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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7k

  

  《但为君故》

  

  王也觉得这座山上的太阳比武当山的冷，以前这个时候，他在武当晒着比体温略高的暖阳，昏昏欲睡中，听着师父师兄弟们练功的动静。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为了弥补现实和记忆里的温差才打起太极来，太极是他最拿手的把式，练起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脉络通畅。

  山间郁郁葱葱的古树仿佛透着寒气， 在他一招一式的身影背后，古朴苍老的道观仿佛一位经年未醒的先贤。

  练到转身搬拦捶，道观素净的小门里走出一个小道士，年纪不大，却很沉稳老成。

  王也收了势，对方朝他走来，把长袖下一件东西交给他。

  王也接过，当即抖开布袋，一件吊坠大小，纯金的乾坤圈掉在掌心。

  他收好，恭敬抱拳道谢，对方亦微躬行礼。

  辞别山门，王也慢吞吞朝山下走，揣在兜里的指腹摸索着乾坤圈上细碎的纹样，心不在焉的脸上，几分落寞。

  同几个上山挖草的农夫擦肩而过，他们交谈的声音远了，王也的思绪飘回两个月前。

  怎样悲欢离合的两个月。

  

  起点是那个南方小城，那天晚上他陪冯宝宝逮捕一个在逃的异人罪犯。

  九死一生的年轻夫妇获救后抱作一团，连感谢恩人的话都来不及说，眼泪鼻涕流花了脸，心碎哀痛的哭声听得王也都鼻头发酸，如果那畜生没被公司后勤带走，他绝对会再去踹两脚。

  冯宝宝看着这俩人，难得抒怀出一句：“他们感情还瓜好的。”

  王也从同情的情绪里回过点神来，跟捧哏一样捧场：“多亏您天降正义，拯救了一对儿苦命鸳鸯。”

  “谈恋爱有那么好耍吗？”

  王也把她的四川口音学得很蹩脚：“好不好耍，你自个儿耍一个呗。”

  “我吗？和谁？”

  她冷不丁这么问，王也心脏跟漏了拍一样错乱。

  祖宗诶，她怎么这个时候心血来潮。

  异常的不是冯宝宝，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他自己。那不知何时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的念头，他有意自欺忽视的情愫，此刻被她心血来潮的一铲子盲铲中了。

  他自个儿都没摸清的底细，突然中内伤也只能憋着。

  王也不动声色地躲开她认真的眼睛：“我哪儿知道……你喜欢谁谁喜欢你呗，比如……”话到这里就梗住了，说不出来。

  冯宝宝满脸凝重地思索一番：“陆琳？”

  王也差点被空气呛住，内伤又重了一层：“我擦……谁跟你说的？！”

  “陆玲珑说过她哥喜欢我。”

  哟呵，还挺自豪啊？王也的拳头又紧几分，老王老王，你也真是，非嘴贱提这茬做什么。

  “听话别只听一半啊……还要看你喜欢呢。”半晌他才憋出这么一句来，王也悲哀地发现，自己甚至不敢问她喜不喜欢陆琳，明知道答案可能性为零，他也不敢赌。

  “好麻烦哦。”

  冯宝宝抱怨一句，他还提心吊胆地等着后话，但她已经扛着铲子走了。他脱力似的松了一口气，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有点虚弱。

  心绪复杂地回到车上，王也刚收拾好心情，打算专心开车。

  “那你呢？”她突然又说。

  夜深人静，山林里虫鸣树摇，打着大灯的面包车停在空旷无人的乡野公路上。

  王也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她这句像天外掉下来、正巧砸中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她。

  微弱的灯光下，这个披头散发的姐们儿似幽灵似佛像地盯着他，她的目光不带任何压力，他却有种自己在无知无觉中被逼上绝路的危险。

  “什么？”

  “你得不得跟我耍朋友？”

  他有点头晕目眩，不确定这句方言的具体语义：“哈？”

  “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他涨红了脸，激动之余拳头误砸在方向盘上，砸出好大一声鸣笛。

  鸣笛像拳赛上的哨声，中断了激烈的赛事，一声震响过后的山林更幽寂了，寂静得像另一个时空。

  王也只手捂着颤抖的唇，不敢同她对视，却能明显感到她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

  她就是用那种大智若愚的目光，在神不知鬼不觉把自己看光了、看透了、一声不吭，然后挑了个夜阑人困的时候突然抖落出来。

  她敢说他都不敢认的心思怎么被扒成裸奔了？！

  “你……你……你是什么时候……”王也说了二十几年儿化音的舌头打起结来。

  “你不会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吧？”

  “……”

  王也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还拿搓泥宝搓了个前后左右。如果地上有裂缝他选择先钻进去。

  “哎呀，没得事，喜欢姐的人多得很，你不要自卑哈。”

  “我自卑你奶奶个腿儿！冯宝宝你欺人太甚！”

  “我又没把你啷个样。”冯宝宝掏了掏被震得痒痒的耳朵孔。

  “你还‘想’把我啷个样？！”

  “你开不开车哦，不开我开，饿死了，我要回去吃宵夜。”

  “……”

  车辆再次行驶起来，副驾驶上平复了好久的王也又陷入另一种思想斗争。

  他反复琢磨冯宝宝的话，拎出个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怀疑。

  他悄悄去看，冯宝宝正专心地开车，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没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似的。

  他心里的怀疑却越膨越大，曾经深不见底的心思见了光越发草长莺飞，泛滥成狂。他守不住的。

  王也悲哀地长叹一气，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忸怩过？光是这样待在她身边，他整个人就在一点点瓦解，他迟早要接受自己也是个为情所困之人的事实。

  既然如此，何不趁早投降。王也说服了自己。

  “冯宝宝。”他艰涩地开口了。

  “嗯？”

  “如果我说，我愿意跟你‘耍朋友’呢？”他能听出自己尾音都在颤抖，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像最后的回光返照。

  “好啊。”她很随意地说，语气和同意帮他带套煎饼果子一样无所谓。

  他一下子愣住。他完全没有做好接受任何一种答案的准备。这个答案在他期待里，却不在他的意料中，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他算不准，控不住，拿不定的未知数。

  他呆愣好久才意识到自己表白成功了——尽管是被动的。

  后来，有关那天晚上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他似乎有追问道，好什么？冯宝宝又重复一遍，我们耍朋友。

  他没有再问多的，不敢问，不敢信。也许冥冥中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促成了他王也那一刻听到的答案。

  直到回城里，他都精神恍惚，心里满是喜悦，却不知如何转化。

  冯宝宝跟没事人一样，不在乎他心里的兵荒马乱，天生的顶级渣女的心理素质，话说得一诺千金，人做得云淡风轻。一碗夜宵面嗦得呼哧哗啦。

  她问他吃不吃，他摇头，吃不下任何东西，可光看她吃，他也感到幸福。

  直到跟她道别，他仍然没从幸福的眩晕感里抽身，也没有任何他们开始谈恋爱的迹象，没牵手，没吻别，没难舍难分。在她朝张楚岚走前，他才大梦初醒地叫住她，叮嘱一句：咱俩的事，先别告诉任何人。

  “为啥？”

  “……那你别管。”

  “哦。”

  张楚岚狐疑地看他们：“嘀咕啥呢？”

