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宁·前世 何敢求来生
天地又落起鹅毛大雪,一片清冷素色。
燕临披甲归来之日,派军围了整座京城。同谢危一起屠戮了大半个皇族,腥红血色掺杂纷飞落雪,染尽了宫墙内一地清白。
昔日意气风发的勇毅侯府小侯爷,此刻已杀红了眼。几年来暗中筹划,以血肉之躯浴血边关。数次与生死较量,归来时褪去一身青涩,少年的面庞也再无笑意。
局势已定。年轻的将军只同谢危要了一个人。
姜雪宁。
铁蹄铮铮踏破京城那日,姜雪宁就被软禁了起来。坤宁宫一片死寂沉沉,暗无天日。
燕临归来时满身戾气,手刃了多少颗头颅自己也数不清。鲜血染在手上,怎么也洗不干净。
沉沉雪色,他一身铠甲执剑在侧。寒凉雪夜里,燕临喝的醉醺醺...
天地又落起鹅毛大雪,一片清冷素色。
燕临披甲归来之日,派军围了整座京城。同谢危一起屠戮了大半个皇族,腥红血色掺杂纷飞落雪,染尽了宫墙内一地清白。
昔日意气风发的勇毅侯府小侯爷,此刻已杀红了眼。几年来暗中筹划,以血肉之躯浴血边关。数次与生死较量,归来时褪去一身青涩,少年的面庞也再无笑意。
局势已定。年轻的将军只同谢危要了一个人。
姜雪宁。
铁蹄铮铮踏破京城那日,姜雪宁就被软禁了起来。坤宁宫一片死寂沉沉,暗无天日。
燕临归来时满身戾气,手刃了多少颗头颅自己也数不清。鲜血染在手上,怎么也洗不干净。
沉沉雪色,他一身铠甲执剑在侧。寒凉雪夜里,燕临喝的醉醺醺。猩红的眼望着坤宁宫紧闭的大门,酒喝得太多,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爱极恨极,皆是姜雪宁。
燕临提剑踏入宫门。
黑漆漆的角落里,姜雪宁抱膝坐着缩成一团。她已几日不曾好好进食。冬日寒冷,昔日皇后一朝失势,也无人去在意一个阶下囚的死活。落雪纷纷,坤宁宫里没有人为她燃起过一个炭盆。
姜雪宁单薄的衣裙外,披了几件厚衣,但也难以御寒。索性把棉被扯下来裹紧自己。姜雪宁冷的瑟瑟发抖,也不知自己还能熬个几个寒夜。
半梦半醒中,她听到有脚步声走来。
燕临的手握紧了剑柄。怒气横生的他双眼泛红,在暗夜中如同鬼魅。
姜雪宁费力的抬头看。入目是一双恨极了自己的眼。
有一瞬,姜雪宁竟不识得他。少年时的燕临,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一生飘摇跌宕,为了皇后的位子争的头破血流。到头来,负了他人的喜欢,负了自己的喜欢。繁华的尽头皆是散沙。在漆黑寒夜里,皇后梦碎的很彻底。
少年带着恨意的气息让姜雪宁变得清醒。
燕临玩味的蹲下身子,用剑柄挑起姜雪宁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娘娘,这皇后当的可还开心?”
燕临嘲讽戏谑的嘴角轻轻上扬,姜雪宁在寒夜中无声的看他。一朝选择错,毁了自己,也毁了他。
姜雪宁一言不发反倒惹怒了燕临,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手上使了力道,痛的姜雪宁站不稳身子。披着的厚衣滑落在地,冷风恨不得刺穿她的骨头。
燕临很想撕碎姜雪宁。昔日他将一颗清澈热烈的心完完整整交予她的手上。谁曾想勇毅侯府一朝失势,燕临甚至还来不及过冠礼。被重兵围了府邸之时,少年心想:“千万不要连累他的宁宁。”
燕临本想就此撇开与姜雪宁的关系,昔日显赫的侯府破败不堪,一己之力难以洗刷冤屈,又哪里敢期盼有来日。
不要耽误姜雪宁。这是少年在被软禁的时日里唯一的念头。
燕临甚至为她准备好了大把的银票首饰,偷偷掩埋在了后院的树下,躲过了抄家。少年心想,来日姜雪宁若嫁他人,这便是为她准备的嫁妆。左右是他宠出来的,就算娶不了,也求她不要难过。
少年满心期盼还能有机会亲口告诉她,等来的却是冷冰冰的一句:“我要嫁给沈玠,我想当皇后。”
只一瞬,少年的眼中黯淡无光。直到眼眶湿润润的模糊了姜雪宁离去的背影。
少年宠爱珍视了数年的女子,原来最想要的是他终其一生也给不了的尊荣。
姜雪宁被拽的站不稳身子,一下跌跪在地上。燕临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攥成拳指节泛白。明明是该嘲笑她,报复她。五年来日日夜夜都想的是若有一日能回来,定要让她为背叛自己付出代价。
可这一瞬,燕临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就是想笑。笑到锥心刺骨的疼,笑到咬紧牙关忍着难过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
就算,她负了自己。就算她是个很不好很不好的人,就算她带给自己最深的绝望。
但被自己视作珍宝的人,不该是这个模样。
姜雪宁只道自己自作自受。她知道燕临还朝之日必会狠狠报复自己。如今,她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终是自己负了他。曾经鲜衣怒马的燕临,何尝不是在炼狱里生生受着折磨。
坤宁宫冷到他发颤。燕临缓了好一会儿,转过身去,也不再看姜雪宁。
“娘娘,是您自己走?还是我找人押着你走?”
姜雪宁自己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暗无天日的寒凉雪夜已将她折磨的憔悴不堪。但姜雪宁没有开口求饶过一个字。
燕临转身出了坤宁宫。姜雪宁就在后面恹恹跟着。深夜里冷风刺骨,姜雪宁甚至在想,就这般冻死在雪夜里也好,算作偿还。
姜雪宁浑身发烫也没什么力气,她走的很慢。雪下得愈发大,双眼模糊一片。她几乎快要被冻僵,在要昏过去的一瞬,跌进了燕临的怀抱。
燕临还朝以来不住在宫里,也不回勇毅侯府。自己立了府邸。燕临把姜雪宁带回府上,找了太医来给她看。多日来食不饱穿不暖,又生生受了寒气。这副身子骨已糟糕透顶,烧的厉害。燕临就坐在床前看她。
五年未见,那个心心念念想当皇后的姜雪宁,竟是这样狼狈不堪的下场。
多少拜自己所赐。可燕临才不会后悔。
燕临最混账的时候,被谢危狠狠打了一巴掌。旧党要扶持宗室子当皇帝,可那孩子还没来京城,就被燕临找人杀了。
若那孩子做了皇帝,姜雪宁岂非要当太后。
燕临才不准。
姜雪宁高烧不退,睡的昏昏沉沉。燕临就在她床边守着。内心仿佛有什么在叫嚣着,疯魔成两个自己。一个在嘲讽姜雪宁如今的下场是活该。另一个小心翼翼地只想问:宁宁,你后不后悔?
姜雪宁于两日后醒来。寒气入体成了病根,身子骨只能慢慢养才能养好。屋子里一股酒气,姜雪宁即便这两日睡的昏沉也能闻到。
“酒伤身子,别再喝了。”
这是姜雪宁开口和燕临说的第一句话。
屋内炭盆烧的很暖。尽管这样,姜雪宁的手脚还是冰冷。她知道自己生了病根。但尽管如此,也比被囚在坤宁宫的日子好上太多。
她没打算问燕临怎么处置自己,总归无论是什么,自己都会乖乖承受,欠了的,总须还。
姜雪宁没为自己求饶,只问燕临知不知道张遮现下如何。被囚在坤宁宫里,也无人理她。她没有任何办法能打探到消息。
燕临走到她床前,抬手捏住她下巴:“娘娘...”
“我不是皇后了。”姜雪宁打断了燕临的话,:“不必这样叫我。”
燕临手上用了力,迫使姜雪宁抬头看着他。
“姜雪宁,倒是有自知之明。”
总归,燕临不愿再叫她宁宁。在她背弃自己那日,他的宁宁早就死了。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关心别人死活。”
燕临放开了姜雪宁,本以为她会为自己求饶,可姜雪宁出奇的平静。
“求你...帮我。”
燕临站在床前,姜雪宁就靠在枕头上平静的看他。即便她知少年恨极了她,可竟仍觉得,燕临不会不管她。
燕临只是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转身拿起配剑出了府去。此后几日,姜雪宁再未见过他。
直到某日雪停。姜雪宁早早睡下,睡梦中一个带有酒气又炽热的唇吻在她脖颈上将她惊醒。姜雪宁想逃,但燕临紧紧箍着她不让她挪动半分。
温热的气息弥漫在姜雪宁身前。姜雪宁想挣扎也挣不开,索性任由他抱着。
“姜雪宁,你欠我的...”
燕临醉醺醺的同她讲。
他说了很多话,似是想诉尽五年的相思。
燕临说在边关很苦,流放更是难过。有许多亲人撑不过流放之地的苦寒,就一个个倒在他眼前。他哭喊着寻人来救,可是风雪中无人理他。他说他在边关浴血奋战,敌人的刀锋数次和他的脖颈擦之而过,险些脑袋就搬了家。他说边关的风沙太大,刮伤少年的脸庞,但吹不干他的泪痕。他说他很想姜雪宁,很想很想,很恨很恨。要留着一口气回来,报复姜雪宁。
姜雪宁就在他怀里乖乖听着,眸中一片湿润润。
欠下的,该怎么还。
燕临看着她好看的眉眼,原来他的宁宁也如自己般不爱笑了。他慢慢凑近,一片炽热吻上了姜雪宁的唇瓣。
直到一滴热泪砸在少年的脸上。
姜雪宁没有躲开他。只是静静地看他,可再也看不到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燕临。
这天下事,欠的人情甚至是命都能一命还一命地偿还。
可欠下的,是一颗清澈热烈的心呢?
姜雪宁还不起。
燕临放开了姜雪宁。他抬手擦去了姜雪宁脸上的泪。原来五年来所有的痛,只需她为自己掉几滴泪就能抚平一点疼。
燕临自嘲的笑,他想: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
“我去求了兄长,谢危答应放了张遮。”
姜雪宁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平静的点了点头。
心中只想原来那个魔鬼心肠的帝师,竟也会这般心软。她却不知,燕临去求他放了张遮时,谢危全然不理。再后来说是姜雪宁所求,谢危才点了点头。
罢了,夺了她的皇后,就还她一个心愿。
谢居安那日望着殿外纷飞的落雪,看了良久。
万幸,张遮无事。姜雪宁还来不及高兴,燕临问她:“姜雪宁,拿什么来还?”
燕临总归和以前不一样。姜雪宁欠下的,多多少少要付出些什么来填补少年一颗破碎不堪的心。
姜雪宁不答,因为她知道燕临有想要的。
索性就靠着床沿等他开口。
“姜雪宁,嫁与我。”
姜雪宁很无奈,只是望着他泛红的眼。
“我嫁过人了。”
燕临抿了抿嘴,却不甘心的道:“再嫁一次也无妨。”
落雪纷飞。
燕临等了良久,等来一个回答。
“你若娶得话,就这样吧。”
姜雪宁侧身躺下不再看他。
此生,还能做的不多。
能偿还一点就是一点。
就当是给当年京城那个最清澈热烈的少年世子,弥补一下他唯一的心愿。
大婚那日,
[绪川]《Do Hate 吧!》(上)
[声明]
a. 除了ooc,其他的都不属于我。
c. 阴间玩意儿,谨慎食用。
《脱轨》梗概:
白川暗恋方绪,知道两个人不可能,于是选择了常规人生,交了以结婚为目的的女友。重点来了!一次公司团建结束,白川借方绪醉酒不省人事,尝了尝师弟。半醉半醒的师弟知道自己被尝了,觉得还不错,对师兄认了真,插足师兄的感情生活。然后,白川说咱俩只是玩玩儿,按常规进入见家长环节…(过程很正能量!信我!)…故事结尾,认...
[声明]
a. 除了ooc,其他的都不属于我。
c. 阴间玩意儿,谨慎食用。
《脱轨》梗概:
白川暗恋方绪,知道两个人不可能,于是选择了常规人生,交了以结婚为目的的女友。重点来了!一次公司团建结束,白川借方绪醉酒不省人事,尝了尝师弟。半醉半醒的师弟知道自己被尝了,觉得还不错,对师兄认了真,插足师兄的感情生活。然后,白川说咱俩只是玩玩儿,按常规进入见家长环节…(过程很正能量!信我!)…故事结尾,认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白川正视了自己的感情,但没法正视方绪~~方绪黯然去了北京。
[正文]
1)
白川是突然出现在方绪办公室里的,没有秘书预约也没有敲门,他推门而入,像是刚刚从这个门出去接了一杯热茶,实际上两个人已经八个多月未曾见过。
看到他,方绪一点都不意外,而方绪的毫不意外也没让白川意外。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期待再次相见,又暗自角力相抗,生怕落于对方的下风。
方绪平静地望着白川,清淡的眉眼依如一杯温度适宜的清茶,香气沁人,甘甜却也苦涩。八个多月来,方绪时常在心底体味琢磨他的好,现在人就在眼前,内里又生出愤怒和委屈。
“你需要我怎么做,才会在预算书上签字?”
