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适应
黑粤
北方冬日天黑得早。
才四点出头,冰城天色已是昏暮,轮轨辐辏的城市华灯初上,巴洛克风格、折衷主义、古典主义等风格杂糅成建筑群堪称华丽的面貌,再被流溢的暖色灯光染上鎏金的主色调。
前日才下过初雪,道路上犹有残积,被行色匆匆的路人踩成黯淡而坚实的冰霜,有时稍一用力能踢起一块儿半透明的碎冰。阿粤喜欢踩雪,不急着赶路时便要跳进道路角落里堆积的那道仍算厚实的雪堆里,低着头兴致勃勃踩出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新下的积雪还蓬松,踩上去时似乎还能感受到表面的雪层被踩得稍微挪了位置,同雪堆儿摩擦出吱呀的细响。
他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往前走,戴着厚手套的手牵着慢悠悠走在身旁的阿黑,亲密得好似这座城市里任何......
黑粤
北方冬日天黑得早。
才四点出头,冰城天色已是昏暮,轮轨辐辏的城市华灯初上,巴洛克风格、折衷主义、古典主义等风格杂糅成建筑群堪称华丽的面貌,再被流溢的暖色灯光染上鎏金的主色调。
前日才下过初雪,道路上犹有残积,被行色匆匆的路人踩成黯淡而坚实的冰霜,有时稍一用力能踢起一块儿半透明的碎冰。阿粤喜欢踩雪,不急着赶路时便要跳进道路角落里堆积的那道仍算厚实的雪堆里,低着头兴致勃勃踩出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新下的积雪还蓬松,踩上去时似乎还能感受到表面的雪层被踩得稍微挪了位置,同雪堆儿摩擦出吱呀的细响。
他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往前走,戴着厚手套的手牵着慢悠悠走在身旁的阿黑,亲密得好似这座城市里任何一对最普通的爱人。
下过雪的冷空气里有一种清冽的气味,淡淡的,却异样好闻。阿粤初时闻到只觉熟悉,站在街头认真地嗅闻了片刻,转头对阿黑道:
“是你冬天身上的气味。”
“是吗?”
阿黑不大留意过,也许就像阿粤春日时身上也会沾染纷繁的花香一般,到了冬日,他身上也会悄然渗出冰雪的气息。
“或许是你身上原本的丁香花气味太馥郁了,没事儿——总之先去吃饭!”
这会儿两人出门的起因,是阿粤在手机上刷到了些关于俄餐的视频,颇感兴趣地问阿黑哪里有推荐的餐厅。
他知自家男友亦会做很正宗的俄餐,同阿黑的俄语一般,自然也会知道哪家餐厅算是正宗。但自从交往以来,阿黑还没怎么给他做过,大多时候都是做几道东北菜。
当然单单几道东北菜也就够了——实在是份量大,这些天来要不是用餐时有个阿黑在边上坐着造,阿粤估计每次吃饭都会浪费不少食物。
明知道吃不完,但菜单上有没见过的菜色,就总要好奇想去试试。
夜色里的大街上悠悠飘荡着不知从哪家店门后传来的乐声,轻快又优雅,在推开沉重的餐厅大门时,耳侧流淌的音乐骤然被俄语取代。
阿黑带着阿粤坐下,娴熟地翻开菜单挨近阿粤,翻动着书页轻声询问阿粤想要吃些什么。边上壁炉里的小火苗腾腾地摇晃着,在不规则的玻璃杯上倒映出绚丽的影,直至香槟色的格瓦斯注入杯子,打着转漂起细细一小片白色的泡沫。
外观精致如艺术品的菜肴也被一道道摆放满桌,空气里浮动着肉排油滋滋的焦香、鳕鱼泥里混合的奶香、红菜汤醇厚的酸香。
阿黑刚抿一口冰凉的果汁,就瞧见阿粤舀了勺浓郁的俄式红菜汤试探着喝下一口——而后隽秀的眉眼倏地皱成一团。
他噗的笑出声来。
“有点喝不惯。”阿粤哀怨地看他一眼,气哼哼将红菜汤推回去,“酸。”
植物香料的味道混杂着甜菜根的味道,再被酸奶油中和成一股他一时难以言述的酸香,也许并不算难喝,但第一口下去对他而言实在有些冲了。好在广东的地灵向来适应力强大,没过片刻他又挨过来从阿黑碗里舀走一勺,尝了尝说还行。
“别的呢?吃不惯的话尝尝味道就行了啊,待会再带你去中央大街找点别的小吃。”
“别的都——好吃。”
芝士鳕鱼泥上的奶汁芝士很厚,细腻软嫩的鳕鱼一口吃进去满是软糯的奶香。罐焖鲜虾上裹着个圆鼓鼓泛着焦黄色的饼皮子,小小的罐子里头塞满了虾肉和番茄,炖煮出浓郁深红的汤汁,大颗大颗的虾肉鲜嫩爽滑……
他带着惯常的惬意神情笑眯眯地一口一口吃掉精致的食物,乃至路上给桂哥发消息时也是这般愉悦地描述。
阿桂第一次打回电话时阿粤正在厨房里研究之前买回来的冻柿子。那是出门前阿黑特地给他带的,装在小塑料袋里两个还挂着白霜的大柿子,黄澄澄,圆溜溜,硬邦邦,阿粤拿着冻柿子在门上哐哐地敲了一阵敲出冰石相撞的声响。
“干啥呢你在?拆我门呐?”
阿黑站边上瞅着阿粤砸柿子。
“这什么东西梆硬。”阿粤抛接一下手里的柿子,还玩得意犹未尽,“可以拿来磨牙吗?”
“先洗洗——”阿黑从阿粤手心里摘下大柿子,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我教你。你先这样把它洗干净了,用凉水泡着——泡一会儿它就软了甜了就好吃了。咱们泡两个,我等下也吃一个。”
结果反而是阿黑泡的那个柿子还没泡得够软就被有点犯馋的黑龙江地灵先取出来啃了一口,软乎乎的柿子口感里好似还带着冰碴子,倒也软糯香甜,一不小心就淌出一连串儿果汁。阿粤握着纸巾帮他擦擦胳膊和桌子,嗅了嗅他手里满溢的柿子香。
“那我的柿子还是先放着,我们迟些回来了我再吃。”
阿桂第二次打来电话时阿粤刚从水里捞出圆鼓鼓的柿子,柿子被泡得如注水的气球般胀软,他小心地端起柿子咬了一小口,顺手点击接通电话。
他出远门时总会每日向家里报备行程,桂哥也保持着每日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的习惯。
“今日还冷吗?”
这几天来问的最多的就是衣服穿没穿够保不保暖,习惯了温暖冬季的华南地灵甫一离家万里奔赴严寒的北国,总会让家里担心。
“暖的暖的——”阿粤咬着柿子含含糊糊道。柿子被咬开一个小口,稍微用力一吸就可以咕噜噜喝到里头冰凉清甜的柿子汁——或说是融化的绵软果肉和果汁,吸着吸着整个圆圆的果子就如泄气的气球般慢吞吞干瘪下来。
“食物还吃得习惯?”
“嗯……好吃的呀。我刚刚不是才发给过你嘛哥哥,那个鳕鱼泥很醇厚的还带着奶香,然后番茄汤也很浓郁,昨天吃的鱼香茄子也软乎乎的很入味,锅包肉酸酸甜甜,我也拍了发给你的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半晌后阿桂问他:“这是你喜欢的口味吗?”
阿粤的声音一顿。
“很好吃。”他说,“阿黑做的也很好吃。”
“你喜欢吃吗?”
“喜欢的嘛。”
“一直这样的话也喜欢吗?”
“哥哥。”
手里绵软的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侧也无意捏破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有浓稠的橙黄色果子淌出来,一滴一滴落到洗手台里。
桂在那头叹了口气,声音很轻,阿粤还是听到了。
柿子的汁水黏糊糊地淌到手指上。
他知道他哥终究还是能猜出他未曾说出口的些许心思,他不愿听桂哥在耳边念叨这些,但他也都知道。
方才虽是那样说,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样喜欢。
太浓稠太浑浊的汤并不合他的口味。炸得酥脆裹着甜腻糖汁的肉片虽然可口,但放在主食里时常还是让他适应不来。滑嫩入味的茄子有时做得太油,他咀嚼时会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咕嘟咕嘟的咸鲜汤汁里炖煮的肉时而对他来说煮得偏柴……
粤菜习惯烹饪清淡鲜美的菜色,那也是阿粤最喜欢最适应的口味。
或许这只是些许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阿粤想点法子自己改善或者迁就一下就没关系。
但是诸如此类的问题太多,南北文化的差异太大,或是摆在人们津津乐道的明面上,或是藏在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里。
桂早就和他说过几次关于适应的问题,说过苦寒的难熬的冬天,说过与他口味大相径庭的那北方的菜色,说过阿黑性格里也许有他还不熟悉不适应的部分,说过太多次南北方的磨合,说过北地的风雪并不温柔。
他怕弟弟一腔的热情和爱意在北方扑面而来的寒风里终将很快被消磨殆尽,如转瞬即逝的消融的初雪,徒留一地黯然失色狼藉的残冰。
三万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太长,相爱后要共度的时日也太长,他们都长到足以消磨太多幻想。
因而桂舍不得,也放心不下。
冻柿子浑浊的汁水滴落在洗手台里,即便开了哗啦啦的水流,半晌也没冲刷掉。
阿黑洗完澡出来时阿粤拎着只剩个皮儿的冻柿子往垃圾桶里丢,手机亮着屏幕搁在边上,屏保是自己和阿粤在初雪里的合照。
“好吃吗?”
“挺甜的,吃法也蛮有意思的,我很喜欢哦。”
阿黑便随着他的话语下意识弯起眼眸,眼角眉梢挂着笑意:
“那明天再给你买两个!或者三个你慢慢吃?”
“喂喂一次吃太多会腻的啦,你消停下——先把衣服穿了!”
在通话末尾,阿粤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想出该如何回答。
或许现在时日太早,他也还未得到答案。
“我是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大概在这之前,我也还没有学会要如何认真地与谁相爱。”阿粤望着窗外慢慢地思索着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犯错,但我一定会很努力去学,像我很久很久以前,去学着如何爱人们一样。
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哥哥,我只是习惯了……被习惯所困住了。所以也许之后我哪里做得不对,还需要哥哥你帮我看清,再告诉我一下好吗?
我想学会怎样好好去爱他——他应该也是这样努力着的。”
“好。那我答应你。”
将近十点,窗外是与华南此时同样深邃的夜色。
灯光里落下细碎晶莹的小雪花儿。
又要下雪了。
谜语人不许住鬼宅
主川粤,剧情向
自打阿川入住后阿粤脸上露出嫌弃的次数显而易见变多了。
一般而言,阿粤晚上睡下前会习惯先检查一遍自个儿卧室,门上挂一串铜钱窗口摆一只毛绒绒的布南狮衣柜里撒一把糯米,甭管有用没用先安排着,以免半夜又哪个不安好心的进来对他行不轨之事。
也不知算不算起了作用,在他严防死守之下那几个家伙当真再没在半夜进来过。
但川不一样。
他是活人——或说是用着大活人身份的地灵,防鬼防神的东西对他起不了半点儿用,那家伙晚上渴了饿了一拧门把手就能大大方方进阿粤卧室来,亲亲热热贴到刚躺下的阿粤身侧来句:
“哥们你冰箱的里的雪糕我能去吃一个吗?”
阿粤没动......
主川粤,剧情向
自打阿川入住后阿粤脸上露出嫌弃的次数显而易见变多了。
一般而言,阿粤晚上睡下前会习惯先检查一遍自个儿卧室,门上挂一串铜钱窗口摆一只毛绒绒的布南狮衣柜里撒一把糯米,甭管有用没用先安排着,以免半夜又哪个不安好心的进来对他行不轨之事。
也不知算不算起了作用,在他严防死守之下那几个家伙当真再没在半夜进来过。
但川不一样。
他是活人——或说是用着大活人身份的地灵,防鬼防神的东西对他起不了半点儿用,那家伙晚上渴了饿了一拧门把手就能大大方方进阿粤卧室来,亲亲热热贴到刚躺下的阿粤身侧来句:
“哥们你冰箱的里的雪糕我能去吃一个吗?”
阿粤没动,慢腾腾掀起眼皮,点漆般的瞳孔从下往上移盯在川弯弯的凤眼上:
“我门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川脸上笑容不改,从兜帽里摸出枚玲珑可爱的熊猫发卡:“撬锁。”
“给我出去。”
非战斗状态下阿川不怎么戴脸谱——也亏得他不戴,阿粤每次见他拿出脸谱总会难以遏止地想起些不太美妙的回忆来。说实在的川那张脸长得是养眼,眼梢上挑的丹凤眼亮晶晶笑盈盈的,不开口的话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心生好感。
可惜这人忒话多,还有些神出鬼没的黏人。阿粤一天想退订八百次。
那次阴雨天事件后阿粤总有些睡不安稳,那场大雨里猩红的河水偶尔会在深夜漫进他的梦里,冰凉又滑腻。
阿粤记得那天最后他听见了四个声音。
第一个声音是在唤他过去,声音森冷如来自阴暗的河底。不是他认识的人的声音,甚至或许那根本不是人的声音。
怨毒的,嘶哑的。
让他毛骨悚然。
也许是来自谁曾经和他模糊提过的所谓另一个“鬼宅”,根本不是应该存在于此世的东西。
第二个声音阿粤也未曾听过,似乎是个男子的声音,声线很好听。当时那人的语气也不像阿川那般焦急,反而异样冷静。
他说:你现在还不能独自来这里。
仿佛那个人也知道些什么一样。但是和京桂他们一般,始终不愿轻易对阿粤透露半分。
念及此处阿粤忽然有些火大。
但他最在意的还是第三个声音。
“他们会一直缠着你不放的,你一定要尽早来找我——或是我去找你。”
那个声音他极其熟悉。
不知为何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阿粤心里本能地便生出一种信服,像是确信那个声音绝对不会算计自己一般。
他是谁?
清亮的,有些少年感的声音。
好似刻在骨子里一般熟悉。
那次浙说过京过两天会带他亲自去看看,但到现在仍无动静。
阿粤猜有某人反悔了。
他也懒得直接去找京对质,镇在鬼宅里的灵物们都默契地对他保守着同一个秘密,他晓得自己随便去寻哪个都未必能问出只言片语的真相。
但川不一样,川似乎不完全隶属于这个体系内,他可以打破某种禁锢在灵物身上的规则——像那次他敢一口气把所有灵物关进镜子独自大闹鬼宅。
于是当晚在阿川沐浴完擦着湿漉漉犹在滴水的头发准备出门时,他一转身就看见了靠在浴室门口看着自己的阿粤。
阿川:?
阿粤:“洗完了?”
“我没穿好衣服哥们。这样好吗。”
“等的就是你最脆弱的时候,有话问你。”
“会感冒的哥们。”
“地灵哪有那么容易感冒。”
阿粤走近了他才注意到那人在内侧的门把手上挂了道坠着红色绳结的符,大概是把其他灵物锁在了外头。那人神色也正经得很,不像要开什么玩笑。
阿川咽口口水颇有些委屈地扒拉件外套披在身上,等他问。
哪怕其实不需阿粤开口,他也知道对方要问什么。
所谓鬼宅,究竟是什么?
“你在鬼宅里住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这间屋宅里到底为什么会关着那么几只精怪?”
这是那日川在金色脸谱下对他说过的话。但最终也未告诉他答案。
“……这些东西是从鬼宅里出来的,你之前没见过……鬼宅里没了镇压的,它们自然就出来了。”
那天在镜中戏台上川这般对他说过。
“这些东西”是什么?