  “没啥子。”他们异口同声。

  冯宝宝回单位三天，王也梦游了三天，对着手机傻笑到自觉堕落，每天打八套太极静心。他全家人都看出他不对劲，没少当着他的面凑在一起蛐蛐、用八卦的目光洗礼他——因为知道从他嘴里撬不出东西来。

  直到在家庭饭桌上被八卦的口吻追问为什么上午一个人逛街买了6套新衣服，这可不像他王也的作风。王也受不了了，当场预定了机票。

  当天晚上下飞机，他做贼似的约冯宝宝出来，还叮嘱她别透露出去。两人在大排档见了面。

  三日没见如隔三秋，经过缓冲，他才有了点恋爱进行时的实感，两个人吃着烤串，聊着这几天鸡毛蒜皮的小事，谈恋爱这种大姑娘上轿人生头一遭的经历，他正想鼓起勇气找她探讨一下，突然看到冯宝宝露出惊讶的眼神，与此同时王也感到背后一寒。

  张楚岚正站在他背后，复杂、打趣、不屑地俯视着他。

  “你咋个来了？”冯宝宝诧异地问。

  “不好意思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张楚岚天机不可泄露的口吻，目光仍锋利地盯着王也。

  “巧啊，阿莲。”

  “王哥，不巧，怎么突然生分了，请客都不带我？”张楚岚大大咧咧地在塑料凳子上坐下来。

  “哪有，我这不是听说你在写报告，不想打扰你思路，就打算让冯宝宝吃完给你带一份回去。”

  张楚岚嗤笑一声，含义很明显：你猜我信不信？

  “哎呀，我再去点几个菜！”王也满头大汗，脚底抹油。

  好在张楚岚没追问什么，跟冯宝宝一样敞开腮帮子吃起来，但王也仍旧忐忑，阿莲是个怎样的人精他不是不知道，心里掂量：这家伙看出了多少？

  张楚岚连吃带拿，带着冯宝宝回公司，王也跟二人道别，有点惆怅，又松了口气。怎么搞得跟谍战似的。

  如果以前遇上这么麻烦的事，他八成就撒手不干了，可现在即使来回折腾废了这么多力气，他好像也品出点苦中作乐的滋味儿来。

  人呐……

  几天后他又跟冯宝宝出任务，还是那辆不起眼的面包车。王也问她，事情没败露吧？冯宝宝漫不经心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

  冯宝宝谈起本来徐四要安排张楚岚和她一起执行任务的：“我说不用，王也会陪我去。”

  王也心里一抖：“那他们咋说？”

  “他们说王也一个编外人士老麻烦他抓子，不合规矩，我说没得事，王也能控人，好用。”

  “哈……您抬举。”

  “不客气。”

  王也心里清楚，那几个人精不可能这么好糊弄，但他已没心思去揣测，他满心想着即将到来的共处。甚至开始期待新目标不是那么容易逮到的货色。

  然后他们慢慢的话多起来，开始牵手，他主动的，冯宝宝也没拒绝。但除此之外，似乎变化不大。

  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探究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冯宝宝确实显露出一点对耍朋友的新鲜感，街边店搞情侣半价活动，她拽着他就往里走，大咧咧问人家，什么规则？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会怀疑她就是为了参加活动才头脑一热的。

  “冯宝宝，问你个事，你为什么突然想耍朋友？”

  “想耍就耍呗，你不是也喊我耍试哈。”

  “……好吧。”

  似乎从那开始，他开始反复梦到那个晚上，两个人在南方的山野里，车子行驶在浓夜之中，明明平和的场景，却不知何故，危若完卵，像个易碎的幻境。

  重如千钧的答案，只是她嘴里轻飘飘的两个字，“好啊”。

  一道心声纠缠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王也背后湿汗淋漓，像刚得到一句至关重要的判词，也许他的人生就此改变，要走向一个始料未及的未来。可周围是寂寥的山野，无人知晓，无人在乎。空气里只剩她咀嚼口香糖的声音。

  这件事究竟是天外飞来正巧砸中他的命运之石，还是只是心弦轻微的涟漪？他因狂喜而激烈的心跳，渐渐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跳出梦境与现实的交界。

  冯宝宝贴着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头问，“心跳得好快，炁也乱了。你做噩梦吗？”

  微弱的夜光下，她的脸鬼白，几缕黑发垂在他脸颊旁。他哑然失声，她站直回去，建议道：“你要是睡不好就坐起来行炁吧。”

  他有点虚弱，喝了两口水，又昏昏沉沉地躺下。看了一眼另一张单人床上熟睡的冯宝宝，他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那一瞬间，最折腾他的那个念头从种种疑虑里春笋般冒出头来：如果当时坐在副驾驶上的是陆琳、或者张楚岚，或者别的什么她不讨厌的人，她是不是也会答应？

  他又惊出一层汗，赶紧掐诀打坐，然而那个念头也如春笋勃发一发可不可收拾，反复冲破他的心阙。

  打坐一次次失败，那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卑鄙、可耻、可悲，是趁人之机的混蛋。冯宝宝什么人他不知道吗？天仙儿红鸾星动想谈个恋爱，若是玩玩还则罢了，可若是认真呢？或者……压根没动过呢？

  方寸大乱，行炁错乱，喉头涌上一股铁锈味儿，他咬紧牙关把那口血咽回去，五脏六腑一阵沉沉的疼。都抵不上那阵莫大的，渐渐笼罩下来的灰暗。

  ……

  几天后收工，两人照旧在街上闲逛。

  “冯宝宝。”

  “嗯？”

  “你觉得朋友好耍不？”他试图用不三不四的四川话掩饰自己的沮丧的心情。

  “还行吧。”

  王也支支吾吾半天：“是不是……觉得好像也没啥意思？”

  一抬头，冯宝宝在十步之外回头，冲他眨巴：“嗯？”

  他愣在原地，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潮，他们两个像一条线的两段，静止在街道上。来往人密如织，他却只能看见她，他的决心在一点点沉底，朝她而去的步伐像信徒一样虔诚。

  那个问题就在舌头边上：我是不是特别的？

  可是看着她那张不染贪嗔痴念的面庞，幽深的黑色眼珠，他的执念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冯宝宝，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那我在你喜欢的所有人里是特别的吗？”

  “啥子意思？”

  “如果那天晚上坐在副驾驶的是别人……你也会答应跟他们谈恋爱吗？”

  冯宝宝眨眨眼睛：“不晓得，又没发生过。”

  王也把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浑身泛起迟钝的沉痛，脸上却绽放包容万千的笑：“害，不提这个，走。”

  “哦。”

  很快又到分别，他在心里算，从那晚表白到现在，正好一个月。他陪她看了话剧、电影，逛了游乐场，吃了许多顿饭，应该没留下过什么遗憾。送她到机场，他在检票口前停下来。

  冯宝宝似乎觉察到什么，回头看着他，目光有询问之意：“你不跟我一起走嗦？”

  王也略惭愧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你这段时间开心吗？”

  “开心啊。”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您要是再有什么吩咐，一个电话的事，我只要没忙别的，包叫包到。就是分享拼夕夕链接，我也肯定帮砍一刀。”

  冯宝宝还是直愣愣看着他。

  “就是……”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谈恋爱那个事，咱把它忘了吧，就当没发生过，成吗？”

  “为啥子？”

  王也脸上的嬉皮笑脸有点挂不住了，他尽力维持自己不要露出伤心的一面：“以前没谈的时候咱们不也这么相处的吗？而且……”

