一本正经的说。

 

买完甜点后五条悟带伏黑惠爬上了城墙,城墙很高,矗立在西区和东区之间,隔开了两边人的生活,伏黑惠从高处向下望过去,那些交错纵横的街道变得很小很小,暗巷里的藏着的那些污垢一点也看不见了,整片西区被混着黄沙的空气笼罩着,看起来就像是一片荒原。

 

五条悟站在他身后,看伏黑惠小小的身影和这片荒原。

 

而伏黑惠就是从这片荒原里长出的小小的玫瑰。

 

 

 

 

五条悟这个人有时候做的事情确实让人难以理解,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作为五条悟的友人对他拐回来了一个九岁的小朋友来给他打工这件事居然并不感到惊讶,但他们曾经一度怀疑五条悟是否能好好养大一个孩子。

 

事实证明伏黑惠自己也可以很好的养活自己,毕竟是在西区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中长大的,倒不如说伏黑惠实际上过于懂事了。

 

洗碗台对九岁的小孩来说有点高了,伏黑惠就踩着小板凳洗碗,第一次摔了两个碗,他一声不吭的蹲下去收拾,但是不得章法,被划破的手开始流血,血滴在地上,在白净的瓷砖上格外显眼,但伏黑惠对流血这件事早就司空见惯了,于是他继续把锋利的碎片扔进垃圾桶里,再踩在板凳上把手上的血用水冲干净,伤口有点深,光是用水冲止不住血,最后被进厨房拿东西的五条悟及时发现了,总算是好好包扎了一次伤口。

 

在此之前伏黑惠对这些伤口并没有什么概念,从前的经历让他习惯疼痛了,让他注定了不会像别的小孩一样连打个针都会大哭大闹。

 

五条悟为了让伏黑惠和他亲近起来其实废了很大的功夫,他做过的事情不限于给伏黑惠买了很多和他的衣服款式一模一样的衣服,和伏黑惠一起看电影最后睡着了,和伏黑惠一起去亲子游乐园以及把伏黑惠当作抱枕抱着睡觉。

 

再后来五条悟送伏黑惠去上学了。

 

严格来说伏黑惠并不是个好孩子,他冷漠,不合群,还难以交流,学校里很少有人敢找他搭话,但他捧回来的成绩单永远名列前茅,从学习方面来讲,老师也从中挑不出什么错,虽然五条悟并不是一个会在意成绩的人——对他来说这种东西随随便便就能得满分,但他确实因此认为伏黑惠是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的好孩子。

 

直到伏黑惠被请了家长。

 

东区多得是娇生惯养的自大狂,他们嘲笑伏黑惠来历不明的出身和那张没有填写父母的调查单子,其实他们骂的话远没有西区的人脏,毕竟生活在温和的环境里面,不像西区那群人骂脏话简直就是无师自通,这些话对于伏黑惠来说轻飘飘的,他从来不予理会——直到他们说伏黑惠是没有人管的孩子。

 

伏黑惠打架是很厉害的,那股不怕死的狠劲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未见过的,但是对方人多又都比他高大,虽然最后伏黑惠没有输,也不可避免的挂了彩。

 

五条悟赶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伏黑惠沉默的站在墙边,脸颊边是已经结痂的伤口,他看起来像是哭过了,那双眼睛此刻看起来湿漉漉的。

 

五条悟在伏黑惠面前蹲下来,小孩长高了一点,他现在蹲下来需要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他问,“惠哭了吗?”

 

伏黑惠声音有点抖,但是他说,“我没有。”

 

实际上伏黑惠确实没有哭,只是看到五条悟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情绪,鼻子有点酸,但他忍住没让眼泪出来。

 

“那个…”

站在一边的年轻女老师像电灯泡,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她想说你们家孩子差点把别人肋骨打断,另外一边家长正在闹,五条悟回头撇了她一眼,眼神带着冰渣子,女老师瞬间就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了。

 

五条悟却缓缓露出个微笑说,“没看见我家孩子在哭吗。”

 

“我没哭。”伏黑惠强调。

 

“好吧,你没哭。”五条悟站起来去牵伏黑惠的手,伏黑惠也乖乖把手放进五条悟的手心里。

 

五条悟说,“这边好像开了一家超——赞的甜品店,惠陪我去吃吧。”

 

被冷落的老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直愣愣的看着这位监护人将伏黑惠带走去吃甜品。

 

第二天被伏黑惠揍过的高年级门排着队来给他道歉——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伏黑惠上初中之后拒绝和五条悟睡一张床,五条悟因此约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到甜品店诉苦自家孩子到了青春叛逆期,他一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说惠不愿意和他睡一张床了。

 

五条悟去接伏黑惠放学的时候,看见伏黑惠和一个女生并肩走出来,那位女同学通红着脸,低着头向伏黑惠递上一封信。

 

好老套的表白方式。

 

他这时候惊觉从他将伏黑惠带回家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年了,伏黑惠早就从当初那个小不点长大了,现在已经是青春期能谈恋爱的年纪了,伏黑惠的身边不再只有五条悟,他理应拥有更广阔的舞台。

 

让伏黑惠的身边只有一个人的话也太自私了,五条悟靠在车边,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正在被表白的伏黑惠,他有点想把伏黑惠带走,告诉他自己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牛排店,但是他最终没有过去,他安静的等着伏黑惠向他走过来,伏黑惠接受与不接受那个女孩都是他的自由,但他知道伏黑惠最终会向他走过来。

 

回家之后五条悟赖在书房陪伏黑惠写作业,那天的作业里有一篇作文,题目是给最重要的人写一封信,五条悟朝伏黑惠的作业纸上瞥了一眼,从大篇文字中找到了五条先生四个字,他用杂志遮住自己的笑脸,故作惊讶道,“啊!小惠最重要的人原来是我啊——”

 

“请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伏黑惠说。

 

 

 

 

五条悟再次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约到这家甜品店是在伏黑惠上高中的时候,他捧着那杯糖分超标的奶茶,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五条悟郑重地说,“我是变态。”

 

“是吗。”家入硝子很镇静的喝了一口柠檬汁,冷笑道,“我很庆幸你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了。”

 

五条悟觉得他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继续说道,“我喜欢惠。”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到底做出了多么大的心理斗争,他可以是伏黑惠的监护人,可以是他的长辈、亲人、或者朋友,但他从未想过伏黑惠还可以当他的爱人,他回想起伏黑惠那双墨绿色的眼瞳,从他九岁到十七岁,那双眼睛注视他的样子好像从未变过,这或许是第一次见面就埋下的种子也说不定,直到今年在这片荒原上终于开出了一朵玫瑰。

 

“哈。”夏油杰指出,“你在三句话不离伏黑惠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了。”

 

 

 

 

伏黑惠很少做梦。

 

在九岁之前,他似乎从未睡过一个好觉,那也就谈不上做梦了,被五条悟带走后的那几天,他倒是常常做噩梦,梦里他仍然在西区的泥沼里挣扎,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但每次醒来都能看到五条悟在旁边,有时候还顺手安慰或者嘲笑他一下,于是再后面就不怎么再做噩梦了。

 

但是在高中那会他又开始频繁的做梦了,最初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醒来的时候只隐约记得对方仿佛真实存在的体温和那时候交错潮湿的空气,直到那天醒来他回忆起梦里那张脸,回忆起对方柔软的发丝和浅蓝的双眼逐渐和五条悟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三秒钟,最后爬起来去卫生间洗内//////裤。

 

从那时候他开始发现自己对自己监护人的想法并不单纯,他发现他开始分不清楚亲情和爱情,分不清楚仰慕和爱慕——又或者本身这些感情就混在一起,难以提纯。

 

 

 

 

“惠有喜欢的人吗。”

 

五条悟说这句话的时候伏黑惠的身体本能的紧绷了一下,一不小心往咖啡里倒多了糖,伏黑惠喜欢喝美式咖啡,对此五条悟一直不能理解一个17岁的小孩为什么喜欢喝这种苦的掉牙的东西。

 

伏黑惠用小小的银勺搅动着咖啡,想用这种行为缓解自己的紧张,他抬头去看五条悟,企图从他的表情里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五条悟也在看他,看他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轮廓,和经年逐渐成熟的眉眼,于是他想,惠是真的长大了。

 

伏黑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你呢?”

 

他踢皮球似的把问题还给了五条悟,而五条悟在看他那杯放了很多糖的咖啡。

 

他肯定知道了。伏黑惠想。

在他心中五条悟再不靠谱再不着调,也永远是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人。

 

“我吗?”五条悟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因此弯了一下,“我喜欢惠哦。”

 

伏黑惠喝了一口咖啡。

太甜了,他想。

 

 

 

 

伏黑惠再次来到西区是在九年后的今天,距离他和五条悟确立恋人关系刚刚好过去一年,那些小时候在肮脏的小巷里为了食物打架的事情仿佛已经是在上辈子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连想要一个东西都小心翼翼的小孩子了,如今的他穿着昂贵的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衣服,吃一顿上万的牛排也可以眼睛也不眨一下——这时候你就不得不承认五条悟对伏黑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他提着刚刚买好的甜品,站在城墙上俯视这片荒原,它交错纵横的道路似乎从未改变,里面的泥沼足以淹死每一个小孩,而他曾经也在里面挣扎求生,直到那个可疑的白发男人把他从里面拉起来。

 

他的电话又响起来了,电话铃声是五条悟自己录的,不知道哪天趁着伏黑惠睡着就给他改了,后来伏黑惠也懒得再改回来,就随他去了。

 

“马上就回家。”

伏黑惠对着电话那头说。

 

 

END

 

 

 

 

好耶!又摸了五伏!

其实就是写了一些我想看他们在这九年里面发生的事情,是一些宠惠小事

加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设定为了好把惠惠捡回来(?

养惠惠真的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他呜呜呜

恭喜五条老师捡回来一个童养媳www

虽然很想写正剧来着但是还是有一些喜剧人元素……

都给爷评论!(nope


朝寝早

孩子气

 00.

 

“再依赖我一点啊。”

 

那个人总是说着这样的话把人宠坏。

 

 

01.

 

偌大的咒术高专平日里很难见到人影,今天却意外地有些热闹,一二年级的人聚在同一间教室,人丁稀少的咒术师学生们仍然没能把桌椅坐满。

 

禅院真希手上绑着绷带,绷带下面的皮肤还在被带有腐蚀性的诅咒缓慢地侵蚀着,不时就会渗出血,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笑着和众人说话:“硝子老师说诅咒的祓除至少还要三天,在这之前都会持续受到腐蚀,只能定时去找老师进行反转术式的治疗,直到诅咒率先被除掉为止。”

 

“疼吗?...

 00.

 

“再依赖我一点啊。”

 

那个人总是说着这样的话把人宠坏。

 

 

01.

 

偌大的咒术高专平日里很难见到人影,今天却意外地有些热闹,一二年级的人聚在同一间教室,人丁稀少的咒术师学生们仍然没能把桌椅坐满。

 

禅院真希手上绑着绷带,绷带下面的皮肤还在被带有腐蚀性的诅咒缓慢地侵蚀着,不时就会渗出血,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笑着和众人说话:“硝子老师说诅咒的祓除至少还要三天,在这之前都会持续受到腐蚀,只能定时去找老师进行反转术式的治疗,直到诅咒率先被除掉为止。”

 

“疼吗?”熊猫用爪子戳了戳她袖子卷上去了的手臂,狗卷棘也关心地凑上前来,两个一年级的新生有些担心又有些好奇地围在了学姐身边,真希拍开熊猫的爪子:“当然疼了!别乱碰,揍你哦。”

 

她稍稍松开了绷带,泛紫的皮肤上有普通人看不到的丝丝黑气缠绕着,凑近了仔细地听似乎还能听到细微的“滋滋”声,是血肉被腐蚀的声音。

 

“嘶——看着就好痛。”虎杖悠仁倒抽一口凉气,钉崎野蔷薇泪眼婆娑地抱住真希大哭:“呜呜我的真希学姐,恨不得能帮你承受这份痛苦!”

 

狗卷棘说着饭团语,小心翼翼地接过绷带在真希手臂上轻柔地打了个蝴蝶结,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粉色的画笔在蝴蝶结上画了一个爱心,写上“早日康复”,“我还真是谢谢你了”真希这样回他。

 

只有伏黑惠一反常态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惠,喂——惠,你倒是关心我一下啊。”禅院真希敲敲桌子,试图吸引学弟的注意。

 

伏黑惠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禅……真希学姐,早上不是我陪你去的医务室吗,还答应了在伤好之前你接的任务都会帮你做完,就不要再压榨我了吧。”

 

“原来伏黑不在是因为这个,我和钉崎训练的时候五条老师还问起你了。”虎杖回到座位上,对坐在自己身后的伏黑惠讲。

 

听到虎杖的话,不知是话里的哪个词触动了他,伏黑皱了皱眉,又望向窗外沉默下来。

 

钉崎倒是把椅子拖到了真希桌子旁边,撅着嘴抱怨:“真希学姐受伤不能来陪我们训练,我就只能和虎杖对打,好无聊。”“钉崎——我还在旁边呢,听见了喂。”

 

“学姐你右手一定很疼吧,生活上会不会不方便,比如早上刷牙洗脸,中午吃饭什么的,要不我搬到学姐的宿舍照顾你几天~”钉崎野蔷薇趴在真希桌子上摇晃着身体提议。禅院真希摆摆手利索地拒绝了学妹的好意:“不影响,虽然很痛,忍着点就是了,还不到手动不了的程度。”

 

“诶~~”钉崎无力地唏嘘一声,“我还想帮上点前辈的忙呢,完全不需要我啊。前辈,太逞强可不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虽然现在的我在祓除咒灵上帮不上你,但生活中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毫不客气地来麻烦我!”