“它的声音和视线都会干扰人的意识。一旦你有了情绪波动,马上就会被拽到它那边去。”
这是那日从镜子出来后桂说过的。
阿粤尤其在意“那边”这个称谓。
还有此后种种异象,似乎总有人在他快要触及真相时当谜语人。
阿粤的打算是趁阿川刚洗完澡没穿衣服最脆弱的时候把人堵在浴室里逼问,万一这家伙还要当谜语人他就直接开揍,非把他揍到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为止。
反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把川打到半死,他应该就会说真话了。
阿粤是这么决定的。
令人意外的是阿川这次老实得很。
“阿粤你平时会看动漫电影……和打二次元游戏什么的吗?”阿川纠结片刻开口问道。
“有时会。怎么了?”
“那你知道里世界这个概念吗?”
“……略有了解。”
“那我就参考着这个概念解释罢。你现在每日生活着的世界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但是除了这个普通的世界外还有一个与它相对着,极其相似却又充满了诸多怪异的独立世界——姑且将其称为里世界,它像阴影一样藏匿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像镜子的表里内外。那天你在我的幻境里应该略有窥见。”
阿粤记得,那个镜子里的世界,昏暗又压抑,明明好似看起来一切都和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样,但又有太多地方诡异得让人发寒。
“那天镜子里的就是里世界?”
“是。那面镜子是由京爷管控的,算一个最快到达那边的‘门’。不过进去后只要别走太远,门的附近有阿桂阿苏他们镇压着也就不会出大问题。他们会把误入的人带出来的。”
“之前见到的那些戏台下的怪物,还有前几天那条河,是那边的东西吗。”
“是。其实我们一般把那边称作‘阴面’。鬼宅的阴面,可能也就是一般所说的里世界,在那边充斥着危险的怪物,不知来源。有些是从人心里生长出来,有些是经年残余的怨念……还有一些我们也不清楚。”
“你说‘你们’。是指镇压的灵物?”
“是吧。地灵也算灵……在阴面和阳面的交界处会有灵物镇压,也必须得有人镇压。不然不论是不明就里的普通人误闯进入里世界,还是那边的东西跑出来杀生都是灾难。”
“入口在鬼宅吗?就是那面镜子?”
“哎呀,对一半。鬼宅确实是目前仅剩的一个入口,那个世界与当下的表世界古往今来都会有链接,沟通两边。这个链接的位置,也就是入口是会变化的,以前大多时间是在深山老林,以山洞啊废弃的庙啊之类的形象出现,有人误入了要么就此失踪要么侥幸回来,偶尔没东西镇压住里头的东西跑出来被人撞见了,就会被算入‘邪祟’一类的存在里。它的入口一直在变,从南到北,现在的入口还在广东……也就是你买下的鬼宅。但其实入口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门啊什么的可以打开然后进去,这个鬼宅本身就已经是‘门’。你住在里面就是待在了交界处,如果没有谁镇守着,你住在这里很快就会掉进那个世界——直接原因是哪天切菜的时候切到手流了很多血,或者看了什么恐怖片生出了太多恐惧的情绪,再或者你什么也不干,单单是住着就会渐渐被损耗掉阳气,最后再也走不出去。
一些负面的阴暗的东西作为钥匙为你开启了那边的‘门’,引来那一边的邪祟或者你自己在打开下一道房门时就走了进去。
镜子只是京做出来,用以在规避邪祟且不打开鬼宅这个入口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去到那边的通道——你把它理解为‘门’旁边的狗洞好了。你曾经在睡梦中被拉进了那边,就是京开了狗洞把你拖回来。”
“……他开这个……侧门,就是为了比较快地从那边抢人吗。不过就目前看来,他们似乎大都没法去到那边。”
“他们不能离开表世界,离开的后果你也看到了,就是那次我使诈把他们全塞镜子里——等于全丢进了里世界,阳面没了灵物镇守,后来就放出了一堆东西,差点把我也弄死。”说到这里是阿川颇有些心虚,挠挠头别过视线,而后再补充,“阳面和阴面都一定要有灵物镇守,以确保入口暂时稳定。”
“入口最近看起来还挺不稳定的。不会就是因为你那天瞎搞吧?”
“那哪能呢——我还是有分寸的……吧。反正入口出问题也不是第一次,那天我就是想赌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一口气把它拆了或者先关上。京说的。他说鬼宅住了个活人被盯上了似乎走不了——说的是你,然后他们在想办法。我寻思有什么好想的不如暴力解决把门一关让你先跑了再说,然后等它关不住了再打开时也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入口是没法彻底关上的?”
“顶多关一段时间吧。”
“这么一说那你还真是为我好?”
“那可不。”川笑眯了眼睛,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我怎么觉得你真话里掺了点假呢。”阿粤轻哼一声,再问,“你方才说两边都要有东西守着。也就是说阴面,也有类似苏他们这样的灵物在守?”
“有的。不过区别很大,这边是守,那边是杀。阴面毕竟凶险太多,根本没有守门一说,在那边的灵物只有靠杀灭要出去的怪物来平衡入口的稳定。不过即便这样也只是堪堪平衡罢了。那天你落水的时候就听到了嘛……不过也不知道那个拉你下水的东西后来有没有被阿黔杀掉,看起来挺不好打的。”
“那你是做什么的?你是阴还是阳?”
这话一出川顿了顿,摸摸下巴咕哝道:“我都不算是。我属于两边游走四处检查有没有新入口出现的,是机动人员,比较闲。闽子其实也是。”
“镇压的灵物究竟是什么?”
阿粤算是问出了这个他在意太久的问题。
不是器灵,不是鬼魂,也不是什么土地神不是妖精……从桂他们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气息有些许熟悉,却又缥缈,他难以确定。
“这个啊。”川眨眨眼睛,“未经允许我不能说哒。”
“我现在把你按地上揍一顿等下你重新洗个澡吧。”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别问了不要为难我嘛——”
“所谓的这个入口存在了这么久,又在广东出现了,还有这么些灵物在镇守……我有点好奇。你们不知会一下当地的地灵吗?”
阿粤揍人的动作顿住,慢吞吞贴在川耳边问一句。
“你是说当地的地灵还是……广东地灵?”
“你觉得呢。毕竟连你——四川地灵都参与其中。你们瞒着别人在人家地皮子上搞这么大一出,礼貌不礼貌?”
“……呃。”
川的眼眸转过来,看看阿粤。
“你怎么知道广东地灵他不知道呢?”
川的嘴角上扬几分。
“嗯?”
川忽然猛一发力挣开阿粤,反身将后者压在墙上。
“我才想问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粤被按定在墙上,翻了个白眼没回他。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一个运气不好的会点小法术的长得很可爱的一米七出头的人。”
“滚。”
阿粤抬膝就是一撞,川躲了躲哼哼唧唧松开他:“好啦开玩笑的。”
阿粤随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抽出把短刃,刀锋在指间打了个转往胳膊上一划,一道浅浅的伤痕还未淌出血来就须臾间自行愈合。
是地灵特有的强大的再生力。
“那就怪了。”川凑近几分打量阿粤,“不应该啊。”
“不应该什么?”
川却又不回答了,看不出他对此是什么态度,这小子只是绕着阿粤转了几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看得阿粤最后都有些受不了了,反手给他一拳。
阿川仰头躲过去,站直时忽然问了句:“你想不想去阴面?”
“?”
“镜子虽然是京在管控,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过去的法子。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东西,当然得去一趟那边亲眼看看。”
“……话说回来,京他们不是一直警告我不让我过去吗?甚至连鬼宅的事情都一直不愿意告诉我?”
川挠挠头发叹口气:
“这也是有缘由的嘛。你看电影里主角团如果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早早离开闹鬼的场景可能还就什么事也没有,后来知道得越多就越离不开下场可能也就越糟糕。因为一旦你知晓了触及了,你就和它沾染了因果。
因果很麻烦的。这一份因果对普通人来说是很难缠很危险的东西,因此阿桂他们一直不乐意让你去碰,但既然现在鬼宅已经频频想要拉你过去,再加上你也不是寻常人类,大概去看看也没什么问题。到时找找镇守在那边的家伙接应一下就更稳妥了。”
他停了一下,看向阿粤:
“你想去吗?”
记录一下关于在吃饭时把两小只摆出来被大家夸可爱的事情
——在吃很可爱的铁锅炖时服务员凑过来好奇看看两个宝宝并发出询问“这个好可爱呀是什么呀”,而后每过一会儿就会有服务员停下来看看他俩
——在吃俄餐的时候后面钻出个俄罗斯老爷爷(字面意义上的钻因为他是突然从后面的墙后探出个头)拿起桂哥和粤哥研究了半天,放下后对他俩双手比心用口音很可爱的中国话说“爱你”(且说了两次)
是非常可爱的走到哪都被夸夸的桂粤宝宝
记录一下关于在吃饭时把两小只摆出来被大家夸可爱的事情
——在吃很可爱的铁锅炖时服务员凑过来好奇看看两个宝宝并发出询问“这个好可爱呀是什么呀”,而后每过一会儿就会有服务员停下来看看他俩
——在吃俄餐的时候后面钻出个俄罗斯老爷爷(字面意义上的钻因为他是突然从后面的墙后探出个头)拿起桂哥和粤哥研究了半天,放下后对他俩双手比心用口音很可爱的中国话说“爱你”(且说了两次)
是非常可爱的走到哪都被夸夸的桂粤宝宝
初雪再相见
黑粤随笔
也许明天有第二篇也许没有
阿粤正好赶上了哈尔滨的第一场雪。
甫一下车沁凉的风便裹挟着纤细的雪粒子纷纷扬扬落到脸上,夹杂着北方冬日清寒的味道。阿粤裹着还算厚实的红色围巾紧了紧羽绒服的帽子,耳边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沙沙的,轻盈得像是冬天的精灵在弹琴。
才走出没一段路红色的围巾就挂上糖霜一样的薄薄雪花,阿粤低头瞅一瞅,也没舍得拂落,就这么兴高采烈地顶着一脑门一身的小雪花沿着积雪的街道一路溜达,帽子上柔软蓬松的绒毛缀着冰晶儿,忽闪忽闪着染上街旁店铺流溢的霓虹彩光。
他没同阿黑说自己要来,也不让一早就感知到自己出现的小哈去通知阿黑,溜达的方向却是阿黑此时所在的方向。......
黑粤随笔
也许明天有第二篇也许没有
阿粤正好赶上了哈尔滨的第一场雪。
甫一下车沁凉的风便裹挟着纤细的雪粒子纷纷扬扬落到脸上,夹杂着北方冬日清寒的味道。阿粤裹着还算厚实的红色围巾紧了紧羽绒服的帽子,耳边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沙沙的,轻盈得像是冬天的精灵在弹琴。
才走出没一段路红色的围巾就挂上糖霜一样的薄薄雪花,阿粤低头瞅一瞅,也没舍得拂落,就这么兴高采烈地顶着一脑门一身的小雪花沿着积雪的街道一路溜达,帽子上柔软蓬松的绒毛缀着冰晶儿,忽闪忽闪着染上街旁店铺流溢的霓虹彩光。
他没同阿黑说自己要来,也不让一早就感知到自己出现的小哈去通知阿黑,溜达的方向却是阿黑此时所在的方向。
“黑哥这会儿还没下班。”小哈给粤哥发消息,“估计还有十几分钟,粤哥注意保暖,衣服穿够了吗?”
“没事儿——区区零下八度。”
“要是想要吃雪,记得挑个干净点的地方,或者迟些让黑哥给你变出新鲜的……”
“哎呀——我哪儿有那么幼稚。”
小哈便识趣地删去了后续的消息,自然也没告诉粤哥——其实从阿粤一下高铁他就通过感知看到了后者对着扑面而来的雪花张大嘴嗷嗷吃的样子。
更不会告诉阿粤,他瞧见时便顺手拍了几张,背着黑粤二人先发到了黑家城市聊天群里好图共赏。
阿黑与几个朋友一同走出大楼时还没注意到不远处路灯下悄无声息坐着的阿粤。
阿粤今日本来也裹得厚实,宽宽大大一件长到脚踝的浅白色羽绒服将他裹得像团精致的雪人儿,在冬风里坐了一会儿,细密冰凉的小雪花便将他额前的碎发与纤长的睫毛都染成了白色,暖和的大红色围巾藏住半张白皙的脸——围巾此时也像是一整块洒满了糖霜的红丝绒蛋糕,软乎乎地堆在阿粤肩上。
相比之下阿黑穿得就朴实不少,顶个黑色绒毛的大毛帽裹一身深黑色的军大衣,浅金色的扣子在灯光下偶尔闪过灿灿的光泽。他边和身旁同伴聊天边从阿粤前边走过去几步还多瞥了一眼,第一反应是谁家小孩乖乖坐这里等人呢,乍一看还蛮可爱的。
第二反应是不对劲,有点眼熟。
他扭头又看了一眼,这次才注意到那青年身旁还整整齐齐堆了一排歪七扭八的雪团子,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似乎是在等人的时光里一个一个认真捏出来的——人他还没认出来,倒是先一步认出了那一排歪七扭八的小雪怪上某人独特的雪雕艺术风格。
“等等等等——”
阿黑唰地一个转身,转得急了还险些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滑铲出去,他哐哐几大步滑到那位雪人跟前弯腰一瞅,正对上那双他熟悉万分的似笑非笑的眼眸。
漂亮的水杏眼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雪白雪白的雪花儿,墨色的眼瞳里流溢着他惊喜的脸庞和身后金色的灯光,恍似明亮温暖的琥珀。
“妈呀阿粤——我天这我宝贝儿!”
阿黑嗷的脱口而出一句惊呼,后一句是百忙之中嚎给后头满面好奇的同伴听的。他一时都没留神自己用了嘛称呼,一个虎扑先把阿粤塞进怀里,手忙脚乱低头给人拍拍帽子上肩上积着的薄雪:
“妈呀妈呀冷不冷呀,脑门儿上堆雪人啦媳妇儿,穿没穿够衣服?等多久了咋没和我说一声呢?啥时候来的小哈咋没和我说?”
“我的雪人——别压着了。”阿粤笑眯眯由着他揉搓,伸手指指边上一串儿雪人,怕阿黑没看到似的。
“瞧到了,好看好看!捏的啥呀这是?小怪兽吗?”
“都捏的你。”
“啊,好!像极了!真是手巧啊!”
听得后头挨在一块儿看热闹的同伴们面上都是一阵忍俊不禁,阿黑抱着阿粤炫耀似的转身往几人面前展示一下:“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阿粤——这几位是我朋友,我们几个早上还一起铲过雪来着,刚刚本来说着是一起再去吃个火锅……”
“黑哥你对象都杵这儿了咱们待会儿就不跟你去吃了啊,免得没对象的看了嫉妒吃得不香。你俩好好去玩好好去吃。”其中一哥们乐呵呵冲阿黑一摆手,一边一个揽住旁边另外两个同伴,“好好陪对象去,怪兽哥。”
边上一个被揽着的同伴浮夸地揉揉胳膊:“哎哟我这鸡皮疙瘩起的,啧啧啧。”
“走了走了,咱们今晚不妨碍怪兽哥,明儿有空再带媳妇儿来和我们一起吃火锅也行——”
“明天吃明天吃!”阿黑朝几人猛猛挥手,对方几人笑笑闹闹指点着“瞧瞧这就开始赶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下一刻就要大耳光子呼咱们脸上把人打走了”也挥挥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待到阿黑一回头,自家大雪人又蹲在路边捏了个龇牙咧嘴的小雪人。
“诶呀这个也好看,都有成型的脸了!这哪位啊,还我吗?”
阿黑一撩军大衣下摆也蹲下来瞅:“太好看了,我要拍几张发朋友圈。”
“这是阿桂,我答应说到了下雪的地方也给他捏一个。”阿粤晃晃手机上自家哥哥的照片,“我在雪人头上捏了个桂花,没看出来吗?”
“像!简直一模一样!”