  冯宝宝的目光在等他说下去。

  而且，你不明白这段时间我遭了多少罪——我更希望你永远不要遭这些罪。他在心里补完了那些话，伸手把她呛进去的衣服领子整理出来。

  “没了，赶紧登机去吧。”他赶鸭子似的把她往里赶。

  冯宝宝似懂非懂地走了。

  王也想，她就这点好，什么都不会拖累她前进的脚步。

  冯宝宝转弯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那么远，那么黏。

  一阵风吹来，从一个月前吹到一个月后，从机场吹到山间，王也听见山上的道观传出悠扬的钟声。

  分手后一个月和前一个月的聊天记录对比惨烈，除了零星几条问候，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时不时拿出手机看，和她的聊天框往往一整天都没动弹一下，王也头回觉得自己这么自作自受，也不知是从前哪年哪月做的孽，报应到现在。

  他唉声叹气一道，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到山脚公路，他又愣住了。

  路口站着个他熟悉的身影。

  那一头长黑发正随微风飘拂。

  “……冯宝宝？”他不敢置信，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

  “啊？”

  冯宝宝手从衣兜里拿出，照着纸条念起来：“很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来找你，其实我内心也很想见你，只不过……”

  王也被她人机般的棒读语调和可以预见的肉麻内容惊得差点厥过去，连忙打断：“停停停！这、这什么东西？！”

  “他们帮我写哩。”

  “你把咱们的事说了？”他猜了个七八成，心里一阵绝望。

  冯宝宝点点头，又摇摇头：“张楚岚早就晓得了。”

  王也脚软，手指也有点抽筋，他苦笑两声，很快安慰了自己：不紧张，不紧张，敢作敢当，敢作敢当……

  “算了，先不管那些。”他因为种种原因羞红的脸烧得跟要燃起来一样，深呼吸两轮，平复一些了。

  “那正好，我有东西送你。”他声调又柔和下来，从兜里摸出刚得的乾坤圈。

  “这山里的道长是个炼器师，我找他打了这个护体法器，我知道你喜欢这些玩意儿。”

  冯宝宝被吸引住，难得冒出炯炯有神的眼神光：“哦！！谢谢你！”

  “不客气。”

  她三两下戴到脖子上，跟个孩子似的爱不释手。王也笑起来，替她把压住的头发捋出来：“纯金的，使坏了还能丢出去，砸对方脑门儿一个大包。”

  “真好！”

  看她开心得那么纯粹，王也觉得很值。

  “话说……”

  “哦，”冯宝宝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回忆起正事来似的，“我来就是想问，你那天是不是跟我分手的意思？”

  “……”王也哑然，被她无比认真的目光审视着，他浑身力气仿佛抽干，“是……是吧。”

  “为啥呢？”

  时隔一个月的追问，他还是不知如何出口，避开她直勾勾的视线，他把目光低到地上，一条陈旧的油柏路。

  “你为什么一定要个答案？”

  “因为不知道啊，所以想知道，有啥问题？”她坦坦荡荡。

  王也胸闷气短，支支吾吾道：“我不是问过你么，如果那天坐在你旁边的不是我，是别人……比如陆琳，你也会答应他吗？你说你不知道……那我就明白了，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他说完，冯宝宝没动静，空气忽然陷入很长的静默，他仍旧垂着眼睛不去看她的脸，伸手摩挲两下她脖子上坠着的法器，帮她塞进外套里，遮好。

  “牛鼻子，你说话太深奥了，我还是不太懂。”她终于开口，“不过张楚岚跟我说过，要尊重你的选择。”

  这话听得他心脏一紧。

  “虽然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是你不想跟我耍朋友，那也没办法。”

  王也石化在原地。冯宝宝转身朝车辆走去。

  “等会儿！”

  冯宝宝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看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精彩纷呈，像马上要岔过气去，又像要疯掉，喉咙里还不时发出“呵”的笑声。

  “你没事吧……”

  “来、来，你、你再问一遍。”他轻声细语地说。

  冯宝宝走回去，虽然不太懂，但还是照做：“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

  王也捧住她的脸，发红的眼眶里闪着激动的泪花，声音也有些颤抖：“谁说我要跟你分手？咱俩没分！”

  冯宝宝呆头呆脑地挤出一句：“哦。”

  “对嘛……走，回家。”

  “回你家还是回我家？”

  “……”

  “要不还是回我那边，徐四说他想找你聊聊。”

  “……”

  

  

  end

  

  

  

忠诚之刃结局的延续，存在我自己的私心，剧情因为没有精修比较粗糙，如有介意慎入。

1、

索拉薇儿是一个头脑空空的欢愉之女，即使曾经被阿尔图摄政王及其妻子梅姬夫人教养，也只是一个除了讨好金主之外一无是处的欢愉之女。

“能让我枕在您的膝上吗？我以前总是这么做。”她会毫无自觉的对手足无措的阿尔图撒娇，全然不顾梅姬越来越黑的脸色。

“真是个没头脑的荡妇。”许多人对她嗤之以鼻，只当她又找到了新的金主，而且混的很差，连侧室的名份都拿不到，不过这让她在摄政王一党被清算时逃过一劫，没人会和一个头脑空空的欢愉之女过不去，更何况她还那么美。

她回到了阿尔图大人曾经为她购置的宅邸中，这里没了成群的仆从与奢侈的陈设，一切与她被之前的金主抛弃后被拉到奴隶市场上贩卖时毫无区别，她已经准备好再接受一次这种命运了。

哦，不。

她秀气的眉头蹙起，不情愿的认清了事实。

阿尔图大人当权时便宣布她为自由人，再也不会有人半夜不打一声招呼的就直接用绳子捆着她送去奴隶市场，但这也意味着她找到一个可靠的宿主的机会成倍下降。

我可以去找阿图娜尔吗？她的贵族身份被剥夺了，现在只是一个舞女，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伴儿。

纵使找不到金主，索拉薇儿也永远在给自己寻找依靠，她是一朵只懂得攀附的菟丝花，不愿吃苦也不想受累，只要有任何能让自己更轻松的方式她都愿意去尝试。

梅姬曾经让一个叫鲁梅拉的少女教她读书识字，但是索拉薇儿对此毫无兴趣，她不理解鲁梅拉为何将希望寄托在那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破纸上，鲁梅拉也不理解她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次抛弃与贩卖后还只想着寻找‘宿主’，她以为索拉薇儿会恨那些人。

“哎呀，小姐，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索拉薇儿嘟囔着，“我只会这个啊，这就是我生存的方式。”

鲁梅拉没有强迫她学习，她继续看书，偶尔会给索拉薇儿说一些故事，她也不大能听懂，只会对部分剧情表示兴趣。

2、

攀附着阿尔图的日子还算愉快，只是他很快被苏丹的母亲萨达尔尼所杀，之后王国陷入了一片混乱，索拉薇儿不懂政治，她只知道她失去了金主，如果需要生存，那必须立刻开始行动。

她很快攀上了一个富商，后者坐拥千万家资，多数是在迫害阿尔图时期积累所得。

金钱不存在是否干净，反正就是金子而已。索拉薇儿抛接着富商送给她的珠宝与金币，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一抹熟悉的身影如幽灵般出现，她看见了阿图娜尔。