 

“这么大个东京咒术师就数得过来的几个人,不互相帮助可不行。”钉崎野蔷薇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道。虎杖悠仁听了充满活力地询问:“那钉崎你帮我——”“男生除外。”钉崎野蔷薇迅速地补充了一句。

 

被拒绝的元气小老虎委屈地闭了嘴,熊猫问真希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真希有些不爽地讲了几天前自己接到的任务,说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了禅院家看她不顺眼的那谁谁,两人差点儿打了起来,结果就因为那人的妨碍,真希在战斗的时候分了心,被腐蚀的诅咒击中了右手,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咒灵,只是受的伤没有那么容易治好。

 

“所以,禅院家和里面出来的人都无比——让人讨厌,这种腐烂的封建大家族还是早点毁灭的好。”还顶着禅院这个姓的真希隔空对着自己出身的大家族翻了个白眼,虎杖和钉崎有些好奇地询问起真希古老的咒术家族的事情,

 

伏黑惠听着他们说加茂和五条家,想到那个人,更加烦躁了。

 

总是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得在那个人耐心耗尽来堵他之前想清楚要怎么开口。

 

想要追上咒术界最强之人的脚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自己已经落后太多,必须更加磨炼自己才行。但五条老师他,按照真希的话来说,对自己太过宠溺了,总是放任从不逼迫,这样自己根本无法成长,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受他庇护的孩子。

 

要获得成长,首先得和五条悟分开,身边不能总是有最强陪着,有他在自己就会不自觉地依赖,会觉得五条老师什么都能搞定,但自己已经答应过五条老师要反过来帮得上他的忙,所以……

 

“悟他就是很孩子气啊,你们要是早两个月入学就能看到中了诅咒变成六岁的悟,心理年龄明明没变小行为上却毫无违和感,诅咒解除以后还顶着一张都快三十岁了的脸和惠撒娇,真是受不了他……”那边的话题从御三家转到了他们的教师身上。

 

“五条老师……才不孩子气。”伏黑惠突然接话。

 

“啊?”

 

“我说,五条老师才不孩子气!”孩子气的人是我才对。伏黑惠有些愤愤地想到。

 

“哈?干嘛突然生气……惠你是被诅咒了吗?脑子里被种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真希毫不客气地反问,“之前还当着悟的面说他幼稚的人难道不是你?”

 

“我——”伏黑惠想起来自己确实当着五条悟的面很大声地说过他幼稚,对过去的自己更加气恼,扭过头又不说话了。

 

钉崎和虎杖对视一眼。

 

刚才真希学姐的话里有话啊。伏黑和五条老师之间发生过什么吗?五条老师为什么会和伏黑撒娇?话说撒娇这个词用的也太奇怪了吧!

 

但看现在的气氛似乎不适合说这个,两个高情商的一年级生识相地没有追问。

 

门外远远地传来五条悟的声音:“久——等——了!五条老师给你们带了伴手礼,SURPRISE!”

 

五条悟推开门高高举着手中的纸袋,却没有等到学生们的热烈欢迎。

 

只见伏黑惠臭着一张脸撇着嘴坐在椅子上完全不看他,其他人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

 

这是干什么?我不在的时候惠说了我什么坏话吗?怎么都一副惊奇的表情看着我。

 

五条悟走到似乎是“罪魁祸首”的伏黑惠面前,清了清嗓子用严肃的声音说道:“伏黑惠同学,对老师有什么意见要当面说,不可以在背后悄悄地和同学说老师的坏话,老师会很伤心,惩罚你不许吃喜久福。”

 

伏黑惠忍住回他“谁要你的喜久福留着自己吃吧”的冲动。

 

“噗~”真希笑起来,“其实是我们在说悟的坏话,惠他替你不高兴了。”

 

“诶??”五条悟大震惊,“真的假的?惠明明这两天对我超冷淡的,原来在背后这么维护我,老师好感动!决定了,今天的喜久福全部都归伏黑惠同学!”

 

忍了很久的伏黑终于头上冒出青筋,“谁要你的喜久福啊连续吃几个星期了还没吃够吗!留着你自己吃吧嗜甜的幼稚大人!”

 

“啊,我就说嫌悟幼稚的人明明是你。”真希在一边说风凉话。

 

五条悟成功把人逗破功以后洋洋得意地咬了一口毛豆鲜奶油味的喜久福道:“噗噗,喜欢喝黑咖啡装成熟却完全没长大的人才是幼稚小孩,我才不跟躲着我的幼稚小孩说话。”带着眼罩的白发教师走到了二年级的那边,翘起大长腿悠闲地坐下,“好了~开始上课吧。”

 

 

02.

 

五条悟说到做到,说不跟幼稚小孩说话就绝对不说。

 

伏黑惠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莫名地气恼。

 

坐在二年级中间上完了整堂课的不正经教师全程用很强的存在感表示着自己在无视伏黑惠,比如故意说“伏黑同学请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就在惠准备开口时又接上一句,“啊呀呀伏黑同学今天没有来,那就请真希同学来回答好了。”

 

伏黑惠整堂课都在抑制自己的脾气,还要辛苦地从五条悟夹杂着挑衅、调侃、调戏他的授课中整理课堂笔记,一上午的课上完,整个人已经到了手痒很想揍人的边缘。在五条悟说出下课两个字以后,招呼也不打一声浑身都写着生气快步走出了教室,虎杖悠仁在后面喊着“伏黑我们约好了去中华餐厅吃麻婆豆腐的啊等等我!”追了出去,钉崎野蔷薇则慢悠悠地和众人告别后挎着一张脸在后面大喊:“你们两个没有绅士风度的混蛋!怎么能丢下淑女自己跑了!”

 

五条悟带着笑意和活力满满的一年级挥手再见,只见二年级都没有离开,禅院真希很是严肃地问他:“你和惠到底怎么了?”狗卷棘和熊猫都在一旁点点头,示意情况不对。

 

只见五条悟耸耸肩,用很不在意语气说:“没什么呀,我只是和伏黑同学不熟。”

 

知根知底的二年级们很是鄙夷地看着他,熊猫用爪子摸着下巴,一副睿智的模样:“真希,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情,用我作为熊猫过人的直觉猜测,这是他们的情趣小游戏。”

 

听到了的五条悟笑而不语,真希翻了个白眼,十分了解地说道:“他们的小情趣才不是这个样子。”

 

狗卷赞同地点了点头。

 

熊猫摊手:“好吧,看来是我不懂你们人类。”

 

明明手上还受着伤,禅院真希仍然很有气势地在五条悟的桌前锤出“咚”的一声响,做出不爽的表情之后眉眼和伏黑惠很像的靠谱学姐语带威胁地道:“虽然不是一个姓,但好歹也是我家的后辈,不要仗着他拿你没办法太欺负他了,悟。”

 

听到真希的话,五条悟坐直了身体微微拉下眼罩认真回答:“不是你家的孩子哦,是我家的,嘛虽然姓不一样啦。有我在,让你家的那个老头子别肖想惠了,他才不会回去呢。”还有改姓也是迟早的事,五条家主在心里加了一句。

 

“而且你们怎么总觉得是我在欺负他,现在受欺负的明明是我。”五条悟发出一声不爽的气音,对着二年级指指点点到:“你们都被惠纯良的外表蒙骗了!最先开始不理我的人是他,先去哄他的人是我,被哄好了又闹脾气的人是他,莫名其妙就被躲着连想哄他都没有机会的人是我!”

 

“是我啊!”

 

在伏黑惠面前连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的幼稚大人终于找到了发泄情绪的机会,他用比真希敲他桌子更快的速度咚咚咚地敲着自己的桌子朝二年级喊冤:“明明之前还给我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现在看到我就跑,还搞得跟我欺负他了一样,你们怎么都来讨伐我不去质问他!伏黑惠才是那个始乱终弃的可恶贼猫好吗!”

 

“一边用可爱的脸无辜的语气向我提出一些任性的要求,一边又要装作跟我不熟的样子,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五条悟大人怎么看都是最佳伴侣的人选吧,这都不昭告天下还要藏着掖着。这也就算了,嘴上说着自己长大了要独立,我也明白小孩子这个年纪会有叛逆的心理,但从那天开始,明明已经从监护人变成伴侣关系了,叛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谁跟男朋友还这样子搞叛逆的啊,不应该甜甜蜜蜜LOVELOVE吗?虽然惠还不到可以做LOVELOVE的事情的年龄……但是躲着我不让亲不让抱,连睡觉都不可以一起睡,还不如之前做监护人的时候呢!好歹会自己钻进我的被窝里……”

 

把从确定关系那天开始伏黑惠的转变吐槽了不下三遍以后,快要演起午夜狗血剧场的五条悟总结似地最后敲了一下桌子:“你们说,到底是谁的错!”

 

“……”

 

二年级的三位齐齐转身。“啊—说起来我们也约了中午吃拉面,再不走就错过午饭时间了。”

 

“喂!悟老师很认真的在和你们咨询恋爱烦恼,不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啊臭小鬼们!”

 

03.

 

最后还是让沉浸在恋爱烦恼中的幼稚大人给缠上了,二年级两人一熊猫坐在拉面馆中,被迫听起自家老师讲述他甜蜜的烦恼。

 

与此同时,坐在中华餐厅,点了一份清汤素面的伏黑惠正在被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絮絮叨叨地吐槽:“说好的来吃麻婆豆腐,你怎么点了一份看起来就没有味道的面……”

 

伏黑惠淡淡地回到:“有味啊,汤底是人参鸡汤,青菜是耗油白灼过的,都很入味。”

 

钉崎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跟你没有共同话题”的表情。

 

麻婆豆腐吃得不亦乐乎的虎杖倒是很好奇所谓“入味的青菜”,在征得伏黑惠的首肯后夹了一片菜叶,“感觉像吃了一根路边捡到的草,什么味道都没有。”

 

“很失礼啊笨蛋。”伏黑惠锤了虎杖的脑袋一下,“那是因为你的麻婆豆腐味太重,再来吃青菜当然没味。”

 

三人就清汤素面到底有没有味道辩论起来,最终钉崎和虎杖以两人优势获胜。

 

伏黑惠拒绝了虎杖悠仁往他碗里放一勺麻婆豆腐的提议,那边获得味道辩论赛的钉崎突然发问:“话说,你和五条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五条这个名字,伏黑惠动作顿了一下放下碗,警惕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们不对劲吧?”钉崎用筷子敲了敲碗边,经常来吃中餐以后她用筷子已经很熟练了。“是发生什么矛盾了吗?吵架了吗?如果需要我们帮忙和解的话得先告诉我们吵架的理由,对吧虎杖?”

 

“啊?”虎杖悠仁又要了一盘宫保鸡丁,此刻正吃得不亦乐乎,“情侣间的事情我们插手不太好吧?”

 

“噗——”这回伏黑惠是真的把汤咳出来了。“咳……咳咳!谁告诉你我和五条老师是情侣的!!?”

 

“哈?谁告诉你伏黑和五条老师是情侣的?!”钉崎八卦且震惊地喊出来。

 

虎杖悠仁咽下口中咀嚼的鲜嫩鸡胸肉,有些无辜地道:“诶?你们没有公开的吗?可是上次五条老师说‘作为惠的男朋友已经三天没有收到早安吻和晚安吻了’,难道和五条老师在交往的是另一个叫做惠的女孩?”

 

“……”伏黑惠握拳,觉得早上没有揍五条悟一顿果然是个错误。“是……也许、大概——是同名。”

 

钉崎一副你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的表情可怜地看着他:“倒也不必这么小看我们的情商……”

 

说完十分大姐大做派地凑到了伏黑惠面前,摆出你不老实交代今天这朋友就没法做了的样子:“说吧,从头到尾,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伏黑惠头疼地扶额,勉强开口:“你们搞错了,我和五条老师……没有在交往。”

 

另一边,五条悟对二年级总结道:“总而言之,交往之后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你们说,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二年级面面相觑,熊猫提议:“悟刚才说的似乎都是些废话,完全搞不懂小惠为什么要躲着你,要不你从头开始说起?”

 

“从头开始?啊,这要从惠六岁那年——”

 

“停!打住!谁要听你是怎么把自己的恋人养大的这件事啊!是说从告白和交往开始,你一定是不自觉做了什么让人生气的事,不然惠那样的脾气再加上你无赖的性格,只可能被你吃得死死的,他怎么可能会像今天这样跟见鬼一样躲着你,顺便说一句你今天气他的样子真的很欠揍。”真希打断了长篇大论,狗卷棘在旁边给她点了个赞。

 

“唔……要说告白的话,”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露出回忆和思索的神色,“是要从那件事讲起。”

 

“要说有什么误会的话……应该是从那件事开始的吧。”伏黑惠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向关心且八卦地看着他的同伴说。

 

 

04.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发生了大事件。

 

被称为“地上最强”的咒术高专教师五条悟,变成了六岁的小孩子。

 

没有见过成年五条悟的人无法想象那个身高近两米、肩宽腿长的大人变成不到胸膛高的豆丁站在面前有多震撼,反正咒术高专一年级的四位同学,兼听说自家监护人出事了赶来的编外家属一人,都面对着豆丁五条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还是身高和豆丁最接近的狗卷同学,意图伸出手摸摸老师的头未遂后,银发小孩扑进马上就要成为高专学生、但目前还是编外家属的伏黑惠怀里,控诉想要欺负他的坏人们,这才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呜呜惠!我好害怕,惠哥哥保护我,不要让我被奇怪的大人抓走。”抱住伏黑惠的腰使劲把自己往人怀里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五条悟(六岁)用浮夸的演技告诉了在座的各位他只是身边变小了心理却还是那个性格恶劣的高专教师。

 

家入硝子吐出一口烟圈:“没救了,埋了吧。”

 

“太过分了,黑眼圈阿姨!”五条悟从伏黑惠怀里探出脸来抗议了一声,被自己同期生的杀气脸又“吓”回了惠怀里。

 

伏黑惠似乎还在思考这个一见面就抱住他不撒手,死命勒着他的腰拱来拱去的麻烦小孩是谁,终于接受事实之后,揪住小孩的后领把人提溜开,满脸无法形容的表情问:“你——是?”

 

白发蓝眼的小孩双手摆出一朵小花的形状半吐着舌头冲伏黑惠眨眼睛:“你猜~~”

 

看到这个表情,听到这个语气,伏黑惠绝望地任由小孩又扎进自己怀里。

 

不用猜了,这就是五条悟。

 

一群人坐在会议室中听家入硝子的医疗报告,总结成一句话:

 

无害诅咒,唯一产生的作用就是身体变小,对咒力、记忆、能力等可检测因素,都已确定毫无影响,因此并没有被五条悟的能力无下限隔绝。

 

诅咒未解除原因:

 

五条悟拒绝解咒。

 

值得载入咒术高专教师语录的原话如下:

 

“解咒?为什么要解咒,六岁的五条悟大人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这群没用的成年人,空长个子不长脑子,不好好学习高数的后果就是需要人类最强括号六岁来保护你们哈哈哈哈!”