从挎包里抽出预算书,放在宽大老板桌临近自己的一边。进门之前,白川想过要和这个人先来几句没有营养的寒暄,看到坐在老板桌后的方绪,还是略去所有假么假事的聊天直奔主题。
两个月来,他无数次通宵调整企划案以降低预算,这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按照往年活动惯例的企划书就是得不到方绪的签字确认。每次发过去修改版,电子回执几乎秒回,重复不变的三个字:再改改。
一个恶意的笑话,肤浅的陷阱,必须让他主动跳下去,自投罗网才能通关的傻逼且无聊的游戏。
老板桌后的方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还是那么漂亮,金丝边眼镜让他的五官益发立体精致。用偏女性化的词形容他的相貌并无侮辱之意只求客观精准,同时也没有哪个女人脸上会呈露出他那种捉摸不定的阴鸷,上位者的威严,和只有花足钞票才能堆砌出的倦怠和不屑。
“你说什么?”漂亮的男人好像刚睡醒一般,再次和白川确认。
“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白川知道,问题不是出在企划案上。
“呵呵呵~~~‘你’?”方绪慢慢咀嚼着这个代词,“你觉得‘你’(再次加重口音)让我满意了,你的企划案就让我满意了?几个月没见,我最最公私分明的师兄反而以私挟公了?”
“……”
白川沉默,男孩子的游戏总是要分出来输赢,从踏进这间办公室他就已经输了。让面前这个人讨点口头上的便宜,是纳降仪式的开胃菜罢了,没必要浪费唇舌。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该死!一直就是这样!
遇到解决不了,或者不想解决的问题,只会装死!明明是他踏进了自己的领地,明明是他挑起事端,明明是他兴风作浪,最后解决的办法永远是装死!特么的!
蜷曲在心头小猫般柔腻的火苗儿像被透明液体泼中,那不是灭火的水而是助势的高度酒精。火势熊熊,猫咪化身下山虎。
方绪按捺不住从老板桌后面绕出来,走到白川面前,食指戳点着他的前胸再次宣誓主权。
“你以为你是谁?你招进来的那些小子都是我养活的!我才是围达真正的老大!没有我,你什么都是不是!我比你强大一百倍!弱者只能依靠强者拓展自己的控制范围!”
“在我的地盘上,没有对错,只有我高兴不高兴!你不就是担心过了宣传季影响下半年的效益?我现在明着告诉你!你刚才的话让我不高兴!!我要用下半年的营业额给自己买一个高兴!”
白川依然平静而安静地站着,像个木头桩子,他保持着缄默迎向方绪的眼光,没有回避他气势汹汹的眸子,没有挑衅也没有求和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方绪,安静地等待方绪自己能偃旗息鼓,然后笃定地相信方绪会自己回到共同解决问题的正轨上。
嗤嗤嗤嗤嗤~~~
方绪果然如他预计的那样,笑了起来。深刻的双眼皮线显得桃花眼的弯曲轮廓异常清晰,长睫毛围住弯弯笑眼,毛茸茸的,眼底闪耀着纯真的孩子气。
白川了解方绪,正如方绪了解他。方绪知道这个人最会拿捏自己的狂风暴雨,这个人知道自己对他从来下不了狠心。确实,这个人没有心的胸膛里一片沉默的沼泽地,他泥足深陷,无处着力。
他越挣扎,他越沉默,何必?
这八个月来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反锁办公室的门,转下面向办公区百叶玻璃墙的遮光按钮。搂着白川消瘦的肩在巨大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
“我北京的办公室是不是比方圆的还大还豪华?”
当初少年宫拆迁,他承诺过,要给他一间又大又豪华的办公室。那里有他们共同畅想的理想和未来,特么的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未来这么难堪!
“你知道吧师兄,又大又豪华的办公室除了办公,还可以做点其他爱做的事情。”
揽着他的肩,把他送到办公室的私卫门口。
“去吧,里面的洗肠仪就是给你准备的,全新的,别人还没用过。”
2)
清理完,边洗手边看着水槽上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白川面皮上挂着苦笑,眼底闪耀着异样的贪婪火焰。只要有火把探过来取火,火焰先假模假式的退让,然后定然会疯狂围聚过来把火棍吸食干净。
原来,这就是他眼里的白川啊……果然很难看,很贱。
让方绪签字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可以不来,但他想来。看来让自己失望这件事上,方绪和自己都让自己满意。
对着镜子,白川真正地笑起来。
tbc
作者有话:
其实应该写完再发,不过tag太贫瘠了,泼点废水吧。
顺便去捞《脱轨》去看看,不能只我自己被气哼哼。
【HP】The Way - (2) Start to notice【跩榮(德羅)】
寫在前面:
這是老紗於2011年出版的個人誌《The way》第二章,之後盡可能同一時間更新。
另外是之前的文無論葷素,被老福特無差別屏,故除《Transfer Rumours》外都備份至WP上,附上WP網址有興趣的同好再請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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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ay - (2) Start to notice
男孩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原先看似寧靜的表象。
跩哥胸口一緊,那是衛斯理的聲音。食死人們正在凌虐那個紅頭髮的,除了酷刑咒之外,想必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把戲,但是相信隨便任何一種,就能教人痛不...
寫在前面:
這是老紗於2011年出版的個人誌《The way》第二章,之後盡可能同一時間更新。
另外是之前的文無論葷素,被老福特無差別屏,故除《Transfer Rumours》外都備份至WP上,附上WP網址有興趣的同好再請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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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ay - (2) Start to notice
男孩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原先看似寧靜的表象。
跩哥胸口一緊,那是衛斯理的聲音。食死人們正在凌虐那個紅頭髮的,除了酷刑咒之外,想必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把戲,但是相信隨便任何一種,就能教人痛不欲生。
他們對衛斯理的折磨從早上開始到現在,也許有人是出自於對主人的忠誠,也許有人只是希望能夠被賞識,也許有人只是太過無聊想找點樂子,無論如何,他們的目標就只是想從對方口中套出有關於哈利‧波特的下落。
伴隨著每次的慘叫聲,他的心情便更加難受,跩哥想起了慈恩‧波八吉,一個霍格華茲的女教授,雖然他從來沒上過她的課,那是當然的,她教的可是有關於麻瓜,但是這不代表他從來沒見過她,雖然當主人問起他時,他反射性地搖頭,可是事實上,跩哥曾經在走廊上見過這名女教授。
女教授在死前曾經被狠狠地咒虐過,跩哥不會忘記當波八吉四肢扭曲成怪異形狀,出現在他眼前時的模樣,幾乎讓他嚇壞了。
又是一聲痛苦的叫喊,跩哥的心跳也跟著加快。他不禁害怕起來,如果衛斯理像波八吉一樣,關節呈現出非自然的角度,或是其他更殘忍的虐待,那究竟會變成個什麼樣子,他不敢──不敢再想下去了。
白金色的髮絲隨著主人的步伐而輕輕晃動著,跩哥煩躁地將落下來的劉海撥到一邊,他走在馬份莊園裡,通往地窖的路上。
踩在樓梯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影子歪斜在陰暗的燈光下,地窖裡一向是濕冷又灰暗,而且死氣沉沉。
跩哥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再睡著過,他在床上不斷地變換姿勢,想著衛斯理的情況,從前那些發生的事情就像夢魘一樣纏著他,讓他無法得以平靜。
他想起過去跟衛斯理一起被罰擦獎盃的第四天,他們仍然持續著對彼此的冷嘲熱諷。
『真是倒霉,』衛斯理背對著他,擦拭完一個獎盃後忽然開口,『這種日子還得再持續一個多禮拜。』
跩哥挑了挑眉,他不喜歡衛斯理說的這句話,雖然他同樣痛恨在這裡做這些該死的破事,可是這不代表他同意衛斯理覺得和自己在一起是倒霉的事,覺得倒霉的應該是他,什麼時候輪到一個窮酸衛斯理了?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尖刻地說道:『你在抱怨?這是我聽過最愚蠢的事。』他手上的撢子剛剛擦亮了一面史萊哲林學生的獎牌,『希望你沒忘記,有人害我們為期一週的勞動服務,變成了兩週。』
『噢,是啊,那個人就是你。』衛斯理哼道。
『但是我可不記得我有動手打人。』跩哥將獎牌放回原處,『如此野蠻、可笑的舉止,像個麻瓜……』
『那是因為你沒有克拉和高爾在身邊,就打不贏別人,』衛斯理停下了手邊的工作,跩哥也因此轉過身,看向對方,『其實你只是在嫉妒罷了。』
『嫉妒?』跩哥瞇起眼睛,危險的打量著對方,『嫉妒什麼?身為一個馬份,從來不會嫉妒,因為我們要什麼就有什麼。』
『不,你嫉妒。』衛斯理挑釁的揚起一抹笑意,『你嫉妒我的拳頭比你有力,表面上你不以為意,但其實你很在乎。』
這幾乎是跩哥知道第二好笑的事了,順帶一提,第一好笑的是衛斯理將蛞蝓吐出來的那次。
跩哥看著衛斯理的得意笑容,好像真的以為自己說中了什麼般的可笑,雜亂的雀斑因主人的表情看起來有那麼些可愛,而白皙的臉頰染了朵愉快的淡暈,和那頭惹眼的紅髮十分般配。
他也勾起了嘴角,反問:『你真的覺得你的拳頭很有力?』
『肯定比你強得多,』衛斯理雙手交叉在胸前,下巴微抬,『沒了克拉跟高爾,你根本什麼也不是。』
對方的這句話令跩哥感到有些不愉快,他皺眉,隨及又很快鬆開,換上了一貫的皮肉笑容。
『事實是否真的如此?』他說罷,便向對方的位置跨了一大步。獎盃室整體空間並不大,再加上陳列在此處的各種獎牌獎章,大大地縮小了可活動的範圍,他的這個跨進,馬上就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衛斯理顯然因為彼此的距離被縮短而感到不自在,紅髮男孩扭了扭頭,瞪視著他,『你想幹嘛?再打一架嗎?』
『我?才不。』跩哥覺得紅髮的表情總是這麼有趣,瞧吧,因為猜測被否定而耳根開始發紅的衛斯理,是多麼的逗人,『如此野蠻,如此愚蠢,這就是你。』
紅髮受到侮辱,除了耳根,整張臉也漲紅了。
跩哥很滿意兩人現在的距離,也許不到一根魔杖的長度。在這裡,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見紅髮臉上的小雀斑,那些平常會隨著主人情緒變化而跟著活起來的斑點,其實這些小點也沒那麼醜陋,反而與對方白皙的皮膚相襯得恰到好處。
『你到底想幹嘛啦?』衛斯理又發出不滿的詢問,這讓跩哥更起了捉弄對方的念頭。
他隨意地抓起幾屢對方的紅髮,打趣的搓揉著。
『我以前一直覺得你的紅髮很可笑……』當他這樣講時,衛斯理似乎隨時會耐不住氣而揮拳,可是跩哥沒有給對方發怒的機會,繼續說道:『不過仔細看,意外地還挺不錯的,如果你是女孩,我會考慮的。』
語畢,跩哥故意往對方的頭髮上落了個吻。他的內心理論上該覺得反胃,因為這是個衛斯理的紅頭髮──可是他沒有,心臟的跳動反而愈來愈愉快,這樣的感覺連他自己也十分驚訝,不過誰管它呢?看看衛斯理的表情,這真是太好玩了。
衛斯理沒有馬上意識到跩哥做了什麼,而是愣了幾秒,才把他給推開。
跩哥向後跌了個踉蹌,不過很快就站穩了腳步,他勾起一個滿意的笑,看著紅髮的表情。
『你有什麼毛病──』衛斯理的臉還是紅紅的,和頭髮的顏色一樣,『這真令人覺得噁心,你──』
接著衛斯理好像想到了什麼,表情馬上就轉換了,警戒的、防衛的、不容侵犯的。
『我告訴你,休想動金妮一根寒毛!』這就是紅髮得出來的答案。
跩哥幾乎想哈哈大笑,他?金妮‧衛斯理?他才沒想到那裡呢,而榮恩‧衛斯理的想像力似乎太過豐富了點。
不過當時的自己也沒有想到,明明只是想惡作劇,但是有必要去親吻一個骯髒、低賤的紅髮嗎?儘管他吻的地方真的只是一堆紅頭髮。
就在他從過往記憶中回到現實時,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地窖的深處,而痛苦的叫聲已經停止了。
一群食死人圍在那裡,這其中沒有他那瘋狂的阿姨貝拉‧雷斯壯。跩哥本以為她會出現在這裡,為了敬愛的主人而用盡各種方法凌虐對方,但是她似乎從昨晚過後,就沒出現過了。
無論如何,她不會是跩哥的重點。他緩緩地挪動腳步,更靠近那裡。
然後他看到了,可憐又可笑的衛斯理,比回憶裡還要再成熟一些,仍然不變的,是那頭標誌性的紅髮,以自然捲曲的方式蓋過耳垂的長度,如果仔細修剪,會更有格調,然而顯而易見的,對方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整理過頭髮了,雖然這樣也有獨到的風味。
他發現衛斯理那張雀斑臉有幾處傷口,像是被人毆打過,留下了青黑色的瘀痕,鼻孔下的血痕早已乾涸,但是嘴角處滑下來的血液還在流動。