她不是跟着奈费勒大人离开了吗？索拉薇儿空空的大脑头一次开始运转。

她为什么看起来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为什么这么憔悴？她为什么还在危险的都城？

怀着无数的疑问，索拉薇儿想要叫住她，又怕被周围的人听见，她当然也不可能让仆从去通知，她想以赏钱的名义给她传递纸条，谁知好不容易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索拉薇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不识字，更别提写字了。

我或许该跟着鲁梅拉学习的。索拉薇儿无不懊恼的想。

阿图娜尔的身影只是一晃便消失了，自此之后索拉薇儿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件事没给索拉薇儿造成任何震动，奈费勒给她写过一次信，但她不识字，甚至连信拿反了都没注意，但她多少在阿尔图和梅姬的教养下长出了些心眼，于是她半夜悄悄地溜到黑街，找了个识字的老板帮她读信。

老板说会识字，但也是一知半解，奈费勒的信已经尽可能地简化，但一个文盲，一个半文盲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能够获取的信息有一条便是阿尔图给她留了些钱财，希望她能学会自立，不要再把命运交给别人了，他的改革是希望所有人都能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走上歧途却还只有这一个选择。

那些钱财比起索拉薇儿现在拥有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她荒芜的内心很少感到震动，此刻却微微颤抖。

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为索拉薇儿考虑过的人，虽然母亲也只是美貌的欢愉之女，一生都在卖笑讨生活，但她为女儿的未来担忧，将她的毕生所学教给了她，期望她能轻松的依靠美貌而活，毕竟对她们这种奴隶而言，‘尊严’和‘脸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能活下去才是要紧的。

……她突然有些怀念梅姬，她从来不拒绝索拉薇儿想枕在她腿上的请求，其他的人，要么她看不上，要么对方不愿意。

她一言不发的烧了信，回到了金主给她提供的居所，依然沉溺于享乐，这对她造成的影响甚至不如一滴水滴落在湖中溅起的浪花。

3、

富商厌倦她的娇媚索取的时间比她想像得更快，他把她扫地出门，这对她而言习以为常，只不过她多少留了心眼，给自己留了不少细软。

和从前一样，她回到了欢愉之馆继续卖笑，并等待着下一个金主把她带走。

“阿尔图是被太后处决的吗？”她搂着一个客人的脖子问，他是守旧派的贵族，现在颇有权势，而她正如同玩偶一般靠在他腿上。

“当然，他想篡位啊。”贵族恶心的笑着，轻浮的抚摸索拉薇儿的身体，从前她会觉得这是‘工作’，但现在她有些不适。

不是因为他的举动，而是因为他的话语。

我为什么要对阿尔图的遭遇感到不悦，他只是我的一个金主而已啊。索拉薇儿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最近她学会了思考，但思考只会让她头痛。

阿图娜尔说，如果阿尔图一直统治，我们本可以当‘人’的，但是当‘人’多累啊，如果做宠物轻松，那为什么不做宠物？贝姬夫人是多么的快乐啊。

索拉薇儿咬着指甲，突然回想起那只总是嫌弃她身上的脂粉味儿的白色小猫。

她在下城区见过它，白色的猫咪讨厌新的饲养者，直接偷偷溜出王宫，它只是一只在泥浆里打滚，抓老鼠为生的野猫了。

索拉薇儿偷偷的把它带回了欢愉之馆，猫咪一副屈尊的表情蹲坐在她身边，骄傲地享受着索拉薇儿的供奉。

“贝姬夫人——不，珍珠，”她捻着一根鸡肉条，纤弱的指尖轻抚小猫的脑袋，突然灵光一现，“你说，我在我的主人们看来，是不是和我现在看你是一样的呀？”

贝姬夫人歪了歪脑袋，奇怪的喵了一声。

索拉薇儿突然打了个冷战。

她好笨啊，明明很努力的试图思考了，但为什么想不明白啊。

4、

出众的美貌是她最大的优势，不出多时，她便被守旧派的贵族包养，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宅邸。

有些改革派贵族对她一如既往的不屑，部分是因为她居然毫无气节，如此之快的找了个金主，更多是因为她是欢愉之女，身份太过低贱，其他倒不是重点。

她厚着脸皮上去问过阿图娜尔去了哪里，但要么没有回复，要么只是警告她别问那么多不该问的。

索拉薇儿能写信了，虽然或许很难看懂，但她已经拼尽全力的自学，金主们通常不喜欢有文化的欢愉之女，为了她的生计，这项计划只能暗地里进行。

她按照之前的地址写了封信给奈费勒，询问他是否知道阿图娜尔的下落，却石沉大海，她忐忑的等了许久，随后才发现她的信被截获了，但是因为上面的字没人能看懂，也没有署名，因此逃过一劫。

两个月后，金主给她买了一个识字的书童，她经常磨着对方给她读些书，这些书有的是奈费勒写的，有的是守旧派污蔑阿尔图一派而写的。

不知是不是文化水平突飞猛涨的缘故，她听到后者时总会生气。

书童见状想换本书，但被她制止了。

“就这么听听吧，反正我也很无聊。”

随后，书童接着给她读书。

阿尔图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索拉薇儿想。

他明明是个好人，只有他不图我任何东西还愿意给我想要的，虽然太夸张的需求得不到满足，但是在他的宅邸里生活算得上快乐，只在她偷偷接待客人的时候被指责过。

但阿尔图和梅姬不是因为愤怒，他们是因为心疼她才训斥她。

“可怜的人啊，瞧瞧他们把你变成什么样子了！”梅姬痛心疾首的斥责她，让她躺在她腿上，帮她揉开被客人打青的脸颊。

她当时还不明白，现在则有些明白了。

从她能够接触外界开始，她的人生便是一场毫无障碍的堕落，她的母亲是因为没有办法——她也是欢愉之女，她没有办法给女儿更好的生活，让索拉薇儿尽量成为‘头牌’便是唯一能做的，于是她只能看着她堕落到和她一样的境地，而其他人对她的堕落乐见其成，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办法加固了她扭曲的思维模式，让她荒唐的觉得她这样的女人除了依附男人之外毫无办法，陷入一场又一场的包养、抛弃、贩卖的死循环，而她是奴隶，是欢愉之女，是下等人，于是她的一生都只能是滋养这些贵族的养料。

阿尔图试图拯救千千万万的他们，这触动了守旧派的利益，于是他们杀了他。

一团炽热的火焰自胸口开始燃烧，索拉薇儿几乎难以呼吸，纤细的身体不断颤抖，但在面对关心她的贵族时，她依然习惯性的露出甜蜜的笑容。

于是，这位只知道攀附的欢愉之女，第一次体会到了憎恨。

5、

如果憎恨，那应该做什么？

她迟钝的想着鲁梅拉给她说的故事。

哦，让凶手以命抵命。

索拉薇儿开始关注金主的动向，守旧派贵族一如既往的喜爱奢侈，他们成日欢宴，肆意杀戮，疯狂弄权。

虽然接受了一些教育并且努力的尝试自学了，但是她到底是从成年才开始学习的，进度很慢，甚至很久没有收获，她也不懂得如何隐秘的复仇，只会想着能不能在夜晚割破金主的喉咙。

不，不止他一个，应该多带走几个。

索拉薇儿吃力地看着书童给她买的书，在一个复仇故事中得到了灵感。

毒杀。

毒药很容易得到，但是怎么下毒？贵族的宴会有专门试毒的奴隶。

她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向远方。

有什么菜色是不会试毒的吗？

宴会照常召开，她的金主几乎厌倦了她，现在她不是他的情妇，而是一件炒热宴会气氛的‘工具’，她得和每位客人接吻，与他共享口中的酒水。

“……”