 

要不是确实打不过他,五条悟(六岁)现在应该被按在地上打屁股而不是嘲讽完在座所有人还能嚣张臭屁地睥睨全场。

 

伏黑惠:“……”很想把坐在自己膝上扭来扭去、跟条多动症大白猫一样,朝其他人扮鬼脸的熊孩子丢出去喂玉犬。

 

“散了散了。”禅院真希翻着白眼招呼同伴,冲被熊孩子黏着的自家后辈道:“惠,辛苦你。”

 

伏黑惠麻木:“恩。”

 

没事,习惯了。

 

咒术高专目前的编外人员把他们六岁的最强教师领回了家,或者说,被六岁的假小孩缠着一路买爆童装店和小吃街后回了家。

 

是他和大人五条悟共同的住所,在津美纪陷入沉睡之后,五条悟说着不希望惠感到寂寞强制把人安置进了自己在东京的高级公寓。

 

然而六岁的五条悟仿佛没有见过这间公寓一样,进入玄关之后“噌蹭”两下把鞋子甩飞,如同一个陌生的访客,充满好奇地从客厅到卧室到盥洗室和阳台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新世界可真是有趣啊。”习惯了俯视视角、现在看什么都要仰视的豆丁发出感叹。

 

他眨着一双浓密睫毛的大眼睛新奇地看着阳台上挂着晾干的同款衬衣,鞋柜里一大一小相同品牌的鞋子,洗漱台上印着黑白狗狗的漱口杯,冰箱里惠喜欢吃的生姜食品和自己喜欢的甜点。

在这个算不上特别整洁,零零散散地放着很多他们两人物品的房间里,从六岁的视角看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与十五岁的伏黑惠生活在一起的痕迹,有种异样的亲密感,让他自己都生出了“原来我和惠关系这么好”的感叹。

 

白发小孩背着手转过身,比刚才更加仔细地打量起伏黑惠,还围着他绕了两圈,新奇地比了比自己头顶到惠胸口的高度。

 

“我当初遇到惠的时候,惠才到我这里。”五条悟比了比自己肚脐的位置,“又瘦又小,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像只营养不良的小猫。

 

伏黑惠完全不赞同地反驳:“我没有那么矮。”

 

只见六岁的小孩露出和那张稚嫩的脸不相符的、老父亲般欣慰的微笑:“我真是了不起,那样的惠都被我好好地养大了。”从曾经那个抗拒亲近人的刺头小海胆,变成了现在不自知地亲近着自己由外而内都十分柔软的少年。

 

初见伏黑惠时,他就发现这个小孩已经学会了用放弃信任来保护自己,不期待确实不会受伤,但会用“不期待”来保护自己,也正是因为筑起的厚厚的外壳中,内心太过柔软。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就会变成带刺的蚌,别人看不到他软软的芯,他就会撞上很多无形的墙,痛又不说,只自己默默地承受。

 

所以五条悟看着戒备的小孩笑起来,还好你遇到了我,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而且也是个聪明而通透的孩子,会小心翼翼地观察和试探。如果五条悟给他鼓励,他就会知道这样的行为是被允许的,但又不敢要求太多,只要很少很少的一点,看得五条悟啼笑皆非,还不敢太过惊扰他,一下子给太多反而会把人吓跑,只能克制地、不着痕迹地把学会依赖的种子种进伏黑惠的身体里,哼着歌细心地呵护,给他阳光,给他雨露,看他长出幼嫩的芽,缠绕在五条悟这棵参天巨木的身上。

 

五条悟很欣慰,又在心底暗暗地偷笑。

 

他养大的小孩一定没有发现,十五岁的伏黑惠,比六岁的伏黑惠更加天真,更加热爱和相信着这个世界。

 

现在,他用仰视的视角去看伏黑惠,才惊觉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原来九年那么长,长到伏黑惠已经变成他生命的一部分,已经变成不需要做任何思考,五条悟就一定会给予他庇护的存在。

 

他们清楚彼此的喜好和脾气,了解每一天的行程安排,熟识对方交际圈里的人,他柔嫩的藤与他遒劲的枝干缠绕得密不可分。

 

作为成熟的大人,五条悟认为自己有责任去保护这个选择了相信他的孩子,只是不知不觉间,这份责任已经变成了不想要什么回报的纯粹的关心和爱护。

 

不需要惠开口,就会自顾自地给他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

 

如果惠提出请求,五条悟从不拒绝,甚至会贴心地解决所有后顾之忧。

 

最重要的是,惠也终于把“麻烦五条悟”这件事,变成了理所当然。

 

为了实现这件事,十九岁的五条悟为此持续努力了九年,可真实太不容易了呀!

 

“嗯嗯~”白发小孩志得意满地叉着腰点点头,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满分。

 

惠却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本来五条老师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现在又买那么多童装……在衣服送过来之前,还得收拾出地方放才行。”

 

“安啦安啦,大不了再买个衣柜,反正卧室里还放得下。”五条悟倒是完全不在意,他走过去揪揪伏黑惠的衣角,伏黑惠疑惑地蹲下来看着他,豆丁伸手抱住他兴高采烈地道:“我现在六岁,终于可以让惠也体验一把当初我照顾你的感觉啦!惠要好好照顾我哦~”

 

小孩子软软的脸蛋蹭着他,和大人的五条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很可爱,就像仗着主人的宠爱,撒娇黏人的猫猫。

 

伏黑惠嘴角微微弯起,伸出手使劲揉了揉白发小孩的头,就像把初遇时的摸头报复回去一样。

 

“好啊,那就请六岁的五条老师少吃甜食,多吃蔬菜,按时睡觉,不要加班。”

 

 

05.

 

结果五条悟除了最后一条全都没有做到。

 

按他的说法,不想吃蔬菜是因为惠做的水煮青菜实在是太难吃了根本没有味道,不然他是很爱吃蔬菜的,当然也爱吃肉、爱吃甜食、爱吃一切好吃的东西,六岁的五条悟,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心情愉悦。

 

首先仗着一张儿童脸,非常强烈地谴责了高专和御三家滥用童工,并躺在地上打滚耍赖说御三家的人不自愿加班帮他分担任务好让他能准时下班回家,他就罢工不干了。

 

当然,灵魂还是富有责任心的成熟大人五条悟是不会这么做的,但高层和御三家显然怕了他一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厉害、不给谈条件余地的熊孩子脸。

 

于是时常九九六偶尔还要零零七的大忙人终于获得一段难得的朝九晚五和周末双休。

 

并且在不加班之余,最让人高兴的事不外乎在接到“大人们”的求助任务时,嚣张地出现在现场,先放肆地嘲笑对方需要六岁小孩来救真是没用又丢脸,然后随手灭掉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威胁性的咒灵,高高兴兴地回家把今天又救了哪个没用的大人说给惠听。

 

但惠听了似乎并没有觉得很好笑。

 

伏黑惠确实不觉得好笑,因为最近才开始接触祓除咒灵任务的他基本上还处于五条悟完全的庇护之下,之前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带着他还能说是老师带学生,那现在“六岁”的五条悟带着他……他虽然还未成年,但也只能被归类进“没用的大人”范畴里了。

 

再加上五条悟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起来以后,伏黑惠发现,外貌是小孩的五条悟虽然嘴上说着要惠照顾他,但实际上大部分时候还是他在照顾惠。

 

至于伏黑惠为什么会对这些他本已经习惯的日常感到异样和焦虑,自然是因为二十八岁的靠谱大人照顾他和六岁的靠谱豆丁照顾他,根本无法看作是一回事。

 

比如现在。

 

豆丁五条站在小凳子上,围着印有猫猫图案的可爱围裙在做菜。

 

万能的五条悟除了性格不完美之外所有都是完美的,包括厨艺。

 

“惠做的青草沙拉实在难以下咽。”他这么评价了一句伏黑惠的手艺以后,兴致勃勃地带着惠去了商超,买了一车材料,决定吃了这么多天的草,犒劳自己一顿大餐。

 

“是生菜水果沙拉……”配黑咖啡。伏黑惠不是很有底气地反驳了一句,推着小推车任由坐在车里的五条悟指挥着他买食材,顺便拒绝了五条悟想要装半车甜食的想法。

 

再比如。

 

睡觉的时候喜欢把他揽在怀里的五条悟,因为身高受限,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缩进了惠的怀里。伏黑惠感觉有些难受,小孩子的体温偏高,现在天气又比较炎热,他被八爪鱼一样的抱姿缠着,本以为会失眠,但身边没有随年龄改变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依旧,他还是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醒来时,不知道姿势是何时变换的,本来应该窝在他怀里的五条悟用小小的身躯显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不能把伏黑惠整个人揽住,就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胸前,细细的手臂垫在惠的头底下。

 

伏黑惠怀着复杂的心情从五条悟怀里脱身,有些担心地揉了揉小孩的胳膊,曾经枕着五条悟强健的手臂睡觉时,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似乎是因为从很小就习惯了这个人对他的保护,五条悟又是那样强大,自他们相遇后就未曾让他遭遇危险受过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全盘地接受了五条悟不讲道理的全方位的庇护。

 

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自觉地、太过依赖这个人了。

 

还有难得的周末,五条小朋友打着小孩子就应该去游乐园玩的名义,凭借六岁的身高成功地混到了一张半价票。

 

他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缠着伏黑惠玩遍了所有的设施,摩天轮、旋转木马、鬼屋……一个都没放过。

 

明明才是年龄更小的那个,伏黑惠无法理解,已经玩过很多遍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乐趣,特别是鬼屋,在看穿一切的六眼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秘密。

 

坐在长椅上吃着三色冰淇淋,五条悟看着表情有些淡淡的惠,笑着说:“玩腻了吧?”

 

“还好吧。”总是会很认真地做攻略的伏黑惠其实并不讨厌出去玩,只是这个游乐园从小到大五条悟带着他和津美纪来过太多次。

 

“六岁的惠来过这里,现在六岁的我也来过这里~”五条悟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翻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同样吃着冰淇淋,但一副臭脸戒备表情的小学生伏黑惠。

 

“啊~六岁的你没有一张照片是笑着的。”五条悟好笑地翻看相册,“笑着的惠的照片都是我的珍藏呢。”

 

说完抬起手机露出笑脸,拍下与十五岁的伏黑惠在游乐园吃冰淇淋的合照。

 

接着手速飞快地打开修图软件,拼图保存发送到群聊中一气呵成。

 

五条悟在伏黑惠面前晃了晃手机:“看,是六岁的惠和我,还有六岁的我和惠~”

 

“现在,我们都没有错过彼此的童年了。”他目前六岁的监护人笑着,说出了让伏黑惠无法释怀的话。

 

06.

 

那天去过游乐园,回来之后的几天,五条悟发现他家小孩有些闷闷不乐。

 

想着青少年就应该有一些不愿与人分享的青春期烦恼,伏黑惠的监护人察觉到他的不愉快之后,并没有问他为什么。

 

伏黑惠确实也不想说,他在回忆自己的童年,五条悟参与过的痕迹究竟有多少。

 

答案是,他能记起的这不算长的十五年中,留下印象的重要事件,五条悟从未错过。

 

每年不曾间断的生日礼物,承诺会到场的小学和刚刚过去的初中毕业典礼,津美纪陷入昏迷时他手足无措的求助,不安和焦虑失眠的那段时间如孩童时期一般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每一次家长会,就算不能亲自到场,也一定会记得拜托辅助监督帮忙出席。

 

还有太多太多,他翻看着手机里五条悟拍完就会发给他的照片,一时陷入沉默。

 

十五岁的自己,生活中充满了五条悟的痕迹。

 

坐在沙发上,看似在玩手机实际在思考人生的伏黑惠呼出胸中一股郁郁的浊气,对躺在他大腿上比划今天又去欺负了哪个没用的大人的六岁监护人道:“五条老师,明天我想自己去出任务。”

 

五条悟比划的手停了下来,呲溜一下爬起身严肃地看着一脸认真表情的伏黑惠:“惠,对现在你来说还太危险了,爸爸不同意。”

 

伏黑惠头冒青筋:“别以为您现在是小孩我就不会揍您!”

 

在六岁监护人抱着他的腰撒泼打滚无果,又去找伊地知了解伏黑惠明天要完成的任务之后,五条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家小孩第一次单独出任务的请求。

 

“手机要一直和我保持通话。”

 

“做不到。”

 

“做不到就不许去!”

 

“答应了的事不可以出尔反尔。”

 

“我不管,我是小孩,就是可以耍赖皮。”

 

“……您再这样我就搬出去住。”

 

“呜哇啊啊啊惠不爱我了!!”

 

又挺过了一通胡搅蛮缠,伏黑惠还是成功把想要一起跟来的五条悟送去祸害其他“没用的大人”了。

 

临走前白发小孩拉着他的衣角认真地叮嘱:“如果遇到打不过的咒灵就赶快跑,老师来帮你找回场子,如果察觉到危险,就立刻打电话给我,我会赶过来。”

 

伏黑惠蹲下身,揉了揉六岁五条悟软软的头发。微微笑道:“知道了,您好啰嗦。”

 

看着伏黑惠走进废弃城区的背影,五条悟冲旁边的辅助监督伊地知结高道:“明明还是个小孩子,真是的,就不能再依赖我一点吗?”