紅髮的雙眼緊閉著,金色的睫毛在劉海下的陰影捲曲,輕輕觸動他內心一直試圖隱瞞的某些情感。
他有那麼短暫的瞬間懷疑衛斯理是不是已經死了,但是他很快便注意到對方的胸膛有微弱的起伏,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狀態。
「這小子死了嗎?」其中一位食死人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還沒有。」羅克五回答道,「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從他嘴裡套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羅克五做了一個手勢,將立起來的姆指在頸前劃了一道弧線,在場的其他食死人因此咯咯笑了出聲。
跩哥因此皺起眉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這群人在馬份家為所欲為感到不愉快,還是由於他們正在討論如何處理紅髮衛斯理。
是的,只有他才有資格惡整紅髮衛斯理,而不是這些討人厭、不受歡迎的客人。
紅髮衛斯理的頭現在垂得好低好低,雙手像是被看不見的鐵鍊繫住而高高舉著,那肯定是某種魔法,為了限制住對方的行動。
跩哥將目光停留在對方身上,他很少能夠像這樣凝視眼前這個男孩,也許他曾經在上課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盯著那顆紅色的腦袋,大部份的時間是在打瞌睡,偶爾是埋頭於羊皮紙上作畫,或者是跟波特聊天──
紅髮大概從來不知道自己在觀察著對方,事實上連跩哥也不太清楚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他只是想這麼做,然而如果找不出理由的話,又顯得自己好像很可笑,所以跩哥總是會在意識到以後,提醒自己收回那該死的視線,好好看著教授,或是眼前的課本。
可是一向生氣蓬勃得非常『衛斯理』的紅髮,現在看起來卻是如此虛弱,他不難想像這群人做了些什麼,酷刑咒或是其他能夠折磨俘虜的咒語,或許全部都已經輪流試過了。
而且照這個狀況看上去,衛斯理似乎沒有把波特的下落給說出來。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跩哥的心底萌生。衛斯理為什麼能夠為了保護波特而忍耐到這種程度?難到噁心的爛疤頭對紅髮而言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他抿了抿唇,幾乎就想現在搖起對方問個究竟。
有這個想法顯然不只有他一個,羅克五也選擇在此刻開口:「弄醒他──然後我們繼續。」
衛斯理痛苦而淒慘的尖叫聲還徘徊在跩哥的耳邊,他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他又想起了波八吉,如果衛斯理也變成那樣……被持續虐待著……最後也悲慘的死去……
冰冷的恐懼爬上了他的心臟,他感到害怕,卻不知道原因。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希望衛斯理和波八吉有一樣的下場,被當成食死人聚會上的一個小小娛樂,沒有人會哀悼他的死亡,只有盡情的放聲大笑。
他的目光還繞了眼前這群食死人一圈,每一個都是經驗老道的成年巫師,還有他發誓所效忠的君主,讓他的手臂感到既熱又刺的印記,跩哥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他根本不可能阻止任何一個人。
此刻在這群食死人間,有個人注意到他的出現。矮小的身影緩緩轉過來,膽怯、懦弱的表情間閃爍著幾許狡詐,一對小小的眼睛打轉著,是那個被大家稱為蟲尾的男人。
跩哥和這名食死人並不熟悉,他只知道父親這樣叫過這個人,並且語氣裡充滿鄙夷,像是在談論什麼低賤的東西──但是又和在討論衛斯理一家的所表現出來的不屑並不相同。
蟲尾用繼續那對小眼睛打量著他,跩哥感覺十分不舒服,然後男人又望向昏迷中的紅髮,似乎有些想法,卻沒有立即表示,僅僅是又將眼神重新回到跩哥身上,討好地揚了個笑容,露出了一口不怎麼好看的牙齒。
跩哥把嫌惡直接表現在臉上,他承認自己有時候還挺像他的父親,至少對於厭惡的這一點,一定毫不保留地展示出來。
蟲尾並沒有為此發怒,只是維持著那個噁心的笑容,向他點了點頭,接著從他旁邊的位置走過。
「馬份先生,年輕的,」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蟲尾悄悄地開口,語氣中帶著令人反感的黏膩:「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妄想去救他,也不會讓他逃走,這會讓主人不高興。」
「什……」跩哥瞪大了眼,蟲尾還是那樣笑著,像是好意的勸告,可是跩哥看不出對方背後的真實想法。
跩哥甚至根本不敢去想像,要他冒著極大的風險,去救一個骯髒下賤的衛斯理,這簡直──
蟲尾用那老鼠一般的嘻嘻笑聲,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便離開了,跩哥只能看著對方頂了個駝背的蹣跚身影,消失在長長的地窖另一頭。
他好像被提醒了什麼,是的,他當然沒辦法正面阻止其他人,可是要幫助衛斯理,不全然是以魔杖與那些更強大的黑巫師們戰鬥。
問題是,他有必要為了衛斯理,而背叛整個食死人、甚至是違背家族的意志嗎?何況他已經向主人宣示效忠了,手上的黑魔標記還在隱隱發熱……
食死人用最殘忍的方式弄醒了紅髮,其中一名重覆對其下惡咒,跩哥聽見了那個可憐兮兮的喊聲,他覺得難受。
衛斯理布滿汗水的額頭黏著髮絲,扭曲成一團的臉,那對原本該是澄澈明亮的眸子,已經爬滿血絲,混濁不清,藍湖色的焦點不知道望向何方,雖然跩哥相信對方根本看不見躲在人群最後面的他。
但是他還是看的到對方。
不過是個就是個紅髮的血統叛徒,跩哥憑什麼要因此毀了自己,或是賠上整個馬份家?這完全沒有道理!
去他的,該死的榮恩‧衛斯理。
※
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思忖著計劃的進行。
跩哥的房間有很多名貴的東西,比方說他的床,但是他不可能帶著一張床走,而且他的時間不多,甚至很有可能在執行一切以前,衛斯理就挺不住折磨而死了,所有的元素都還有太多未知。
並且跩哥知道,這麼做的代價就是與父母決裂,最糟糕的情況,還可能會害死他們。
可是此刻的他無暇多想,他將這些從意念中甩開,專心於手頭上的整頓工作,有哪些是肯定得帶走的,有哪些是能帶多少算多少的,有哪些是不帶也沒什麼關係的。
他在一件價值不菲的長袍口袋中下了伸展咒,讓它足以容納更多東西。可惜他做得並不是很好,雖然擴大了空間,卻也只能裝比看起來的還要再多上一倍而已。
僅管這個計劃不是相當周詳,但是依現在的狀況看來,也不可能再想出什麼更縝密的方法了。
他在心底又罵了一次那個紅頭髮的,不是生病到快死了嗎,幹什麼又非要跑出來讓羅克五抓到不可……真是個白痴。
跩哥帶了好幾枚金加隆,可是他擔心這些還不夠用,卻同時懷疑他們又用得到多少。
還有,有一件事他必須要先完成。
在整理好全部物件以後,跩哥走下樓,這天留在他家的食死人數量明顯少了許多,也許並非所有人都無所事事,或許其中幾個接到了主人命令,也有可能自己去找樂子了。
主人,這個單字另跩哥渾身一震,他可能會讓自己因此喪命,甚至是生不如死──如果他的計劃失敗的話。
要知道榮恩‧衛斯理在黑魔王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份量,真正重要的只有哈利‧波特,那個活下來的男孩,或是某些反賊稱之為被選中的男孩,黑魔王根本不會去關心紅頭髮被怎麼樣。
然而這並不代表放走紅髮就是被允許的,畢竟衛斯理是出了名的麻瓜愛好者,在大多的食死人心目中,其實就和麻瓜差不多低賤,何況繫在對方身上的,是哈利‧波特的下落,主人最急切想找到的目標。
釋放對方,等於背叛了大多數純血主義者的正義,但是這個主意在被埋入心裡後便快速地生根萌芽,對他而言,這已經是不得不做的事了。
如果榮恩‧衛斯理死了,那麼這世界好像就不再斑斕。
跩哥沒有仔細思考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他只是有這樣的感覺,或許他在霍格華茲的這些年來,就已經把對方當成是充滿色彩的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了。
不,也許還要更早。
平凡的衛斯理對他而言是特別的,他並非現在才意識到,只是之前的他總是將這種想法給輕易地否決掉,直到他深切的了解,衛斯理可能會就這樣永遠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當這個不祥的念頭又再次湧現時,對於執行這件事情的必要性又有了更多的肯定。
他轉過彎,看見母親的也在主廳,對於他的出現皺起了漂亮的眉頭。
「怎麼了嗎,跩哥?」水仙的口氣有著關懷,「你看起很不安。」
「沒事的,母親。」他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她的眼睛,「妳看見父親了嗎?」
「魯休思?」水仙回答道,「他和貝拉一起出去了,有人看到了波特的蹤影,不過還不確定是真是假。」
「喔,當然。」他點頭,「希望這次不會又是假消息。」
他的母親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作為回應,跩哥感到抱歉,因為他必須讓她擔心了。
「對了,母親。」跩哥想到了最重要的事,「你有看到那個俘虜的魔杖嗎?」
話才出口,跩哥馬上就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這種問題似乎愚蠢得可以。
水仙挑了個眉,自己的這個習慣和母親相當神似。水仙用目光審視著他,他只能祈禱母親沒有看出些什麼端倪,可是她一向很敏銳,跩哥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水。
「我不知道。」他的母親這樣告訴他,「但是我認為它在羅克五手上。」
離開母親所在的主廳後,跩哥快速地走向地窖,他只希望衛斯理還沒有被其他食死人給折磨死。
所幸這一切都很順利,梅林或許站在他這邊,原本在地窖的那群食死人都離開了,說不定和他的父親或阿姨一樣去證實有關於波特出沒的傳聞。
潮溼、陰暗的空間裡,只有他的腳步聲,安靜得駭人。
他走到衛斯理的門口前,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紅髮男孩的上衣敞開,胸口與腹部上遍佈著各式各樣的刀痕,傷口還是新的,每一個地方都在滴血,而且皮肉糢糊成一片,把衣服染得鮮紅。
那群食死人顯然是放棄了用魔法拷問,而改用物理性的方式加以傷害,造成視覺上的衝擊。
但是即便如此,跩哥也不得不承認鮮血的確與紅髮白皙──或者現在應該稱之為蒼白的肌膚十分相襯,那頭火紅的頭髮與血液相輝映,更顯得鮮明。
衛斯理頭垂著頭,眼睛也緊閉著,五官的痛苦扭曲成一團,不過最起碼還有呼吸。
「衛斯理?」他試探性的呼喚一聲,但是紅髮沒有回應,因此他又叫了一次,「衛斯理?」
金色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這讓跩哥受到了鼓勵。
「是我,」他說,「……跩哥‧馬份。」
衛斯理緩緩張開了眼,濕潤的睫毛上沾著幾點水珠,迷濛的藍色眼睛起先找不到焦點,但是最後仍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還沒死。」他的口氣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興奮,「低賤的衛斯理家特有的幸運。」
「住口,馬份。」紅髮的喉嚨發出了沙啞的嗓音,接著便劇烈的咳嗽起來,每一次的動作都牽動到血肉一片的傷口,流出了更多的鮮紅色。
跩哥本來想嘲諷一句『嘿,我只是實話實說。』,可是脫口而出的,卻是顯而易見的關切:「你沒有死,是的,而且神智清醒。」
或許紅髮已經遍體鱗傷,但是語氣仍然像過去一般不服輸,「真是可惜,我還活著。」
「嗯……真是可惜。」他漫不經心的回應,並且小心檢查某些束縛住衛斯理的東西。
跩哥不知道是什麼魔法把對方給鎖著,以致於對方雙手高舉,而無法自然垂下,不過看樣子似乎手腕處是整個法術的關鍵點。
魔咒學並不全然是他的專長,可是他的魔藥學成績一向優秀。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瓶呈現粉紅色的奇怪液體,嘗試性的往對方手腕處灑了上去。
紅髮發出淒慘的叫聲,再來是整個身體都落到地板上,看不見的束縛成功的被打開來了。
「嘿!」衛斯理側躺在地上,不滿的瞪著他,「我知道你想殺我,不過用這種方式,我的手──」然後緩緩地抬起手,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再看向他,「這是…你怎麼……?」
「你不會想知道的。」跩哥蹲下身,遞出了另一個小瓶子送到對方眼前,「我聽說這種藥劑可以破除魔法束縛,但是我不會調,從我父親那拿來的。」語畢,便將手上的小瓶魔藥晃了晃,強調它的存在。
紅髮揚起半邊眉毛,看了看那瓶魔藥,接了下來:「這也是從你父親那裡偷的?」
「不。」跩哥說,「這是我調的。」
紅髮露出了有些遲疑的表情,沒有扭開瓶子。
「你害怕我給你的是毒藥?」跩哥哼聲,「最糟的情況也不過是被殺死,不是嗎?」
紅髮因為心事被說中而煞紅了臉,賭氣似的大聲說道,「噢,是的,或許樣會輕鬆一點。」
跩哥看著對方將這瓶藥水喝了下去,並且露出苦澀的表情,看樣子這玩意的確不怎麼好喝,可是至少能夠讓衛斯理的傷口恢復一些。