“太好了。我要把你这句评价也一起发给桂哥。”
乍一接着媳妇儿阿黑一时连准备去吃饭的事儿都忘了,等到捏完雪人给阿粤抖搂完身上的雪花才想起这档子事,先问阿粤:“你吃过东西没?我带你去找几家我最近常吃的店啊,你瞧瞧有什么想吃的,然后逛逛中央大街买点好玩的——你冷不?今天的风有点大。”
“不冷。你看我的帽子。”
白乎乎的羽绒服帽子摘下来,露出一顶暖红色毛绒绒的醒狮帽子,炯炯的毛线大眼睛直不楞登瞅着阿黑看,边缘喧软的浅色毛边软软地拥着阿粤清隽的脸庞。他笑吟吟弯着眼眸看阿黑,同他脑门上憨态可掬的醒狮一般神采奕奕。
“阿莞给买的,说可爱。喜欢的话过几天我给你也做一顶红色的。”
“喜欢。这样你有四双耳朵了阿粤。”
阿黑伸手捏捏醒狮帽子的毛耳朵,再脱了手套搓一搓手给阿粤冻得冰凉的耳朵捂上,顺带着揉一揉脸。今日阿粤戴了一对亮晶晶的水钻雪花耳坠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阿黑手腕处,带来丝缕凉意。
“走吧。”
阿粤像个猫儿惬意地在阿黑掌心仰着头眯起眼睛:
“我行李还没放,你同我去酒店。”
阿粤的行李不算杂,偌大的箱子里塞满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他兴致勃勃翻着箱子掏出一盒广式点心一串醒狮毛衣链儿一堆花叶书签一双红色手套……林林总总各色小玩意儿全堆到阿黑怀里,最后才取出底下几个精致的小瓶子往床上一坐,慢条斯理地开始往脸上挤水乳,身子一歪靠在阿黑身上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再过些日子才热闹呢,现在早了些,冰雪大世界还没开放。”
“再过些日子就是旺季,你不就要忙起来了吗?况且那时候路费住宿费什么的也该涨了。我还是提前一个月定的酒店,今天看的时候已经涨价了快一倍。”
“我过年那会儿会闲。”
“过年的时候我要忙迎神的事情呀,只能你来广东看看我了。来的话,我请你看舞狮哦。”
“你家小南狮不是每次一见我就舞吗?”
“那哪一样。我请你去看村子里的舞狮——然后向你讨十个大红包。”
“那我带孩子去拜年你发红包吗粤哥?”
“发。一人五元巨款。你的话我斥资五十元封个大的。”
阿黑乐得眼里全是笑意,搂着阿粤一会儿聊工作上的趣事一会儿聊这几天的见闻,垂眼望阿粤时后者已经按部就班往脸上涂完了面霜,微微低着头拧开一支润唇轻轻擦拭在唇上。
北地寒冷时风如刀割,为防着寒风吹干吹裂了皮肤,阿粤会在出门前认认真真护一遍肤——这也是来北方前阿惠阿莞拉着他千叮嘱万叮嘱过的。从阿黑的角度能看见阿粤线条流畅优美的颈项,墨色的发丝被随手拢到玉白的耳后,雪花耳坠轻悠悠闪烁着细碎光华,半透明的润唇膏微微搽过唇瓣,晕开一抹细腻的胭脂色。
是带色的润唇膏,衬得他脸颊肤色愈发玉瓷似的莹白。
“果香的。”阿粤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眯眯晃晃手里的唇膏,“还挺好用,要试试吗?”
“诶——也行……吧?”
阿黑还在纠结着自己涂个带色的润唇会不会显得怪异,忽然眼前一暗,冰凉柔软的果香气息贴上唇齿间。
阿粤双手搭上他的双肩,温柔地垂眼望着阿黑的眼眸。
唇膏微甜的果香还带着北风的几分凉意,糅合着木棉温暖浅淡的气息,如风中旋舞的雪花轻盈地落在唇上。
虽是只亲了片刻,阿粤扭头时唇上的绯红还是被蹭花了些许,他抬手整理一下耳侧晶亮的雪花耳坠子,笑吟吟指一指阿黑的脸:“算是见面礼之一。蹭你嘴上了,要不要抹开?”
阿黑抬手碰一碰嘴唇,淡淡的红色洇染在指背,缱绻又暧昧。
如他此时耳垂泛起的绯色一般。
“等等,刚刚太突然了,还没尝出味儿——”
“尝什么尝,你当我是叉烧吗还尝味儿。穿上外套跟我下楼找东西吃去,我刚刚去找你时看到有几个地方还蛮好看的,等下我们去拍几张照。。”
“那……回来再试试?”
“——等我吃饱再说,看你表现昂。”
作妖
辽粤
纯娱乐向摸鱼产出
自从把那副粤绣折扇带回来后,家里开始频频发生怪事。
譬如睡到早上时发现明明关好的窗子不知为何开了条缝,寒风夹杂着飘雪把窝在热烘烘被子里的辽冻得一哆嗦。或是买回来的冰糖葫芦无缘无故少了几颗,半夜里浴室和厨房隐约传来动静,当他摸黑去看时淋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着热水。
进东西了。
辽叼着半根糖葫芦坐在桌前摸着下巴思考。
老弄得他一屋子冰雪,这什么精怪呢?
他家里不是没进过灵物,有点道行的小狐狸小动物有时会循着地灵的气息从哪个缝里溜进来串门借宿,顺便蹭蹭灵气。也会遇见些调皮的,不大懂得人类的礼数毫不客气把他屋子弄得一团乱糟,踩得到处是污糟浑浊的泥水,看得辽眼前...
辽粤
纯娱乐向摸鱼产出
自从把那副粤绣折扇带回来后,家里开始频频发生怪事。
譬如睡到早上时发现明明关好的窗子不知为何开了条缝,寒风夹杂着飘雪把窝在热烘烘被子里的辽冻得一哆嗦。或是买回来的冰糖葫芦无缘无故少了几颗,半夜里浴室和厨房隐约传来动静,当他摸黑去看时淋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着热水。
进东西了。
辽叼着半根糖葫芦坐在桌前摸着下巴思考。
老弄得他一屋子冰雪,这什么精怪呢?
他家里不是没进过灵物,有点道行的小狐狸小动物有时会循着地灵的气息从哪个缝里溜进来串门借宿,顺便蹭蹭灵气。也会遇见些调皮的,不大懂得人类的礼数毫不客气把他屋子弄得一团乱糟,踩得到处是污糟浑浊的泥水,看得辽眼前一黑。
少有遇见会伤害人的小精怪,饶是遇见了辽也不害怕。咋说他自己就是上千年的地灵,这害人的东西送上门来刚好他逮着就一拳一个收拾了,也给左邻右舍除下祸害。
但这次的小家伙他没看出来头,不像他熟悉的那些。
他一开始还没想到将嫌疑锁定在那副折扇上,直到某天他收拾窗外的积雪时,从亮晶晶的雪堆里翻出片花瓣儿。
嘛呀这是——
没见过这么大片这么厚实的花瓣,虽是被冻得有点蔫了,仍是颜色红彤彤的惹人喜欢。辽捏了捏花瓣凑鼻尖闻闻,几乎没什么气味,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许暗香都散落在了残雪中。
辽翻了翻没别的东西,干脆就将花瓣带回屋子小心地用纸巾擦了擦,夹进本没看完的书册里。
放下书册他本想打开手机查一查这是什么花,一抬头忽然就瞧见了前边墙上挂着的扇子——
是把十七折的粤绣花鸟扇。每一折都绣着精细繁复的花鸟图,是远在万里的南国风光。辽的视线扫过华美贵气的金漆扇骨,描摹过灵动细腻的鸟羽叶纹,最后定在扇面里刺绣的一树红花上。
舒展的大片红色花瓣,似乎与他刚刚捡到的花瓣颇为相似。
他凑近了仔细瞧几眼,数见有一朵花只有四片花瓣。
诶——
他忽然就知道这次是什么在作妖了。
扇子是一批从岭南一家博物馆借来的展品之一,原是打算到时放在新博物馆里一并展出蹭些人气,但新馆还没建成,辽一寻思就先存放在自己屋子里。
但这扇子看介绍也不是什么古物啊,不过是工艺精美的现代艺术品罢了。
那是从何生出的精怪呢?
难道是有什么岭南那边的灵物,附着在了这件扇子里边?
他如是猜想。
还没等他想出个主意,晚上时一只来他屋子里串过几次门的鼬翻了窗子带着一身细雪又溜进他屋子里来。
“诶上外头抖雪去!别又撒满地我早上好不容易才整干净的地——”
鼬抖抖脑袋瞅他,开口就说:“大哥我听说你屋子里进了南方来的东西啦?哪个呢让我也看看。”
“你上哪听说的。是倒是,不过我还没想到怎么找他出来谈谈呢……”
“我看见过。”
鼬往他沙发上一坐,小眼睛眨巴眨巴:“你前天晚上睡觉后外头下了雪,我路过时看见你的窗子忽然开了,有人伸出只手来接了半天的雪——也不知道冻不冻手——看着细细瘦瘦不像你的身材,还翻到外边去玩雪。不过天太黑又隔着远,我没看清是什么。”
辽恍然大悟。
“难怪这些天我屋子里老是无缘无故落着一地雪。那家伙从扇子里偷跑出来玩雪去啦?还没关好窗,冻得我差点感冒。”
“这么坏?那不得抓起来好好收拾了!”
“还偷吃我冰糖葫芦呢,不过吃得都不多,好像只是试试味。要不是我留个心眼好好检查应该都发现不了食物少了哪儿。”
“那也坏!哥我帮你抓他起来。我跟你说我前段日子跟着人听了一段那种……语音小说什么的,我刚好有个办法可以收拾他。”鼬刷地站起来自告奋勇,“包他再不敢出来作乱的。”
辽反而愣了愣,有些犹豫了。
“还没当面对质呢,看起来也不像有害的,不如你再等等,我想想怎么逮住……”
“别想了哥!信我的我能坑你吗?我来给你抓住收拾了你再问也不迟。”
“那我先信你这一次昂。”
他还是轻信了。
几日后辽再想起这时这番对话,恨不得先抽那个说信就信的自己几大嘴巴子。
那只黄鼬有些修为在身上,它能倒腾出些不知从哪弄来的法器,抓灵物特别有效。
白日里它研究了一会儿那把扇子,说其上附着的东西不危险——要么是修为甚弱要么是只附着了部分灵识,现了身也只是个能力不强的化形,保证轻轻松松抓住。
但怎么抓住——以及抓住后怎么处理鼬没说,只说了要按那听来的小说剧情收拾。
辽问他要用上什么法器,鼬神神秘秘给他看了眼。
是绳子、鞭子和一片纱。
当鼬告诉辽“我抓着啦”的时候正是半夜。
辽没来由心里咯噔一下,有不好的预感。
“我放你屋里了你去瞧瞧,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你自个该咋拷问咋处理去,我都给你弄好啦!”
“你弄了啥?”
这个疑问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宽大的床铺上铺开一片绯红的纱,床头搁着细长的鞭子。
墨色长发的少年赤着漂亮白皙的身子以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被红绳绑缚着跪在纱上,散乱的发丝从玉似的的肩头滑落时,那双盈着水光般灵动明灿的杏眼也赫然看了过来。
没有半点慌乱和惊恐。
满眼的恼火和羞意。
辽傻在门口看了好几秒,才后知后猛地反应过来。
他悬着的心嘎一下死了。
“还看呢?好看吗?你家小黄皮子拿的绳子上有法术我挣不开,赶紧的过来给我解了!”
“我我——好我这就来,我没找着绳结我能看的吗?”
“绳结在……下面。那边,别多看。”
解开了束缚后辽翻了套干净衣衫和大衣出来给还在气头上的阿粤裹住,后者咬牙切齿恼红着脸扣上扣子,道是自己想看雪了但实在没抽出时间,于是悄悄附了缕灵识在送来的展品里,趁没人时就现形溜出来玩玩。他知自己似乎给辽造成了点儿困扰,本想着找个时候解释补偿一下,没想到那小黄鼬在晚上用幻术骗了他出去,二话不说把他逮了还扒干净绑到了辽床上。
被剥光时那小家伙还在边上拿个旧手机听书,放的那都是什么啊,听得连他都面红耳赤。
偏偏这边的他只是一缕灵识,没什么法力也没力气开揍,只得羞辱万分被小家伙念叨着“等下就让大哥来收拾你”绑成难堪的模样,最后被浑然不知进门的辽尽收眼底。
饶是地灵对皮囊的清白没那么看重,现在想起阿粤也难免羞红了脸恼得不想说话。
“我回去就教育他。”辽立马认错,“我也不知道它听的是这种小说啊难怪看拿出来的道具都是……”
阿粤重重哼一声。
“我补偿你。”辽小心地揽过阿粤肩膀,“看雪啊玩雪什么没问题,要吃我做的饭也没问题我待会带你出去吃——话说你灵识能维持多久?能去洗浴中心不我请你……”
“绝对不去!”
“那不去就不去,下次你本人来了我再带你去。”
“也不去。”
见阿粤忍无可忍地又拉紧了外衣,辽才惊觉想起自己刚刚才不小心把人全看光了,挠挠头寻思要不要发个誓保证自己今晚就全忘掉。
但他真忘不掉。
他印象里南方人矜持又传统,这下坏了。
好在阿粤只兀自恼了一会儿就起了身,整理下衣服绷着神色先道歉:“这次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你要补偿的话我迟些也可以给你。然后刚才的事情当作没发生就算了……让你家那只动物看点正经的!我先回去。这些天打扰你了。”
“你不再来了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微微一愣。辽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见阿粤脸色茫然脸上也是一红,清清嗓子解释。
“其实我没觉得打扰。你也没造成什么麻烦,哪用补偿什么。倒是我亏欠你的了……要是你还想时不时出来玩一下,我招待你也没问题啊。你随便管我要什么都行。”
“……下次再说。”
PS:
矜持又传统的南方地灵赶着回去再一个人偷偷生一会儿气。
粤哥单身带三娃
粤右向
前一天阿粤听说三个弟弟出门钓鱼,港仔在河边捡了只圆溜溜的乌龟当玩具随手滚着玩滚出十米远,第二天起来就发现去钓鱼回来的三个弟弟全变了样,眼前三只身高不及他腰际的小孩子一齐抬头望着他,一个比一个神色迷茫。
“大概是惹着精怪了,那只乌龟可能是个有道行的。”
闻讯而来的桂哥抱起一只小小琼掂了掂,说句挺重又给放下了。
好在三个孩子的记忆没跟着倒退,生活还都能自理。阿粤揉揉粘在自己身上的三小只寻思着怎么解了他们身上的法术,转念一想又不好马上解除,过上几天姑且让他们长个教训。
也是很久没见弟弟们年幼时的样子了。阿琼一缩水跟个白白嫩嫩的包子似的,圆眼睛水汪汪亮晶晶,抱着阿粤胳膊不撒手像只...
粤右向
前一天阿粤听说三个弟弟出门钓鱼,港仔在河边捡了只圆溜溜的乌龟当玩具随手滚着玩滚出十米远,第二天起来就发现去钓鱼回来的三个弟弟全变了样,眼前三只身高不及他腰际的小孩子一齐抬头望着他,一个比一个神色迷茫。
“大概是惹着精怪了,那只乌龟可能是个有道行的。”
闻讯而来的桂哥抱起一只小小琼掂了掂,说句挺重又给放下了。
好在三个孩子的记忆没跟着倒退,生活还都能自理。阿粤揉揉粘在自己身上的三小只寻思着怎么解了他们身上的法术,转念一想又不好马上解除,过上几天姑且让他们长个教训。
也是很久没见弟弟们年幼时的样子了。阿琼一缩水跟个白白嫩嫩的包子似的,圆眼睛水汪汪亮晶晶,抱着阿粤胳膊不撒手像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
小澳变小后也照旧习惯挂着点乖巧懂事的笑容,眼眸弯弯的像那年画里招人喜欢的娃娃,连港仔看起来都温顺了不少,稚嫩的脸庞上依稀可见几分以后长开俊帅的风采,此时气鼓鼓不满的样子颇有些可爱。
“这些天要辛苦你带娃了,还是三个。”桂也蹲下来挨个拍拍脑袋,话是对阿粤说的,“我也来帮衬些。”
“变小了又不是变傻了,没那么麻烦。”阿粤兴致勃勃抓住个小孩就开始捏脸,被捏住的小澳无可奈何地靠在粤哥怀里,轻声说道: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太方便正常生活的,做饭工作是不成了,还得麻烦粤哥您。”
“其实我感觉心智上还是有些影响。”阿琼抱着阿粤的腰可怜兮兮出声,“我好像有点不太适应独立生活了,粤哥别把我们丢下呀。”
“是这样吗?”