 

伊地知看着不到自己胸口的六岁最强,不敢说话。

 

接近七点时分,淡淡的夕照把残垣颓壁染上了一点橘红。伏黑惠召唤出了黑白玉犬,走在这片已经被荒废十多年的老城区里。

 

据说是昼伏夜出的咒灵,只有在接近傍晚时才会出来活动。

 

把废弃老城区当做探险游戏的孩子在这里遭到了袭击,引起了负责隔壁地区的辅助监督的注意,在几番探查之后,确定是一些较弱的四级和三级咒灵,散布在旧城的各个角落中,并不危险,就是寻找起来比较麻烦,祓除的时候费点儿时间。

 

很适合伏黑惠这样,没什么经验,但实力足够的新人。

 

况且他的术式在这里十分有利,比如寻找咒灵的踪迹。

 

五条悟离开之前,仔细地感应了一番这片不是很大的旧城区,确定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伏黑惠的东西,才和伊地知离开去支援御三家联手的封印任务了。

 

此时伏黑惠并不急着寻找和祓除咒灵,他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中,想起与五条悟的初遇,也是在这样一片老旧的街区,昏黄的夕阳,突然出现的奇怪大人。

 

想起初遇时的情景,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那时他对五条悟的印象完全是戴墨镜的可疑分子,谁能想到九年之后,他竟然成为了除了姐姐津美纪以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想到陷入沉睡,连五条悟都没办法唤醒的津美纪,心情又变得低落,黑白玉犬察觉到主人的心情,凑过来绕在他腿边亲昵地蹭着安慰。

 

“谢谢你们。”伏黑惠打起精神来集中注意力到周围的环境上,心里想着不能再那样依靠五条悟了,为了让姐姐早日醒来而选择正式踏入咒术的世界,就先把眼前的任务做好吧。

 

黑色玉犬低下头嗅着咒灵出没的气息,抬头低啸了一声,朝着一个方向与白色玉犬一前一后地奔跑起来,伏黑惠跟在后面,抽出一把五条悟随手递给他的,据说十分锋利的刀型咒具。

 

玉犬带着他在一片倾倒的大楼前停下,对着残破的废墟发出威胁的咆哮,随即灵活地跳进乱石堆中,将几只躲藏在暗处的小型咒灵撕了个粉碎。

 

数量很多。

 

咒灵的气息逐渐把他包围,但伏黑惠并没有慌张,这些以他为中心聚集起来的咒灵都很弱小,他让玉犬自由行动,自己也挥刀斩断了两只试图偷袭的黑泥老鼠一样的咒灵。

 

“虽然并不强,但数量也太多了……”皱眉看着密密麻麻从废墟中钻出来的丑陋的小怪物们,伏黑惠收回玉犬,放出了大蛇,大蛇一出现,就灵活地盘旋上废墟的残柱,对着咒灵最密集的区域发起了攻击,伏黑惠跳上高处,观察了一下四周,找准大蛇猎杀和驱赶中慌乱逃跑的咒灵一击毙命。

 

偶尔会被个别突破大蛇防线的咒灵袭击,都被伏黑惠敏捷地避开了要害,只是身上脸上擦伤划痕不可避免,还有战斗过程中击碎的石子弄破了衣服,激扬起的灰尘让他整个人都灰扑扑的,但总地来说,咒灵的数量在不断地减少。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了下去,金色的镶边变为暗紫的留光。

 

伏黑惠深深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只剩下寥寥几只体型较大的黑泥样的咒灵,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体力的消耗很大,他现在有些喘息。

 

这些实力弱小的咒灵不能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却一波又一波,根本没有停歇和间隙,不断悍不畏死地冲上来,他只能不断腾挪辗转,不断挥刀,手臂此刻有些酸麻。

 

实战果然和练习不一样,练习虽然也会考验他的耐力,但从未有如此长时间的消耗战。

 

还剩下最后三只,按照咒术师的划分,实力相当于三级的咒灵。

 

伏黑惠权衡利弊了一下,收回大蛇放出玉犬,黑白玉犬冲在前头分别咬向两只咒灵,他自己对付一只。

 

看准落脚点微微缓冲后一跃而起,利用惯性和重力增强有些无力了的挥刀,他砍掉咒灵一半的身子,畸形的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疯狂而不顾后果地反击,伏黑惠利用断裂的钢筋水泥墙遮蔽了一下咒灵的视线,突然和撕咬另一边咒灵的白色玉犬交换了位置,他一刀结果了那只被玉犬咬得支离破碎的咒灵,另一边玉犬从低矮的缝隙中穿过去狠狠咬住想要绕过墙壁追击他的疯狂咒灵。

 

最后再与黑色玉犬夹击剩余的那一只,月光洒下来时,所有咒灵全部祓除。

 

“呼…呼…”急促地呼吸着,咒具沉入影子中,两只玉犬在蹭了蹭他之后瞬间崩散。

 

放松下来的伏黑惠顺着残破的石壁坐下,月光洒在头顶,他只觉得手脚酸软,咒力的消耗也十分巨量,维持影法术运转的同时,还要抽出一些咒力来设置防护保护自己,一心多用,非常耗费心神。

 

如果五条老师,应该一击就能完成任务吧。

 

自己果然还是太弱了。

 

稍微歇息一会儿,恢复了少许体力,伏黑惠拿出手机,看到时间显示八点四十六,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不知道五条老师那边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如果他先回到家大概会开始抱怨自己任务做得太慢。

 

黑发的少年扶着墙壁站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废旧城区的出口走去,他刚迈出两步,警惕地停了下来。

 

有什么……潜伏在暗中窥视他。

 

不动声色地召唤出不知井底,他假装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前进,智商低下的低级咒灵果然看他毫无戒备果然冲了出来。

 

“呱——”不知井底的舌头裹卷住袭击而来的咒灵啪地往地上砸去,伏黑惠迅速从影子掏出咒具刺中咒灵,一阵凄厉嘶叫,咒灵被消灭。

 

过渡挥舞咒具的手已经开始脱力。

 

这只咒灵的死仿佛一个信号,天空中清朗的月亮突然蒙上一层血色,四周出现无数低沉的嘶嘶声,一个又一个弱小的气息从地底中冒了出来,能感应到的数量竟然比刚才还要多!

 

伏黑惠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咒灵,就算他实力接近二级咒术师,但在不可计数的四级和大量三级咒灵的围攻下,也难免会有疏忽和脱力的时候!

 

不行……必须,必须打电话给五条老师。

 

心中不愿麻烦五条悟的抗拒念头只闪过了一秒,他清楚此刻不是高估自己实力的时候,辅助监督对此地的考察明显有疏漏,或者这些咒灵在之前从未露过头。

 

他直接按下紧急呼救按键,因为信号的延迟过了几秒才接通,那边有些嘈杂,似乎五条悟的任务还没结束,小孩子略带不爽的抱怨断断续续地传来,随即变成了亲热的口吻:“……惠……做完——?我……没有结束,还是说——滋滋……”

 

“……危险……过来——……我——”

 

“哔——”电话挂断,五条悟只听见自家小孩带着急促喘息的几个字。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让伊地知去开车,伊地知疑惑道:“诶?可是封印还没有开始。”

 

“不必开始,马上就结束了。”五条悟不爽地看着还在争论应该怎么处置御三家共有大宅的老橘子们,一派支持分批派人进去重新修缮封印对宅底的咒物进行镇压,一派认为应该给小辈们一个实战的机会,解封部分封印在长辈们的看护下祓除咒灵。

 

“吵来吵去烦死人,直接灭掉不就好了。”五条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还在争论的御三家老一辈们立刻反对道:“这是三族共有的祭祀之地,怎能简单粗暴的对待,有一丝一毫的损毁都是对先祖的大不敬,一定要找出个清除咒灵又能保全宅邸的方法。”

 

“我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在商量。”

 

话音未落,一道灼目紫光轰然击中古宅后炸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五条悟已经拖着目瞪口呆的伊地知赶去伏黑惠所在的旧城区,留下暴跳如雷的老橘子们和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07.

 

今夜的第二道紫光在无人的废城区亮起。

 

伏黑惠一闭眼一睁眼,就看到五条悟在对他笑。

 

闭眼是因为躲避不及咒灵的攻击,条件反射地不去看;睁眼是因为听到了一声巨响轰鸣后五条悟的声音:“就说还不到让惠单独出任务的时候,看吧,搞得从头到脚都脏兮兮的。”

 

红色的月光褪去,还原成清亮,五条悟一头反射着莹白月光的白发让他整个人都泛着微微的柔光,像神话中的神子降世。

 

神子带着笑走过来摸摸他的头。“别坐在地上了,走,我们回家。”

 

伏黑惠怔怔地看着,想回答什么,却说不出话。

 

他沉默地站起来,因为腿软差点儿又摔倒,不到他胸口的假小孩真教师撑了他一把,伏黑惠想推开他,被最强紧紧地架住,只能跟着五条悟往前走,只见整个废城区被五条悟的“茈”轰出一条横沟,刚刚威胁到自己的咒灵早就灰飞烟灭渣都不剩,但自己却感觉不到高兴。

 

五条悟两条小胳膊撑住伏黑惠几乎全部的体重,要不是考虑到小孩的自尊心,他就把人公主抱回去了,但惠再怎么熟悉自己的怀抱,被比自己矮好多的六岁随随便便抱起来,也是会自尊心受挫的。

 

啊……做小孩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很想把此刻十分疲惫,身上受了好多伤、可怜兮兮的惠抱在怀里,骂他一顿,让他跑不掉,气恼又委屈,只能把头埋在自己肩膀上。

 

好可惜。

 

把人架进了车,伊地知看气氛不对,识相地什么都没问,做好司机的职责,把两人送回了公寓。

 

在车上歇息了好一会儿的伏黑惠下车后拒绝了五条悟的搀扶,沉默地走进家门,走进卧室,找到换洗衣服,完全不搭理是谁在喊他的名字,走进浴室,把那个人关在门外。

 

差点儿被门砸到脸的五条悟摸摸鼻子,心想自己赶到之后没有开过嘲讽吧?很温柔地对惠说回家了吧?惠难道觉得被六岁自己救了就会被归类进“没用的大人”行列里,所以沮丧了?

 

明明就只是个小孩子啊!还是被我养大的,我救自己养大的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伏黑惠把自己泡进盛满热水的浴缸中,像只自闭的小动物,一动也不动,直到五条悟说他再不动弹就要进来捞人,才匆匆洗净了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衣服还是与五条悟同款的白色T恤。

 

怎么哪里都是他。

 

浑身水气、头发湿淋淋的黑发少年生气地环顾四周,成对的漱口杯、毛巾拖鞋。走出盥洗室,主卧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四个枕头一床被子,客厅沙发上配套的抱枕,通常用不到,因为五条悟喜欢抱着他。冰箱上贴着便利贴,写着他警告五条悟不许偷吃雪糕的话,五条悟还是会吃掉又偷偷补齐,但买的不是一个口味,很快就被他发现……

 

陪伴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温柔无声地缠绕住他,根本找不到抽丝的线头。

 

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吃着雪糕的五条悟看到伏黑惠终于舍得从浴缸把自己捞出来,冲他招招手示意人过来坐,那孩子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坐了过来。

 

他低着头视线完全不看自己,没有吹干的头发垂着,身上有深深浅浅的伤痕,好在都是皮外伤,不影响行动的伤一般不会麻烦硝子,都是静待自愈。

 

身体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但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闷闷不乐的神情像只被大雨淋湿找不到回家的小猫。

 

明明自己就在他旁边,明明有五条悟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发尾的水珠低落在伏黑惠衣服上,晕出小滩小滩的水渍,五条悟叹了口气,拿起常用所以放在茶几上的吹风机,摸摸惠在冷空气中变得冰凉的脸,无奈地道:“把头发吹干啊,咒术师也是会感冒的。”

 

他动作一如既往,想要替伏黑惠吹干湿漉漉的头发,因为身高差距颠倒了,不得不扯了扯惠的衣服,示意他靠近些低下来头来。

 

那个孩子没有动作,只是愣愣地抬头看他,翠绿色的眼珠像颗透亮的猫眼石,看了一会儿突然变得湿润了,猛地站起身朝卧室走去,“我……我先睡了。”

 

第一次独立任务,明明失败了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批评,为什么……要这样宠着我啊?伏黑惠看着对他态度没有丝毫改变,还是那样温柔而包容的监护人,成熟的包容放在一个孩子的外表上显得是那么违和,他愣怔地看着突然就鼻子一酸,很怕再有丢人的表现,只想赶快把自己藏起来。

 

“诶?说了吹干头发再睡了!”五条悟追上去,绕到伏黑惠前面抬头看他:“惠今天怎么这么任性!”

 

话才说完,看到伏黑惠轻咬着下唇,用手遮着眼睛,似乎……

 

在哭吗?

 

伏黑惠躲开直直盯着他的视线,感觉在孩童面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十分难堪,就算五条悟只是外表上是孩童。

 

他爬上床想要钻进被窝里,被五条悟跟着爬上床一把拦住,按进他小小的怀抱里,强硬地不许他乱动,拍了拍他有些颤抖的背脊,道:“惠真是笨蛋。”

 

被按住的人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六岁最强的手,自暴自弃地把头靠在五条悟怀里,埋得更深,闷闷地说:“我不是。”

 

“你是。”五条悟揉揉他潮湿的头发,“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明明是你要凑过来的……”

 

“我再不凑来小惠就要跑远了不是吗?”

 

“……我只是该长大了。”

 

“还有好几年才成年,在说什么呢。”

 

“……太过麻烦五条老师了。”

 

“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叫麻烦呢?”

 

“这怎么能算一回事……”

 

“我说是一回事就是一回事。”

 

“……您好任性。”

 

“我希望惠也能对我任性一些。”

 

“……我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也可以对我任性,这是惠的特权。”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惠呀,喜欢惠对我提任性的要求的样子,喜欢惠离不开我的样子,喜欢惠遇到任何事情第一个想到我的样子。我全部都喜欢。”

 

“……”伏黑惠不说话了,但看得到他的耳郭变得粉粉的,似乎在因为五条悟温柔地说了好多个“喜欢”而害羞。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五条悟的声音又响起来。

 

“惠不喜欢我吗?”

 

“……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惠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

 

“喜欢。”

 

“惠喜欢有我的未来的吗?”

 

“喜欢。”

 

“那就再依赖我一点好不好~”小孩甜甜的声音撒着娇说。

 

“不好。”

 

“诶?为什么啊!”

 

伏黑惠直起身子,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红痕,他认真地对五条悟说:“我会努力追上老师,所以相反地,请老师依赖我吧。”

 

08.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伏黑惠总结道,“虽然说了喜欢,但并不是在告白的意思啊,也没有说过要交往。”

 

钉崎表情十分纠结地道:“恩…………要说是告白也不是不可以,但被你这么一描述,怎么跟青春期儿子和关心过度的老父亲吵架一样……”

 

“但五条老师好像是默认了告白的意思噢,都自认伏黑的男朋友了。”虎杖提醒。

 

“所以问题出在五条老师认为你们在交往,但伏黑认为没有?”钉崎指出,“难道在这段时间之中你们都没有发现彼此的认知不对吗!”