「起來吧。」待對方嫌惡地把空瓶子丟到一旁,他便伸出手,「我們時間不多,我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紅髮的臉上露出了狐疑:「什麼意思?」並且又問了一句:「你要放我走?」
「現在不是個解釋的好時機。」他冷淡的說,「離開這裡,我再告訴你。」
衛斯理半信半疑的表情讓跩哥覺得有些不愉快,可是對方最後選擇了相信他,將手搭了上來。
跩哥用力拉起對方,然後放開彼此。
「梅林啊,我居然和那個雪貂握手了。」衛斯理嘀咕著,「真是太噁心了。」
「這是我該說的話。」跩哥反唇相譏,「髒兮兮的鼬鼠。」
衛斯理還想抱怨什麼,但是才張開口,又咳嗽了起來。
「你能走嗎。」跩哥壓住了自己語氣,讓自己聽上去不要表現得太過關心。
「可以,」衛斯理說,「但是我想我沒辦法使用消影。」
「我想也是。」跩哥說道,「走這裡。」
他們壓低了走路的音量,盡可能的快速移動,現在的馬份莊園就像過去一樣,除了他的家族和家庭小精靈之外,沒有其他人。
他領著對方走過長長的走廊,太陽在完全下山前還有橘紅色的光影,透過玻璃窗灑了進來。
跩哥不時回頭看向紅髮衛斯理,在一片橘光之下,讓他覺得虛無夢幻。
他想他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了,是的,這個紅髮男孩的存在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一直喜歡欺侮對方,來取得那對藍湖色眸子的關注,雖然他過去沒有仔細思索過這些行為背後的意義,可是現在想通以後,好像又不是那麼重要了。
此刻的重點僅僅是衛斯理還活著,衛斯理必須活著。
他們走到了花園的噴水池前,精心修剪後的深綠色樹牆被灑得橙黃,一路上衛斯理都沒有說什麼話,這是最好的,因為他們現在有比聊天更重要的目的。
「我知道他跑了!」粗礦、暴躁的男聲在花園的另一邊響起,「我下了咒語!我知道!」
「但是波特──」另一個聲音說,「我們就這樣趕回來了,如果波特真的在那裡──」
「那肯定是假消息!」男聲憤怒的說道,「亞瑟的兒子才是找到波特的關鍵!然而我感覺到束縛著他的咒語失效了!」
跩哥倏地停了下來,衛斯理也是。他警戒地盯著聲音發出的地方,那是出口的方向。
羅克五回來了,還有另一個食死人。
而且對面顯然也看到了他們,羅克五發出一聲興奮的「啊哈!」
跩哥握緊口袋裡的魔杖,紅髮的魔杖不在這裡,而且太過虛弱,根本無法戰鬥。
「好哇,小馬份,」羅克五從鼻孔發出了不屑的聲音,「你想放走一個血統叛徒,是嗎?」
跩哥穩住自己,沒有說話,而他黑色外袍的一角被衛斯理給抓住了。
「聽著,男孩,馬份家已經玩完了。」羅克五大聲嚷道,「你們全家都會被當成叛徒!」
他知道他與對方的實力差距,何況是二比一,完全沒有機會。
跩哥一咬牙,便反拉住衛斯理的手,「跑!」他大叫。
「你們逃不掉,小子!」羅克五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拉扯著紅髮的手臂,跋腿狂奔,這些或高或低的樹牆成了最好的屏障,這裡是他家,馬份的地盤,跩哥相信在這點上自己佔有絕對的優勢。
一道紅色光束擦過他的耳邊,羅克五肯定掏出魔杖了,可能另一個食死人也是。他勉強回頭,盡可能朝著對方的位置施法:「咄咄失!」
他注意到衛斯理滿臉痛苦,就憑著那滿身傷的身體,跑步實在是太過吃力了,可是他們沒有辦法,除了逃跑之外,對方在人數上佔了上風,戰況對他們太不利了。
又有兩道紅光朝他們射過來,但是沒有命中。跩哥不知道他們可以跑多久,但是他帶著衛斯理繞著那些樹牆奔跑,一方面可以做為掩護,二方面要找機會跑向通往出口的途徑。
他喘著氣,紅髮忽然跌倒了,他拉住對方,並且回頭又念了一句,「咄咄失!」
他想起父親的桌上有一瓶福來福喜,跩哥沒有拿走它,而是將它留在了原處,早知道一開始就該喝下去,或許他們就不會面臨這種狀況。
然而慶幸的是,跩哥的法術似乎成功的打道了其中一個人身上,他聽見一聲撞擊,雖然是個好消息,卻也這不是什麼值得太高興的事,因為對方不用一會功夫就能爬起來。
又是一道紅光,可是沒有擊中,但是距離已經相當接近。
「整整,石化。」一道女聲插入了戰局,某人倒地的聲音讓跩哥驚訝的回過頭,他的母親捏著華美的裙子一角,然後對著剛才受到跩哥攻擊而倒地的人也唸了同樣的咒語。
「母親!」跩哥驚異於母親的出現,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水仙‧馬份朝這裡走來,「但是…為什麼……」
「跩哥,」水仙以責備的眼神看向他,接著才以見到垃圾一樣的視線掃了一眼重新站起來的紅髮,又重新目光鎖定自己的兒子,「你確定你想清楚了?」
跩哥點了點頭,他希望榮恩‧衛斯理可以活下來。
「那麼,」沒有嘆氣,也沒有反對,水仙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羅克五,「去拿魔杖。」
跩哥這才想起衛斯理的魔杖可能還在對方手上,他快速地奔了過去,然後搜索了對方的長袍,不出所料的找到了一根十四吋長的魔杖,他看衛斯理拿過,是更早之前那隻折斷後才有的,因此他將之收起,並且搶走了羅克五手上的魔杖。
他朝衛斯理的方向走回去,母親凝視著自己,而紅髮不自在的看著地面。
「我會對他們下記憶咒,讓他們以為這個孩子──」水仙又打量了一眼紅髮男孩,後者因此縮了縮脖子,「──已經在拷問過程中死了。」
「母親……」他啞啞的張口,此刻的跩哥覺得自己仍然是個孩子,儘管他早已是個年滿十七歲的成年巫師了。
「我一向對衛斯理家的人沒有好感,」水仙冷冷地說道,「骯髒、齷齪的血統叛徒,沒有資格成為馬份家往來的對象,」跩哥感覺到身邊的衛斯理握緊了拳頭,好像對這個評價十分不服氣,但是母親並沒有特意理會這點,話鋒一轉,「但是你是個大人了,我相信你有判斷的能力。」
跩哥因此露出了微笑,「謝謝,母親。」
而衛斯理也鬆開了拳頭,朝水仙點了點頭,「呃……謝謝妳,馬份女士。」
水仙哼了一聲,又皺起眉頭,「你們最好現在離開,如果你父親和阿姨沒找到波特的話,他們就會回來了。」
「我知道。」跩哥說,並且轉身,「白痴,走了。」
「嘿!」紅髮怪叫了聲,似乎對這個單字很不滿。
在離開馬份莊園的最後一刻,跩哥回過頭,他的母親早已離開了原本的位置,沒有目送他們離開。
TBC
【Gingerpilot】【沙丘】Leaving Caladan
雷托·厄崔迪/阿米蒂奇·赫克斯
姜拍拉郎,所以厚着脸皮打个gingerpilot的tag,嘿嘿。
原作:电影版《沙丘》以及《星球大战》
1
起初雷托以为他是帝国派来的探子。哈克南家族即将撤出厄拉科斯的消息伴随海风吹到卡拉丹,厄崔迪作为沙丘的新前缀如同被海水侵蚀了千万年的岩壁蚀痕般确凿。这颗香料星球牵动着全宇宙的神经,各方势力,包括哈克南,已经蠢蠢欲动。
自从皇帝下诏命令厄崔迪家族接管厄拉科斯以后,雷托被繁杂的事务缠身,其中就包括审讯入侵者。
公爵身边的能人很多,但扯到皇帝、大家族以及宇航公会派来的人时,他会花点时间...
雷托·厄崔迪/阿米蒂奇·赫克斯
姜拍拉郎,所以厚着脸皮打个gingerpilot的tag,嘿嘿。
原作:电影版《沙丘》以及《星球大战》
1
起初雷托以为他是帝国派来的探子。哈克南家族即将撤出厄拉科斯的消息伴随海风吹到卡拉丹,厄崔迪作为沙丘的新前缀如同被海水侵蚀了千万年的岩壁蚀痕般确凿。这颗香料星球牵动着全宇宙的神经,各方势力,包括哈克南,已经蠢蠢欲动。
自从皇帝下诏命令厄崔迪家族接管厄拉科斯以后,雷托被繁杂的事务缠身,其中就包括审讯入侵者。
公爵身边的能人很多,但扯到皇帝、大家族以及宇航公会派来的人时,他会花点时间亲自过问。
半个月来,杜菲·哈瓦特已经抓了两打种族各异但目的相同的入侵者。他们从星球的背面偷摸着登陆,翻越山峰,渡河而来。
他也一样,但哈瓦特抓他的时候——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捞他,被发现时他正后脑勺朝天漂浮在水里——没有费太大力气。一道前去的邓肯经验丰富,翻来覆去检查几遍以后判断这位不速之客绝非哈克南人,因为不论是印象里,还是在以往无数次的交手中,包括资料库的记载,都没有提及杰第星存在姜黄色头发的分支。他们以为他死了,抛尸前顺手探了鼻息,气若游丝,邓肯按住他的颈动脉,居然活着。
哈瓦特于是命人把他带回城里,照例向公爵汇报。彼时他还无名无姓,尚且处在昏迷之中就遭受了一次不甚公平的审判,他被假定为帕迪沙皇帝的信徒。
“但他很特别。”哈瓦特沉吟片刻,“他没有刀,也没有屏蔽场带。还有他的服饰和配枪,我从未见过。他是个异乡人。”
他们通常用“异星人”来代称未经允许擅自造访的入侵者,而“异乡人”更像在形容一位天外来客。
这意味着另一种可能性,哈瓦特没直说,他想公爵应该明白。这人或许来自帝国之外的疆域。假设真是如此,麻烦就大了。厄崔迪家族本就处在风口浪尖,全宇宙的眼睛都盯着卡拉丹。公爵从未有过叛逃的打算,却很可能因此被扣上不忠的帽子。
“带我去看他。”雷托笃信眼见为实。
邓肯在囚房外向他展示从探子身上剥下来的制服。雷托捻起单独摆在托盘里的徽章,很陌生,是没见过的图案。
“这像什么?”雷托向身后的人发问。
哥尼上前一步,眯着眼睛观察半晌,得出结论:“像他妈的黑色太阳爆炸了。”
“你胡说八道的时候比唱歌好听。”邓肯说。
哥尼牵起嘴角,似笑非笑,邓肯从他脸上读出某些骂人的话语。
雷托走近了,一盏金光灯球跟随脚步在浮空场移动,照亮侧身躺在地上的人。厄崔迪从不行野蛮之事,因此在扒了来路不明的制服后又替对方套上新的衣物蔽体。自上而下泛着白光的隔音锥区显得多余,因为他依然双眼紧闭,深陷昏迷。姜黄色的头发顺从地贴着漆黑的砖面,让他看起来更像在安枕沉睡。
2
刺杀和抓捕是杜菲的专长,审讯不是。门泰特花了一天的时间也没能撬开他的嘴,如果不是经过彻底检查,杜菲甚至怀疑他是在圣战中幸免于难的机器人,而非人类。
岳提议给他注射一些吐露真言的药物,被杜菲否决。那是捷径,会漏掉细节。他们的公爵希望知道全貌,根据线索亲自解谜,而不是迅速得到答案。
“好吧,公爵是在浪费时间。”岳收起针,两手放回口袋。
杜菲关闭隔音锥区,这段对话的最后一句由岳发表,传到他耳中:“那就请公爵亲自过问吧。”
雷托的到来打破僵局,坐在房间正中央的人有了反应,他双目圆睁,像是见了鬼。此前他一直保持面无表情,不论哈瓦特问了多少问题,他都闭口不言。
——谁派你来的?
——皇帝?还是哈克南?
他翻了个白眼,我倒也想知道是谁把我丢这的。长久的沉默是为了收集更多信息,却招致眼前这位让他无法冷静的角色。
虽然对方留着大胡子,还穿齐整新亮的黑色制服,这身行头比第一秩序差点,好过抵抗组织飞行服百倍,但他还是立马就认出来了,是波·达默龙。
“飞行员!”他惊叫道。
雷托环视在场的人,杜菲眉头紧皱,邓肯抿着嘴,岳低着头,他们都不会泄密,更何况是这种无关紧要又过于私人的秘密。杜菲侍奉了三代厄崔迪,伴他成长,邓肯是他的左膀右臂,岳额头上的刺青表示做过帝国预处理,意味着绝不背叛。这三位对公爵早已埋葬的驾驶战机翱翔天际的梦想了然于胸,他们不说,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杜菲通过公爵的神情判定是时候重新开启隔音锥区了,这位天外来客不简单,竟然会知道公爵的飞行梦。希望公爵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杜菲与邓肯严密监视着隔离区内二人的举动,岳先行离开。
“你是谁。”雷托还想问他为什么知道飞行员的事,不过他想一步步来。
“阿米蒂奇·赫克斯。”赫克斯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但还是自报家门,省略了军衔。
从未听闻,该姓未曾列名联邦。雷托绕着他踱步。
“你在这干嘛?”赫克斯反问。
赫克斯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地处什么星系,位于哪颗星球,具体坐标是多少。未知令他感到不安。他甚至无法判断方位,这间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除了一把椅子一张床以外空无一物。
雷托难以回答,他在做什么?统领星球听着似乎太过宽泛,正在审你又好像说了白说。
“这话该我问你。”雷托说,“你到我的星球来做什么。”
赫克斯嗤之以鼻,抵抗组织的人即便换了身皮也还是那么不要脸。
他们心怀鬼胎,彼此都有所保留,到最后双方都没能套到有用的信息。雷托只知道他叫赫克斯,而赫克斯从胖老头口中听到飞行员的新身份,雷托公爵。
他不认识我。赫克斯盯着雷托的越走越远的背影,板正的背影,跟记忆中的飞行员有出入。仔细回想,方才谈话时对方的语气、表情神态都与认知不符,仿佛两具灵魂共用一副躯壳,此刻名为雷托·厄崔迪的公爵占据了主导权。
3
他们迅速开了个小会,众人一致认为赫克斯不具有任何威胁。当然了,他身上藏不了武器,加之腹部的伤口尚未痊愈,疼痛的折磨使他枯瘦,赤手空拳能打倒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才有鬼。与此同时,除公爵外的所有人都觉得没有继续审讯的必要,但胳膊拧不过大腿。
审讯由雷托亲自出马。赫克斯发觉他比原来——或者说是比波·达默龙更让人有交流的欲望。雷托的言行举止像是专门训练过,达默龙应该学着点,如果真的有这种训练的话。他的用词更讲究,还有恰到好处的幽默感,知道什么时机该说什么话。
房间里多了把椅子,雷托有时候会和赫克斯独处,二人相对而坐。星球的主人兴起时向他介绍了卡拉丹的大致情况,赫克斯偶尔也会吐露关于那个被拥有雷托相同脸庞的飞行员炸掉的弑星者基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赫克斯也曾是那颗星球的主人。
“你说的那个飞行员,”雷托犹豫了一下,决定问清楚,“很像我吗?”