很快阿粤发觉自己还是太轻率了。
带孩子本不是什么轻松事,哪怕是他自己亲弟弟——还是带三个。隔日一早天蒙蒙亮时阿粤便总觉得呼吸难受得紧,胸口不知为何闷得慌,想翻个身都好似被灌了铅身子沉甸甸的动弹不得。
是鬼压床了?
他勉强睁开眼,对上一张挨在他脸侧的热乎乎的小孩脸蛋。
是阿琼。软乎乎的小孩贴在阿粤身上紧紧抱着后者手臂正睡得酣甜。身上趴着个抓着他衣襟不松手的阿港,另一边手臂则挨着睡相最为乖巧的小澳。阿粤好不容易把挂在身上的小孩挨个摘下来起了身,整理一下被拽得乱七八糟的睡衣满脸茫然地看看三个弟弟,再看看房门。
估计是昨晚忘记锁门了,半夜里被三个小孩钻进来。
他被压得胳膊都麻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小孩体温高,三个人搂着他睡了半夜挨得阿粤身上都有些闷闷的热,他拎了拎衣领闻一下,叹口气翻出套干净的衣物打算晨起沐浴。柔软的被褥间还陷着三个弟弟们,或许是变成孩子后感知力下降,没谁察觉到阿粤这边的动静,只有阿港还保留着些平时早起的习惯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眼周围,含混不清地喊声粤哥又睡了。
只是当他迎着温凉的水冲到一半,外头忽然咚的一声巨响,像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去——夹杂着一声轻微的痛呼。惊得阿粤衣服都来不及穿抓起浴巾往身上一裹就开了门出去看。
结果是港掉下去了,阿琼和小澳两小只坐在床上一人一边抓着他的手把人捞回来。
“粤哥,阿港刚刚翻身滚下去了。”小澳转头汇报刚才的情况,“没什么大碍,磕了下脑袋。”
“……这哪叫没大碍?别给撞傻了。”
他倒吸口冷气大步走过去扶好还晕乎乎的港仔细查看,小孩子脑门撞得稍微红了一块,他上手轻轻揉了揉又给吹了口气,低头就瞧见阿港直愣愣望着他的眼眸,好气又无奈道:“只是身子变小了,又不是真成小孩。怎么睡个觉都能掉到地上去呢?还有你俩——醒了的话就都别赖床了,叠好被子出去吃早餐。”
之前早餐经常是几人轮流着买,现在三个人变成了小孩,准备早餐的活计就主要落到了阿粤身上。
好在今日阿桂过来,顺便买好了早餐热腾腾地摆在桌子上。
皮薄馅大裹着一汪汤汁的小笼包,雪白喧软沾着浓厚红色叉烧汁的叉烧包,白嫩嫩散发着醇厚米香的肠粉,几碗还冒着热气放满了料的粉条。
似乎变成小孩后食欲也旺盛不少,三个小孩子排排坐在桌边端着各自喜欢的早埋头大吃。阿粤单手撑着腮吸着豆浆悠闲地瞧着弟弟们吃饭,抬手碰了碰专注嗦粉的桂哥:“怪可爱的。”
桂嗯一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由衷认同。
“也难得他们现在这么乖。”
“是吗。”
桂不置可否。
这话说出来没过两天,就有人来报说粤家三个小孩惹了事儿。
“他们这样能惹什么事儿,打架?”
“小港和几个成年男人在巷子里打了一架,小澳违反交通规则驾驶共享电动车还撞人,小琼帮忙报了警以及给打架双方打120并且追着小澳递电动车头盔。”
阿粤一口茶喷到桌上。
不出半天三个小孩就被桂哥逮了回来送回阿粤面前。
阿粤绷着脸色先检查自家弟弟们的情况,阿港头上和胳膊还包着新鲜的绷带,一张小脸满是不服气的神色。小澳身上也有些擦伤,所幸问题不大,只贴了一个小小的创可贴。阿琼无甚大碍,站在两人身后乖巧地望着阿粤。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回来吧?”
阿粤检查完毕,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三个小孩。
“阿港,为什么又单枪匹马和人干架?”
“小澳,你为什么开车不遵守交通规则?”
“阿琼,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宝宝。”
阿港气呼呼不肯说话,小澳就乖乖开口替他解释原委。
起因是阿港夜里出门找夜宵吃时去了家烧烤摊,隔壁一桌喝得半醉的客人正好怪笑着聊到待会儿要去哪里堵几个附近学校的学生玩玩——估计看阿港一个小孩便未在意他也在听。等到这几人出门,阿港打了个电话就独自跟了上去,在对方即将作案时抄了根垃圾桶边上的钢管几步上前就一棍扫去。
也难怪阿粤要骂他,这小子遇事毫无先报警求助的习惯,非得自己硬上。
小澳是在那几人要跑时开着车出现在小巷子口的,他接完电话后先叫上阿琼,然后料得阿港要打架一路飙车过来,颇是及时地截断对方出路。
就是他此时的身体完全没到能开车的年纪,还胆大包天地闯了次红灯。
“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是什么很花瓶的摆设吗?”
阿港重重哼一声。
阿琼小声替他解释:“他觉得求助你很没面子,而且还被打伤了,不肯让我们叫你来。”
阿粤:“?”
阿港:“不许胡说!”
“……行吧。那你若是这么不希望我对你伸出援手,以后有事也别叫我了。”阿粤叹口气往后一靠,懒洋洋拿起茶杯喝一口,“我自然也会离你远点,免得你小子又嫌没面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港猛地抬头反驳,眼眶都倏然红了一圈。
“不是的不是的阿港是不想你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他不让我们说也是这个原因,粤哥你别恼——他很喜欢你的他最喜欢你了!”阿琼赶紧重新整理措辞替阿港道。
“……我也没有……”
反驳的话渐渐弱下去,听不清后边的声音了。
“那就给我好好听话啊——拧巴什么呢。先都给我回去洗澡换药,都早上了,整得我也没睡成……困的就去睡会儿我找点粥什么的早餐然后起来再吃,受了伤要忌口,就别想吃鱼生粥了我煮些清淡的……”
阿港憋了半天小声挤出一句。
“……对不起粤哥。我下次不会犯了……我想睡觉。”
“行行行,洗洗再睡啊一身泥和血的。”
“粤哥也去睡吧。”小澳轻声补充,“抱歉又让粤哥为我们费神了,早餐到时找人买就好。”
倒也确实困了,处理完小孩的事情,阿粤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打个哈欠回房间往床上一躺,拢起些睡意时又看见有人悄悄开了他房门,三个脑袋相继探出来看他。
阿粤也佯装不知道,随便他们钻进被子挨着哥哥睡。
还真小孩子心性。
他临睡前这么想到。
后续:
许久后粤哥被三个毫无预兆恢复成年模样的弟弟压醒,带着一身怨气挨个踹下床去。
三小孩童年体验卡到期。
小崽子-下
*豫粤亲情向,但因私心还是打了豫粤tag,各位注意避雷,不喜左上角。
*字数2W阅读需谨慎。
*非省拟设定。
他是我在南方捡来的孩子。
看着像是刚上小学的年纪,但却比同龄人小了整整一圈,拽着有他一半高装有零食的塑料袋,就藏在公园的滑梯下,躲雨避风。
我只是一个趁着假期南下来到一处沿海小镇旅游赏景的普通打工人,在回酒店的路上偶然碰到一处人迹稀少的公园,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想进去走走全当饭后消食。
但不经意间意外撞见一群小孩仗着人多将一个瘦弱的孩子围起来进行欺凌的现场。
他们不断出言嘲讽,我收集到一些关键信息将那个孩子的家境拼凑出个大概:逃债的爸,离婚的妈以及被抛弃的他。
我...
*豫粤亲情向,但因私心还是打了豫粤tag,各位注意避雷,不喜左上角。
*字数2W阅读需谨慎。
*非省拟设定。
他是我在南方捡来的孩子。
看着像是刚上小学的年纪,但却比同龄人小了整整一圈,拽着有他一半高装有零食的塑料袋,就藏在公园的滑梯下,躲雨避风。
我只是一个趁着假期南下来到一处沿海小镇旅游赏景的普通打工人,在回酒店的路上偶然碰到一处人迹稀少的公园,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想进去走走全当饭后消食。
但不经意间意外撞见一群小孩仗着人多将一个瘦弱的孩子围起来进行欺凌的现场。
他们不断出言嘲讽,我收集到一些关键信息将那个孩子的家境拼凑出个大概:逃债的爸,离婚的妈以及被抛弃的他。
我很难想象一群看着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孩子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没听几句后就忍不了出言呵斥他们一句:“你们做什么呢!”
那群小孩见有一位在力量上占绝对优势的大人站出来给他们正欺凌的对象撑腰,嘴硬顶几句后一群人便一哄而散。我厌恶地看着他们逃窜的背影,然后又着急且担忧地询问那个被推倒在地的孩子哪里伤着没有。
那孩子不哭不闹,乖巧地跟我道声谢谢后就站起身将地上那些被踩坏的零食一件件拾起,放进早已破烂的白色塑料袋中。我将他拦下,告诉他这些已经无法食用,我可以带他去买新的。但这孩子却摇了摇头,说:“我就在这,等妈妈回来接我。”
妈妈?可他的妈妈早已将他抛弃。或者这只是出自对于陌生人的畏惧,临时编造出的一个谎言罢了。
最后我还是用“晚上会有鬼来抓小孩”的故事成功把人给吓唬住并带走。那孩子很瘦,只要将他的手腕轻轻抓住,就能摸到硌人的骨头,于是我计划先带他去吃顿饱饭再送到警局。路上还担心这孩子会突然哭闹出声,又跑了趟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做“封口费”。
有了零食加成,这孩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胆怯,紧紧牵着我的手,吃着薯片还会乐呵地叫我:好人哥哥。
在街边随意挑了家餐馆给这孩子点了份云吞面,然后拿出顺路买的碘伏给他身上的各处擦伤进行简单的治疗。
这孩子很听话,疼了也不哭,只会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轻点,然后收声继续应付碗中还未食尽的云吞。“好人哥哥,你不吃吗?”他突然问。我手上的动作不停,在将最后一处伤口处理好后又担心这孩子吃不饱多点了份蒸饺给他:“我不饿,你吃多点,不够跟我说。”他乖乖应了声好。
等这孩子吃饱我也把钱付了后,就牵着那孩子的手走在前往警察局的路上。他似乎很喜欢我,一路都在哼着欢快的曲调,他的歌声似清脆的铃铛在风中摇晃,悦耳的铃声在山谷中回荡,传至远方。
“好人哥哥。”那孩子突然抬头看向我,那副认真的表情让我以为他是准备要说些很重要的事,于是耐心等待他的下文。“谢谢你!”他突然展开笑颜,那双澄黄色的眼睛在此刻变得灵动极了,饿瘦的脸庞看着也比之前更有精神气。
我心中泛起酸涩,明明是这么乖巧的孩子,却遭受了被抛弃的命运。
警察局离这不远,但小家伙从踏入警局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很不自然的神情。“嗯?”值班的女警员似乎认得他,径直走来细声询问:“孤儿院院长刚过来报案说你不见了,又翻墙跑出去了?”
“里面的人都欺负我。”这孩子好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紧紧抓着我的手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后就躲在我身侧再不作声。
警员用简练的话语向我解释来龙去脉:由于镇上的孤儿院是十几年前建立的,设备老旧。加上这孩子并不受里面的孩子待见,他便趁着夜黑风高时逃走了。
我垂首俯视那一手紧紧与我牵着,另一手搂着我大腿不愿松开的他,从力度上来看他现在的精神一定正紧绷着,看来是真的不想回去。
警员回去用电话通知院长来接人,而我则陪着这孩子坐在铁质的连排椅上等待孤儿院的人来将他接走。
并非是我不想离开,而是这孩子采用了死死抓着我的手臂让我挪动不了半步的法子,以此对回孤儿院一事发表无声的抗议。他就这样抓着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双脚使劲扑腾竭力抓住任何一线生机。
我的内心从在公园遇见他时起就一直心存焦虑,为一个大胆的想法而存疑。收养子女的条件和能力我皆具备,但当我垂眸看向坐在我身旁的瘦小身躯时,又会质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将他抚养长大。
或许这孩子在孤儿院的生活并非比让我来收养的更好。
拿不定主意,我自暴自弃地取出一枚随身携带的硬币,轻声呼唤他:“乖乖,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投掷硬币,只要三次中有一次是正面,那我就收养他。
三次都是反面。
孤儿院的院长已经到来,那位老爷爷牵起孩子细瘦的手,用慈祥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我们回去好不好?那些欺负你的人爷爷我会替你批评他们的。”
我站在警局门口目送那孩子坐上黑色轿车,目睹了在上车时他还被绊一跤后我终是不忍心,将那枚硬币紧握在手中上前赌最后一把:“猜猜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我发自内心地感谢那位院长愿意让出时间允许我进行这最后一场游戏。
那个孩子伸手抚上我抓有硬币的手,“我猜是正面!”他强打起精神欢快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紧张地将手掌张开,期盼中刻有数字一符号的那一面径直撞入我的眼中。
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我缓慢蹲下与他平视,在孩童疑惑的眼光中,我逆着光有些紧张地询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回应我的是一个拥抱。院长站在一旁,神色依旧慈祥:“恭喜你,你有家了。”
决定收养这孩子后,这些天我一直都忙着置办各种手续以及给这孩子起一个新名字的事情。名字是我给予他的第一份礼物,所以格外看重。
似乎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这孩子一直都很抗拒喊我父亲,我倒也不恼他,就让他称呼我为哥哥。
“哥哥,来玩球!”那孩子拿着一颗由五颜六色的织布缝起的球向我跑来,兴奋地邀请我加入到他的抛球游戏中。我揉了揉他的脑袋,用遗憾的语气告诉他我无法加入这场游戏的缘由。
“哥哥,讲故事。”没过多久,这孩子又拿着本有着彩色绘画的故事书走来,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再一次拒绝了他,不过跟他约好今晚一定会在晚睡前多讲一个睡前故事以此来作为补偿。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小家伙的脾气也就上来了,但他又不敢发火,只好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看书,但悲伤的味道却一路飘到我这。
无奈把手中的字典合上,我走到床边伸手戳了戳那气鼓鼓的白色团子:“趴着看书对眼睛不好。”这孩子一向很乖,我一说,他就自觉钻出。
我看着被我养几天后终于开始长肉的小圆脸,内心是止不住得感慨,忍不住上手捏了几把边哄道:“午饭时间到,想吃什么?”根据我这几日的观察,这孩子不会和食物过不去。
“云吞,我想吃上次那家。”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就连皮薄馅多的鲜美云吞也堵不住那孩子的嘴,他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问我在酒店一直忙活什么。当我回答是在给他择字取名时他又好奇地开始询问我起的名字。
“封豫原。”我没指望他一次就能读对,但料是没想到这小家伙在思考过后会突然说出“芋圆糖水”这道美食。行吧,那就买一份给他充当饭后甜品。
回到酒店,他想跟我一起看书,我觉得有趣,问他识得几个字?那孩子鼻子翘得高高的,非常自信地回答我:“课本上的字我都认识!”