 

“……”伏黑惠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五条老师那个性格,在初中的时候也有过外校的男生来找我告白,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是我男朋友,把人给吓跑了的事情。”

 

“还有在夜蛾校长面前翘班,找借口说要陪恋人,其实是带我去吃饭,结果在餐厅遇到校长和禅院家的老头。”

 

“还有好久以前禅院家因为我的事情来找过老师麻烦,被老师以‘御三家联姻不是很正常吗惠反正早晚是要入籍的就待在五条家不用回去了’这样的话给堵了回去。”

 

“所以这段时间他确实是问过我‘为什么对男朋友这么冷淡’,但总觉得是在耍我玩儿很难和已经是交往中这样的事情联系起来吧……”虽然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恶作剧还是在认真交往了,而且当面询问的话要是五条老师回答了是在认真交往反而更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虎杖挠挠头。

 

“自作孽,不可活。”钉崎总结道,“不要烦恼了,如果想认真交往的话就让无所不能的五条老师以结婚为前提向惠求婚吧!不然我们可不放心把你交到他手上。”

 

“你是我哪路亲戚……”伏黑惠吐槽了一句,还是接受了朋友们的好意。

 

另一边,五条悟结束了回忆:“事情就是这样的。”

 

“都已经互相告白了接下来不就是正式交往吗!而且第二天我特地去找硝子解除了诅咒,毕竟小孩子的话很不方便,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不是很想深究为什么小孩子会不方便……”真希无语地提出她的看法,“看起来惠好像并不觉得你们在交往的样子,你难道没有跟他解释过吗?”

 

“解释过啊……”想到这个,五条悟郁闷了,“他踮起脚来摸摸我的头说‘知道了,别闹了,五条老师要我做什么就直说’,我觉得他没有把我当男朋友但我没有证据……”

 

“话说,惠这样的反应,难道不是因为你总开他玩笑吗?”熊猫问,狗卷赞同地点头。

 

“比如‘最喜欢惠的五条老师今天给最喜欢老师的惠带了伴手礼!’什么的,最喜欢的话总是挂在嘴边,会让人觉得只是在开玩笑吧?”

 

“什么?!我明明是很认真地在和惠告白!怎么能当成开玩笑呢!”五条悟抗议。

 

“那之前伏黑被搭讪的时候你总冲上去冒充他男朋友的事呢?哦对,好像还冒充过他的干爹,做完这种损事还嘲笑他,有你这么不靠谱男朋友吗?”

 

“我明明就是惠的干爹,怎么能说是冒充,现在也晋升正牌男朋友了,就是不许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阿猫阿狗随便搭讪惠!”

 

“在扭转惠对你的印象之前,还是乖乖当你的干爹吧。”真希残酷地结束了话题。

 

当然,看五条悟的神情他肯定已经想好怎么去烦他的小男朋友了。

 

09.

 

三日后。

 

咒术高专。

一二年级又凑到了一起,今天真希手上的诅咒终于被彻底祓除,他们准备请真希吃大餐以示庆贺。

 

伏黑惠本不想来,他现在……不太想见到五条老师,但听说五条悟出任务去了,并不会前来参加学生们的聚会才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错过学姐的康复宴。

 

“惠刚从医务室过来,是受什么伤了吗?”真希问。

 

“不知道啊,这个人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们跟着去。”钉崎抱怨。

 

“没事,只是中了和学姐一样需要时间才能祓除的诅咒,不是什么大事。”伏黑惠避而不谈。

 

“嚯嚯,是中了什么奇怪的不能言明的诅咒吗?”熊猫八卦地凑过来。

 

确实是奇怪的诅咒……

 

完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没什么,两天后就能彻底祓除了。”

 

“说起奇怪的诅咒,听禅院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前两天的任务中有人中了诅咒之后,见到喜欢的人就会忍不住吐出花来。”禅院真希说着从妹妹那里听来的消息。

 

伏黑惠身体一僵。

 

狗卷棘敏锐地发现了,他指着小学弟:“蛋黄酱!”

 

狗卷前辈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啊!伏黑惠脸一下爆红。

 

钉崎和虎杖还一脸懵,真希和熊猫已经充满兴趣地把惠围住了。

 

“你帮我做的任务……不会就是那一个吧?”

 

“诶??这么说——”虎杖也反应了过来。

 

“会吐出花来吗!”钉崎星星眼地看着伏黑惠,好有趣哦!怎么不是我中了这个诅咒,多浪漫啊!

 

“什么会吐出花来啊?”轻佻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伏黑惠差点召唤出鵺夺窗而逃。

 

只见五条悟走进教室笑着朝他的学生们打了个招呼。

 

“老师怎么来了。”“不是出任务去了吗?”“有没有带伴手礼呀!”

 

只有伏黑惠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桌子,手捏得很紧。

 

五条悟挑了挑眉,说道:“我来请你们吃饭,真希伤好了身为老师我也高兴嘛。”

 

话音刚落,不等其他人反应,随即接上:“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突然很大声地喊惠的名字:“伏黑惠同学。”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一下!”

 

预感到了五条悟要说什么,伏黑惠有点慌乱地站起来想要阻止他,桌椅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响声,但当他想要出声阻止的时候,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

 

糟糕……

 

“我喜欢惠,是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喜欢,不管他答不答应,我宣布五条悟就是伏黑惠的正牌男友兼未来老公,请大家帮我看着惠,不要让他被什么奇怪的偷腥猫搭讪了!”

 

伏黑惠不知该作何反应,因为在座的众人竟然接受度十分良好地鼓起掌来,真希还说“早就该这样做了,笨蛋悟。”

 

“所以惠的回答呢?如果不答应,我就从现在开始追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伏黑惠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只要一开口就一定会吐出一朵花来,那样也太丢脸了!!

 

“伏黑惠同学,请回答老师的问题!”

 

其他知道内情的人都开始偷笑,他们看伏黑惠的脸因为害羞和憋气双重叠加变得通红,只见五条悟期待地看着伏黑惠,被大声告白了的男孩却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

 

看上去就像恼羞成怒拒绝说话。

 

禅院真希拼命地向五条悟使眼神,得到真希大力支持的五条悟有些稀奇,他抓住就要路过他身边惠,语带委屈地说:“惠就这么不想理我?”

 

不是的。

 

伏黑惠想说话。但是他喉咙瘙痒的感觉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如果面对五条悟吐出花朵,这件事一定会被所有人拍照留念并且嘲笑上好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后都会拿出来说!

 

绝对不要!

 

“诶……悟你放手吧,惠喜欢成熟的大人,不会和你这样孩子气的幼稚大人交往的。”真希突然摇着头凉凉地泼冷水。

 

刚才不还在支持我留下惠的吗……翻脸的也太快了吧!还在这么想着的五条悟,听到自他进来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的伏黑惠出声反驳。

 

“说了五条老师并不幼稚的啊!”说完就突然弯腰咳嗽起来,随着他的咳嗽嘴里调出一朵朵粉色的椿花。

 

五条悟目瞪口呆,实在不明白他的小男朋友怎么会从嘴里吐出那么多花来,随着伏黑惠不断的咳嗽,椿花堆了一地,他有点心疼地拍着伏黑惠的肩,问道:“怎么了惠?被诅咒了吗?有没有去找硝子解咒,很难受吗?”

 

“咳……咳咳,离,离我……”伏黑惠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五条悟凑到他脸前,被伏黑惠愤怒地推开他的脸大声喊道:“我说离我远点!!咳咳,你凑这么近——咳,这些花,咳咳!根本停不下来啊!!”

 

“诶??”

 

禅院真希笑出声,对不清楚状况的五条悟说:“惠中了只要靠近喜欢的人就会吐出花来的诅咒,在诅咒祓除之前,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五条悟听到解释,整个人如同中了自己的无量空处。

 

“这么说……”

 

这一地的花,全都是惠爱我的证明?

 

他讲不出来的话,花语都替他说了出来。

 

“原来惠这么爱我啊~”五条悟把人公主抱起来,“要我离远点做不到,我们去找硝子想想办法吧~”

 

伏黑惠恼怒地把脸埋进男朋友的胸前,不想去看在围观拍照的众人。

 

去医务室的路上,他口中吐出的花朵堆满了五条悟的胸口,五条悟哼着不知名的欢快的调子,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椿花的花语是,理想的爱,无法传达的热情。

 

现在都有好好地传达到了。

 

END

 

 

柳刀

【五伏】玫瑰借火

BGM:Running In The Night


“送你四万万朵玫瑰够不够?” 


一、

  

  五条悟来到旅店的时候,十影法刚刚好追上来。

  他从驾驶座上下来,似有所觉地回头,就见暗沉沉的潮水从夜色深处蔓延过来,没过他招摇的红色跑车,又从他脚踝处淌过,鱼群洄游般往旅店上方攀爬而去,涌入最角落的窗户里。

  宵风轻轻吹拂,窗户边苍白的纱帘在夜空中安静飞舞,又在黑影掠过的瞬间析离破碎,轻飘飘坠在他脚边。

  像是一场沉默又凶狠的杀戮。

  他微微眯了眼睛,清楚看见领域陡然展开,旅店化作高耸悬崖,漆黑瀑布飞流直下,坠入深渊中溅起无数鸟状浪花。五条悟对那飞跃在半空中又扑...

BGM:Running In The Night


“送你四万万朵玫瑰够不够?” 



一、

  

  五条悟来到旅店的时候,十影法刚刚好追上来。

  他从驾驶座上下来,似有所觉地回头,就见暗沉沉的潮水从夜色深处蔓延过来,没过他招摇的红色跑车,又从他脚踝处淌过,鱼群洄游般往旅店上方攀爬而去,涌入最角落的窗户里。

  宵风轻轻吹拂,窗户边苍白的纱帘在夜空中安静飞舞,又在黑影掠过的瞬间析离破碎,轻飘飘坠在他脚边。

  像是一场沉默又凶狠的杀戮。

  他微微眯了眼睛,清楚看见领域陡然展开,旅店化作高耸悬崖,漆黑瀑布飞流直下,坠入深渊中溅起无数鸟状浪花。五条悟对那飞跃在半空中又扑翅而起的浪花很熟悉,是鵺。

  嵌合暗翳庭在这里毫无征兆地出现,那必定是十影法已经找准了人。

  “不像话,从我眼皮底下抢人,天底下从来都没有这个说法。”五条悟嗤笑,踩在黏稠的黑影上走入瀑布内。

  领域内倒是不同于外部的剑拔弩张,海面平静,水波温柔,一座漆黑灯塔立于礁石中央。

  白日冷淡,飞鸟无声于半空飞过,远处的岛屿安静崩塌融入海中,让人觉得像是走进了某个默片。

  五条悟看这场景觉得熟悉,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某个电影内的画面,模拟的风景应该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伊瓜苏瀑布。

  那是他和伏黑惠一起看过的电影。

  在某个骄阳夏日的午后,厚重窗帘遮住天光,房间空调开到最低,两个人一起裹着毛毯缩在沙发里,看完了电影失落的结局。于片尾曲中,茶几上啤酒罐身的水珠无声滑落,在素色桌布上渗出一圈深色的环。

  五条悟记得,那时的伏黑惠盯着那圈水迹很久,随后又抬起手,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素环戒指,突然问:“我们最后也会这样吗?”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担心呢?我可是最强的,难不成还有谁能阻拦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时的五条悟这么想着,一边飞快回答“不会哦”,一边吻了过去。

  或许是十影法传承了宿主的记忆,因此事到如今,在这个地点,它把电影的场景直接复现在了领域中。

  刚想到这里,五条悟就看到站在灯塔上熟悉的爱人。

  五条悟眯眼笑了笑,丝毫不管脚下正虎视眈眈地想要勾住他步伐的虾蟆,顺转术式发动,径直落在正呆呆看着海面的伏黑惠身边。

  “在想什么呢?”像是没有过任何分离般,五条悟亲昵地问。

  伏黑惠眨眨眼睛回神,动作缓慢地转过头来,翠色虹膜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根本没有投射出五条悟的倒影来。

  “在等这个梦结束。”他回答道。

  “梦?”五条悟皱皱鼻子,“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一个梦?”

  伏黑惠对他不怎么有耐心,不是很想回答。

  于是五条悟恶趣味上线,拿手指去一戳一戳伏黑惠的腰侧,扰得对方不胜其烦,只好打开他的手,老实解释:“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我应该是在一个旅店里,现在却出现在这么古怪的地方,那除了是梦,还能是什么?”

  五条悟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这种现象在很早之前就出现过了。

  十影法支配入侵的过程中,伏黑惠已经开始丧失自己作为咒术师的真实记忆,对咒术也没有任何印象,只能按照本能去推断目前所发生的一切。

  这样一来,对抗十影法就会变得更加凶险。没有咒术记忆的咒术师,和普通人并无区别,面对咒灵和咒术,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不过也并非毫无转机。几乎所有咒术师所学的第一条关于反抗领域的办法,就是展开自己的领域与之抵抗,而迄今为止,世界上还没有能和无量空处抗衡的领域,所以——

  想到这里,五条悟手指微微弯曲,形成结印的手势,面上却再度扬起笑容,手肘撑在灯塔的栏杆上,歪头对伏黑惠说:“那么,我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惠的梦境中呢?”

  伏黑惠在听到这句后愣了下,眸底竟出现一丝清明。但下一瞬,远处的海面就高耸而起,形成漆黑可怖的瀑布巨墙,飞快地朝着两人所在的灯塔压过来。

  “它发现我们了,快逃!”