她确实想到办法了，于是第二次宴会召开的时候，在场的贵族虽然不多，但都是守旧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金主再一次把她推了出来，让她坐在客人腿上，亲口喂给他们酒水。

她嬉笑着，以毫无廉耻的姿态走向他们，任由一双双手触碰她，而当回到金主身边后，她将最后一口酒水喂给了他，全然不顾他的厌弃。

“您不能再疼疼我吗？毕竟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她笑着，不过二十分钟后便满意的看见他们都成了躺在地上痉挛的尸体。

仆人们吓得四处逃窜，索拉薇儿趁机离开了宅邸。

她回到了阿尔图最初送给她的房屋中，这里几乎成为废墟，但好歹有个躺下的地方。

她刚躺下就开始吐出黑血。

我要死了吗？

她理所应当的开始感到惊恐，这具毫无内涵的身躯从未想过死亡，现在也是一样，她在去敬酒之前便咬碎了口中的毒药，于是每一滴进入她口腔的酒液都成为了致命的毒酒，要了那些刽子手的性命。

至于她为何能坚持到现在？因为这药实在是太苦了，她不得不提前一个月每天都咬下不致命的量以适应苦味，也是为了她不至于当场因为七窍流血暴毙，但她的脑袋想不了太多，比如她没想过自己已经试了一个月还会被毒死。

她很想尖叫，因为太疼了，她浑身都在痛，她以为死前会很冷，但事实上她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仿佛有人把她丢在木碳上炙烤，但她叫不出声，因为她的口鼻早就被不断涌出的鲜血堵住了。

有人走了进来，她能认出这位苍白的贵族，是阿尔图大人的政敌与挚友奈费勒，他应该是被改革派贵族请回来主持政局的。

估计没想到一回来就有这么一个大惊喜吧。

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以及奈费勒试图帮她拍出口鼻中几乎凝成血块的血液的动作，索拉薇儿觉得浑身越来越软，终于，她决定坦然的接受她的死亡。

“大人，您能坐到我身边吗？”她低声问，“或许您愿意让我枕在您膝上？我的主人——我是说，阿尔图大人和梅姬夫人，从前经常这样做。”

奈费勒沉默着照做了，他并没有介意这位欢愉之女的血污染了他华丽的袍子。

“唉，妈妈。”他听到她呓语着。

“我好疼呀。”

这是她最后的动静。

三更天、醉花阴、九流门乙女向

  

  

  

  

  

三更天。

你常想，他的血衣会不会淌出一地的彼岸，烧满屋室。因而每次他来，你总出神地凝望那流动的红，随风而动的红，你知晓那不过是坊间最普通的料子，生在月色里，被涂上一层水光。

他不说话。

于是你言笑晏晏地迎上去…披帛，珠帘，点翠，满溢的群芳被你纤纤撩开，他喉头哽动，一丝垂发被魂牵梦绕地托起，绕到耳后。你解了他悬在后腰的双刀，指指屏风，后头热气氤氲地飘上来，皂角盖去他淡淡的血味。

“难不成要我服侍你——那得交钱。”

他被烫着了，噌一下弹起来，三步并两步钻入幕。你将阁门锁好，楼下弹琵琶的师兄不经意点你一眼，看得你发毛，掂量起这周的花间意亏损多少。

“喂。”你喊他，“要是哪天我为了你…为了帮你，害得在醉花阴待不下去了，你可要负责。”

他闷闷地应了，不出三秒又问，这周还是不够么。你气极反笑，恨不得冲进去拿衣裳扇他一掌：这人管得忒宽，忍不了你同莺燕欢歌笑舞，上回师兄拉你喝酒，同门情谊，酣畅时搂搂抱抱又如何了？！这小子整两周没上楼中找你，若非风媒传信，你都以为他死外边了。

醉花阴大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入门时师兄折下露水芙蓉插在你发间，他指缝间好像都夹着香气，眉骨藏天下风流，极浓极深，存两滴开在眼中。他笑，师妹可是爱上我了？

师妹，爱上我没什么，只是不要只爱我就好。

他出来了，露出小腿，水珠舔着浅色刀疤很迟疑地落下，你数了几颗，无端烦恼起来，叫他仔细擦擦，地板潮了难弄。

三更天…血红的三更天，宿在你榻上，不知何时会借了风，散成无足轻重的一捧灰。师兄说你当真非他不可吗，我能替你瞒一时，他死了怎么办。

“喂。”

你肘击他，男人还在拿内力烘头发，猝不及防，险些将你打飞出去。你靠着门板反复催眠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有人来捉奸你也会大叫然后猛地一脚…不对，醉花阴的事怎能叫捉奸呢，明明是各取所需多情相悦。

死就死呗，你说，你那时候满不在乎，撇嘴调好鬓间银钗，难道我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吗！虽说这树长势颇好修为也压了你一大截…刚刚还不是全力，你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学艺不精了。

他来拉你，腕部发力，你馋得就是这副皮囊。只是三更天的人好像在轴上有无可比拟的天赋，软磨硬泡样样不吃。你卷起铺盖直奔师兄房门心想正主吃不到还不准吃代餐么，他不吭声，随在后面点了定身穴，硬生生把你扛回去，被师兄说了几日笑话。

“喂，你今天再拒绝我我就真和我师兄——”

三更天，办事利落，不爱听就堵上嘴。他像是不愿占你便宜，偏偏除了到底那步其他都做了。你给他亲得蒙圈，惯性使然胳膊就挂到人肩上，浓情蜜意沾着锁骨里一汪水就要长出红莲，毁气氛的在外头拍门：师姐！师姐！该跳飞天了！

他眨眨眼，似是委屈了。

“哎！唉，我今日能不跳吗…你跟那个，那个求求情……”

“你今日非得跳。”

师兄四平八稳地走过来，胳膊上挽着一捆金绸，你尬笑，三分窘迫爬上脸，小师妹溜得快，给你比个加油就招待来客去了。

“不想跳？”

他话问你，眼睛瞧着房内某人。你略一挣脱扑到他身边，师兄狐狸眼，压艳了樊楼姿容，惊雷大作，落得是桃花雨。他忽而搂过你的腰，借力蹬地，金绸如云似雪，抽长几缎滑到你手中。舞阵中自是没有他的位置，众姐妹临时调剂，留你二人一圈圈巡梭，郎情妾意，榴花泼到三更天那人眼里，刺目的红，像你盈盈一笑，指尖丹蔻。

“师兄，这算惹乱子，要扣分的。”

他笑得无谓，理理你歪斜云鬓，只说扣得起。

…但是，你扣不起啊！

那三更天来的怪人，说一不二，持着刀就守在门口，燕语阁轮班的姐妹瞪着醉眼朝你挥手，咂摸两句，指点今日簪歪了——可不是他要试手么！你狗急跳墙，没过；抛春恨丢到一半，卸了，视死如归矮下身子从他胳肢窝底下猫过去——夹个正着。

“三更天的你到底要怎样？！”

这锯嘴葫芦终于赏脸了，拉起帘子安安静静脱衣服，一时间你不知道是捂住自己还是踹个扫堂腿。随即血肉拌着烂绷带哗啦啦掉下来，他摸出一袋通宝，眼眸垂着，像是要受死，又求你救他。