但很快他就读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耐不住性子,而是因为他接受的教育只有短短不到五年,书本中充斥着太多他不认识的字与词,读起来断断续续的。于是我又给他充当教师这一角色,在他碰到不认识的字和不理解的词语时由我来给他作解释。
那孩子指着一个字问我:“哥哥,这个怎么读?”我定晴一看,耐心解答:“读作粤,与月亮的月同音。”这孩子的眼睛因为好奇睁得大大的,细细观察一阵那个字后又抬头问我:“怎么写呀?”
我让他把手握成拳并伸出食指,然后我再抓住他的右手,在平整光滑的页面上一笔一划写出一个无形的粤字来。
“懂了吗?”我问他。
那孩子久久不作答,我以为是走神了,谁知他突然问:“可以把这个字加到我的新名字中去吗?”
“为什么?”我再一次问他。
“觉得这个字很有意思。而且他中间有个米,是不是不会饿肚子的意思?”他是这样回答我的,一个很有趣的想法。他晃着小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我把他抱回床上躺着后这孩子便很快睡去。
我凝视着他安详的睡颜,伸手替他将被子拉来盖好,走到窗前想将窗帘拉上时却被迎面的一股清风给止了心思。
此时阳光正好,不远处湛蓝的天与海几乎融为一体,世界像是被重新刷上一遍颜色,就连街边种的大树都在太阳的照耀下变得莹绿。顽皮的风撩起我耳畔的发丝,在这个午日,世界像是被刻意放慢。
关于这个孩子的新名字,我突然有了头绪。
名字确定好后,我问在睡醒过后精力充沛地在床上玩蹦床游戏的他:“以后就叫你南广粤,如何?”那孩子其实对自己新名字一事并不感兴趣,但依旧会为新名字中有自己喜欢的字而感到开心。“哥哥!”他唤了我一声:“南和广是什么意思?”
“南是希望你能像这南地高空上悬挂的红日,温暖能一直伴在你左右,也是盼你往后能拥有似那清澈海水般的心境。而广,则是愿你广聚天下福运,一生安康。”
“从今往后,我便称呼你为粤儿了。”
等一切手续都办好后,我就带着粤儿坐上飞机回到我工作的那座城市中。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没来几日他就高烧不止,这孩子又不肯跟我提,直到晚上在公司加完班回到家,我才发现那躺在床上已经烧到40℃的他。
身上的西装还未来得及换下,我就心急地将粤儿抱起驱车前往医院就诊看病,却意外得知一个隐藏在这孩子身体内的噩耗。
“这孩子活不过下年冬天。”看着递过来的检查单,医生用沉重的口吻道出一个我无法接受的事实:“患有这种疾病的儿童大多早逝,就算服药也只能稳定病情。”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医生,再垂头看了看被我抱在怀中乖巧、从不乱动的粤儿,他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用因发烧变得温热的手拽了拽我的上衣说:“哥哥,我饿了。”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医生不合时宜的玩笑,亦或者只是一场梦。
出了医院,我的身子就被迎面刮来的寒风给吹得颤了又颤。明明是夏季,为何今夜的风冷得却能剥下人的一层皮?我攥紧了握着粤儿的那只手,掌心感受着来自他体温的炽热连着我的心也跟着抽痛。
“粤儿乖。”我把他拉进怀中紧紧抱住,粤儿不理解我的反应,但他读得懂情绪,于是努力往我怀里缩并伸手搂住我的脖颈与我紧贴在一起。
我特地向公司请了一天的假留在家照顾他。
粤儿吃得清淡,一丁点辣都碰不得。先前试过给他喂点胡辣汤,可惜在尝了一口后他就嫌辣给推得远远的。无法,只好给他下点面条,结果吃得可开心了,还吃了两大碗,吃完后就撑着圆滚的肚子跑去阳台上晒太阳。我见这一幕有趣,便拿手机拍了下来。
粤儿似乎不怕苦。想拉着我去客厅陪他打牌时,我说先把药喝了后他就直接端起瓷碗将里面苦涩的药汤几口咽下。主动把碗洗净后就双手拽着我坐到沙发上,把盒子里的扑克牌倒出动作生疏地开始洗牌。
“哥哥作弊。”连输十局后那孩子颇有怨念地看着我,认输朝桌面甩出自己仅存的两张牌:黑桃四和梅花四。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双手将桌面上散乱的牌扫成一堆再手法精娴地将牌重洗一遍:“输了就是输了,平白诬陷我出千可是输不起?”他听完后赌气地把头撇向一边干脆不理我,像极了生起气来的猫儿,黑着脸尾巴不断抽打四周空气。
吃完午饭,粤儿又嚷嚷着让我带他出去玩,我不肯,把人抱去卧室的床上躺好又哄道:“等你睡醒就带你去商场里走走。”他没去过商场,于是怕我反悔似的立刻就答应下来,又因为生着病,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商场里的一切对粤儿来说都是新奇的,但或许也是出自对陌生地界的害怕,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愿离开我半步。我被他这副好奇又害怕的模样给逗笑了,弯腰将人抱起:“别怕,哥哥在。”视野变开阔后这孩子也不再愁眉苦脸,率先指向不远处的麦当劳:“薯条!”
想都别想。
粤儿又变回那个愁眉苦脸的粤儿了,“哥哥坏。”他嘟囔着。但当我带他去玩具店知道自己可以买玩具后又立刻展开笑颜,跳出我的怀抱在一排排售货架上摆放得整齐有序的商品中细细挑选,不久他就抱着一大桶木质积木过来问我:“可以买这个吗?”
我点头,他欢呼雀跃,说:“哥哥最好了!”小家伙变脸速度还挺快。
其实这次来商场也有我自己的原因,粤儿会早夭一事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里让我寝食难安,亦或者在注视他那明媚的笑容时常止不住哀伤。我无法改变,所以只能寄托于飘渺又易碎的希望中。
我带他来到商场内的一家首饰店,挑了个长命锁给粤儿戴上。而那个会早逝的孩子,举起胸前那纯银的长命锁,好奇地问我:“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我愣在原地。这到底是长命锁,还是我那试图与现实抗争却又不切实际的幻想?
最后还是店员开口解释:“这是长命锁,你哥哥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呢!”
粤儿理解地点点头,在重新聚焦到我身上的目光中,是因为感动而激发出的泪水。他二话不说直冲冲撞进我的怀抱,双手紧紧抱着我,将哭腔强压下去说了句:“谢谢哥哥!”他的眼睛哭得红通,我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不停哄着。
将价款付了就准备回家。在走出商场大门前,那孩子突然指向某一处问我:“那是什么?”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哦,彩票店啊。“想发财的风还是吹到了这里。”粤儿照着店门口附近的牌子念一遍,这彩票店还挺与时俱进的。见这孩子实在好奇得很,我便带他进去看看。
店内此刻正有一位个子不高的姑娘悲痛捶桌,而一旁的老板摇头叹气:“赌狗是没有好下场的。”粤儿走过去询问价格,却被老板无情拒绝:“小孩子不准买彩票。”他难过地回头看向我,我有什么办法,我一向都受不了他这个眼神。于是走过去跟老板买了一张刮开展示给他看:“没中,彩票的中奖率很低的。”
但这孩子却不肯罢休,非要自己来抽一个,无奈再付一次钱,谁知他一抽就中了。那姑娘好奇过来看一眼,打开手机计算器一顿摁,语气酸溜溜的:“扣掉应交偶然所得税20%,最后能拿到一百万,恭喜啊……”“没什么,运气好罢了。”我谦虚回复她:“只是这孩子的治病钱有了。”
那姑娘突然变得沉默,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我以及在我身旁高兴欢呼的粤儿。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说了句:“会好的……”
会好吗?我不确定。但我还是跟她道了谢,牵起粤儿的手前往彩票中心兑换奖金。
“小福星。”记得回到家后我是这样称呼他的。粤儿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他不能理解这个称呼的寓意。我回答说这是会给人带来好运的意思,然后提着刚买好的新鲜食材,走进厨房准备做一顿大餐。
粤儿很喜欢在我做饭时站在一旁看着。看得久了,也变成一位厨房小助手。煮汤时我也喜欢舀一勺汤吹了吹喂他嘴里,然后问:“怎么样?”
“淡了!”
“那该怎么办?”
“再煮一会!”
时间久了,这孩子的胆也渐渐大起来。有次他拖着一把椅子进来,踩在上面双手叉腰自信满满地跟我说:“我也要做饭!”我怕锅里炸开的油伤到他,连人带椅都拎出厨房:“等你再长高点我就让你碰灶台。”然后粤儿就有了晚睡前喝一杯牛奶的习惯。
中彩票的钱到账后我第一时间就跟粤儿说明:“这彩票的钱哥哥我一分钱不动,全都给你用来治病。”但这孩子摇了摇头,说:“哥哥想用的时候也可以拿来用,有这些钱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啦!”
怎么总想着吃,不过这样也挺好。
粤儿的病很奇怪。相较于那些病得连进食都异常艰辛的患者,单从外表上来看他压根就不像是得了会让他早逝的病。整天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得不像话。但他的身体就是埋了条病根在里面。
我工作忙,朝八晚五的工作时间白天几乎没空,留粤儿一人在家总担心他会生出什么事端。在询问医生粤儿能否上学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就带他办了入学手续。
这可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我甚至都开始想象我的乖粤儿是如何发奋图强,最后拿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激动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我则摸着他的头感叹:“我家粤儿已经这么高了啊”的美好场景。算了,这根本就不存在。
两天后粤儿虽然脱离了高烧的状态,但体温仍停留在38℃至39℃之间久久不愿降到正常温度。我开始思考是否要带他回医院再看一次病。
喝下碗粥之后粤儿就睡了,而这时我也接到朋友的电话:“老豫,出来喝两杯啊!大伙可都在呢!”我也很想去,可家里有个孩子生着病让我实在放心不下:“不了,家里小孩病了,我得照顾他。”
“小孩?你家里啥时候有小孩了?亲戚家的?”
“不是,我前几星期刚收养的。”
对面罕见地沉默了,我突然记起,在收养南广粤之后我从没跟我朋友们提起过。
“看看孩子?”电话另一头许久才传来另一道声音,是古晋遥。
“下次来我家的时候再给你仔细看吧。挂了。”我摁下电话的挂听键,继续专注于粤儿的病情上。
等粤儿的病好得差不多后,我就为他购置了上学用品以及一块智能手表以防他遇到突发事件不能及时通知我。
粤儿入学前一晚,我的那些朋友们说什么也要跑来我家吃一顿饭。我没拒绝他们,但担心粤儿怕生还是提醒一句情绪不要过于激动,避免吓到孩子。尤其是那个爱喝酒的君秦陵,他要是发起酒疯那是只有古晋遥才能镇得住的存在。
最先到的是孔鲁沂,毕竟他就住在我隔壁。“就是他?”他指了指正在客厅里用积木搭建一个王国的粤儿,并将下班路上顺路买的菜递给我:“可以啊,看着挺乖的。你跟你爸妈说过没?”
“没有。”我如实回答他,我到现在都还在内心纠结该怎样跟他们提起这事。“那你慢慢想吧。”孔鲁沂拒绝给我出法子,选择走向粤儿看看自己能否得到小孩子的喜爱。
结果是可喜的。他们两个很快就玩作一团,粤儿甚至还邀请孔鲁沂加入到他所谓“建设积木王国”的伟大计划中。看他们相处得那么融洽,倒显得我先前的担忧有些无关紧要了。
但事实证明,我放心太早了。楚鹤鄂从小便是一副不问世事的冷淡模样,在他去客厅喝茶润嗓时粤儿就悄悄溜进厨房委屈巴巴地同我告状:“哥哥,那个人好可怕。”淮皖德耳尖,听见后忍不住嗤笑出声对楚鹤鄂大声戏谑:“以前是把自己的亲妹吓哭了,现在又把老豫家的孩子给吓到了。小孩克星啊?”
在厨房不断忙活的赵冀嫌粤儿站那碍事,伸手穿过人的腋下将他抱起递给古晋遥:“麻烦你了。”没过多久,客厅便传来粤儿嬉笑的声音。我在做饭的途中悄悄探头看去,嚯,搁那玩飞行棋呢。
“还得是温柔细腻的晋遥讨孩子喜欢啊。”孔鲁沂炒菜速度不停,在将最后一道菜乘到瓷盘上后就往厨房外招呼一声:“准备吃饭咯!”
粤儿很自来熟,才跟他们玩一会就已是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叫得很熟练了,连一开始很害怕的楚鹤鄂到现在也能亲昵地称呼他一声“鄂兄”。
我啧啧两声,并拦下想要给粤儿喂酒的君秦陵:“你给小孩子喝什么酒?”“嘿,我就拿筷子沾了点酒水而已,醉不了。”“不行就是不行。”
见我这反应,粤儿的好奇心也跟着一并上来,但被我严词拒绝后还是收起了那小心思专心吃饭。
孔鲁沂他们在我家玩得很晚才起了回家的念头,毕竟大家都同住在一个小区内,互相串门也是常有的事。我跟粤儿详细地说了一遍他们每个人在小区内的住处,尤其是孔鲁沂:“你鲁哥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你一个人在家出事了如果无法通知我一定要去找他知道没?”粤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洗完碗就拉着我去客厅跟他们一起玩狼人杀。
但粤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不管是身为法官的平燕京亦或者是其他人,每回看到粤儿那副“我要刀人啦!”的兴奋或者是“我要小心!”的谨慎表情总会无奈笑出声,太明显了。
粤儿上学那日孔鲁沂和赵冀也一块跟着过来。“在学校玩得开心,多跟同学们相处。”这是我。“上课要认真听,小学一年级正是关键的一年!”这是孔鲁沂,他在开玩笑。“你豫哥以前练过,谁欺负你了就跟他说去,看你豫哥是怎么把他们打进地里的。”这是赵冀,他也在开玩笑。但如果真有人欺负我家粤儿,想把那兔孙打进地里倒是真的。
小学不像幼儿园,学生中午无法在校留宿,但我工作忙要是时间赶不上那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对此赵冀做出重要指示:“让晋遥下班顺路去接不就行了,时间刚好对得上。你工作要实在忙回不来就让他留在孔鲁沂或者我这。”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他们了?赵冀说我不懂,让我观察几天就知道了。
“老豫啊,”一日的下午放学,古晋遥牵着粤儿的手回到我家,然后闪现进厨房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嘴角看着是比枪还难压:“以后小粤儿都让我来接好了。”
我问她为何。她难忍心中激动,但还是捋顺了逻辑向我解释:“你都不知道,我去接他的时候他就乖乖站在学校大门那里等着,看见我来了就小跑到我面前,还说:晋姐姐好。天呢,那声姐姐,太萌了。”她摇头叹气。“路上一直都牵着我的手不松开,碰到小猫小狗还会问我能不能去摸一下。太乖了。”看来她挺喜欢粤儿的。
孔鲁沂的反馈也差不多。有时我需要加班不能及时回家就会把粤儿留在他家,那孩子也懂事,拿出作业边写边等我回来,碰上不会的题目还会主动跑去问,乖巧得不像是一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
对此我跟粤儿执行一项打卡活动,只要他一整天都不给其他人添麻烦,那晚上就可以来找我兑换一袋饼干或是其他零食。
后来粤儿有没有变得更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次老师特地在班群里夸赞粤儿,说他既懂事又努力,学习成绩提升很快。
没办法,我家粤儿就是这么棒。
“哥哥!”粤儿每次放学回到家最积极的就是同我分享他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他捧着一盒桂花糕,高兴地跟我说:“这是我同桌送我的!叫林桂,他亲手做的喔!特别特别好吃!我想分给其他哥哥姐姐们!”我同意了,但要求他不准偷偷跑去玩避免误了饭点。
我家粤儿在学校已经交到朋友了,我在内心感慨。有一说一,这桂花糕做得不错,糕点软糯但不粘牙,轻轻咬开就能品尝到封在糕里香甜的桂花蜜。
粤儿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块凤梨酥啃着,我问这是谁给的?他回答说是青蛇哥哥。
青蛇?哥哥?