  伏黑惠想都没想,拉着五条悟往灯塔下方跑去,层层楼梯回旋,两人在光影间隔中飞奔,五条悟任由他拉着,大笑起来。

  “惠!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在私奔?!”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伏黑惠回头谴责地看他一眼,但很快眼神就变成了惊恐。

  漆黑的瀑布瞬至眼前,冲破灯塔墙壁,朝着两人碾压过来。

  “别怕。”在浪潮快要触及两人时,五条悟突然说道。

  淡蓝色的咒力化作避风港将两人包围,于是一切都静止下来,碎石悬浮,水珠停在半空,快要被淹没的两人竟莫名得以生还。

  伏黑惠移动眼珠,看到五条悟一双眼眸剔透生辉,正将右手举在脸侧,结出陌生的手势。

  又一个领域在海浪中缓缓展开,半空中的碎石水滴都被篡改为赤红的玫瑰花瓣,不住翩然落在伏黑惠身上。

  五条悟很高兴的样子:“我只是想试着筛选修改下无量空处中的信息,没想到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伏黑惠不解其意,只怔怔地看着五条悟将手探到他耳边,变魔法一般凭空取出一支玫瑰来,最后递到他的胸前。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猛地坐起。

  晨风从一夜未关的窗户吹拂进来,奶白色的阳光洒进,铺在他脸颊手臂上,有种毛茸茸的温暖触感。那些漆黑浪潮和静默灯塔,还有……微笑安抚他的五条悟,都不见踪迹,好似幻觉。

  “只是做了个梦吗?”伏黑惠捂着胸膛,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对于如今恢复咒术师记忆的他来说,自己领域的反噬显得不足为奇,再凶险的浪潮也不会令他动容。

  只有贸然出现在梦中,面容一如年少的五条悟,才能让他怦然心动如往昔。

  他平复下呼吸,再度看向窗外,但令他困惑的是,本应该随风飘浮的白纱窗帘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而在旅店的楼下,五条悟正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格外骚气地单手撑着车窗翻进自己的敞篷跑车里。

  昨晚十影法的袭击来得突然,他的手机被遗忘在了车上,现在正亮着屏,疯狂地闪烁着信息框。

  五条悟划开手机一看,是伊地知给他发的一百多条信息。他只点开最后几条语音,立马听见饱受摧残的社畜颤声从手机里传来:

  “五条老师,你怎么也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找到惠了吗?”

  “惠怎么样?”

  五条悟翘翘嘴角,吊儿郎当地只回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有我看着,还能怎么样?不就是迟来的逆反期,吵架了以后还在离家出走吗?”

  说完他反手将手机扔在后座上,在晨辉中开始播放一首Synthwave绝尘而去。

  

  

  二、

  

  吵架是真吵架,离家出走也是真的离家出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费列罗。

  一天前。

      五条悟正把“罪魁祸首”塞进嘴里,咬牙切齿地将巧克力和坚果仁磨碎。

  然而舌尖上炸开来的甜腻味道也并不能让他愉快,他将被揉得皱巴巴的金箔包装纸往桌上一拍,臭着脸仰躺到沙发上。

  小朋友翅膀硬了,还敢离家出走了。五条悟瞪着天花板,愤愤地想。

  “走就走呗,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我都还没生气,他凭什么发脾气?就是仗着我宠他。”

  不管了,爱回来不回来!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了不成?

  他把长腿大咧咧地抻到另一端扶手上边,一边抖腿一边举起手机,噼里啪啦开始给硝子发line抱怨。

  如今和平时期,硝子在诊室也快闲出病来,估计正愁没点乐子,很快就捧场地回了信息:[所以,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才让你们闹得这么不愉快?]

  五条悟脸色一黑,恶狠狠地打字:[他说,我离中年发福就只差一颗费列罗的距离了。]

  对话框那头沉默两秒,然后发了十排“哈哈哈哈”过来。

  [你该对自己的年龄有所认知。惠都23岁了,你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他来迁就你。]

  惠在迁就他?有没有搞错。

  五条悟不认同地皱皱鼻子:[我看上去也没那么老吧,而且明明我才是把他从小照顾到大的人,你在说什么鬼话。]

  [……跟你谈恋爱绝对很辛苦,我更好奇惠居然忍到现在才决定离开你。]

  最后几个字看得五条悟格外不乐意,他立马纠正:[是离家出走,不是离开我。]

  [那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五条悟:“……”

  还不等他找理由反驳,硝子又打字过来:[他的东西是不是全部带走了?]

  五条悟环顾四周,房间内堆满了他的昂贵衣物和甜点,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少,但他又知道的的确确是有些什么东西不在了。

  他不死心,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仔仔细细地巡逻完所有的房间,连他们养的猫都被他抱出来,好好把猫窝里搜寻一遍。

  情侣牙刷只剩一支,猫猫狗狗毛拖鞋也只剩下猫猫的那双,毛巾只挂了一条,水杯只剩一个。反倒是衣柜里的衣服只拿了两件简单T恤,剩下的都整齐挂着。

  ……所以这到底是还打算回不回来?

  想到在吵架的最后,伏黑惠冷着脸说的那句“我受够了,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五条悟就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回硝子的话。

  这套高级公寓是他在伏黑惠毕业后买下的。等到装修通风的时间一过,他就连夜把伏黑惠裹在被子里,整个端到了新家的床上来。

  结果伏黑惠在第二天醒来后,茫然地环顾四周,以一种梦游般的口吻问他:“我这是在什么领域里吗?”

  五条悟被他的失措神情逗得哈哈大笑。

  好在伏黑惠从小就见识过五条悟的想一出是一出,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就松弛了神情,默默爬起来叠自己的被子。

  五条悟还倚在门边沾沾自喜:“惠被吓了一跳吧?这可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以后我们同居吧!”

  伏黑惠没理他,只问了一个不搭边的问题:“这里离我租房的地方有多远?”

  “干嘛问这个?你还想回去住?不要啦,都说了我们同居嘛。”五条悟说着就倒地毯上打滚,开始胡搅蛮缠。

  伏黑惠看神经病一样看他,深深吸气才按捺住怒气:“就算是同居,至少我得有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吧?你只把我搬过来了。”

  他着重强调了“搬”字,语气里满是对五条悟不懂搬家常识的谴责。

  五条悟表情僵住,干巴巴回了一个:“……啊。”

  “算了。”伏黑惠无奈叹气,摸摸后颈走向卫生间,“我今天先用你的。”

  五条悟侧头看过去,见窗外的晨光撒在伏黑惠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白光晕。被光线稀释得朦胧的剪影在洗漱台前站定,寻觅片刻,又蹲下来拉开抽屉,找了半会儿。

  “你这里没有新的牙刷吗?”伏黑惠大声问他。

  五条悟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哦,你用我的就好,反正我们是恋人嘛,都接过吻——”

  “请你闭嘴。”

  伏黑惠从台子上孤零零的玻璃杯里拿起牙刷,又转头去看挂钩,只看到了一条毛巾。拖鞋也只有一双,沐浴球也只有一个。

  “这里根本就只是单身公寓的样子,还说什么同居。”他嘴里满是牙膏泡泡,含糊不清地抱怨。

  五条悟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省,自己不经对方同意,贸然把人端过来的举动是不是不太周到。

  “这些东西都是五条家的人昨天帮我搬过来的,然后我晚上出差回来就直接去你那里了,还没来得及准备更多。”他干巴巴地说。

  伏黑惠刷好牙,开始打开水龙头洗脸,没有回话。

  估计是觉得这解释显得自己更加不靠谱,五条悟凑到卫生间门口,试图弥补:“不然……我今天去你那边,把你的东西全搬过来?”

  水流声戛然而止,伏黑惠抬起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他本身皮肤就白,如今被水浸湿面容,看上去更有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美感。

  他笑了起来,似乎没有生气,说道:“没什么,反正我东西也不多,就只是日常用品而已。今天下班回来我先买一份新的来用好了。”

  五条悟盯着他语结半晌,突然上前将他搂住,以额头在伏黑惠瘦削的肩膀上摩挲。

  “我去帮你买,今天没什么工作,现在立刻马上我就去。”

  “倒是不用这么着急……我反正都已经洗漱完了。”

  “我不管,我现在就是要去买。”

  “……”

  伏黑惠被他的体重压得往后仰去,艰难地拍拍他的肩膀,只好答应:“好吧,那,我等你回来?”

  于是五条悟就像是被满足了多么大的愿望一般,喜笑颜开一阵风似的跑出门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对自己昨日至今的举动进行复盘,经验总结自己做得不周到的地方,然后飞速思考着要给伏黑惠买的物件,走进商店悉数买好,又径直瞬移回了公寓门口。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浪费半秒时间。

  等他在门口站定,还没来得及抬手按铃,里边的人就跟有心灵感应般打开门,仰头朝他看过来:“欢迎回来。”

  五条悟有些许气喘,然后把怀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一件一件示意给伏黑惠看。

  “这是情侣牙刷,你先选你喜欢的颜色,我用另一只。”

  “水杯也是配套的。”

  “拖鞋是毛茸茸的哦,冬天快到了,我们一起换这个。”

  “还有花。”

  五条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束玫瑰来,径直塞进伏黑惠怀里。

  “庆祝我们同居第一天。还有其他的——”

  “好了五条老师。”伏黑惠捧着花打断他。

  五条悟立刻停下自己的絮絮叨叨,眼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忐忑:“怎么了?还缺什么吗?”

  伏黑惠被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只弯着眉眼看他,然后侧头挠了挠脸颊,又转回头笑着看他,偏偏就是不说话。

  五条悟更忐忑了,脸僵僵地又问:“你不喜欢吗?”

  伏黑惠便摇摇头,上前一步,轻轻吻了过去。

  

  三、

  

  所以……到底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开始频繁地吵架呢?

  还是说,交往的时间太长,就肯定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导致最后两人分离,无法挽回?

  在午睡的混沌梦境中,五条悟看到了病房里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惠。

  他有些恍然,争吵也好,疏远也好,导致最后伏黑惠离家出走的一切隔阂与不快,原来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五条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从衣柜里钻出,发现天已经全黑。

  以五条悟的体型蜷缩在衣柜里着实有点难受,爬出来的时候他两条腿都是麻的,悬挂着的衣服也被带动着滑落,盖了他满头满脸。

  正巧这时硝子打电话过来:“惠回来了吗?”

  “没有。”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用伏黑惠的衣服给自己系了个兔子耳朵,“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不同于刚知道两人吵架时的调侃,硝子这次沉默半晌后,才带上关切问道:“那你还好吗?”

  “挺好的啊。”五条悟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义,“刚刚还在衣柜里睡了一觉。”

  “你?在衣柜里?睡觉???”

  “啊怎样,你有意见啊。”

  这他妈怎么听都觉得不正常。硝子快被他气笑。

  “那我下次打电话过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准备在衣柜里上吊了?”

  五条悟大笑起来:“怎么可能,那到时候惠回家岂不是得吓死。”

  结果硝子又沉默了半晌,突然说:“你真觉得惠还会回来吗?”

  “他就是跟我闹脾气,气消了就回来了。”

  硝子毫不客气地指明:“你别忘了,十影法的事。”

  刻意扬起的唇角因为这句话耷拉下来,五条悟长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其实在那颗费列罗之前,我们还因为十影法的事情吵了一架。”

  硝子在那头耳所能闻地呼吸一窒,差点吼起来:“那你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找回来?”

  “你不要急嘛。”五条悟少见地好声好气,“最近,我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反思了很多。”

  那头的硝子努力控制住“你这人还知道反思”的吐槽,安静地听他继续讲。

  “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觉得是我在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惠身上,我替他做了太多决定,却从来没有问过他到底愿不愿意。”

  “……你难道不是对所有人都这副差劲态度?”

  五条悟不理她,继续说:“所以说,这次我打算给他选择的自由。他想要留在我身边,我就竭尽所能地保护他,要是他已经开始厌恶我,执意想要离开……”

  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很难说出口,酸苦的液体在心脏内积攒泡胀,五条悟扯扯嘴角:“那我也只能let him go.”

  察觉到他话里的难过,硝子声线变得柔和:“就算是他一去不回,消失在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也没有关系吗?”

  五条悟不肯去想象那样的场景,喉结微动,说不出话来。

  这时电话那边似乎有什么其他人声,于是硝子将电话挂起,过了片刻才返回继续说道:“悟你听说过猫咪的告别吗?”

  五条悟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硝子解释道:“听说猫咪在去世之前,会特意向主人告别,为了不让主人伤心,它们会在告完别后离开家,寻找一个主人找不到的地方独自死去。”

  五条悟被她话里的不祥激怒:“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硝子丝毫不怕他:“如果是感情殆尽,下定决心要离开,大可以无声无息地一走了之,又何必非要和你纠缠吵闹这么久?”

  “上周聚会,你们不是在KTV也因为切歌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吗?可是在你负气离开之后,惠一个人在角落默默坐了好久。虎杖以为他喝醉了想要带他回家,凑近一看,才发现他正闭着眼睛安静掉眼泪,脸颊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湿漉漉反出一片水光,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

  这种事情,怎么都没人给我说呢?五条悟光是想象着那个画面,自己都快掉眼泪了。

  “所以,会不会这段时间的每次吵架,都只是惠不太懂得如何表达的告别呢?你也知道,十影法反噬在江户时期的记载中,后果是非常非常严重的。”硝子也说得有点难过,掩饰般笑了笑,“当然啦,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五条悟清清嗓子,鼻音有点重:“我这就去找冥冥,她肯定有惠的情报。” 

  硝子笑出声来:“这倒是不必了。毕竟惠也算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找冥冥买情报的事情,我来全权负责。”

  她将电话拿远,打字给五条悟的line发去刚从冥冥那里得到的情报,最后又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在这种关键选择面前,可不要掉链子啊。”

  还不等五条悟回话,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五条悟仔细去看Line上的内容,意料之外地挑挑眉梢,竟松了口气。

  硝子将伏黑惠离开东京以后的行踪都发了过来,从地图看来,伏黑惠先是去了横滨,然后是大阪和北海道,而现在,竟是在海洋对岸的阿根廷。

  跑得可真远。五条悟笑了起来。

  但这个路线,怎么看都不像是决绝离开吧?那可是他们以前规划过的旅游路线,要是真的像惠说的那样,“受够了,再也不想看见”,又何必仔仔细细地走这样一条路线呢?

  根本就像是在偷偷期盼着五条悟找过去一样。

  心里的大石落地,五条悟回了硝子一句:[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这根本不是告别。]

  [?]

  五条悟飞速打包好行李,精神抖擞地将自己打理整洁,还喷了伏黑惠曾夸赞过的那瓶香水,仿佛马上就要去赴约。

  他回道:[惠是在告诉我,他想我了。]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立马买好了前往阿根廷的机票。

  

  

  四、

  

  十影法的反噬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那本是一次有惊无险的任务,已经熟稔掌握领域的伏黑惠轻松展开嵌合暗翳庭,转眼间就将咒灵一网打尽,然而在任务结束的时候,身处嵌合暗翳庭中的虎杖发现了不对劲。

  “伏黑。”虎杖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你有没有发现……你的领域想要攻击我?”