“岂止是像,”赫克斯说,“脸上的痣都一模一样。”
“跟我讲讲他。”雷托看着很感兴趣,赫克斯也不太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人在屋檐下,只能搜肠刮肚尽量采用正面的词汇来形容最讨厌的义军渣滓。
这很难,他几度想放弃,尤其是谈到达默龙驾驶战机带领小队一路高歌猛进,把他的宝贝弑星者基地炸成碎片时,令他心痛到无以复加。仿佛失败者的自白,赫克斯向曾经的最高领袖汇报时也不见这么窘迫。
不得不说,赫克斯颇具演讲才能,寥寥数语就将飞行员的形象立起来了。雷托猜测或许是因为他说他们共用一张脸,由此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好像手握操作杆摁下飞弹发射按钮的人正是自己。
赫克斯在对话中提到早就覆灭的帝国,以及几次规模浩大但对雷托来说全然陌生的星际战争。他讲得煞有其事,好像真的存在超出雷托认知以外的另一个宇宙。如果这些都是胡诌的,雷托也会佩服他的口才。
雷托听门泰特谈到过串联多元宇宙的时空裂缝,他没当回事,因为除了传说之外没有人亲眼目睹过这个所谓的裂缝。他不至于天真到因为赫克斯的一面之词转而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对方那副活见鬼的样子不像在演戏。
“你说你们是死对头。”雷托说。
“是。”
“你们见面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对。”
“现在你活着,所以他死了。”
赫克斯没有妄作结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按理说没人能在爆能枪下幸存,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现在他半死不活,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公爵版波·达默龙的审问。
“我不知道。”赫克斯如实回答。
“你怎么知道他长这样?”雷托指着脸问。
如果他们之间只存在你死我活,那么一眼认出这张脸就成了悖论。
赫克斯眨了眨眼睛。
“连痣的位置都知道?”
赫克斯选择保持缄默。
4
雷托找门泰特补了几堂课,关于时空缝隙如何串联多元宇宙,听完觉得不切实际。杜菲表示囚室里的赫斯克先生要么是个骗子,要么就是坐实了这一理论。
“我们该如何处置他。”雷托问。
“取决于他来自过去还是未来。”杜菲回答。
“或者他在撒谎。”雷托显然不信什么多元宇宙。
杜菲点头:“那我们必须考虑另一个层面。”
政治。
身份不明有时往往等于身份明确,厄崔迪说不出赫克斯是谁,其他人就能任意揣测他的来历。帝国,宇航公会,抑或是帝国以外的疆域——哈克南会抓住这点不放。
“他不能被发现。”雷托说,“但我们也不能随意处决一个人。”
“把他藏好。”
这是唯一对策。
5
警报解除,赫克斯被准许外出,但必须有人陪同,并且戴好帽子。他的姜黄色头发太显眼,容易引起注意。赫克斯没有异议,目前最要紧的是搞清楚为什么他会掉到卡拉丹,而不是被人用披风罩住全身。
“有必要裹这么严实吗。”被裹得只剩露一双眼睛的赫克斯向雷托发问。
“海边风大。”雷托笑眯眯地说,“走吧。”
他们在蜿蜒的海岸线漫步,赫克斯对雷托腰间的刀很感兴趣。雷托告诉他这是防身的武器,子弹无法穿透屏蔽场,战斗时冷兵器能派上大用场。赫克斯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搞一把,还有屏蔽场带,看着比盔甲实用,但目前只能停留在想象。
“我都是直接把星球炸掉。”赫克斯说。
“很野蛮。”雷托点评道。
“总比用冷兵器面对面搏杀文明。”
雷托对此不置可否。他们继续向前走,太阳快下山了,夕阳的余晖均匀地铺在海面,像有人往那撒了把碎星。
“很美。”赫克斯说着转头看向雷托,绿色的瞳孔令他想起杰西卡,她也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他允许赫克斯暂时摘掉帽子,姜黄色的头发重见天日,杰西卡的影子消失了。
话题再度回归文明与野蛮,除此之外他们没什么可聊的。远程击杀考验技术,近距离搏杀考验心理,面对面比远在天边扣动扳机更需要勇气。敌人近在眼前,你得找法子将他一击毙命,稍有疏忽就会一命呜呼。
赫克斯承认,敌机保持在战舰射程范围距离不近不远时最令人安心,但事到如今,他对于死亡又有了新的领悟。被爆能枪打了个窟窿却还活着,这说明死亡根本不足为惧,只不过是由一个宇宙换到了另一个宇宙,真正令人惧怕的是虽然所处的时空不同,但面对的主题却是永恒的。
赫克斯想着入侵与占领,雷托则需要拿起武器来自卫与反击。
“看来你是那个宇宙的哈克南。”雷托说。
“你儿子说他是个两百公斤的秃子。”赫克斯不禁皱眉。
“这不重要。”雷托说,“你们见过面了,什么时候?”
这怎么不重要了,赫克斯想。那天保罗见到新面孔时高兴得要死,赫克斯既不是武器老师见了面就舞刀弄枪,也不会二话不说往人怀里塞一本百科全书,他是这座城堡里最闲的人。公爵继承人夸赞他的头发就像厄拉科斯的沙子,美极了。赫克斯喜欢这个不吝惜赞美的年轻人,他们聊了很久,互相交换了信息,赫克斯由此得知哈克南是厄崔迪的宿敌,对沙丘虎视眈眈。保罗说他的表叔是体重超过两百公斤的秃子,只能靠便携式浮空器移动,站起来能有两米高。
赫克斯想起被一分为二的斯诺克。
海风迎面吹来,像听懂赫克斯的心声,特意撩动他的头发,以证明他不是秃子。赫克斯和哈克南当然有区别,雷托只是觉得他与飞行员在争锋相对、你死我活中寻找和平共处微妙平衡的关系与自己的遭遇非常相似。
雷托不惧怕死亡,只是还没准备好,保罗也是,他的儿子还太过年轻。
“没有人能准备好去死。”赫克斯说,“我也没料到死得那么快,普瑞德,就是开枪打死我的混蛋,不知从哪冒出来,接管了我的舰队,害我跑到这里,成天游手好闲,还被你比作又胖又秃的宿敌。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雷托……公爵。”
“你可以叫我雷托。”
“好的,厄崔迪。”赫克斯用手抓了抓被风弄得乱糟糟头发,“死亡不是终结,看看我就知道了,没什么可怕的,指不定我们在哪里又碰上了。关键在于你因何而死,如果跟你的表哥同归于尽,也不算坏事。”
“或者他死我活。”雷托哑然失笑。
“是的,”赫克斯跟着他笑,“这是最好的。”
6
赫克斯获得了一把刀,还有屏蔽场带。雷托忙完工作之后找他过招,告诉他刀刃穿透屏蔽场的要领,接着把他揍得落花流水。
雷托出手果断,而且很稳,每次都能瞄准要害部位,缓缓落刀,切开屏蔽场,让冰冷的刀刃无限靠近赫克斯的脖颈。赫克斯还在负隅顽抗,屈起膝盖抵住雷托的下腹,试图拉开距离,握刀的手被控制了,但空着的手还能活动,正慢慢突破屏蔽场,很快就能掐到雷托的喉咙……
刀刃贴到肉了,雷托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割断他的动脉。
“够了。”赫克斯及时叫停。
雷托伸手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两手交握的部位变成红色,屏蔽场正在发出太过靠近的警报。
“我想念我的枪了。”赫克斯关闭防护,单调的嗡嗡声立刻消失,只剩他们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在这可不管用。”雷托丢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叫他擦擦汗。赫克斯随手抹了几下,把脸埋进去半天不说话。雷托以为他思枪过度,没敢打扰,二人并排坐了一会,赫克斯突然开口打破安静。
“保罗说沙丘盛产香料。”他的脸依旧被毛巾遮得严实,声音闷闷的。
“没错。”雷托收刀入鞘。
“他走私过香料。”赫克斯喃喃道。
“谁?”雷托问,“你的飞行员?”
赫克斯抬起头,看着对方顶着和波·达默龙相同的脸,正用相同的声音和自己说话。他想反驳,却如鲠在喉。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雷托说,“那里说不定会有他的踪迹。”
不会有的。赫克斯心知肚明,达默龙早就金盆洗手,从香料贩子变成义军渣滓了。他甩手起身,唤醒系在腰间的屏蔽场带,防护场迅速将他包裹起来,这感觉不好受,跟那晚裹着披风出门看海比差远了。
赫克斯抽出刀,对准雷托说:“继续。”
7
启程日期将至,雷托忙得不见人影,保罗的几位老师没空应付他,只有赫克斯陪他玩。
观看百科全书是岳布置的任务,保罗对沙丘很感兴趣,常常花上一整天呆在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将去往的目的地。赫克斯听他说起那些梦,但不知道姐妹会和天选之人的预言。
“日有所思。”赫克斯说。
保罗身处光影构建的香灌木里,银白色的枝桠落在脸上,脚边是一只沙鼠。
“夜有所梦。”保罗伸手去摸,沙鼠投在了他的手背。
他们还会去海边散步,趁着夜深人静,沿海岸线一直走,漫无目的,依靠双脚丈量卡拉丹。保罗身材细瘦,海风把大衣吹得鼓鼓囊囊,他却半点没受阻碍,脚步轻快,将赫克斯远远甩在身后。偶尔想起自己有同伴,回过身招手。快!保罗冲他大喊,赫克斯咕哝着加速,走到保罗身边,低头侧视年轻人愉快的笑脸。
“你说什么?”保罗问。
“我好像在穿裙子,迈不开腿。”赫克斯道出了总是落后的原因。
“脱了。”保罗伸手帮他剥掉披风,月光洒在他的头发上,镀上一层冷冷的银色光芒。保罗还未造访沙丘,但坚定地认为这便是那颗星球在夜晚的模样。
保罗原以为他们能在厄拉科斯继续像这般信马由缰,只是脚下的路从浸饱水的沙子变换成混合着香料的沙子。他喜欢在沙上行走,所经之处留下脚印,转瞬就被潮水抚平,踪迹全无,仿佛从未有人踏足。把水换成风,沙丘也会隐藏他的行迹。
“你也会和我们一起去,是吗?”保罗拉着披风的帽子,牵引赫克斯往前走。
“是吧。”赫克斯说。
月光下,两行足迹被潮水抚平,无人知晓他们徒步丈量卡拉丹的小小壮举,就像没有人知道赫克斯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消失得悄无声息,就像原地蒸发了。保罗四处找过,雷托也派人去找,但一无所获。
赫克斯的行头还留在房间,黑色的制服,黑色的徽章,哥尼说这是爆炸的黑色太阳。雷托把它收起来,锁进抽屉里。
8
雷托咬碎了岳为他替换的臼齿。哈克南扭曲的红色大脸充斥眼球,毒气正缓慢穿透屏蔽场。
在意识彻底陷入混沌之前,厄崔迪家族,保罗,杰西卡轮番占据雷托的思维。他看见跌落沙丘边缘的血色残阳,黑暗即将吞没厄拉科斯,夜幕降临对于这颗星球而言是一种恩赐。
在一号月亮升起之前,虚弱的太阳暂时掌管着天地,这是令世间万物雀跃的时刻,温度变得舒适宜人,被阳光灼烧得卷边的植物得以舒展叶片,所有潜藏在地底的动物都悄悄冒出头,觅食,消食,散步,消遣。天空不再难以直视,放眼望去是广袤无垠的沙海,在暮色中闪着金光。雷托想起了赫克斯,头发的颜色像混着香料的沙子,厄拉科斯特有的沙子。
赫克斯用自己的经历告诉他,死亡并不是终结。
他们漫步在卡拉丹的海岸,浪翻涌着,温柔拍打礁石。他们谈到了沙丘,谈到纠葛的政治,谈到了不可避免的战争,以及死亡。
赫克斯是个狂热的战争分子,曾经是,现在依然是。他认为战争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只要获得胜利,烦恼就会烟消云散。雷托说胜利的反面是死亡,这个概率是相当的。如果惧怕死亡,就无法见到胜利的曙光,赫克斯反驳道,雷托没有回话。雷托知道他和赫克斯不是一路人,他们得以心平气和地并肩站在这里另有原因。雷托低下头,他们的脚陷进沙地里,只剩下一小片黑色的鞋面。
赫克斯从未踏足过沙丘。
风扬起黄沙,扑到脸上变成了海浪,母星特有的潮湿气息将他层层包裹。他看见赫克斯站在远处,声音却近在耳畔。
“死亡并不是终结,”赫克斯说,“我们在下个宇宙见。”
完。
【哈德】Dancing with your ghost
【哈德】Dancing with your ghost
CP:哈利·波特/德拉科·马尔福From《Harry Potter》
@辛白林🕊 点梗养父&养子AU
我滴林生日快乐!
全文7600+,后半部分外链做不上可上SY搜索,或进裙找群文件:一一七陆四三四六九,答案两个字,本cp的tag名(邮件发不过来惹,哭哭)
*
“在马尔福家,”他的声音穿过温煦的日光,傲慢无礼的眼睛看向斜前方。“我的父亲通常不会对我说‘你应该做什么。’”
他坐在餐厅的窗户边,清晨的光线将窗棂和成片的树叶投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他灰蓝色的眼眸像是剔透的钻石,折射...
【哈德】Dancing with your ghost
CP:哈利·波特/德拉科·马尔福From《Harry Potter》
@辛白林🕊 点梗养父&养子AU
我滴林生日快乐!