极有可能是那个家里养了条青蛇的殷福闽。但我还是用严肃的口吻批评了他这种随便将陌生人给予的食物吃下的行为。结果这臭小子偏给我来一句:“但他说他认识你。”
我气笑了。晚饭过后给他科普了几个钟防范人贩子的安全知识以及其他如何保护自身安全的方法。粤儿看起来听得很认真,结果听完后他问我:“那今天还有零食吗?”
怎么总想着吃?
“只能吃一半。”
“那另一半怎么办?”
“我来吃。”
“哥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抢吃的?”
这臭小子八成是皮痒欠打了。
我作势站起身准备要打他,他反应很快,一溜烟钻进浴室:“我洗澡啦!哥哥帮我拿衣服!”这臭小子,会调热水了吗就跑进去。
现在的小学多了很多新颖的课程。在一次粤儿拿着一盒自己做的可乐鸡翅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学校有一门课程叫做“烹饪课”。
在这之后这孩子像是激发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每天一早睁开眼发现自己身边空落落的,但是闻到从卧室外飘来的香气就知道那孩子准是早起做饭去了。
孔鲁沂还给我发过一段视频,视频中粤儿赤足踩在椅子上用灶台炒着菜,看得我那叫一个胆颤心惊,生怕他下一秒不注意从上面摔下来。赵冀说我太担心孩子,我说他不懂,他要是清楚粤儿的身体状况会比我更紧张。
一次难得的准点下班,我准备先去接粤儿再一起去菜市场购买晚饭所需的食材。
粤儿见来的是我,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再抓着我的手把我引进校园。我问他这是要做什么?他回头露出得意的笑,颇有神气地同我卖了关子:“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带我登上寂静的教学楼,皮鞋在接触瓷砖的那一刻发出清脆声响回荡在楼梯间,越过不知多少扇门窗,最终来到粤儿的班级门口。今天值日的学生已全都回了家,因为紧闭着的门窗让我在走进教室时就立刻嗅到一股闷热的味道。
粤儿踩着欢快的步伐径直走到教室后方的黑板面前,指向被贴在正中央的两张纸,得意洋洋地跟我说:“哥哥快看,我这周的作文成绩全班第一喔!”我夸了他两句,准备仔细阅读却在看到作文的第一句话就愣在原地。
“我有一位爱我的哥哥。”
作文的要求是描写人物,对于自己成为粤儿作文中的主角我倒也并不感到意外。但不知怎的了,我逐渐失去往下看的勇气,像是完成了一件自己应当去做的小事但却因此得到褒奖的别扭,认为这过于夸张。但忆起往日种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最后也只能强压下情绪继续阅读。
“他是心软的神仙,带我脱离苦海。”
我逐字默念,简单的字词不断攻击我的心理防线,以至于看到后面,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哭声不知何时爬上了我的喉咙。
“我曾向寺庙中的佛像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成为能保护哥哥的男子汉!”
我似乎能理解为什么粤儿的作文能拿到全班第一的成绩。没有复杂的词藻也没有刻意模仿谁,直白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展现出,如一记重锤将我的心门敲开。
“我爱哥哥,当然,哥哥也爱我!”
结尾的那一句像是故意炫耀,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粤儿那副洋洋得意的可爱神情。我无奈地笑了笑,但哭意却在这一刻找准了时机彻底挣脱开我的控制,最后变化成一滴滴泪珠重重地向下砸。
我的粤儿啊,有着一颗纯真且美好的心灵,用他那稚嫩的字迹,一笔一划认真地在这洁白的格子纸上写下一篇能够让我泣不成声的文章。
粤儿被我这反应吓到了,连忙从书包中取出几张纸巾递给我,见我不接,着急唤我几声:“哥哥!哥哥!”我蹲下与他平视,小家伙即刻就抱住了我,沮丧地嘟囔句:“我是不是写得很差劲……”
“没有,”我反驳道,“粤儿的这篇作文写得最好了。”
最后在离开前我特地将这篇作文拍下,牵起粤儿的手,沐浴在夕阳的温暖中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从那日起,我便有了写日志以及时不时就拿出手机将粤儿拍下的习惯。粤儿的离去固然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更令我为之惧怕的是在他走后我会将他遗忘,从此世间再无他存在过的痕迹。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还要早,天空灰蒙一片,零零星星的雪点从天际洒下为这个世界涂上白色。
步入冬季没几日后的粤儿体质就变得更差了。每周小病不断,感冒发烧、头晕头疼、喉咙发炎、肚子痛等让我几乎快成为半个医生,每当他跟我说起自己哪处不适时我总能快速地在药箱中翻出对应的药物让他服下。
在被收养前一直都在南方生活的粤儿第一次碰见下雪天。我一没看住,他就兴奋地连外套都不披一件就冲下楼玩雪去了,最后还是被热心市民——北黑用自己的外套把人包成一个粽子抓回来的。
“外面多冷的天啊?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穿着一件这么薄的衣服跑出来了,冻着咋整?”
“抱歉,我下次一定看好他。”
“你还想有下次?”
好不容易把北黑送走,结果一扭头就看见那小子又准备偷偷跑去玩。“给我往那站着!”或许是北黑那一口东北腔感染力太强,导致我说话时也隐约染上了点东北腔调。粤儿突然发出一道像是要把我耳膜刺破的猖狂笑声,我气炸了,迈步要去抓他,结果他将身一扭,溜到客厅跟我玩了场“追逐战”。
淮皖德的亲妹——淮宁苏是在下午过来跟我借走粤儿一同出去遛狗的。我时常为粤儿的社交能力所感慨,短短几个月下来他几乎把这栋居民楼内的人都认了个遍。带他出门,十步内一个熟人不是件稀奇的事。但粤儿之所以能认识到淮宁苏,纯纯是因为这小子欠揍。
身体本就虚弱的他在流感高峰季无法避免的生病了,被严令禁止不允许吃炸鸡等易上火的食物却仍死性不改,一次请假在家休息时就偷溜出门买了一大桶麦当劳回来。但粤儿实属愚笨,出门前忘带钥匙把自己锁外面了。说他粗心他又清楚跑去其他人家里肯定会面临被告状的结局,但说他谨慎,脑子不知道搭错哪根筋想出爬窗回家的损招。
爬窗的路线刚好会经过淮宁苏的房间,于是那时正在房间内写着作业的她就被突然出现的粤儿给吓了一大跳。
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摁着这小子的头给淮宁苏道歉。虽然恨不得当场就将粤儿打一顿教育一番,但一想到饭点快到了于是强压下怒火决定先把晚饭处理好。
见我一直紧绷着张脸一言不发,粤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错,在饭桌上唯唯诺诺只敢挖着碗中的白米饭嚼着。我不悦地皱起眉,夹起两三块鸡翅放进他碗里:“好好吃饭。”我叮嘱道。
粤儿以为我是消气了,饭后还积极揽下洗碗的活,完事后他高兴地朝我跑来却在看见我手中的戒尺顿时吓愣在原地。
“把手伸出来。”我沉声下达命令,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对他动真格,以往都是口头教育。“我知错了……”他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双手背在身后缓慢地向后挪步想跑回房间藏起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到底还是将双手伸出,我抓住粤儿的手腕,用戒尺重重地朝他的手心打了三下。
至于粤儿又为什么会与淮宁苏变得熟络。是因为不久后淮皖德重新提起这事,她说:“你家粤儿挺厉害啊,居然能让我家的小冰山笑起来。有空多让他来我家玩呗。”
淮宁苏在高中时因为高压的学习环境,患上心理疾病失去对于情感的感知能力。上大学后淮皖德心疼她,给她办了走读还送了一只萨摩耶后情况才有所好转。我点头应下,于是时常鼓励粤儿多跟淮宁苏接触。毕竟这孩子体弱,能多出门走走活动一下身子也好。
公司放了春节假,我收拾好行李,带粤儿回我老家。被堵在高速路上时爸妈还特地打来电话,嘱咐我不要疲劳驾驶等等,此外还问:“那娃儿跟恁一块回来不?”
“肯定啊,”我回头看了眼躺在后座上早已入睡的粤儿,笑着回答:“不然留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多危险。”
“恁也真是,收养孩子也不跟咱俩说,又不是不让你养。”我妈在电话里抱怨一句,我爸则趁机把电话抢走:“瞅瞅这一大桌子的菜,就等恁俩了,回来后让俺仔细瞅瞅孩子!”
到家后的粤儿依旧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睡在我怀中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个回笼觉。我拍拍他的肩:“醒醒,先吃饭。”
事实证明粤儿永远都不会跟吃食过不去。明明前一秒还一副闭眼就能昏睡过去的困乏模样,但在坐上饭桌后就顿时充满精神专心吃饭。我妈见粤儿有这食欲便更喜欢他了,不断往他碗里夹菜边说:“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粤儿有着能让所有人都对他有好感的魔力,不如说这孩子的性格本就讨喜。我妈时不时会给他投喂一些小零食,我爸也会经常带他一起出门野钓。见粤儿已经融入进这个家庭中,我也落得轻松,每天出门看完亲戚后回到家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到底是过了几个月的时间,粤儿的病逐渐开始显露出。例如变得嗜睡,身体时不时有哪处抽痛,以及体能下降。
爸妈都是灵敏的人,没几天就察觉不对劲联手把我堵在房间内问我详情。见瞒不住,我就如实奉告。
我妈是个泪点很低的人,电视剧里的一些狗血剧情就能轻易夺走她的眼泪,于是没听几句后她果不其然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我爸却始终都一言不发,在充斥着哭泣声的房间内,他的沉默显得尤为沉重。我看见他转身走出房间,没过多久就听见他的吆喝声:“乖乖!出门钓鱼儿咯!”
当天晚上,我妈又做了一大桌菜,丰盛程度不输过年那会。回到家的粤儿见了后惊讶地问:“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吗?”我妈则揉了揉他的头,语气平缓:“哪是什么重要日子。只要乖乖想吃,姨每天都给乖乖做。”
离家那日,家里人塞了一车的年货,多得行李都差点放不进。在准备启程时,我妈拿出一个红包递给粤儿:“这是俺老两口给乖乖准备的零花钱,想买啥好吃的好玩的就跟哥哥提。”她用那双因常年忙农活变得粗糙的手掌揉了揉粤儿的脑袋:“祝愿我们的乖乖呀,能远离病灾,健康的长大。”粤儿听不出隐藏在话语中的哀伤,用自己这些天学来的方言,神气十足地回了个:“中咧!”
距离粤儿的寒假结束还需要一两周的时间,而我却要为了积蓄继续回到工作岗位上忙碌。我知道粤儿一人在家定会无聊,这小子又一向精明得很,若真想跑出去,家里的门窗哪怕全锁上都关不住他的。于是我就跟他讲明:想出去玩可以,但必须有大人跟着,以及要打电话跟我报备。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发起振动——是淮宁苏打来的电话。
“豫哥,我带小粤儿去公园遛狗散步。过来跟你哥打声招呼。”
“哥哥!我跟苏姐姐和白白一起出门玩!会在午饭的时候回来的!”我允许了,手机里很快就传出粤儿的欢呼声,以及:“谢谢哥哥!工作时哥哥也注意别累着自己,记得休息和吃饭!”
我与这栋居民楼上大多数住客都互相认识,因此粤儿的存在也很快被大家知晓。
这两周,若天空是墨水翻涌的雨天,殷琉湾会披着一身透明的雨衣,拽着殷福闽叩响我家房门带粤儿出去踩水坑。若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府道蜀在带着自家弟弟去楼下的草坪晒太阳野炊时会顺路捎上粤儿。
荣港、嘉澳和郡琼则是常客。包括粤儿在内,四个小孩总会背着我溜到小卖部买一大堆零食,被我发现后仍不知悔改,笑嘻嘻地把自己刚买好的零食匀一些出来递给我:“豫哥别生气,也有你的份。”
大概是朋友多了,粤儿也不再似往日那般如粘人小狗一样总待在我身旁。开学后亦是如此,放学回到家将作业写完后就急匆匆跑出门跟约好的朋友一起玩闹,手上总有因不注意而被尖锐物品划开的血口子。有时甚至连午休都懒得,吃完饭就说呆在朋友家,到点自己会去上学。
孩子大多是顽皮且贪玩的心性,我也无意强求粤儿必须要按照我所期待的那样成长为人。可直到一次带粤儿回医院复诊得到病情恶化速度加快的诊断书后,我就严禁他任何会危及身体健康的行为。
粤儿不理解我突如其来的加强管控意在何处。起初,他虽不满但仍会乖乖照做,把错误全都归咎到他的感冒上。可当感冒好了,我的管制却不见有丝毫放宽。
我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或许死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过于沉重。所以在粤儿终于鼓起勇气问我缘由时,我只能回答:“这是为你好。”
但这说服不了粤儿,一个无法理解的理由,注定不会被顺利地接受。
矛盾是在一次晚饭后开始渐渐浮出水面的。
在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做好后,我唤了粤儿几声,可他却躲在房间内久久不做回应。心中生起疑惑,担心那病弱的孩子是出事了便不敢耽误半秒直直走到卧室门前。
得知门被反锁的那一刻内心的担忧与焦虑达到顶峰,我一手还在尝试扭动那冰冷的门把手,一手用力拍打着门,着急地朝内呼唤:“粤儿?你怎么了?”
房门是在我准备拨通开锁师傅的电话前从内被打开的。藏在房间里的粤儿胆怯地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我没事。”心中的巨石被平稳放下,原先的忧虑被愤怒替代,我质问他:“好端端的做什么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没做什么……”粤儿心虚地转移开与我对视的目光,并想将门房重新关上。这副模样定是有鬼,于是不顾粤儿阻拦的我走进卧室,看见了垃圾桶中那即将要溢出来的零食包装袋。
卧室内一时寂静无言。
“我不是说过你身体不好,要少吃这种东西吗?”刚要开口教训他几句,转头却看到那孩子弓着身子缩在角落的阴暗处中,大概是畏惧我的怒火,不久我便听到了粤儿那快要抑制不住的微弱哭声。
罢了。即将要说出口的训斥被我强制压回腹中,小孩贪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身为大人的自己也有时不时买点零嘴充当日常闲暇的乐趣。
“先吃饭吧。”我最后只能如此说道。
晚饭过后我想要检查粤儿那颗已经开始松动的牙齿,但那孩子却躲过我向他伸出的手,后退一步扭捏地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步。”
“不行。”这孩子才这么小,一个人在外要是被拐了该怎么办?可粤儿似乎是会错了意,不满嘟囔一句:“这又是哪条规矩。”
“并非规矩。你一个人在外,要是被抓走了或者出了个大概,到时候你死在哪哥哥都不知道。”
“那还不如死了……”
粤儿跑走了。趁我被他的那句话打得发愣时跑出家门的。我看着他那消失在楼道的背影,心中思绪千万。
最终还是担心粤儿一人在外会出事,我叫上孔鲁沂,按照粤儿手腕上的那块电子手表传来的位置一路找去。
得知我俩闹不愉快后孔鲁沂并没有第一时间说些安慰的语句,他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在辅导南广粤写作业时,他跟我说了很多话。”
“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最近管得很严,他不开心。但怕你也会像他的亲生父母那样抛弃他,于是也只敢跟我露出这些小情绪。我可是答应过他不要告诉你的,到时候可不要说是我透露的。”
我能理解那孩子为何会有这种情绪。但终究是放心不下他。
见我神情苦涩,孔鲁沂不明所以,“身为父母,自是会因孩子变得忧心。但你是否太过于紧张南广粤了?孩子固然脆弱,可他们亦能成长为健壮的鸟儿。”我无奈苦笑一声,打开手机将先前拍下的医院诊断书递给他看。
“世事无常。”我听见孔鲁沂的一句叹息,随即他又问:“为何先前从不听你说起过?”