“…你，我，你怎么不上青溪去？”

“有仇家。”

“怎么就找着我？”

“……”

你让侍女传话，燕语阁不去了，顶班的结束后来取银子。

“小师妹？怎么脸白成这样，莫非这周的花间意不够了？”

确实捉襟见肘…哈哈。你摆手敷衍过去，师兄放了两缎的距离，舞到女客边喂葡萄去了，留你杵在锦屏后太尴尬，慌忙甩几下应付眼热的宾客。第二曲起调时他荡飞了臂上的金绸，你旋身而起，赶上落英三千，几枝娇俏轮番入手，还剩你，欲壑云步，众生皆采撷。

再捞三更天师兄必不会帮了…你眼波流转，春信落到一绿衣男手里，挑中他多亏那双狗眼——湿漉漉的狗眼，一眨不眨盯着你，接到花只会眨巴眨巴，使不上半点轻巧劲，险些将你拉得坠下去。

“姐姐你好香。”

“姐姐…你真的好香。”

“姐姐明天还跳吗？”

你不语，春风落在唇畔，零丁几蕊，滴露无声，他直愣愣的，又僵得似快板，转起来像挂了个千斤坠。只是对留守门派的渴望胜过了一切，掠过师兄时你发誓那是入门来投过最媚得一眼了，嘚瑟，恶毒，一池艳色，几年功底都揉在飞翘的胭脂尾里，好可惜三更天没瞧见这一眼，指不定就会破功呢。

“姐姐…”

他很不舍，手搭上金玉相缀的小臂，游走而下，登徒子的行径被他演得纯情至极。你见怪不怪，只拿待普通人的力气去收，他不依不饶又拉进一截，停在拽入怀的界——好无赖的吻，还留牙印。

“姐姐，我今晚来找你。”