全文7600+,后半部分外链做不上可上SY搜索,或进裙找群文件:一一七陆四三四六九,答案两个字,本cp的tag名(邮件发不过来惹,哭哭)
*
“在马尔福家,”他的声音穿过温煦的日光,傲慢无礼的眼睛看向斜前方。“我的父亲通常不会对我说‘你应该做什么。’”
他坐在餐厅的窗户边,清晨的光线将窗棂和成片的树叶投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他灰蓝色的眼眸像是剔透的钻石,折射着缤纷的光和影子。他清早就洗了头发,他在这住下的每一个夏天的早晨都会这样,他不习惯酷暑里一整夜的睡眠带给他的汗水。一些水珠从发梢滴落下来,他皱着眉头,任由它们滑进略显宽松的,明显不属于他的那件浴袍中。
个子高一些的男人放下了切割吐司的刀叉,它们因为魔法而飘在半空。他绕过简单的木方桌,端起那杯放了糖的牛奶。
“我很抱歉,德拉科。”他捏住德拉科的下巴,低头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被阳光晒出半透明的颜色,哈利把牛奶灌了进去,德拉科皱着眉头,他因为被掐住下巴的动作不得不张开嘴,牙齿在他的双唇中间若隐若现。
“我不是卢修斯,我上班快迟到了。”
他把空杯放回桌面之前,伸出手指抹掉了德拉科唇边的奶渍。他的嘴唇是湿的,因为额发上的水珠,也因为那杯他不喜欢的糖牛奶。哈利松手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对方苍白色的肌肤上留下的红印,它们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着——伴随着德拉科因为呛到牛奶而发出的轻咳。
用力过度了,哈利这样想。
“我会告诉我的父亲。”他用手蹭了一下嘴唇,他把浅褐色的眉毛拧了起来,那件对他来说有些长的浴袍下面,德拉科踩着鹅毛地毯,他轻轻跺了一下脚,想要借此抒发不满的情绪。
哈利没理会他,他习惯了——他的同事卢修斯需要去南方做一年的工作考察,这是第三个月,他已经习惯了德拉科·马尔福的洁癖、倔强、和吹毛求疵。
他只希望夏天的假期早些过去,好把这位借住在他家,对他的房间装饰以及衣着品味颇有微词的马尔福家的少爷丢回斯莱特林休息室去。
不过,哈利站起身,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天晓得他要用多少个降温咒语才能在这种见鬼的天气里穿着傲罗的制服。他看着那个穿着他浴袍的男孩,他把腿抬起来了,脚跟抵在凳子的边缘,浴袍的领口——对他来说有些大,滑到了肩膀下边。
不过,哈利叹了口气。这张漂亮的脸蛋多少带给他一些赏心悦目——让他不至于遣送猫头鹰给卢修斯,用长篇大论或者咆哮信来表达他对德拉科·马尔福的不满。
“记得晚上的宴会,我会雇马车来接你。”
“汽车有那么昂贵?”有人轻笑了一声,嘴角的一边提上去,然后他露出牙齿咬住了手指,他习惯那么做。
“暴风雨,德拉科。”
哈利用一块绒布擦拭镜片,然后把那架破旧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山谷那边进不去车,如果你愿意改掉你爱干净的坏毛病,你可以幻影移形或者骑扫帚去。”
德拉科想到了那个场景——他的头发粘上裹着灰尘的雨水,或者在幻影移形的末尾一脚踩进泥土里。他的嫌恶很快展露在脸上,湿哒哒的头发下面是一张因为幻想而把五官拧在一起的面孔。
“算了。”他把光着的脚又放回了地毯里。
傲罗用一个咒语把额发梳了上去,他额头上的疤更明显了,那双埋在卷发里的,浓密又俊朗的眉毛展露出来,他背过身去,正在系衬衫的扣子,哈利不太适合穿白色的衬衫——他经常打翻咖啡,因为他桌子上的那些书本歪歪扭扭的,而且有一些会说话,会聊天,会大打出手。
德拉科终于舍得离开他的椅子,他走到穿衣镜前,嘴里还叼着一块圆形饼干,它把他的下嘴唇挤得有些变形,哈利垂下眼睛看着它。
他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之间开始有这种微妙的触碰。德拉科熟稔地把那条暗红色的领带打好——他嘲笑哈利打的领带不工整。强迫症让他又为哈利扯平了黑色衬衫的领口。
“谢谢。”
傲罗礼貌地出声,他抬起头,对上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然后他伸出舌头,把那块圆形饼干卷进嘴里,用力地咬碎了它。
*
韦斯莱烟花的声音一向很大,伴随着爆破声,每一个到场宾客的名字都会以烟花的形式绽放在夜空中。哈利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里,他的同事兼好友,和他一样不怎么擅长应酬场合的格兰杰小姐以及韦斯莱先生坐在他身边。他们在争论那杯酒里的樱桃成分占比,有很多人路过他们,和他们打招呼,一些凤凰社的成员,法律执行司和神奇动物管理部门的同事,包括他在校时的邓布利多军参与者,也许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人。
他绿色的眼眸里映射着烟花,破碎的光线像是坠落下来的星辰那样变成斑驳的影子,他仅仅是坐在那儿,很多人侧目看着他,年轻的傲罗,他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的侧脸线条像是一尊欧洲神话里的雕塑,棱角分明,骨骼清晰。
德拉科·马尔福。
金色的字母拼接在一起响彻夜空,有人议论纷纷,哈利雇的那辆马车停在宴会帐篷的外面,他远远地看见车夫跳下来打开了车门,不出他所料,这个过于白皙的男孩穿了黑色的贴身西装,也许是因为刚刚下过雨,他披了一件长斗篷,金色链条懒散地搭在他胸前,领口上面别着马尔福的家族徽章。
他代替卢修斯出席了魔法部一年一度的夏季晚宴。
他并没有跳下马车,他似乎蹙着眉头,地上泥泞不堪。
“蠢东西,”他站在那儿,手杖和皮靴平行成一条直线“你不会找个干净点儿的地方把车停下来吗?”
“这儿的地形就这样了。”车夫似乎不打算依着他,他只想早点收工下班。“马尔福少爷。”他象征性地用了敬语,催促他快点下车。
德拉科有些慌张,他似乎不打算走下去,人群里有很多人看向他,他的姓氏,马尔福,这让他不得不成为焦点,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历代都是纯血统的巫师,斯莱特林传闻里的继承人。他被盯得不太舒服,越来越多的人都在等他下车,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一脸紧张地站在那儿。
“以赛亚。”有声音由远及近地走过来,一个穿着傲罗西装的男人,他把手心里的加隆币塞进了车夫的手里。他光亮的皮鞋踩进浑浊的泥土,鞋带上沾满了泥泞,他习惯了——他一向不在乎这些,出任务的环境比这还要恶劣几倍。他穿过人群走到他的养子身边——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德拉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哈利站在马车下,他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小臂保持在一个平整的角度,德拉科迈开腿,轻轻踩了上去。
赫敏·格兰杰不可置信地探了一下头,她把眉毛拧着,看着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个男人用自己的手臂当做台阶去接一个纯血统巫师(还比他小了七岁)下马车。
“你觉不觉得——”
“我觉得他太宠着马尔福家那个小鬼了。”罗恩·韦斯莱不假思索地回答。
哈利在他落地之前把他抱了起来,德拉科很自然地伸手圈住了傲罗的脖子,他抓着自己的手杖,哈利带他走了十几步——也许有二十步的泥泞的土路,进了帐篷之后他被放了下来。
马尔福用手杖的尖端点了三下地面,哈利的绑带皮鞋被一个清洁咒语洗得闪闪发亮——德拉科仰起头,脸上难掩傲慢的笑容,像是在等待他夸奖那样。
“马尔福少爷。”有一些纯血统的崇拜者凑过来,他们弯下身,德拉科把手伸出去,好让他们行吻手礼。
他的另一只手抓着手杖,挎着哈利的手臂——哈利能感觉到他的用力,德拉科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他短暂地把手放在过来打招呼的人的掌心里,又在他们即将亲到自己手背的时候把手抽离。这样循环往复地走着过场,最后他们在哈利的休息区——摆满威士忌和朗姆酒的吧台边停下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用力地擦着手背,他似乎非常讨厌触碰这个动作,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排斥和哈利的接触。
“黄油啤酒。”傲罗扣了扣吧台,后面那只妖精给他倒了满满一杯。他接过来推到德拉科面前,但这个斯莱特林的四年级生很明显把注意力聚焦在了被人的嘴唇短暂接触过的手背上。
“德拉科。”傲罗出声叫他,他置若罔闻,他们在帐篷最昏暗的角落里,吧台的上方有浮在半空中的烛台,哈利接过他的左手,对着他在火光之下愈加苍白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
“好了。”他放下那只手,手肘搭在吧台上,低下头来看德拉科的脸。
他确实停止了擦拭手背的动作,取而代之的,他把脸抬起来,向哈利贴近,近到他们的鼻尖几乎顶在了一起。
“你是认真的吗,波特先生。”那些灯光把他的睫毛照射成浅金色,他看着那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哈利把眼睛垂了下来,他似乎不为所动地坐在那儿,沉稳得像是被人施了石化咒一样。
“避免你把自己的手擦出血,你看得到,上面的皮肤都红了。”
“我可以把它当做调情吗?”
他搭在高脚凳边缘的脚突然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哈利用余光看见他裹在黑色西裤里的,纤细的腿向前伸了伸,然后他小巧的皮鞋伸进了哈利的双腿之间。
哈利没有回答他。这种寂静反而助长了德拉科的气焰,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或者说,在你学生时代的女朋友面前。我看见她了,你们在邓布利多军时代在一起过,她叫秋·张,不是吗,她在看你。”
他伸出带着家族戒指的那只手,轻轻扯了一下哈利的领带。
“不去邀请她跳一支舞吗?”
“看来你对我的学生时代了如指掌,我很好奇,卢修斯不会和你闲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哈利并没有生气,他反而觉得很有趣。
“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你的传闻也许会在霍格沃兹流行很多年,没有人不认识你。”
“我可以将你刚才的行为理解成吃醋吗?”哈利抓住了德拉科拽他领带的那只手,很明显,德拉科没有料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像走失的小鹿那样慌张。
“还是说,你更想要我快一点把你操得泣不成声?”
德拉科·马尔福骤然缩小的瞳孔里,倒映出哈利玩味的笑脸——他很少那么笑,他平时更像一块木头,德拉科发誓,那个笑容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小废物
*乱写
*丙丙重生
废物小点心妈妈爱你,呜呜
反正没人看,放在这里存存
——————————————————
敖丙不知道重来一次的意义何在。
他坐在新楼盘里喝了半小时酒,出门照旧碰见骑车带妹的李云祥。人被两辆货车堵在路上,他上去问:你应该20分钟前就到这里了。李云祥莫名其妙乜他一眼,以为敖丙说的是他往常路过这里的时间,心道这人该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吧。
路上碰见道路施工,绕路了。李云祥答。
敖丙发笑,心底道,果然是宿命,真他妈有你的。
车不错,卖吗?他又问。李云祥后座上的小姑娘搂着人腰的手一紧,细声说这是德三公子。李云祥照旧说不卖。敖丙问,你不卖,不怕我找你家人朋友的麻...