对此,我的理由也很简单:“粤儿很敏感,每次他都能清楚地感知到我的情绪,所以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让他察觉。”
“这么说小粤也不知情?”孔鲁沂又问。
“是啊,大抵是我的私心吧。我希望他能去体会世间万物,去理解每一日所经历的白天与黑夜。而不是被死亡绊住脚,整日茶饭不思,因未来的事变得心事重重。”
“我记得有一次,粤儿双手捧着一只浑身是血的麻雀找到我,让我带他去给麻雀看病。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救一只濒死的麻雀?那时粤儿给我的回答让我至今都印象深刻。”
“他说:那哥哥为什么要收留曾经那个被遗弃的我呢?即使是注定存活不了多久的鸟儿,也应先展开双翼。”
一直默不作声的孔鲁沂在此刻开口打断我:“可拥有这种想法的南广粤岂会因为死亡变得消极?”对此,我回应他的依旧先是一声苦笑,然后:“大概吧。但就像你说的:身为父母,自是会因孩子变得忧心。”
那位跑出家门的孩子最终是被他人带回到我身前的。祈安辽往粤儿的后背轻拍两下,鼓舞道:“加油,去跟你哥哥说清楚。”
这孩子平安无事便好。
“该回家了。”张开双臂的那一刹那原先躲在祈安辽身后的粤儿似心有所感般径直跑来撞进我的怀抱中。站在一旁的孔鲁沂伸手揉了揉的粤儿脑袋,笑着夸赞句:“乖孩子。”
回到家的粤儿就一溜烟钻进厨房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东西,并且还将我拦在外面不许我踏入厨房半步。
坐在客厅的沙发等待片刻,听着从厨房传来因油炸开而诞生的清脆声响以及嗅到某种熟悉的香味后,粤儿端着一盘炸糖糕来到我身前。“哥哥,对不起。”他态度诚恳地同我道歉,并希望我能接下他的赔罪礼。
这小家伙总会给我变出一些惊喜来,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炸糖糕的?
我问他:“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粤儿立即回答:“我不该说那种话,让哥哥难过。”可这只是粤儿的单方面退让,我同时也需做出改变,恰好明天是周六,我便让粤儿去期待明日的早饭。
伸手拿起一个炸糖糕递到嘴边,轻轻一咬那酥脆的表皮即刻破开,并流出香甜适口的内馅。这孩子在烹饪上果然有天赋吧!
晚睡前我将一杯热牛奶递给粤儿时,那孩子格外好问:“哥哥,想死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他坐在床边不断晃荡着双腿,内心期望能从我这位成年人身上寻求答案。我回答他:“不严重。当人面对一些目前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将其解决的问题时,用死亡来达成逃避的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
垂头注视那专心听讲的稚嫩脸庞,我的声音不禁放轻柔许多,我继续说:“但关键是,问题不会因你的主观意识而做出改变。你要做的,是尽力将问题解决,而不是一味地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粤儿的小脑袋瓜似乎仍存留诸多疑惑,在还未将口中的牛奶悉数咽下就着急说话时果不其然只会引出一阵咳嗽。我用纸巾将他嘴角边残留的牛奶拭去,神色不悦地教导一句:“食不语,寝不言。你可得牢牢记着。”
那孩子用力点几下头,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继续问:“如果问题实在解决不了那该怎么办?”这倒是把我问住了,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给出一个自认为说得过去的回答:“如果用尽所有方法但问题仍得不到解决,那不如就先将它搁置在一边,让自己先得到休息。有些困惑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将其解开。”
“欲速则不达,骤进祇取亡。很多事情其实并非如你想象那般严重,在经历得足够多后,回头去看,原来先前一直认为自己无法跨越的山峰只是一介小小土坡。”
第二天清晨,我特地起了一大早,只为兑现昨晚的诺言。粤儿睡醒的时间正好,不经意间发现了饭桌上的新客人们,原先的困倦已然消失剩得满脸惊喜,我递给他一个花生糕:“尝尝?”
反响不错,粤儿很喜欢。之后确实很少见他往小卖部走,但取而代之的是每周末他都会黏着我求我教他做各种糕点。
行吧,只能勉为其难收他为徒了。
不知是否我太敏感了,这一月内粤儿的各种行为举止皆很怪异。先是双手时常出现许多莫名其妙的伤口,而且每当我问起时粤儿却总急于回避话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其次就是对我不即不离,哪怕是我主动想要与他进行一些互动,粤儿也总能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婉拒。
虽说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性格会逐渐变得独立,可粤儿这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情况到底还是令我担心他在外是受了欺负亦或者是被品德不正之人给带入歧途。于是我决定在一次接他放学回家的路上仔细盘问他事情缘由。
那孩子见来的是我,一如既往地不顾周边区域是否安全就径直冲过来又猛地在离我半米左右的距离刹车并朝我展开双臂。我自是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熟练地将他抱起又因心生挑逗之心忍不住打趣他一句:“这次怎么又让哥哥抱了?不是说自己已不是小孩了么?"粤儿顿时就不乐意了,报复般往我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哥哥,想吃雪糕。”
“等你感冒好了就给你买。"
路上我的确按照计划询问了粤儿最近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只是那坐在后座前一秒还在哼歌的粤儿两眼好奇地往我这一瞅,那圆溜的澄黄色眼睛眨巴地看了我几秒后又在得意的神情下将目光收回:“我肚子饿了,没力气说话。”然后继续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缓慢变化的街景,心中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你最好是。我颇有怨念地在心中嘀咕一句。
来到家门口后粤儿固执地要求自己必须先迈步进去,我不理解他的用意,只当是这孩子突如其来的幼稚。
粤儿踮起脚去够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在屋内重新亮堂起的那一刻礼炮炸开的声音也纷至沓来,家里出现了许多熟面孔,他们的脸庞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异口同声道:“生辰快乐!”
大家嬉笑着打闹成一团,孔鲁沂朝还在发愣的我走来:“怎么愣在这?”他同粤儿一起把我拉至放置在饭桌上的一个五层蛋糕前,不知是谁在这时关了灯,在仅有微弱烛光的漆黑中,他们唱起生日歌,又在结束后默契地寂静成一片等待我无声的许愿和吹蜡。
我看向站在身旁对满桌的美味佳肴以及蛋糕翘首以盼的粤儿,心中豁然开朗。
今夜来参加生日会的人很多,大家自觉把礼物放在一起后就拿起碗筷开吃。孔鲁沂就坐在我右边,说这桌菜几个人都差点忙不过来,他手臂到现在都还酸涩不停。而坐在对面的府道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梁云英手中的那碟菌子全一股脑倒进满是红油的火锅中。
君秦陵开了好几瓶酒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互相比较起酒量。南广粤跑过去想看个热闹,结果被满嘴都是奶油的殷琉湾拽走。
那个女娃娃递给他一块刚切好的蛋糕,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哥说了,小孩子不许喝酒。”然后带着郡琼、荣港和嘉澳一起,几个小孩瓜分起茶水桌上的零食。
还在啃着瓜子的淮皖德觉得有趣,她故意拉下脸不满说了句:“你们这些淘气包,我们大人吃什么呢?”坐在一旁的楚鹤鄂却突然动了动身子,附身将茶水桌上的零食全扫向殷琉湾,“你大度点,都是孩子。”他绝对是故意的。
在两人拌嘴的时候殷福闽走过来在殷琉湾那不愿罢休的手上轻轻打了两下:“吃什么就拿什么。”然后用纸巾将她嘴角上的奶油悉数擦去。
原本还算得上清净的阳台也因为粤儿的存在变得热闹,他拉着林桂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看见我就将怀中抱着的桂花糕递给我:“这是阿桂给你的生日礼物!他有些害羞。”我看向隐秘在角落中那不善言辞的孩童,将手中还未动过的一块蛋糕递给他:“谢谢,你也吃一块吧。”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古晋遥带有无奈的疑问:“小粤儿,你这都吃第几块蛋糕了?吃太饱小心肚子疼。”而一旁正倒着可乐的楚庭湘突然伸手穿过粤儿的腋下将人举起,边说着“饕餮来咯”边把粤儿塞进我怀里。
生日宴结束后一些人不顾我的劝阻硬留下打扫卫生,祈安辽跟满脸愁苦的我解释:“宴会结束后的卫生工作其实也包括在计划中,我们甚至还分好工了。作为寿星,安心且快乐地渡过这一天便好。”但最后我还是加入进打扫中,看着自己的伙伴忙得脚不沾地而自己则坐在一旁享清闲,内心总过意不去的。
当屋内重归清冷后,那孩子从房间内探出头来四处环顾,见只剩得我一人他双手捧着一支棕褐色木雕漫步朝我走来。“哥哥,生日快乐!”我终于看清那块木雕的全貌——一支单是用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被倾尽心血打造而成的腊梅发簪。
我仔细端详粤儿手掌中那些曾经诱得我生出诸多不解与烦闷的细长伤口,未曾如今夜般看得出神,脑中不断描绘那早已结痂的血痕,似乎粤儿在雕刻这支簪子时所经历的喜与悲、恐与怒,如同串联起的胶片匆匆在我眼前掠过。
言有尽而意无穷,余意尽在不言中。
在晚睡前,粤儿抱着本台历麻溜地爬上床并向我展示其中一页。我粗略扫两眼,了解其用意后失笑并伸手用力将他头发揉乱:“距离你生日还有几个月呢。”这孩子不以为然,“我可以跟哥哥预订生日礼物吗?”他如此答复。我心想这有趣,挑眉便让他继续说下去。
“生日那天哥哥可以空出一天时间来陪我吗?”
“当然。除此之外呢?”
但粤儿却在此时摇了摇头:“只要哥哥在就行了。”他将台历放置在床头柜上,又钻进被窝嘿嘿一笑:“等我长大了,给哥哥弄个白切鸡玉雕,就放在饭桌上,保佑每次都是靓鸡!”
“你是多爱这道菜。”
粤儿的身体越来越差,在一次目睹他上下楼都能喘气不断后,恐惧再次占领身心,却担心那孩子觉察出异样,只能板着脸一路无言地送他到小学门口。老师的电话是在临近午时打来的,粤儿在体育课因热身活动不充分崴了脚,那孩子想让我带他回家休息。我应声好,拜托休假在家的古晋遥去接。
原以为这一切都该是无比顺利的。可当我推开门看见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拿粤儿在医院的诊断书仔细阅读的古晋遥时,心像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并提起。“下班了?”她那双好看的祖母绿眼睛脱离纸张上还未读完的文字,视线一路游离至我身上。而我此时像个被审问的犯人,僵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小粤儿吃完饭和药就去睡了,至于你……”古晋遥话锋一转,明眸中充斥着戏谑,手中那单薄的诊断书被她重新放回茶水桌下的抽屉中:“你该庆幸在孔鲁沂私底下跟我们说之前小粤儿没把自己吃出事来。”
下午接粤儿放学后,我率先带他去一趟医院复诊,不出所料得到了堪称噩耗的结果。医生说可以进行适当的运动,于是当晚我就带粤儿去购置他喜欢的运动器材,在饭后淮宁苏来找粤儿一起出门散步时插入一句话:“累了就原地休息,不要勉强自己。”淮宁苏看着我,若有所思。
在离开前,她叫住我:“豫哥,小粤儿是不是不太对劲?我总觉得他似乎一直都在生病。”看来她并不知情,大抵是淮皖德的主意。“小孩子免疫能力弱,生病是常事。你小时候也是这样,把你姐给折腾得,一周就跑了医院三躺。”我调笑回答一句,然后看着那小姑娘一手牵着粤儿一手拉着狗绳脸颊染上少许涩红地跑走了。
嘿呦,还挺怕羞。
要不是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呢。
羽毛球学得是最快的,没练多久就能进行一些简单的发球和接球。一周后甚至在我放水不严重的情况下就能跟我打得有来有往,只是那容易变得心高气傲的性格着实该改改了,不过是让了一球,这小兔崽子居然就开始说起我的球技来。
看着那孩子站在对面不断嘚瑟,我心想,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乒乓球倒是学得慢,因为最大的问题永远都是瞄准度与发力,打不中球台或球打不过去成常事。我提议让粤儿对着墙壁练习,但往往都是球反弹回来但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结果。
经过两周的训练,终于是有了显著的提高。我看着粤儿从最开始的用头接球到现在使劲迈开自己的小短腿,不停扑腾尽力将球接下的场面,内心的成就感在此刻达到高峰。
粤儿生日那天我跟说好的那样,特地空出一天的时间带着他四处游玩。在游乐场粤儿硬要玩鬼屋,结果被吓哭后还是我哄了他近半小时。今天博物馆的人流量意外地少,粤儿兴致也高,碰到一眼相中的文物就拉我过去同我分享他的喜爱。最后再去了趟古建筑景点逛完才回的家,中途粤儿不止一次别开挡在我面前的相机问:“哥哥到底在拍什么?”
“在拍你。”
“可是这些漂亮屋子不是更值得拍吗?”
“漂亮屋子以后还有机会拍,可还是个小孩子的粤儿以后就没机会咯。”
“那哥哥得多拍点,以后粤儿长大了就只能拍长大后的粤儿了!”
日复一日,大抵是在十一月下旬,粤儿的身体再也支撑不起他去完成日常的活动。
刚住院的那几天粤儿格外的惶恐不安,他不喜欢充斥着刺鼻味道的病房,更不喜欢每天都要反复进行的打针与吃药。他恳求我,让我带他回家。
我伸手扶着粤儿消瘦的身躯让他平躺在铺着洁白被褥的病床上,“你生了很重的病,等治好了,我就带你回家。”我轻揽他入怀,低声细语地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于是粤儿就这样坚信着,等自己病好那日我会履行承诺带他回家。每日积极配合治疗,服药,在我离开前硬是在那因疼痛变得扭曲的脸上拉扯出一张算不得好看的笑颜跟我道别。
粤儿逝去的那个晚上我恰好就陪在他身旁。
那个孩子眺望窗户外的雪景,暗淡下去的眸子中流淌着我无法读懂的情绪。如同得知自己即将迎来死亡般,我不忍细看,想让他早些入眠:“睡吧,明天我带你出去晒太阳。”可他并未回应我,而是用细微又带着些轻颤的声音问我:“哥哥,一次班会上班主任曾问过我们一个问题:死亡,是什么?”
我不知道。一堵高耸且密不透风的墙横跨在中央,我看不见死亡的面貌,只能不断去发散自己的想象与思考并一直畏惧着与我仅有一墙之隔的它。
看着陷入迷茫的我,粤儿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轻声说:“哥哥,晚安。”
从温润南方飞来的幼鸟,终抵不过北方的严寒。
开具死亡证明、注销户口、联系殡仪馆……这是我第一次处理后事,生疏得如同刚降生于世上还未学会走路的婴儿。流程的繁琐出乎我的意料,来不及为逝去之人哀伤,甚至连休息时间都得从挤干了水的海绵中再挤出些。
粤儿死亡一事淮皖德并未与淮宁苏明说,她担心自己妹妹那好不容易迎来好转的病情会再次恶化。
于是当我在葬礼上看见淮宁苏身穿一身青绿旗袍出席时,内心是无比惊讶的。“阿苏?!”看清来人,淮皖德同样无比诧异,在看到自家妹妹那不稳的步伐时心中猜测可能是带病前来,于是着急走上前伸手搀扶着她径直走到粤儿的遗照前。
“小粤儿,”淮宁苏神情苦涩,无法聚焦的纯白眸子凝视着那张黑白照并喃喃道:“你可还记得姐姐现在穿着的衣裳?在我们网购零食为豫哥生日会做筹备时,偶然看到这件旗袍。姐姐仍记得,那时你说:如果这条裙子能让苏姐姐来穿,那一定很漂亮。”
“我买了。原想留在假期时穿上带你去姐姐喜欢的园林玩。”她突然止声,然后立定在那,神情变得恍惚。淮皖德的眸子中流露出担忧,小心地呼唤淮宁苏一声:“阿苏?还好吗?”