你跳了很久，起先满心眼的业绩，玩到尽兴时只是欢愉，扯着彩带一楼一楼地飞，拉师兄戏了酣畅淋漓的鸳鸯。

轻松自在，三更天的眉眼都寡淡了，你没特意寻人群中有无他的影子，只衔着一只雕金小酒杯卧在师兄对面，九重花影开在你深绿的裙裾上，玉液倾倒，勾不住一轮月色。

雅间拦好多热闹，你醉了，微醺，或者逼入酩酊，师兄揽过你的肩，酒浸到他卷曲的发尾，又润至滚烫的胸膛，你起手，揉捏他鼻梁，笑问今日一舞如何，是否惊艳？

他低低地嗯，又饮一盅，酒杯砸得随意，按下探寻的你，他只说不用去捡，吓人用的。

在B站看春晚，非常怪异谁能理解

【20:08】开场歌舞，哥几个上春晚也得假唱

这个歌还挺顺耳的，另外B站弹幕是不是都机器人啊

有听障版和视障版好评

【20：11】凤凰传奇，央视终于意识到该让正经歌手开正经场了。

这个舞台效果，央视，你变了，你是不是把我省春晚团队请走了。

【20：15】感谢撒贝宁啊哈啊歌曲献唱。

【20:16】小品借伞，因为颜色不是大红大紫，我先观望，感觉应该不会比初见照相馆差。

我事先说好，如果我对这个小品差评，绝对和唱戏两个老师没关系，只是纯不好笑。

开伞放歌我宣布有点好笑

三人行只有我湿这个包袱没抖出来难受一小时，抖出来难受一天

不是，小品＋各类戏剧＋相声贯口，我还有俩鞋垫子要不你们也加进去

哦呼，哦呼，陈丽君

这个节目就是每种戏出来秀一下再让陈丽君和老版白蛇cp出来美死人这么简单。

不好笑，但是有艺术价值，over。

【20：34】岁月里的花

是谁想出来的莫文蔚毛不易这种天才组合的！

上一次这么大片花朵舞美还是那年的英子，春暖花开

鉴别为真唱，质感不一样，over。

【20:40】重庆分会场的女主持声音和样貌都有点像董卿。

不是长安汽车你什么水平

小彤，你北京大妞咋跑重庆假唱去了

我忽然意识到是不是把原本开场假唱的各个明星分散到各个分会场了？

汽车广告结束了，现在我们进一段春晚，春晚过后，马上回来。

【20:47】这个秧BOT的bot是我平常投厕那种bot吗，真诚发问

其他国家：我造出堪比电影的人体机器人是为了改造重武投入未来战争。

我国：穿大花袄年三十春晚扭秧歌。

不是，这群机器人下场还得驴拉磨要人推着走啊？

【20:51】相声

岳岳，今年我也在watching you

岳岳三招，我感觉我学一下，应该可以驰骋情场让一众直男弯腰。

这个托选得挺好的，看着人老实。

2025简历：激情参与蛇年春晚相声节目，身份岳云鹏捧哏。

最新：简历不写了，这节目算我简历污点🤡

等我五分钟，我妈喊我刷锅

【21:03】合理怀疑今年各车企是见到雷军营销成果后开始狂打广告了。

【21：04】我宣布暂时不吐槽演员唱歌这件事，别管了，溺爱华妃。

到底几台车，你们一次给我抖搂干净

【21:09】短片意义：安放无处安插的明星

沙溢这段秧歌和那几个半唐机器人没啥区别

【21：12】腾，丽，你俩今年能成不？

#撒贝宁春晚英文大秀#

【21：15】这段小鸟转场很不错

雅，大雅

小剧场

【21：21】西藏这块太会选歌了，非常有代表性。

欢迎收看56个民族55个能歌善舞环节。

我以前设想过一个省出一个节目凑春晚，现在意识到不可行，云南这块太饱和了。

【21:28】刘谦，你又来了，受害人也来了

不是，你这魔术整的，我刚刷完锅

这个魔术，按照我的书法什么字我都能写成蛇（

【21：37】个人认为黑白配色的武术显得很高手

这大转盘能摊煎饼不

节目结束了这个转盘别拆，加个炉子能挑战吉尼斯最大煎饼果子记录。

我去最后这个定格巨帅

【21:42】菲，美，爱

【21：46】你以为是撒贝宁尼格买提串场，其实是本年春晚最佳语言节目

【21：47】四字你这修音怎么回事

每年这种中英结合的土歌都是谁作的，我请问呢

【21:50】语言节目

不是，李川这么骚包的表演风格上春晚也能根正苗红起来了

等一下，隔壁炮仗把我老家电线炸没电了，给我三分钟

别管了，没电我开热点有点卡，有人能管一下瞎放炮的小孩吗，禁燃禁放管不住是吧🙃

WC和便饭梗还可以

找三百块这里我也有点乐了，这个语言节目还不错。

【22：02】全国勇气发源地来了

来电了！！

这小圆脸女孩也太可爱

【22:09】去年也有个说方言节目，好像给了我重创。

这个还可以，能听下去

陶白白来应该能闹懂天蝎和属狗有什么关系

岳，看看人家这节目，再看看你

这个节目目前看下来最佳，输出很密集，节奏也很好

【22：19】迅，你这打碟打得，禁止虐待老人

这是个五旬老人打碟带着手脚僵硬运动员硬唱去年热曲的感人节目

【22：24】中场休息，我要洗漱

【22：38】洗漱回来，看见弹幕出现原神启动的那一刻我释怀了

【22：41】沈腾，看见你和看见我二舅一样亲切

这俩人坐一起你和我说马丽是沈腾丈母娘

这几年春晚不咋说钱、贵不贵这种话题，算是比之前接地气一点。

还cue老太太呢郝建

腾，孙千这小脸，你能当人男朋友啊

不咋滴，很不咋滴。

【22：56】萧敬腾每次都是激情搭个男搭档

【23：00】《只此青绿》过后央视疑似把握到大量纯色留白显高级这个秘诀。

【23：05】陈小春早个十几年上春晚我应该会被他吓得不敢看电视（别问，我妈老用他吓我）

【23：12】武汉这我有个想吐槽的点，大邮轮上有庙会似的小吃街这合理吗

不行，目前几个分会场重庆和武汉观感都不好，前者汽车广告，后者什么都往里塞，没有重点，不行我妈也有俩鞋垫子你也搁里。

【23：17】黛玉这个，不想当xx的xx不是好xx，这个梗你能用到我三高不

bilibili，年份原浆，海澜之家，三折叠，深蓝S09，你甚至能在广告里看小品。

勾石

戛然而止的抒情毛不易是唯一有点意思的

真正的关心老人是年三十少让我姥看这种节目

【22：38】我好害怕薛之谦唱着唱着发癫

【23：32】整体一般偏下，有两个节目还可以，今年就这样吧，我要治疗一下艾伦那节目给我带来的伤害，over。

新年快乐

·丽贝卡/阿玛兰妲

·文中茶叶指老枞水仙，枞味指茶树生长过程中吸收苔藓汁液后产生的风味

芬芳瘟疫

    丽贝卡恢复恶习后的一晚，阿玛兰妲在暗室中看见了她。柔软的泥土夹杂着白色的石灰墙皮，又被少女以虔诚姿态捧进手中，一把把吞下。她进食的样子使阿玛兰妲分不清她正处于饥渴的狂热，还是狂热的饥渴。与旁人所想的不同，一生守贞的阿玛兰妲在少年时代比她的女伴更聪慧敏感，她更早地学会了品评丽贝卡饱含情欲的无知，在秋海棠长廊上共同刺绣的闷热午后中，呼吸丽贝卡周身的气味。

    那股味道中充斥土壤的潮气，蚯蚓的绵软与苔藓汁液的腥味，仿佛幼兽湿润的毛皮。即使给皮埃特罗·克雷斯皮的信件上整夜熏香，自动钢琴纸带和蝴蝶标本上被喷洒半瓶意大利香水，也无法在阿玛兰妲鼻尖掩饰住丽贝卡的味道。她爱情的气息于阿玛兰妲而言无异于一场瘟疫。

    阿玛兰妲发烧了多久，这股味道就折磨了她多久。乌尔苏拉的冷水毛巾只是徒劳，擦不掉花粉般萦绕在她体内的高热。可恨的丽贝卡。神志不清的阿玛兰妲在病床上忍受着眩晕，与乌尔苏拉的审问拉锯式战斗的同时，她发下毒誓：绝不会让丽贝卡得偿所愿。于是那股气味向阿玛兰妲的脏器中钻得更深，几乎熔化她的人格，使血液沸腾。痊愈后不久的某天早晨，阿玛兰妲不小心刺伤手指，鲜血涌了出来，滴在针尖上冒起腾腾白烟，几秒后，那枚银亮的金属便被腐蚀殆尽。

    这本当是一个警告，一个噩兆，预示此后阿玛兰妲将在为情谋杀时，将毒药落进错误的咖啡。那滴血蕴含着一个出于嫉妒的绝望诺言。此后数十年，这个诺言又染上了蕾梅黛丝死时口中的鸦片酊气味，以及意大利技师割腕自杀时浸泡双手的安息香水味道。老年的阿玛兰妲拆下手上包裹烫伤的黑纱清洗时，仍然能够闻到这个诺言。它陪伴了阿玛兰妲终生，就和她对丽贝卡的恨意一样无比忠诚。

    香蕉公司到来并建起商店后，布恩迪亚家曾经尝试过一段时间中国茶叶。彼时阿玛兰妲已经是一个孤傲的老处女，在烹煮咖啡时撞见了桑塔索菲娅·德拉·彼达正试图料理这新鲜东西。她注意到阿玛兰妲的眼神，友好地问她要不要尝试一下。

    “讨厌死这股味了。”阿玛兰妲冷冷地说。

    但直到布恩迪亚家放弃茶叶后很久，阿玛兰妲仍然回忆过那壶散发着青苔和蕨类植物香气的茶水。直觉中她明白中国人饮用这种茶就是因为那股苦涩的青苔味，也许他们还给它的独特风味起了个名字。而对阿玛兰妲来说，这个名字就是丽贝卡。

    丽贝卡，可恨的丽贝卡。阿玛兰妲想要饮用这股气味，就像费尔南达期望祭坛上的圣徒歆享天国一样理所当然。她在浴室的水汽中最常闻到丽贝卡，她后半生所有失眠和多梦的罪魁祸首，在氤氲的迷雾中包裹着她，增添她的苦痛，光荣她的孤独。

    她对此感到满足。

    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下葬后，阿玛兰妲决定开始为丽贝卡缝制寿衣。那一天她愤怒地用针扎手指，又在极度的痛苦和心酸中照常去洗漱，抬头时却在灰白的墙上看见了丽贝卡。灼烫的丽贝卡，和回忆一样从不放过她的丽贝卡。她看起来老了，形如鬼魂，皮肤爬满裂纹，在阿玛兰妲的眼中却仍和当年那个魅力四射的少女一样可恨。丽贝卡的双眼有如一簇幽幽暗火，阿玛兰妲伸手去触摸墙壁中的影像时，鲜血再度从貌似愈合的针孔中汩汩而出，淌下她的脸颊。

    就在那一刻阿玛兰妲意识到，为丽贝卡缝制最精美的寿衣是她往后余生的责任，以及她多年来受那种气味困扰的后遗症，不过是她在渴望饮用丽贝卡燃烧的眼泪而已。可恨的丽贝卡，早在当初的那场高烧中就将那场芬芳的瘟疫传染给了她。

    阿玛兰妲·布恩迪亚在神秘的启示中浑身颤抖，轻轻收回指尖贴在唇上，嗅着丽贝卡隐居小屋里的破败气味，舔掉多余的血滴；正如当年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从马纳乌雷被几名皮草商送到布恩迪亚家后，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随那张小摇椅的节奏吮吸手指那样。

前段时间看完了一档韩综《The Community》（中文译名《思想验证区域》），模式类似于政治版本的狼人杀和大逃杀，男女嘉宾各六位，类型多样且典型，十二个人几乎构成了一个微型社会，非常有意思，看得时候有种果然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玩的东西（？）的感觉。

我对里面一位叫做sugar的女嘉宾非常感兴趣，她是六位女嘉宾里最去标签化、最复杂、最值得分析的一位。她的昵称大概来自玛丽莲梦露在《热情似火》里饰演的苏迦（sugar），这个角色没有什么好说的，人如其名是一个金发甜妞，好莱坞商业片里最常见的那一类刻板美女。sugar本人的偶像也确实是梦露。她是男性向杂志的模特，希望能成为像梦露那样的性感icon。