*乱写
*丙丙重生
废物小点心妈妈爱你,呜呜
反正没人看,放在这里存存
——————————————————
敖丙不知道重来一次的意义何在。
他坐在新楼盘里喝了半小时酒,出门照旧碰见骑车带妹的李云祥。人被两辆货车堵在路上,他上去问:你应该20分钟前就到这里了。李云祥莫名其妙乜他一眼,以为敖丙说的是他往常路过这里的时间,心道这人该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吧。
路上碰见道路施工,绕路了。李云祥答。
敖丙发笑,心底道,果然是宿命,真他妈有你的。
车不错,卖吗?他又问。李云祥后座上的小姑娘搂着人腰的手一紧,细声说这是德三公子。李云祥照旧说不卖。敖丙问,你不卖,不怕我找你家人朋友的麻烦?李云祥一愣,踩油门的脚又放下来杵在地上,抬头望着敖丙。
敖丙嗤笑一声:没人给你兜底,你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清高样子作给谁看。他把烟头弹到地上,用皮鞋尖捻灭了,道:滚吧。
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李云祥飞驰离去的背影,眼里一点光明明灭灭。
……
夜里做梦还是梦见李三扯断自己的脊柱,他十天能有八天晚上是被痛醒的。醒来往汗涔涔的背上一摸,钢做的骨头好好地接在身上,无所谓痛不痛。但梦里的感觉比手上的触感还真。
每晚睡前吃几片安眠药,勉强支撑他睡上几个小时。水混着药片被咽下去的那一刻,敖丙总是喘不过气,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昂着头一般。药片老卡在他喉咙里,那个时候他才会想,我也没那么恨,不敢恨,不想恨。
敖丙停了他从一个酒吧向另一个酒吧辗转、从一个歌厅向另一个歌厅迁徙的行为。他开始花更多时间跟敖广待在一起。从前他是很怕敖广的,现在当然也怕。但是敖丙自己也明白,他同时爱他的父亲,又爱又惧,自毁式地恋慕、追逐着敖广。从前在一起他不敢直视敖广的眼睛,害怕从里面窥见任何情绪——期望也好,失望也罢——却又舍不得将视线从敖广脸上移开,只好近乎痴傻地盯着父亲微皱起的眉间。
敖广被盯得不耐烦,就会停下口中的话。敖丙这时会恍然般回神,诺诺地应一声:是的父亲。他心底也在想,要是敖广能一直那样淡淡地看他就好了,像一个严厉的父亲看着他的孩子。
他开始花大量的时间跟随敖广,经商、应酬、从政、社交、博弈。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只要是敖广的,他都学。共处一室的时候,他还是会近乎痴傻地盯着敖广看,毫不掩饰地用眼睛去舔舐父亲脸上的每一个神态,细微到哪怕眉头皱起的弧度。他学,他都学,敖广愿意给的,他都接受。
觥筹交错间,敖丙端着酒却不喝的时候,也有人半真半假地奉承:虎父无犬子,三公子愈发有德老板当年的风采了。他听见了,笑得开怀,杯里的酒才会下肚。
……
敖丙有时候也想,这一世兴许侥幸过去了,不必再遭受业火焚身的苦楚。
他还是很怕,但这一世很少有人看得出来。自从他开始学敖广,似乎就开始摆脱那副嚣张跋扈、色厉内荏的废物样子了。就连敖广有时候也会露出惊诧的眼神,然后赏赐似地朝敖丙一笑。每次敖丙看到这样的神情都怕得要死,背上直冒冷汗。
他吃各种各样的药,没办法缓解如影随形的惊恐。灼烧的痛感和惊惧一样,随着那条形容可怖的钢铁脊柱攀附在他身上,扎根在敖丙的血肉里。
梦里李三双目喷火,手执火尖枪,脚踩风火轮,俯瞰着他。他被混天绫捆着,任由哪吒一双无神的白目凌迟,只觉得身上开始往外涌血,腥臭的黑血从鳞片底下渗出来,连混天绫都染得乌黑。然后业火开始烧,从他身体里烧起来。千年前的陈塘关是这样,今日的东海也是,甚至有几次梦里他已受封华盖星,哪吒还是用那双白目剜着他的肉。众神面前他被烧得衣冠尽毁,狼狈地在地上翻滚,歇斯底里地求饶。
痛得狠了,醒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被躺在地板上。眼前李三的白目还发着光。敖丙怕得牙关发颤,恨意顺着脊背沸腾起来,比业火还烫人。
但这些恨里多少也有一点是他自己的。他恨父亲,他恨李云祥,也恨自己。若是敖广当时不曾叫他想起这些旧事,他和李云祥也还未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宁愿躲得远远的,躲到耗子都不愿踏足的地方。再不济让敖广把他锁起来,锁在一个一辈子也见不到李云祥的地方。敖丙不想死,他太痛了。他也恨李云祥,恨躲在他身上的哪吒。自己的债还不清,非要一世一世拿他的命去偿,次次都抽筋剥皮,次次都是钻心的痛。敖丙对自己的恨倒是最深刻的,他总是反复地想:谁他妈叫你投胎投到龙王三太子身上。废物,废物,废物。他用这两个字自虐似地洗刷自己。
……
后来敖丙偷偷去看过李云祥。
他站在水塔顶上,看着底下李云祥扯烂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名的装置,骑着车扬长而去。后面追的人气急败坏还是没追得上。他笑了,心底觉得过瘾。
驱车回龙宫,他有意路过李云祥住的街区,却看见供水站的水管爆开了,水不要命地往外涌。所有人都在抢水,眼里亮着痴痴的光。那个眼神他熟,敖丙想,梦里的自己也该是这样的神色。因为我们都想活下去。
他把车窗摇下去,飞速行驶时风呼呼地朝脸上扇来。同时他却在回味李云祥飞驰而去的背影,想象着风吹在李三脸上的滋味。肯定刮得人脸疼,敖丙心想,但是他想要这样的疼。
……
回到龙宫,迎接敖丙的是父亲盛怒之下的一击。
他再次被踹飞出去,趴在地上咳血。敖丙痛得痉挛,这一次没等敖广揪着他起身,他自己揩了把嘴角的血,挣扎着跪直了。敖广走到他面前,手杖抵着他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
敖丙又直视了父亲的脸,这次他既没有挣扎起身的迫切,也没有害怕被抛弃的胆战心惊。他还是怕得发抖,但这次他从敖广脸上看出了同样的恐惧。
你早就知道李云祥有问题。敖广质问。答案很明了。一世世的轮回让敖广对这个小儿子看顾得很紧,敏感到超出了一个寻常父亲的程度。发现敖丙三番五次独自外出——甚至不许夜叉陪同后,敖广心里咯噔一下,如约而至的感觉降临心间。直到今天夜里,他派人围堵李三,当着李三的面打断他妹妹的腿,并且激出了哪吒的元神。不安的预感化为实质的恐慌,压住敖广。而在此之前,可以证实敖丙的每一次独自外出,都是在悄悄跟随李三。无数次的良机,敖丙没有出手。
敖广愈发觉得面前的幺子懦弱可恨。他用手杖狠狠抽了敖丙,龙爪在敖丙脸上划开好长一道口。敖丙直挺挺跪着,抬头看见父亲张皇的目光,心头鼓胀着报复的快感。敖丙当然不恨他的父亲,只是在报复谁,他自己也说不清。
重来一次,他也渐渐明白了父亲的目光。敖广望着他的时候,总是有一股无端的怜爱,与愤恨、无奈纠缠着。现在他又看见了恐慌。从前面对敖广,他总是局促而愧疚的,以为敖广恨他,恨他不堪重用,枉费父亲一片苦心。如今他懂了,敖广哪里是在看他,看的是他身上烧着的哪吒的业火。怜爱是真的,怜爱他每一世承受哪吒宿命轮回的牺牲。恐慌也是真的,生怕哪一世他缺了席,业火就要殃及池鱼。恨他更是真的,恨他怯懦无能,东海龙族被这世世宿命轮回困入死局。
敖广冷眼看着他,他还是跪着,不疾不徐地说:父亲,儿子无能,敖丙是废物。废物。一遍遍地说,说自己是废物,请父亲恕罪。敖广又用那种惊诧的眼光看着他,盛怒之下揪着他的手把敖丙甩出去,脸上的血在地上拖出一道红杠。
我早告诉过你提防杀身死敌卷土重来,为何不听。敖广怒极,语气沉沉,揪着敖丙的头发与他对视。敖丙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抖,表情平淡。敖广忍不住问他,吾儿不恨?他又挣扎着跪在地上,一遍遍地说:儿子好痛,儿子想活下去。
……
这天夜里李云祥走进病房,看见有个陌生人影站着喀沙床前,垂着头好像在看她。
李三一惊,那人转过身来,竟是德三公子。李云祥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子爷印象很深。那天晚上敖丙对他说的话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这人眼里浓烈的恨意与羡慕却在他心底烫出一个印子来。当时他想,这人真好笑,每天用不完的水,还羡慕我这个小老百姓。
现在李云祥却笑不出来了。
要我杀你?李三重复了一遍,问:你什么毛病,好端端我杀你干嘛。敖丙答到,我父亲伤害了你家人,你可以用我偿命。李三叫他气笑了,说,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爹犯了错我杀你有什么用。
总有一天你会杀我的,总有一天你会杀了我。敖丙似乎是发怒了,李云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着从栏杆翻了出去,两人摔在医院门前的空地上。李云祥痛得喘不过气,却见敖丙已经挣扎着起身,跨在他身上扬拳就要打。李云祥反击,两个人毫无章法地缠斗在一起。
敖丙脸上的口子裂开了,血糊了满面,一双龙目泛着幽光,狰狞极了。李云祥手上开始发烫,火星从两人相触的地方迸发出来,噼啪作响。他以为敖丙会怕烫,却看见敖丙双目怔愣盯着他,皮肉焦糊也浑然不觉。直到李云祥使力把他摁在地上,敖丙嘴里仍在喃喃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好痛,好痛。
……
他知道父亲还是会用尽一切手段追杀李云祥,所以李云祥破门而入的时候他并不吃惊。那一刹那他甚至想大笑出声,然后往地上吐一口唾沫,骂一句去他妈的宿命。
李云祥浑身冒火的模样和梦中的哪吒重合了,法相庄严,无悲无喜。敖丙站在原地,等着李云祥过来,然后他这一世便解脱了。三昧真火的热度快将他撕裂,敖广在身后怒声催促他逃命。敖丙一笑,困扰他许久的惊惧和疼痛随着温度的飙升消失了,突然间连恨意也荡然无存。逃命,敖丙脸上又出现李云祥熟悉的嗤笑,我的命数哪里是逃能逃得掉的。
他又回头,敖广正望着他,脸上的恨意和恐慌让敖丙很是快慰。他说:父亲,我来拦住他。敖广终于不再挽留,又用那种惊诧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别给我丢脸。
这一刻他终于摆脱了不属于他的血和肉,成了一具名为“敖丙”的躯壳。躯壳里填满了单调的快乐,那是将赴死的极乐。
敖丙飘飘然化出原型,火尖枪已来到他眼前。
他说,咱俩好好打一场,这次你不许再扯我脊梁。
End
【温周/晋舒】归去来兮 - 70 完结
70
范怀空那日见温客行和周子舒上清风山不久便离去,他虽被莫怀阳支开,但心中疑惑不解,隐隐觉得掌门师兄关了那小小女孩儿要挟鬼主,行事甚是不妥。江湖皆传琉璃甲落入毒蝎手中,另有一把甚么武库钥匙,却在鬼主手里。难道莫怀阳要的便是鬼主手中的钥匙么?他见温客行和周子舒带了那小女孩儿下了清风山,心中略慰,却对莫怀阳道:“掌门师兄,我有话要对您说。”
莫怀阳紧紧攥着手中的那把钥匙,心中喜不自胜,想高崇昔年曾说即便没有琉璃甲,只要有了钥匙,一样可以打开武库。那琉璃甲既然都在毒蝎手里,他自然也知武库方位,如今赵敬身败名裂、已是废人,不足为惧,那毒蝎年轻任性,不过手下杀手众多、擅用药人,又能有什么真实本领?若是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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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怀空那日见温客行和周子舒上清风山不久便离去,他虽被莫怀阳支开,但心中疑惑不解,隐隐觉得掌门师兄关了那小小女孩儿要挟鬼主,行事甚是不妥。江湖皆传琉璃甲落入毒蝎手中,另有一把甚么武库钥匙,却在鬼主手里。难道莫怀阳要的便是鬼主手中的钥匙么?他见温客行和周子舒带了那小女孩儿下了清风山,心中略慰,却对莫怀阳道:“掌门师兄,我有话要对您说。”
莫怀阳紧紧攥着手中的那把钥匙,心中喜不自胜,想高崇昔年曾说即便没有琉璃甲,只要有了钥匙,一样可以打开武库。那琉璃甲既然都在毒蝎手里,他自然也知武库方位,如今赵敬身败名裂、已是废人,不足为惧,那毒蝎年轻任性,不过手下杀手众多、擅用药人,又能有什么真实本领?若是能打开武库,将天下秘籍据为己有,何愁清风剑派不能崛起、自己不能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他想得十分激动,见师弟一脸正色,倒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道:“师弟,你有什么话说?”
范怀空低声道:“师兄可还记得我清风剑派的祖训?”
莫怀阳一怔,眼望三清殿中供奉的列祖列宗画像,想也不想便道:“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匡扶大义,斩妖除魔。”
“是了,”范怀空道,“师兄既然说那鬼主乃是妖魔鬼怪,咱们拼尽全力、轰轰烈烈同他们拼上一场,便是殉道身死,也算是尽了习武之人的本分。如今怎么又同那鬼主做起交易来?当日英雄大会上赵敬行事卑劣,师兄替他说话,还可说是念在与五湖盟多年的交情份上。可如今师兄用那小女孩儿威胁鬼主,却未免……未免……”说到此处,到底敬莫怀阳是掌门,却不好将话说得太过直白。莫怀阳听他这般说,颇觉难以答对,自己行事果然不甚正大光明,从青崖山上绑了阿湘,苛待曹蔚宁,倒也还勉强可以搪塞,但用阿湘与温客行交换钥匙却是私心显露无疑,他沉吟片刻,便道:“师弟,难道连师弟也怀疑我的苦心么?”
范怀空心想此事你做得明明白白,却又有甚么苦心?莫怀阳见师弟脸色不渝,便沉声道:“师弟,那鬼主的身手你也见到了。这四季山庄庄主周子舒与他同流合污,我不能敌,就连少林寺、峨眉派都被他们蛊惑了去。眼见这两人便要祸乱江湖,咱们除魔卫道、力战不敌,便是死了,倒也是分所应当, 无可抱怨。只是清风剑派这许多佳徒,难道要他们跟着咱们一起送命,传承断绝?若是如此,我有何面目见清风剑派的列祖列宗啊?”
范怀空听他这般说,觉得倒也有理,见他眼中含泪,神色激荡,想到这些徒弟都是两人一同抚养长大,便如自己的子女一般,心中已经软了:“师兄的意思是……?”
莫怀阳将那把钥匙递给范怀空:“师弟,这钥匙是我从鬼主手中换来,能打开天下武库。我与鬼主、毒蝎周旋,忍了这一时之耻,只盼能打开武库,将各派的秘籍奉还。若各派有了秘籍,武功精进,或能联手与那毒蝎、鬼谷对抗。师弟若是怀疑我有半分私心,便将这钥匙交给你保管如何?”
范怀空不意他这般说,接过那钥匙细看,见此物颇为陈旧,锈迹斑斑,想来当真是打开武库秘宝的钥匙,心中一沉:难道我当真错怪了掌门师兄?他见莫怀阳脸色诚挚,因对这位师兄多年来敬慕惯了,不敢多想,十分慎重地将那钥匙收入怀中:“好,掌门师兄,师弟信你。只是师兄如今拿到了这钥匙,接下来却是要如何?”
莫怀阳见搪塞过去,心中稍安,正要琢磨该如何应对,不想几名清风剑派的弟子进了大殿,在自己面前跪下,人人脸色惶恐。莫怀阳心知有变,便道:“出了什么事?”
为首的正是莫蔚虚,他低头不敢与莫怀阳对视,额角汗水岑岑而下:“回师父、师叔,曹师弟……曹师弟他不见了。”
莫怀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范怀空却大惊失色:“蔚宁如何会不见了?他……他如今行动不便,也不能自行走出地窖,难道……?”