  “怎么可能——”伏黑惠一边说着一边想关闭领域,却被肩膀处传来的剧痛打断。他不肯置信地低头,看到从自己领域里伸出的漆黑利刃,正贯穿自己的左肩。

  “伏黑!”虎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而旁边的钉崎反应更快,用自己的咒具牢牢抵住想要继续攻击伏黑惠的利刃,揽着他远离至领域角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钉崎转头怀疑地看他,“伏黑,你应该不是那种,疯起来连自己都杀的性格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伏黑惠按向自己的伤口,心却沉沉坠了下去。

  那处伤口极其凶险,要不是他凭借直觉挪动了身躯,那根利刃会直接刺穿他的心脏。

  可是,咒术师的领域怎么会攻击咒术师本人呢?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不料下一秒领域中的海浪就像失控了一般,剧烈汹涌起来,成千上万的式神从巢穴深处涌出,对着这边的三人组虎视眈眈。

  “喂,伏黑,你还能控制它们吗!”钉崎脸色都白了,“我们三个中可只有你掌握了领域!”

  想要脱离领域,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战胜施展领域的咒术师,要么就同样用领域对抗,如今的情况,难不成是要他们攻击伏黑惠?

  伏黑惠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他竭力抬起手指想要结印,可不论怎么调动咒力,嵌合暗翳庭都毫无反应,甚至他隐约感受到了抵抗的力量。

  眼见曾经熟识亲密的式神就要攻击过来,伏黑惠无法,只好嘱咐道:“你们两个,马上来攻击我!”

  “可是——”虎杖还想说什么,但还不等他说话,式神们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攻击而来,那些从小伴随伏黑惠长大的式神突然变得陌生,铺天盖地的利爪尖牙都冲着曾经的队友,伏黑惠心脏骤停,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把长刀,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就要刺下。

  只要自己的咒力供应消失,领域就能停下来——

  就在此时,却突然有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伏黑惠的手腕,刀尖堪堪停在胸前,近在咫尺的式神仿佛被冻结,俱是静止在半空无法动弹。

  伏黑惠缓缓抬起头,看到眼罩被摘下的五条悟,正露出一双湛蓝的眼注视着自己。

  他的语气依旧轻松:“谁能汇报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呀?”

  伏黑惠直到现在才露出些许张皇神情:“五条老师,我的领域……不听使唤了。”

  他在说完后就看到五条悟的神情凝固一瞬,一旁的虎杖也敏锐察觉到老师的情绪变化,紧张地问:“是不是很严重?”

  五条悟复又笑起来,护住自己的学生展开领域,轻松解除了嵌合暗翳庭的围困。

  “没事,不严重,有我在呢。”五条悟安慰道。

  

  

  “不要听悟乱讲,你有权知道事情真相。”等到了医疗室,硝子却一脸严肃地告知伏黑惠,“问题很严重。”

  五条悟似乎有点想打断她的话,却被硝子毫不留情地推到医疗室门外,大门在他面前猛地关闭,五条悟一时心急,也忘了自己完全有能力破门而入,只急冲冲地跑到玻璃窗前,小心翼翼地观察伏黑惠的神情。

  室内,硝子拿出一份陈旧的档案递给伏黑惠。

  “悟以前应该给你讲过五条家与禅院家的恩怨,在江户时期,两家家主有过一次御前比武,最后同归于尽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伏黑惠点头,但不明白这和他的领域有什么关联。

  硝子继续解释:“通过记载,我们发现,在那场御前比武中,五条家主是因为咒力枯竭而死,而禅院家主,则是因为自己的术式反噬,被曾经忠心耿耿的式神扑杀,最后被拖入影子中,甚至尸骨无存。”

  伏黑惠呼吸一窒,下意识翻开手里的档案求证,越看脸色越是苍白,上边的白纸黑字都凿凿证明着十影法的危险性。

  “意思是……我以后都不能使用术式了吗?”伏黑惠低着头问。

  硝子很是不忍,但还是如实道:“不仅仅是不能使用术式。十影法术式如今而言,更像是已经拥有了独立反抗意识的咒灵,只要还没有杀死你,它就会如影随形,一直出现,甚至……杀害你身边的人。”

  伏黑惠手指一颤,差点将手里的档案撕坏。

  而这时五条悟终于忍不住踹门进来:“惠别听她瞎说,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硝子不认同道:“十影法的出现不会有任何规律,难道你要把惠锁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吗?”

  “又有什么关系,惠本来就应该留在我身边。”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但五条悟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转而对伏黑惠伸出了手:“所以,惠,别担心了,我们回家。”

  伏黑惠努力集中精神,顺着伸至眼前的那只手,往上看到了五条悟没有笑意的面庞。

  “我们回家好吗?”五条悟依旧没有笑,语气里几乎有请求意味。

  伏黑惠完全无法拒绝,只顺从地点点头:“好,我困了。”

  他将手放到五条悟的掌心,这才看到对方松弛神情,复又笑起来。

  

  然而在当天晚上,十影法就再次反噬。

  原本柔软干净的床榻突然渗出冰凉漆黑的液体来,伏黑惠在睡梦中只觉得自己陡然一沉,就往黑影沼泽中掉下去。

  他身旁的五条悟立马惊醒,手疾眼快地扯着伏黑惠的睡衣把他捞回怀中,翻身退后到窗边打开了灯。

  直到看清床上汹涌翻滚的触手浪潮,伏黑惠这才醒悟过来,硝子所说的“问题很严重”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他不使用术式,甚至是不引导咒力的睡眠时期,自己已然失控的领域都会如附骨之疽般,想要找到他的疏漏之处,将他拖入沼泽之中。

  如果现在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五条悟而是某个普通人的话,两个人都不会这么幸运地存活下来。

  似乎是猜到他的想法,五条悟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抬手发动了领域:“没关系,交给我吧。”

  明明是自己导致的术式失控,却要把责任全权交给他人,这样……真的好吗?

  伏黑惠张张嘴,但看着五条悟坚定抿起的唇线弧度,他又说不出话来。

  

  

  驱逐领域这件事对于五条悟来说,当然只是抬抬手指的事情,但十影法的反噬绵绵不绝,就算被驱散,下一次也会再次找上门来。袭击通常是在深夜,最开始是偶尔一次,后续却变得越来越频繁,夜夜皆然。

  普通的咒术师一天展开一次领域已是极限,就算五条悟异于常人,每晚都要展开领域抵抗十影法,也会对他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

  他眼底下有越来越重的青黑阴影,在任务期间也会显示出疲态。他每天摄入被硝子嘲笑为“致死量”的糖分,不仅仅是为了维持无下限术式,更是为不期而至的十影法反噬做准备。

  这是一场漫长无休止的战争,对战的双方是十影法与六眼,也是五条悟与伏黑惠。

  他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生矛盾的。

  长期睡眠不足使得两人都变得易怒,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爆互不退让的大吵,最后又是互不妥协的沉默。

  偌大的客厅里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两端,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给谁发着什么样的信息,偏偏就是彼此不说话,只有一起抚养的长毛猫咪黏糊糊地从沙发这边的脚踝蹭到沙发那头的膝盖。

  猫咪甩甩尾巴,在伏黑惠大腿上端坐,拖长声音软绵绵地喵了一声,那双湛蓝眼睛总能让伏黑惠联想到自己的爱人。

  于是他叹了口气,打算主动开口求和,可就在他刚张开嘴的瞬间,黑影铺天盖地而降,遮蔽掉他所有的感官。

  这次袭击就像是一场梦。伏黑惠看到失去记忆的自己陷进嵌合暗翳庭的深处,随后场景渐渐变幻,化作黑白色的建筑群。

  塔楼高耸入云,宫殿檐牙迭叠,身着影纹长袍的伏黑惠从走廊缓缓而过,侧头看向庭院中簌簌而落的苍白樱花。

  而后看不清面容的人群聚拢在庭院边缘,坐在庭院前方高座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于是另一端人群默契避让,分出一条道路来。

  伏黑惠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同样着华服而来的五条悟。

  有人敲响了战鼓,唯二能看清面容的两人在庭院两端站定,齐齐结印,在战局初始就展开了各自的领域,俨然是都做好不死不休的打算。

  这是……伏黑惠觉得熟悉,想起了在档案中看到的御前比武。

  周围的人群都在为自己的家主高呼喝彩,高座上的人发出肆意的尖笑。

  “五条!五条!”

  “禅院!禅院!”

  每个人都在呐喊着家族的名号,可每个人都不曾呼喊过正在殊死搏斗的两人名字。

  是了。伏黑惠回忆了下,想起档案中的确是没有记录两位家主的真实姓名的。

  鵺在此刻啄向五条悟的左眼,这一击五条悟本来不及避开,但对面的伏黑惠似乎在最后关头犹豫,于是鵺扭头转了方向,只在五条悟脸颊落下一道锐利血痕。与此同时,五条悟指尖微弹,一招[赫]径直朝着伏黑惠攻去,却又像是打偏,只擦破那身绣着禅院家纹的长袍,轰在庭院边缘的柱子上。

  高座上的人对这久久没有结局的比武开始厌烦,猛地拍向扶手,很是不满地大吼起来。于是武士从角落倾巢而出,将观战的人群都团团围住,长剑对准手无寸铁的族人,屋檐上的弓弩在白日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伏黑惠无法,只好全力发动领域,试图将嵌合暗翳庭扩散到极限。

  但就在这瞬间,十影法开始了反噬。无数触手从黑影中探出,竟不再攻向对面的五条悟,而是缠绕在伏黑惠的腰间,拖着他往幽暗深渊坠去!

  对面的五条悟立马变了脸色,同样结印将自己的领域扩散至最大,以之与十影法抗衡。那些触手很快意识到了有人在阻拦,分出部分攻向五条悟结印的手,将他的掌心指节全部刺穿。

  五条悟的领域缩小些许,十影法更是得意,耀武扬威一般,缓缓拖拽着伏黑惠下坠。不料五条悟竟丝毫不顾自己手上的重伤,依旧保持着结印的姿势,一边咬牙维持着领域,一边冲了过来,腾出空闲的左手拉住了伏黑惠的衣襟。

  利刃从深渊中探出,再度刺穿五条悟的左臂,伏黑惠大喊起来:“放手!不要再管我了!”

  “是你赢了!从一开始就是!”

  他在刺目天光中看到上方的人露出微笑来,这一笑就似一刀,刺得伏黑惠心脏绞痛,脸上湿漉漉不知道是自己的泪,还是从对方身上滴下来的血。

  又是几道利刃刺向五条悟的指节,他被痛得手指一颤,差点抓不稳伏黑惠的衣襟。

  他一向是怕痛的。伏黑惠想着,又大喊起来:

  “是你赢了!放手吧!”

  五条悟根本不管不顾,只再度上前,俯身以牙齿咬住伏黑惠的衣领,拼尽全力也要把他拉上来。

  伏黑惠声线都在打颤:“好了……可以了,可以了!这场比武本来就是死局,你快放手!”

  “惠。”五条悟咬着那截衣领,含糊不清地呼喊道。

  他缓缓抬头,湛蓝的眼睛里倒映出伏黑惠苍白的脸。

  “你说……我们这像不像殉情?”

  微风乍起,庭院里的樱花花瓣往两人所处的深渊安静掉落,像一场今年的初雪。

  伏黑惠一怔,梗得说不出话来。

  他眼睁睁地看见面前那双湛蓝双眼被染上灰暗,对方的领域如同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最后在十影法的反噬中渐渐消失。伏黑惠又要流下泪来,用尽全力伸手往上一推,将五条悟推离十影法的侵蚀范围,同样自己也在反作用力下坠入深渊。

  这的确是一场殉情了。

  如果真有转世……可以在三途川的尽头等等我吗?

  伏黑惠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看到河流尽头的熟悉身影。

  

  但就在此时,更为强大的领域突兀降临,一举破坏十影法的陷阱,塔楼宫殿都消失不见,星辰宇宙显现其中。

  ——这才是[无量空处]。世间仅有的六眼,与五条家传承至今的术式相结合,才能形成如此强大,不惧万物的领域。

  伏黑惠直到此刻才从久远画面中清醒过来,看到了站在银河中央的五条悟。

  五条悟眼底下的青黑更加深了,但还是努力扬起笑容,好声好气地率先求和:“惠,还在生我的气吗?”

  伏黑惠终于明白过来,刚才的所有画面都只是十影法的再一次侵蚀罢了。

  那么……在不久的未来,十影法也会持续不断地消耗五条悟,直到他咒力枯竭吗?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重演了。

  

  他就是在这个瞬间,做好了离开的觉悟。  

  

  

  五、

  

  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

  在平复好心情后,伏黑惠收拾好东西,打算按照计划,前往电影中的那个瀑布。

  他在旅店结账的时候,老老实实地说明了窗帘神秘失踪事件,老板一脸困惑,表示大为不解,但还是经不住伏黑惠执意要赔偿,被迫收下了他多给的一笔小费。

  伏黑惠的背包很轻,只有那几个五条悟买的情侣款日用品和两件换洗衣服,其他东西基本是在旅途中买的一次性用品。

  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有这种不计后果的肆意消费,但如今十影法反噬越来越频繁,能活一天就是一天的运气,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到日本,存钱于他而言,自然也用处不大。

  他在离开旅店时看了看自己前晚住处的窗户,眼眸一缩,看清了窗沿上漆黑的刮痕。

  很显然,昨晚在他睡着期间,十影法已经找上门来。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存活到现在呢?