“我很好,姐姐。”我能感觉到淮皖德想说些什么,但一阵酝酿后,说得出口的仅有一声:“对不起。”对此淮宁苏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她转头与淮皖德四目相对,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挤出顺着脸颊滑落。
“但是,我好难过,姐姐。”
所有的事务都结束在第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在沥青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却不少。它们都行走在一条道路上,然后在转弯路口处分流再分流。
我原以为在粤儿离开后我会一振不撅地沉浸在消极之中,可当我回到家,走过被阳光挤满的客厅,打开卧室门那脱口而出的一句:“粤儿,该起床了。”却让我当即愣在原地。粤儿呢?直至我看向空无一人的床铺,才猛地记起先前发生的一切。
并非宛如海底般深邃的悲伤,而是不见日光,潮湿且阴冷的细雨。
又是一年夏。
因过度疲劳而当场晕厥的我被送往医院诊治,那段体验算不得美好,不按时吃饭而诱发的胃病带着低血糖似想让我一命呜呼。在意识彻底陷入昏迷前,我隐约听到粤儿的歌声,他哼着不知从那学来的曲子,唱起来磕磕绊绊的,却让我好受不少。
估计是真的要去阎王那挂个名了吧,也不知到时能否找到粤儿,但估摸着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兴许早已喝了孟婆汤转世去了。
因生物钟的缘故,我在第二天清晨就被强制性开机。身体大抵是还未完全恢复,我竟然看见粤儿站在病床旁,得意洋洋地说了几句就跑走了。我的眼花过于严重了,或许改天该去挂个眼科看看。
可令我诧异的是,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夜晚,我居然再次见到粤儿。他穿门而进,径直走到床沿边仔细端详着我,嘴里不知嘟哝什么。不知是我的目光过于犀利让这孩子感到不适,下意识的道歉竟有了回应。在粤儿问:“你能看得见我?”时,内心就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
是神仙怜悯我也好还是久思成疾的幻想也罢,让这孩子多留存一天吧,我想他了。
得知粤儿失忆后自是会难过的,可更多的还是在看清这孩子的身形后就充斥在心间各处的不满:我的粤儿,怎么瘦了?
单人病房最大的好处就是安静,能为病人提供安逸的休养环境。而在粤儿每天都会往我这跑的情况下,也不用担心过程中产生的说话声会影响到其他病患。
来探病的孔鲁沂曾向我发出真挚的提问:“你在跟空气说话?”我如实回答他:“是粤儿。”他的眼神从疑惑转换为震惊,皱着眉头音量提高了不少:“你清醒点,南广粤早就不在了!”可粤儿就坐在我的怀里,腿部甚至传来了轻飘飘的实感。
粤儿被孔鲁沂那句带有怒意的呵斥给吓得颤了颤身子,在一次我让他去送古晋遥离开后就莫名其妙地开始管控起我的服药情况来。
我是不乐意的,因为我发现粤儿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变得透明,照这样下去,没过几天我就彻底看不见他了。可这种做法又会引来粤儿的不满。在劝我多次服药却都被我推脱后,他在跑之前还甩下一句:“你跟那位姐姐说我不劝了!”
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跑?
找粤儿的路上偶然撞见一位年长的医生,他站在过道旁,神色苦恼。看见我,他眼底浮现出几分惊喜,迈步走来问:“小伙子,能否帮我一个忙?一支对我很重要的钢笔不见了,它估计落在了住院楼大门左侧的绿化带里。”我点头应下,那位医生道声谢并告诉我他办公室的位置后就急匆投身于工作中。
我确实根据医生提供的位置找到那支钢笔,与此同时也顺道找到了爬上窗台却下不来的粤儿。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好吧。我恶趣味地走开,留粤儿一人在那独享西北风的美味。
开玩笑的,我来到那个窗台所对应的病房前,在木门上礼貌敲几次后再推门而入。病房内只有一位姑娘瘫在病床上吊着针水,那模样,直接幻视以前粤儿晒在阳台上的咸鱼干。
看见是除护士以外的人员,她诧异地“呦”一声,“来捡个东西。”我解释道。
得到对方的允许后我快步来到窗台前,开窗,捞人,再关窗,一气呵成。走之前,我听见那姑娘的呢喃细语:“死亡是每个生命的终点……”
粤儿轻了许多。我颠了颠怀中的孩童,垂眸凝视已然能窥视见我手臂的半透明瘦小身体,心中不免低落。粤儿大概也快要到极限了。
出院前三日,我问踩着椅子趴在窗户上眺望远方风景的粤儿:你希望我留在这吗?那孩子给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说:“离开这,走得越远越好,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离院那日,他止步于医院大门,神色坦然地跟我说:“我就送你到这了,我出不去。”我点头,回一句:“照顾好自己。”
在迈出医院大门后,我还是不忍心回头朝粤儿所在的位置望了眼。却看见那孩子沐浴在刺目的日光中化为细碎的金沙,洒了满地。
死亡是什么?这个困扰了我十几年的问题在此刻终于寻得答案的苗头。
死亡是有人被永远留在了昨天,每一次故地重游或许也是跟曾经的他擦肩而过。你无法触碰他,他也无法回应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将那人铭记于心中,然后继续奔向未来。
p1苏浙(这张是最近的,p2-p3是之前的存稿)
p2长三角与江南的一些渊源(苏本来就有那两个球球的,和皖的类似,只是他把那坨星空样的物质移到脑袋上了(星空脑袋的来源))
p3是关于浙作为水生生物会缺水这件事(太干了会变小(。
p4粤
p5滇
p6-7是川渝(一个植物院的if)
孩子们我被学校绑架了,双休都不完整了😭
以及告诉你们个“坏消息”,我玩第五人格去了🥺不过现在是多圈混杂的状态👌
p1苏浙(这张是最近的,p2-p3是之前的存稿)
p2长三角与江南的一些渊源(苏本来就有那两个球球的,和皖的类似,只是他把那坨星空样的物质移到脑袋上了(星空脑袋的来源))
p3是关于浙作为水生生物会缺水这件事(太干了会变小(。
p4粤
p5滇
p6-7是川渝(一个植物院的if)
孩子们我被学校绑架了,双休都不完整了😭
以及告诉你们个“坏消息”,我玩第五人格去了🥺不过现在是多圈混杂的状态👌
审核是否有点太喜欢时隔多月再背刺屏蔽文章了
被屏存档:
2023.5.1京粤《来旅游吗》
2023.7.8粤右《少说点荤话吧你》
忘记时间总之很早之前的《学粤语吗》
还有一些被屏到已经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了。
在考虑把所有被屏得太凄惨的文章打包做纸质书,顺便问问有没有其他推荐平台我想三二一跑路了。
审核是否有点太喜欢时隔多月再背刺屏蔽文章了
被屏存档:
2023.5.1京粤《来旅游吗》
2023.7.8粤右《少说点荤话吧你》
忘记时间总之很早之前的《学粤语吗》
还有一些被屏到已经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了。
在考虑把所有被屏得太凄惨的文章打包做纸质书,顺便问问有没有其他推荐平台我想三二一跑路了。
返旧屋
桂粤
独立短篇无上下文单纯是想写就写了
走进小院的时候阿粤便无端地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院落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昔年郁郁葱葱盘绕着棚架的攀缘植物都枯成细瘦的枝干,落叶在泥地里朽烂成灰,像破旧的木门一般透出哀凉的灰色。
月色为这幅景象更添上几分瘆人的寒意,角落里如蛛网般覆盖着厚厚的阴影,朦朦胧胧看不清。
身形挺拔的青年站在门口下意识整理一下衣着,将浅白色刺绣着花纹的兜帽拉紧,仿佛要为了避着凉风。他穿过院子进了房门,借着手电的灯光巡视一圈落灰的家具便快步走向内室。
这是他曾经住过的旧屋,他来取一样事物。
只需要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快些回到以前那个房间找出那把钥匙就好,阿粤记得自己离...
桂粤
独立短篇无上下文单纯是想写就写了
走进小院的时候阿粤便无端地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院落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昔年郁郁葱葱盘绕着棚架的攀缘植物都枯成细瘦的枝干,落叶在泥地里朽烂成灰,像破旧的木门一般透出哀凉的灰色。
月色为这幅景象更添上几分瘆人的寒意,角落里如蛛网般覆盖着厚厚的阴影,朦朦胧胧看不清。
身形挺拔的青年站在门口下意识整理一下衣着,将浅白色刺绣着花纹的兜帽拉紧,仿佛要为了避着凉风。他穿过院子进了房门,借着手电的灯光巡视一圈落灰的家具便快步走向内室。
这是他曾经住过的旧屋,他来取一样事物。
只需要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快些回到以前那个房间找出那把钥匙就好,阿粤记得自己离开前把它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底下。这间屋子风水不好,时隔多年未曾有人居住,怕是进了什么脏东西也未免可知。从进来那一刻阿粤背后的寒意就没消退过,这屋子多半干净不了。
进房间前身后黑洞洞的走廊里似乎走过去了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余光瞥见有什么站在那里,直勾勾望着他,转头仔细去看时又没了影踪。
缓缓旋开的门把手带着硌人的重重锈迹。
所幸钥匙还在原处,阿粤一手打着灯一手谨慎地掂了根方才随手折下的枯枝去捞,枯枝刮过积灰的地面,好似撞到什么般卡住。阿粤拨了几下不动,想抽也没能抽出来,枯枝另一头像是被什么死死抓住。
他没打算低头去看底下是勾到了什么,松了手丢下枯枝,刚准备起身直接将整个柜子挪开,肩上忽然搭上只冰冷枯瘦的手。
阿粤头都没回猛地朝后一甩弹出几枚铜钱,身后一阵火烧般的滋啦声响起,夹杂着一声扭曲的吼叫,一道人形的黑影须臾散去,阿粤才回身捡起铜钱,无意间一扭头正对上旁边床底一双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
泛白的眼球,看不见正常活人该有的瞳孔。
铜钱才捡起来就在指尖打了个转儿弹射向床底,然而下一刻落满灰尘的床单哗啦一声翻起夹杂着床板碎裂的吱呀声铺天盖地笼罩下来,铜钱打在了布料上,阿粤下意识抬手捂住口鼻避尘时身后门口响起了喀喀的怪响。
近得就在他身后。
腹背受敌了。
“铛!”
耳边掠过疾风的一瞬好似有道寒光划过眼前,重重钉入身后那邪祟面上。
是把短小的弯刀,力道之大冲击得那东西生生被逼退几米。
阿粤刚翻出两枚铜钱,那床底下出来的东西连同被单被咔嚓一刀削作两半,天花板上还有湿漉漉的发丝垂落下来,是个不知死活的邪祟,还想着往阿粤身上爬。
只是还没到阿粤近前,一道人影噌地从窗外翻入,刚落地就倏然起跳凌空拧身一刀,干脆利落地砍断那东西的脑袋。
滴答着血水的头颅滚落下来还在动,那双猩红的眼睛才刚瞪向阿粤,那道人影落地一脚踩在它脸上,踩出嘶哑的尖叫和碎裂声。
阿粤咽了口口水,手里的铜钱又收起来了。
今日真不是取东西的好日子,出门前该看老黄历的。
他正要退一步先出门再说,一道刀光猛然闪过他脸畔,连带着切碎了一缕发丝,将后面那个刚刚被打中脸的东西彻底钉死在地上。
“……”
阿粤冲对面笑了笑道句唔该,转身就跑。
在奔到院子里的时候整片院落的枯藤都活了过来。
是物理意义的,枯死的植物从土地里抽离,被注入生机一般摇晃生长,一根一根缠绕上阿粤的小腿和脚踝。
原先门口还有具似乎是干尸的东西在那里等着他,一把还染着血迹的弯刀从后头甩出来,凌空打了几个转一刀削掉了它的脑袋。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踏碎泥土间的枯叶。
“阿粤。”
阿粤没能扯下缠绕到腰间的枝条,那些藤蔓拽着他将他拖到了空中吊起,双手都被牢牢地绑缚在身后。
他被倒挂着,与身后那道人影对视。
“你还知道回来啊。”
冰凉的指尖抵在阿粤的脸颊上,对面那张脸和他长得过于相似,清丽的眉眼间沾染着几分戾气。
倒挂的姿势让阿粤有些呼吸困难,宽松的上衣也滑落到锁骨处,露出雪白匀称的好身段,在月色下仿若白玉雕琢般精致。
“哥……”
挣扎半晌无果,阿粤艰难地露出点苦笑来。
“我知错了。”
他怕回到这旧屋来。
不是怕这些藏匿其中的邪物。他怕的是他哥,在这深林山间老屋守着他回来的土地化身的精怪。
多年前他不告而别留下阿桂,就料想到或许总该有这么一天。
他是跟着人跑了,或是为了所谓的出海闯荡,或是为了提早斩断他和阿桂间一些不该萌生的情感。
可惜走得匆忙,落下的东西时隔太久,才不得不回来寻找。
也没想到他哥真的会在这里,在他匆忙回来之际突然现身。
他是理亏的那一个。
藤蔓向上长,长进衣料间,贴着温热的肌肤攀缘环绕。
粗糙的枝干磨过软腻细润的所在,拨开缝隙,探入末端。
“……哥!”
阿粤带着几分喘喊出一句。
语气带上些哀求。
桂如一杆修竹站在他身前慢慢擦拭着刀刃,直到雪亮刀锋如月光冰寒,他扬手一刀划过,几片碎布轻盈地萎靡于地。
“哥……”
阿粤连声音都要发不出了。
新生的藤蔓堵满口腔,被倒挂的青年浑身白皙如羊脂,被藤蔓托举拉扯成不堪入目的形状,被迫打开的入口处也挤进几道细软的藤蔓。
阿粤原先还想用铜钱反击求个逃生机会,手腕一麻捏在指间的铜钱就全散落下去,被桂稳稳接在手里。
桂花幽冷的香气覆盖上来,那双毫无温度的瓷白的手穿过枝干编织的网,从猎物身上收取慌乱和不安。
大概是也知道被倒挂太久会损害身体,藤蔓做到一半还是将阿粤放下了。阿粤甫一落地就挣扎着甩开几道藤蔓,下边还堵着的物件让他腿软得起不了身,只堪堪勉强爬出一段距离就被勒住了颈项和脚踝,强行拖拽过地面。
他被拖起来扔进一个冰凉而有力的怀抱里,桂花香充斥着呼吸,桂纤长的手臂穿过他两边膝弯,把他牢牢抱在怀中。
却是以让他背对自己的姿势向前打开,属实让人倍感难堪。
“哥。”
阿粤轻声讨饶。
是徒劳无益。
桂抱着他转身一步步走近漆黑昏暗的内室,藤蔓在身后地上摩擦出声音,阿粤听见大门被关上落锁,面前出现一面模糊的镜子,映照出他此时过分的姿势。
那张艳丽的脸庞半隐没在他身后,墨色长发间露出苍白脸庞,眸子幽幽的直勾勾地盯在他身上。
“屋子里……还有邪祟的。”
他只能这样寻找借口告饶。
“先放过我好吗,我们好好谈谈,我……唔嗯!”
没有邪祟敢前来打扰。
镜子上被喷了一片湿淋淋的水迹,阿粤瘫软着仰面倒在桂怀里,身下还在滴着水,粘稠而透明,带着木棉花的浓郁气息。
“……哥。”
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喊哥,以求饶和绝望的语气。
那几根藤蔓被滋润得油光水滑,恋恋不舍地缠绕在他腰间。一根纤细的藤蔓倏然在他臀上抽了一记,地上的水迹便又多了些许。
“我知错了。”
他攒起为数不多的余力求道。
“我保证下次不会再一声不吭自己走掉……我保证。”
桂没应声,旁边却忽然传来异响。是一道藤蔓扣开了一面地上的暗门,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洞口,长长的阶梯不知通往何处。
洞里传来桂花香,冰冷又浓郁。
是个地下室,却竟是不知何时修建于此,靠近出口的浅淡阴影里满是攀爬在墙上的藤蔓,阴森得看得阿粤心里发慌。
桂抱着他,慢条斯理一步一步走下去。
直至阴影如潮水,将紧贴在一起的他们悄然没顶。
“你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