在节目组准备的一百道测试题中，她验证出的倾向是右派、富有、保守、平权（这里的平权指的是与女权相对的概念，即认为当下已经实现男女平权）。几年前《82年生的金智英》上映时，她发表过评论说完全不能理解这部电影，认为女权主义者都是很极端的人。节目后采里她表示男孩子们因为要赚钱养家成为可靠的男人，不得不放弃梦想，比如足球运动员和歌手之类的，已经非常辛苦了，因此女人不应该再对他们提要求。

看起来她完全就是一个男权语境下的傻白甜娇妻。

但真的是这样的吗？

这个节目从头到尾，每次好感度投票sugar的排名都很靠前，甚至节目外的观众也一样，大部分弹幕都表示出对sugar的喜爱。这固然和她甜美讨喜的外貌、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sugar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明显的魅男或厌女倾向。

她与女孩子们在一起相处时气氛很好，能跟节目外是女权主义活动家兼作家的河马（河美娜）相谈甚欢，会在另一位女嘉宾情绪低落时及时提供安慰，也不主动向男性群体靠近。她不站队，不冒尖，不搞小团体，大部分时候都在安静倾听，是一个温和的中立角色。

这出乎了观众们的意料。因为测试题而产生的先入为主的印象被打破，标签一旦被撕下就不会再轻易贴上去。

除去有色眼镜后，大家会渐渐发现sugar不但不傻，反而非常聪明。

进入社区后的第一天，自然而然地都由女性嘉宾负责准备晚餐，男人们则在屋外抽烟。厨房里洗菜的sugar用半开玩笑半真心的语气说：“这里好像都是女生呀。”

在屋内只有一半成员时，嘉宾Mike私下里指控另一位男嘉宾疑似使离间计，她立即意识到这种行为本身也有挑拨离间的嫌疑。这也是sugar第一次主动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跟着出去做任务，在短时间内记忆了名画内大量的典故，并图文结合条理清晰地阐述给队友，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还有一点，最开始的双人配对排查法其实是sugar提出来的，只是因为后续是由更加开朗外向的Ted向所有人介绍，所以大家都默认了这是Ted的主意。甚至不少上帝视角的观众都忘记了这一点。

sugar其实很敏锐，很聪慧，甚至到了狡诈的地步。正是因为她的温和、柔软、不争不抢，没有人怀疑她，没有人对她抱有恶意，或者说说，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她是绝对安全的。

节目里的六位男嘉宾，其中有五位都抽烟，于是他们自然就形成了一个吸烟角，聚在一起商议各种事情。前面好几期，除了另一位最年长的女嘉宾因为同样也吸烟，偶尔会参与进去外，没有任何女性能介入这个烟雾缭绕的小团体。

但临近节目的尾声，毫无预兆地，夹着香烟的sugar出现在了吸烟角。她站在一群男人中间，还是微笑着，很从容镇定地听着他们的讨论，不轻易发表意见。

她娇弱的外表下是极其稳定的内核，以及圆融自洽的逻辑。另一位女嘉宾白熊（线下是青瓦台最年轻的秘书官）对sugar的评价很到位：“她可聪明着呢。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这样来看，sugar的偶像是玛丽莲梦露也很合理。

梦露虽然被看作是好莱坞金发女郎的典型，一个肤浅的性感符号，但她本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左翼人士，思想中有根深蒂固的无产阶级色彩。她一生都致力于慈善，创办过儿童学校；揭露好莱坞的权色交易；在精神病被污名化的年代就鼓励精神病患者积极接受药物治疗；反对种族歧视和战争，公开批判过胡佛和麦考锡主义，读过《资本论》，与当时许多左翼作家都是朋友（比如海明威）。她死之后，FBI档案里将她定性为共产主义的同情者和支持者。

正如梦露不是一个傻乎乎的金发白妞，sugar也不是一个刻板印象里的娇妻。试问一个双商极高、毕业于梨花女子大学的女性，怎么会对自身性别所处的环境如此迟钝呢？

我觉得sugar，以及所有sugar这一类的女性，她们更像是女权主义的“弃权者”。

或许由于先天的条件（外貌、家境等），都比较符合男权社会的要求，她们可以通过调整自身以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过着至少看似风平浪静的人生。这样的社会是她们熟悉的。但女权主义则不同。女权主义代表的是破而后立，是全新的、未知的，伴随无法预知的风险。为了这个未知的新世界打碎现有的稳定真的值得吗？在掂量之后，她们选择了“弃权”，维护现状。非要说的话，这更像是常见的党派斗争里，守旧派与革新派的矛盾。

而像sugar这种，从事着较大尺度的男性向杂志模特行业的女性，则有媚男之嫌，还要额外考虑被女权主义清算讨伐的可能，于是弃权得更加干脆。

但这不能说明她们就是百分百的男人的拥趸。她们屈服的对象是整个的大环境，而不是具象的个体。她们的选择是审时度势的结果。假使哪天父权主义制度这艘大船真的要沉了，跳进女权主义的汪洋，对她们也不过是穿件救生衣的事。

这没什么可耻的，也不用急着去批判这类女性。我从来不主张简单粗暴地给女性贴标签，只造出一系列的词汇去讨伐攻歼，对娇妻、大婆、婚女、绿茶、夹子音喊打喊杀，却从不思考这些女性是怎么被造出来的。这是21世纪的新型猎巫，不易察觉的隐晦分裂。说到底，我们实在是太擅长寻找“叛徒”，将那些不合格的女人挑出来一脚踢出女性主义的阵营。可是难道我们能够否认吗，她们也活在一具有子宫和卵巢的身体里，也分享着和我们一样的困境。女性主义也是她们的女性主义。

在节目中的“人生演讲”这一环节里，sugar选择的关键词是「自卑」。她作为家里的第二个孩子，没有姐姐聪明，没有妹妹漂亮，从小就备受父母冷落，所以才选择从事模特行业，想要获得他人的关注与欣赏。最开始的时候她有镜头恐惧症，完全不能自然地面对摄像头，为了克服这一点甚至会在拍摄前喝得微醺，付出了许多努力才拿到模特大赛的第一名。

当时看到这一段，我立刻想起来玛丽莲梦露。梦露在自传《我的故事》中写道，因为从小辗转于各个寄宿家庭之间，被人像小女仆一样呼来喝去，因此她渴望成为明星，获得众星捧月的关注。这和sugar的心路历程是多么相似，她们的初衷都只不过是想要被重视。

这似乎又回到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上去了。当我们渴望被爱的时候，我们到底在渴望什么？是被在意、被关注、被重视，是对于自身价值的认可，是一双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眼睛。

然而面对sugar真诚的剖白，一位男嘉宾却在后采中笑着表示“真想看看她得第一名的照片是什么样的”。

你看，这才是事实。

男人根本不会在意你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们向你投来的也不是欣赏的目光，而是下流的打量。你以为那是「注视」，但其实那是「凝视」，被凝视得多了，人会变成商品，变成符号，变成客体。

一切的病灶还是在于上野千鹤子的那句话：“女性如果精神贫瘠，执着于被爱，过于渴望被认可，那无论她享有各种能力和资源，都很难救她于现实的困境。”希望sugar和其他所有像sugar一样的女孩子们终于一天能不用再隐藏、扭曲自我，不需要他人的关注也能自信地活着。

ps：最后再推荐一下河美娜作家的《我的痛苦有名字吗？》，原名是叫“疯狂又古怪、傲慢且聪明的女人”，但我更喜欢第一个中文译名。讲的是男权社会下的女性抑郁问题，非常鞭辟入里，韩女文学才该拿去申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