  伏黑惠不由得想起梦里出现的五条悟,但随即又晃晃脑袋,把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在离开之前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以致于他清晰看见五条悟眼里的受伤和恼怒,这种情况下,那个从不吃瘪的人怎么可能会追上来。

  “运气好而已吧。”伏黑惠束了束背包肩带,往计划的目的地走去,“总之……又多活一天。”

  

  一个人的旅途总是显得格外惆怅。

  伏黑惠站在瀑布边,想起两人之前做好的旅行计划,如今却只剩自己只身在这里了。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导致一旁的神父害怕这又是某个打算为情自杀的旅客,还上前来试图递给他一本《圣经》。

  他沿着瀑布往南走,终于看到了海滨红白相间的灯塔。不同于领域中静默灰暗的模样,灯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海鸥清唳盘旋,旅客络绎不绝。

  海风从南极的方向吹来,夹杂着冰与苔原的气息,伏黑惠深深呼吸,突然有种想法——或许在这里结束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面朝南极的方向开始驻扎帐篷,昨晚十影法入侵的事让他不敢再住旅店,毕竟要是这次真熬不过去,旅店里的人想必也会被牵连受伤。

  “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伴随着夕阳下落,旅客也渐渐散去,伏黑惠在干燥冰凉的岩石上生了一簇小小的篝火,披着毛毯捧着自己的水杯,开始安静等待十影法的到来。

  术式的入侵和长期的旅途让他格外疲惫,还未过片刻,他就觉得眼皮沉沉,开始打起瞌睡来。

  也恰巧是在这个时间,有黑影从海水中蔓延开来,沿着岩石缓缓攀爬,没过那团篝火,最后缠绕在了伏黑惠的小腿上。

  伏黑惠对此毫无察觉,失去记忆的他,只觉得自己是又做了一个梦。

  

  

  白日高悬,没有温度的阳光只让人觉得刺眼。伏黑惠难受地眯起眼睛,忍不住抬手挡了下光。

  这里是一条空旷无人的盘山公路,海浪在他右侧不住安静拍打礁石,左侧的沙漠里约书亚树静默矗立。伏黑惠站在原处犹豫了下,打算抬步往前走去。

  “既然是梦的话,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梦见这样的地方呢?”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在伏黑惠身后响起。

  他猛地回头,看到了悠闲站在沿海公路中央,戴着墨镜的高个男人。

  再度赶到的五条悟笑了笑,走上前来:“又见面啦。”

  伏黑惠对那个“又”字感到奇怪,正要询问来人是谁,却被对方自来熟地拉住手腕往前走去。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就是我的梦里?伏黑惠心想着,嘴里不太耐烦回答。

  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期待听到回应,自顾自地解释道:“约书亚树国家公园,是之前我们约定要来的地方。我想,你大概是觉得可能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下一个目的地了,所以才会将这个场景复现出来。”

  五条悟探头看了看脚下的海浪,耸耸肩:“十影法的地理似乎学得不太好,西海岸可不会出现在这里。”

  伏黑惠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努力理清思绪:“我和你有过这样的约定吗?”

  五条悟回头注视他许久,蓦地笑起来:“当然,我们可是恋人关系。”

  伏黑惠半信半疑:“那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五条悟心想你连自个儿都给忘了还能指望你记得谁?但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指不定两人又得吵架,就干笑两声,避而不谈了。

  伏黑惠见他不愿回答,也就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如果说非要有个目的……那可能就是等它来吧。”

  它?伏黑惠心里莫名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忍不住回头往身后看去,生怕有什么怪物已经追了过来。

  但下一秒就有温暖的掌心遮住了他的视线。

  “不用担心。”五条悟安抚道,“有我在,一切都没问题的。”

  他单手捂住伏黑惠的眼睛,带着他往前缓步而行,右手却抬起开始结印。

  “我们以前约定过,惠,我们会去横滨看鲸鲨和水母,会去大阪环球影城,去北海道滑雪,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看瀑布,同样的,我们也会来到这里,看向着银河朝圣的约书亚树。”

  在他们身后,漆黑浪潮涌动,幻化成魔虚罗朝两人攻来。然而五条悟的顺转术式将之隔绝在外,根本不能靠近他们分毫。

  “所以不用担心,现在太阳快下山啦,我们很快就能抵达终点。”

  伏黑惠对十影法的攻击毫无察觉,只疑惑地问:“终点……会有着什么呢?”

  顺转术式外,十影法被五条悟的干涉激怒,越来越多的式神从海洋深处簇拥而来,将天光悉数遮蔽,暗沉沉地压下来。无数式神的獠牙尖爪抵在顺转术式之外,除了一双双紧贴面前的泛绿兽眼,前方看不见丝毫其他事物。

  五条悟指尖有着咒力莹莹的光,在黑暗中宛如灯塔。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终点吗?终点……会写着你我永恒的名字。”

  伏黑惠被他逗笑:“什么啊,好奇怪。”

  五条悟也笑,不再答话,在魔虚罗最后奋力一击时展开领域——

  于是黑影节节败退,西海岸和沙漠在顷刻间复苏颜色,勃艮第红的夕阳层层铺洒,克莱因蓝的海浪往返冲刷,晚霞葳蕤,群星璀璨。

  公路前方便是五条悟的跑车,他将伏黑惠带到副驾上坐好,这才松开了手。

  伏黑惠睁开眼睛,被眼前的美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果然只是个梦吧。”

  坐在驾驶座上的五条悟大笑起来,扭转手臂拍拍后座,转瞬之间,重重叠叠的玫瑰赫然挤满后座,鲜红花瓣在晚霞辉映下显得更加灼目,像是被夕阳点燃。

  伏黑惠目光一直在满后座的玫瑰上逡巡,连眼底都被染上一层火色。

  五条悟用力踩下油门,跑车朝前飞驰,在凛冽的风中,玫瑰花瓣被席卷飞起,像极了腾空的星火。

  “从来没有人送我这么多花。”

  风刮在耳边猎猎作响,五条悟没听清,转头大声问:“什么——”

  伏黑惠只好也拖长声音大声回答:“我说——从来没有人送我这么多玫瑰——”

  这话又让五条悟笑得前俯后仰:“你只是不记得了!这话你在六年前就说过了!”

  “六年前?”伏黑惠有些好奇,凑到驾驶座旁,“六年前怎么了?”

  “惠,我们已经交往六年了,在我向你告白的那天,你已经说过这句话。”五条悟解释道道,“所以我还要送你多少玫瑰,才能让你知道,我缺你不可呢?”

  他再度踩下油门,却是转移目光注视着伏黑惠,在以额头同对方相抵时,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懵懂。

  “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们是不是会分开?又为什么宁愿不辞而别,都不肯说出一句思念?为什么要用争吵来掩盖恐惧,又为什么要用拒绝来隐瞒不舍?”

  “是因为我送的玫瑰还不够吗?”五条悟眯着眼笑,“那送你四万万朵玫瑰够不够?”

  伏黑惠被他的话震住,在望进那双眼睛的一瞬,整个灵魂都像坠入冰川,陡然清醒过来。

  “五条……老师?”他试探地问。

  “终于记起我来了啊。”五条悟像是早有预料,腾出手拍了拍伏黑惠的头。

  “这是哪里——小心!”伏黑惠刚准备打量周围环境,就看到前方沿海公路戛然而止,高速飞驰的跑车前方已经是悬崖,他急忙想要去掰回方向盘,可五条悟却在此时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整辆车都往着巨大夕阳跃去。

  伏黑惠呼吸骤停,下意识就想结印召唤式神,而五条悟单手就将他的动作包裹住,还闲闲地开着玩笑:“惠,你说我们这像不像殉情?”

  刹那间记忆飞速倒流至数百年前,花瓣席卷,死亡近在咫尺,同样也是这个人,淡然地问出同样的话。

  轮回宿命仿佛一条绳线在眼前清晰可见,电光火石之间,伏黑惠从中抓住了最优解——

  他沉声说道:“我不要殉情,我要我们一起活下去,一直在一起。”

  仿佛时光静止,跑车停滞在半空中,五条悟终于放开他,舒适地倒进自己的座位靠背里。

  “这些话早点说不就好了吗?”他半真半假地抱怨,“憋在心里得多难受啊。你都没见着你今天在瀑布旁的表情,一脸生无可恋,神父都担心你殉情。”

  伏黑惠没想到那个尴尬场景被他看见了,顿时窘得侧过头咳嗽两声。

  五条悟还在喋喋不休:“所以啊,相信我说的话吧,把这一切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十影法……”

  “不可以。”

  “……啊?”五条悟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顿时有点傻眼。

  伏黑惠从位置上站起来,张开双臂面向近在眼前的巨轮夕阳,看上去像想要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

  “两个人的感情可从来都不是仅靠一个人的努力啊,五条老师。”伏黑惠微微仰头,下巴与喉结在光晕下形成姣好的弧度,“所以,也请你好好休息一下,让我来努力一把吧。”

  “这次,换做我来跑向你。”

  话音刚落,他放任自己朝后倒去,重重地躺倒在玫瑰丛中,恰巧此时十影法趁虚而入,黏稠漆黑的沼泽陡然出现,瞬间就将躺倒的伏黑惠吞没不见。

  “惠!”五条悟连忙去拉,三下五除二撤掉了领域,任凭十影法将自己也吞没进去。

  

  

  这似乎是个梦的延续。

  五条悟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穿着一件长袍,站在一条静静流淌的河川中。脚下的河泥黏腻漆黑,显然是十影法幻化而成,而周遭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彼岸花,苍白的细长花朵繁茂盛开,在沁风中微微摇晃。

  五条悟不禁咂舌,这怕不是十影法把三途川都给复现出来了?

  也太不吉利了。他不高兴地撇撇嘴,正打算抬抬手指驱散领域,又想起伏黑惠刚才所说的话,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立即发动。

  而后他就看见河流的远处有人正涉水而来——那是穿着影纹长袍的伏黑惠。

  脚底的河泥顿时骚乱起来,开始蠢蠢欲动往来人的方向攻去,无数漆黑触手在彼岸花的间隙腾起,往伏黑惠径直攻去。

  “惠!”五条悟下意识就要展开领域,但还不等他发动,那头的伏黑惠就从身后拔出长刀,利落斩断了朝他卷去的触手利刃。

  “别担心。”伏黑惠再度抬脚,河流里的虾蟆源源不断地抱住他的脚踝,试图阻拦他的动作,可伏黑惠咬牙向前,手起刀落,将一切阻力都统统斩断。

  五条悟终于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十影法的反噬也并非无解。其一是让旁人以自己的领域来抵抗,次次击退十影法的侵袭;其二,则是调伏。

  既然术式如同时式神一般拥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么只要咒术师本人能够再度调伏自己的术式,就不会再受到反噬。

  比起全权将所有责任都交给五条悟,伏黑惠更想选择的,是第二种方法。

  他这是在调伏十影法。

  在想清楚这一切后,五条悟干脆垂下手来,安静地站在原处,等着自己的恋人披荆斩棘而来。

  伏黑惠同他心有灵犀,低低笑了声,更加拼死相抗地同领域里的式神战斗。

  千万式神都无法吓退他分毫,再泥泞的路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三途川的水不深,只没过了伏黑惠的膝盖。他迈开脚步的动作缓慢又艰难,但却执着地盯着彼岸花丛中的五条悟,像是要把他铭刻进眼里,然后一步一步地渡了过去。

  他战斗得有些累了,提着刀微微喘息,直到最后,他拨开一丛丛花朵,终于走到了五条悟面前。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花瓣摇曳与水汽弥漫,十影法的攻击蓦地停止。五条悟依旧垂着手,含笑看向伏黑惠,最后等到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六、

  

  等五条悟回家时,迎接他的是怒气冲冲的猫咪。

  他离开的这两天,猫俨然已经将整个房子当做自己的领地,听见开门声后立马跑过来对不速之客示威。

  五条悟当然不宠着它,捞起猫咪就是一顿搓揉,直到把人家毛都撸得乱糟糟的,猫才气急败坏地逃离他的魔爪,躲进窝里充满怨念地暗中观察。

  房间里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费列罗的空盒和一堆被打开的金箔纸都散在桌面上,沙发里堆满了他的衣服,牙刷只有一支,毛拖鞋也只剩下猫猫的那双,毛巾只挂了一条,水杯只剩一个。

  伏黑惠并没有回来。

  在十影法被击退的那天,伏黑惠向五条悟道了别,继续进行自己未完的旅途。

  两人都清楚,十影法的调伏远不如式神调伏那么简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因此在伏黑惠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还会继续遇到十影法的突袭,继续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但这次,伏黑惠拒绝了五条悟的参与。

  “这是我的术式,所以必须由我来战胜它。”伏黑惠安抚地朝五条悟笑笑,“不过我会永远记得,拼死取胜而不是以死取胜的。”

  五条悟对他如此坚定的觉悟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耸耸肩:“硝子说得果然没错。”

  “什么?”

  五条悟拍拍他的头:“你果然长大了。”

  伏黑惠又是气又是好笑:“如果您还记得的话,我似乎已经23岁了。”

  “好好好。”五条悟朝他妥协,“总之,等到处理完这一切,就回来吧。”

  “我会在家等你,一直。”

  

  

  其后又过了半个多月。猫咪已经被五条悟折腾得不胜其烦,甚至还跟在来做客的虎杖后边,企图离家出走,结果被观察入微的五条悟捏着后颈拖回来,凄厉叫声绕梁三日而不绝。

  五条悟有意识地开始整理房间,还久违地买了菜,跟着网站上的菜单复习了几个菜式,有幸尝过一次的硝子对此表示:“yue。”

  只是太久不做技艺生疏了而已,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大厨水准了!围着粉红hello kitty围裙的五条悟老不乐意了,委屈地叼了一勺汤尝尝,满意地点点头。

  整个厨房热气腾腾,随着他揭开锅,肉香引来了猫咪,终于放下深仇大恨,绕在他腿边不住喵喵叫唤。

  他就是在这个瞬间,像是有了心灵感应般,鬼使神差地就走向大门。

  是他吗?

  五条悟有点怀疑是错觉,但在犹豫半秒后,他还是抬手打开了门。

  于是他便看到风尘仆仆的伏黑惠正站在他的面前。

  伏黑惠似乎黑了些,也瘦了些,但精神看上去不错,眼睛也闪闪发亮。他手里甚至还捧着一大束玫瑰,鲜红花瓣在背后落日的照耀下仿佛快要燃烧起来。

  伏黑惠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侧头挠了挠脸颊,又转回头笑着看他,语气里带上点小雀跃:“在路上钱花光了,只剩买火车票和玫瑰的钱了,所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五条悟第一次不知道对眼前这人说什么才好,他梗了半天,最后放弃似的长舒了口气,径直揽过朝思暮想的人吻了过去。

  

  “欢迎回家。”

  

  

  <完>

  

  

  ——————————

  

一些后记小声逼逼:


1. 一个不太有意思的公路文(其实也没有很公路)依旧是花里胡哨的设定,要是大家喜欢就好啦;

2. 十影法反噬和无量空处的设定都有私设,希望不会影响大家阅读;

3. 中间写的御前比武的故事,其实是《常夜灯》很早之前就预想好的结局www

4. 这篇也拖了好久啊,本来想七夕发出来的,没想到我真的慢到超出自己想象,就……现在才发了,果咩;

5. 最后的最后,希望大家还能继续喜欢悟惠酱呀!虽然已经处暑了,但summer never ends!


     谢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