莫怀阳冷冷道:“他自甘堕落,受那妖女诱惑,想必是那妖女将他拐去了。”顿了顿,见范怀空脸色苍白,心中一动,“不过师弟啊,我想蔚宁这孩子本性良善,自幼在咱们身边长大,心思单纯,实在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人心险恶。这次下山才会这般轻易中了那妖女的蛊惑。此番他深受重责,已有悔改之意,我本想待他发誓与那些恶鬼断绝来往后便将他放出地窖、妥善治伤,却不料那鬼主先咱们一步,定是将蔚宁带走了。”
范怀空极少下山,素无急智,听师兄这般说,虽觉那鬼主不似这等阴险狡诈之人,但转念一想,此人年纪轻轻便号令群鬼,自然别有过人之处,若他对爱徒心存歹念,却又如何是好?曹蔚宁是他一手养大,自来便如亲生孩儿一般,心中甚至隐隐觉得若曹蔚宁当真恋慕那少女,便求师兄成全两人也未尝不可。那小小女孩儿能有多大年纪,难道嫁了曹蔚宁之后,便不能悉心教育、让她从此一心向善么?只是这番心思却不敢说出来,眼见莫怀阳动怒,心中牵挂曹蔚宁,便道:“掌门师兄,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莫怀阳原本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中,眼望殿外青山隐隐,一掌拍向身下扶手,那扶手登时被他掌力削落一块,断口光滑,显见他内力之深:“鬼谷欺人太甚,不过是仗着四季山庄扶持,要我说,咱们便约上武林同道,前往四季山庄讨个说法。那周子舒情迷心窍、一心要包庇这鬼主,如今他公然掳走咱们的好徒儿,却不知又有什么阴谋诡计?难道周子舒真的要袒护到底么?”他说得甚是义愤填膺,显得十分担心曹蔚宁,莫蔚虚见师父动怒,不敢多说,心中却想曹师弟重伤如此,委实与鬼谷无关、是师父亲自动的手,可这念头便是在心中想上一想也是十分不敬,自然绝不敢说出来。
原来莫怀阳虽然拿到了钥匙,但一来不知武库方位,二来知若自己手握武库钥匙的消息传扬出去,清风剑派转眼间便会被武林中诸多门派踏为平地。他在英雄大会上之上不敌周子舒,天下人人瞧得分明,如今之计只有借曹蔚宁之事挑动武林人士与四季山庄为敌,自己居中掌控局面,或能扭转乾坤、号令武林亦未可知。英雄大会未久,名门正派人士因药人之事受了温客行恩德,不便再与鬼谷为难,那长明剑仙显然也偏袒四季山庄及鬼主,但眼下长明剑仙不知所踪,而江湖上更有许多左道旁门之士,原不在乎甚么知恩图报,皆想分一杯羹去,不如趁此机会笼络这些人,一来与鬼谷、四季山庄分庭抗礼,二来壮大声势,竟紧密筹划起来。范怀空心知公然与四季山庄为敌甚是不妥,但一来担心曹蔚宁,二来顺从惯了,一时想不出旁的法子,便想自己届时居中调停、务求寻到两全其美之法便是,总算那钥匙在他手中,心中略安。
且说周子舒携了周珣同温客行折返昆州,周珣聪明伶俐,早知周子舒与父王不谐,见他如今同这位温叔在一起十分亲密,同往日形容憔悴之色截然不同,心中倒也暗暗替他喜欢。他虽然年幼,也知此事尴尬,因此从不追问。三人同行,周子舒知周珣自幼养尊处优,不曾吃过这般劳苦,但担心四季山庄,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委屈了他,兼程赶路。好在毒蝎之事已完,大巫治理南疆有方,定有妥善法子处罚那毒蝎,如今只消除去莫怀阳,今后便再无忧心之事,可以从此长相厮守,两人心中都甚是轻松。
这一日入了昆州地界,周子舒同周珣坐在大车上,便指着远处天际道:“此去不上千里,便是四季山庄。咱们山庄中一年四季鲜花不断,你定然喜欢。今后便在山庄中读书养性,你若喜欢功夫,我就多教你些,好不好?”又叹了口气,“是我不好,当初不该撇下你而去。”
周珣拉住他的手笑道:“母亲是心疼我,我知道的。只是我宁愿您活着,也不愿意做什么世子。”顿了顿,到底父子连心,又道,“父王如今还康健么?咱们都走了,也不知他会不会难过。”
周子舒摸了摸他的发辫,“我与你父王自是恩断情绝,他也不知道我还活着。但他对你却是一心保全,今后也不可忘了他的生养之恩。”
周珣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身世虽然模糊有些猜忌,但到底年齿尚幼,想不通其中关窍,不知自己并非周子舒所出,周子舒见他肯撇下荣华富贵同自己回四季山庄,向来看他也如自己亲生,便同温客行商议定了,待他将来年岁渐长再慢慢告知身世也不迟。见周珣满脸向往之色,趴在大车窗边瞧着窗外景色,同往日那个拘在王府中的小世子直有天壤之别,心中自然也十分欣慰。入了昆州,路上江湖人士渐多,两人便知是莫怀阳居中挑事。他两人走小路入昆州,一路打探消息,到了四季山庄地界心中便已经有数,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莫怀阳之前返回了四季山庄。张成岭等一众弟子皆知如今许多旁门左道的门派要与四季山庄为难,自然都十分焦急,见师父、师叔回来了,又带回了师弟,皆是千万欢喜。这些弟子除了张成岭,原都认得周珣,见他贵为世子,却舍了尊荣地位、同周子舒回了四季山庄,心中都十分敬佩。周珣见这四季山庄内果然便如周子舒所说,处处是奇花异草,景色怡人,众位师兄又都是熟人,到底还有几分孩子心性,自然是十分欢喜。阿湘见周子舒和温客行带了周珣回山,欢喜之余,忍不住悄悄问温客行:“哥,你什么时候多了个便宜儿子?”温客行倒转扇柄敲了敲她的头:“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小曹如何啊?”
“他好得很,听你的话天天静养,再过几天就能下地行走啦。”阿湘笑道,“哥,你不知道,他啊每天好吃好喝,都胖了好多呢。”
温客行听说曹蔚宁伤势大有好转,心中自然快慰,拉住周子舒道:“走,咱们去瞧瞧小曹。”
周子舒便交代韩英照拂周珣,随温客行来到曹蔚宁养病的客室,见这屋子里窗明几净,曹蔚宁吃了药、刚刚睡下,周身整洁,便知阿湘照顾他极是精心。温客行看了看他腿上伤处,又替他把了把脉,笑道:“阿湘,原来你当真有精心照顾病患这等本领啊,怎么从前我受伤时不见你这般贴心啊?”
阿湘对他做了个鬼脸,周子舒见她如今虽然嫁做人妇,还是这般顽皮,心中倒也好笑。两人见曹蔚宁睡得甚沉,便没有惊动,携手回了水阁,他两人虽不在山中,徒弟们日常打扫却不肯怠慢,这水阁中十分整洁,两人洗去一路风尘,在水阁月门外坐下,毕星明送来热茶、点心,说周珣已经安顿妥帖,便不打搅他两人。周子舒拿起一块糕点,见是甜的,便喂到温客行嘴边。温客行就着他的手吃了那点心,却笑道:“阿絮,你这把年纪,又挑食,又熬夜,这般不爱惜身体,如何给徒弟们做表率啊?”
周子舒一笑,喝了几口热茶,轻声道:“老温,我看那莫怀阳一干人要不了三五日便到了,你倒说说看,要如何打发他?”
温客行叹了口气,按他从前的脾性,这莫怀阳便一掌除去也就是了,何必多费心思?只是莫怀阳这般待曹蔚宁,虽卑鄙阴险、不配为人师,但却算不上甚么罪过。尊师重道,原是大义,君要臣死,父要子亡,皆是无可奈何,师徒之间自然也是如此:“莫怀阳今番破釜沉舟,定是要讨个说法。于情面上自然是咱们胜出,可讲到道理,却是他占了优势。他广邀那些左道旁门之士,便是摆明了不肯讲江湖道理了。哎,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旦撕破了脸,行事还不如鬼谷中的恶鬼体面些。”
周子舒见他果然收敛了昔日脾气,思虑周祥,心中也自欣慰。四季山庄方才重建山门,自然不肯仰仗那些名门正派,今番虽然难以应付,但也得尽力为之,他想了想,道:“你说的是。蔚宁既然叫他一声师父,雷霆雨露,皆是师恩,咱们却不能在这上头做文章。我看那范长老倒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也只能在他身上下功夫,只盼他能看清莫怀阳为人,清风剑派若是自行清理门户,倒省了咱们费心。至于其他那些不上台面的门派,却又怕他作甚?”
温客行听了深觉有理,便笑道:“周庄主好心计,小可自愧不如。却不知这反间计要如何用啊?”
周子舒听了一笑,心中却道过去十余年在晋州官场中,这些把戏玩得还少么?庙堂之险,江湖之深,皆为人心向利所致,那些一心要得天下武库之人,和那些一心要登大位、揽大权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只是这般碌碌一生,争名夺利,到头来皆是一场空,却又有甚么意思?见温客行望着自己,便想我与他今后便在此处天长地久地住下去罢了,可恨这些庸人不识趣,偏要来打扰,便道:“随机应变,只是这些人烦得很,我可不想让他们进四季山庄,白扰了山庄清净。”
温客行自然明白这四季山庄之于周子舒实在是一片净土,是他过去十年自苦中唯一一点向往安慰,对他自己来说这四季山庄更是十年沉沦中唯一不变的一点儿念想。他两人心中都将这四季山庄视作圣地,自然不肯让那些庸碌之人亵渎,便道:“那咱们还是辛苦一趟,别让他们上山来。咱们山庄也不怎么豪阔,这些人大摇大摆进来,还不把咱们阿絮吃穷了?”
周子舒笑道:“谁像你这么小家子气?”伸手摸了摸他鬓边白发,“老温啊,原想着从此同你隐居在此,清净度日,瞧来还是不成,只有再辛苦一次啦。”
温客行顺势握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掌心:“有你在,在哪里不都一样?总算孩子们都平安回来了,便是咱们辛苦些,又有甚么关系?”
他两人一路同行,因带着周珣,不便亲热,已有数日不曾亲密。此时水阁内更无旁人,只两人相对,情不自禁便拥到一处。彼此气息交融间,只觉甜蜜温馨,便是来日再有什么艰难险阻,亦是无需畏惧。两人亲昵了半晌,见天色已晚,便相拥就寝,自然又是一夜缠绵,倒也不必细说。次日天亮,张成岭带着一众弟子和周珣来见两人,周子舒便对众弟子说了莫怀阳之事。曹蔚宁精神大好,听说师父以自己为借口要上四季山庄来,又是羞愧,又是伤心,紧紧握住了身旁阿湘的手。阿湘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曹大哥,你别难过。是你师父对不起你,可不是你对不起他啊……”
周子舒见张成岭脸上满是忧色,知道这大徒弟心性老实,想不出什么点子,便问韩英:“英儿,你说今番当如何应对?”
韩英皱着眉毛想了想,便道:“师父,师叔,曹师叔,不怕得罪您,尊师此行恐怕不是为了您,而是……而是为了那天下武库,不过是用您做个幌子罢了。”
曹蔚宁不愿在旁人面前说师父的坏话,低头沉默不语,韩英生性耿直,见曹蔚宁被莫怀阳害成这样,心中难过,说起话来也就不怎么忌讳:“师父,既然莫掌门这般行事,咱们也不必顾及什么江湖情面,还是当将他所作所为公诸天下,想来天下人心之中自有公道,不会任那莫掌门胡乱行事。”韩英久在天窗,周子舒一听便知他言下之意:毒蝎已经倒台,琉璃甲如今在温客行手中,世人却是不知,南疆自然也不会泄露这消息。但若放出话去,叫天下人都知道莫怀阳手中拿着武库的钥匙,自然会令清风剑派陷入重围、自顾不暇。他知这些徒弟跟着天窗行事惯了,思虑未免不够光明正大,但转念一想,对付莫怀阳这等人又何必讲什么江湖道义?难道他当日对曹蔚宁下这般狠手,心中是留了情面的么?便点了点头道:“也罢。我这便和你师叔下山去会会那……那莫掌门,你们照顾好蔚宁、珣儿。”
张成岭见师父师叔刚刚回家,又要出门奔波,心中难过,拉着周子舒的衣袖道:“师父……都是徒儿不成器,不能为师父分忧解难,事事劳烦师父……”
温客行听了这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对周子舒道:“阿絮,瞧瞧,没白疼这大徒弟,这般懂事,知道心疼师父了。”
张成岭是首徒,他这么一说,其余弟子便都十分羞愧,个个低下头去。周子舒笑道:“行啦,一群傻徒弟,摆这脸色做什么?收你们做徒弟,若不护着你们些,还算什么师父?好好练本领,将来自然能替师父分忧解难,如今还用不着你们。”他见这些年轻人个个脸色诚挚,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心中感慨,“你们好好在这世上,平安康健,便比什么都重要。”
众弟子见他这般真情流露,心中感动,韩英等一众天窗旧部更是人人热泪盈眶。曹蔚宁见他们师徒情深,想起自己师父那般狠心,心中不敢怨怼,却甚是难过,又十分想念师叔范怀空。阿湘知他心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却也说不出甚么安慰的话来,只觉曹蔚宁为自己受了这许多苦楚,总算两人如今喜结姻缘,今后只能加倍待他好。其实曹蔚宁违背师门却也不是刻意为之、要讨好阿湘,只是他本性如此,如今见阿湘待自己这般体贴,反而不好意思,也握住了她的手小声道:“阿湘,你别难过,我没事的,慢慢就能走路啦。今后……今后师叔一定会原谅我的,师叔最喜欢孩子啦,咱们要是有了孩子,师叔见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责怪咱们啊?”
阿湘听了一乐:“呸,有什么孩子?不害臊!”他两人虽然成婚已久,但曹蔚宁身体尚未复原,阿湘又年齿尚幼,倒还不曾圆房。她本就出身鬼谷,从不佯羞诈怒,听了这话也就一笑置之,曹蔚宁也是老实人,平时不敢说这种话,不过是逗阿湘一笑而已,见她笑了,脸上一红,也就不再说了。他小夫妻窃窃私语,温客行听了只觉好笑,只是这等尴尬事他自然不便理会,咳嗽了一声,便道:“事不宜迟,阿絮,咱们这就动身,最好叫那莫大掌门知难而退,莫来四季山庄叨扰。”
周子舒点了点头,此时天色正好,周子舒见周珣一脸担忧,嘱咐了他几句,便同温客行离了山庄。两人奔波数月,如今春光已逝,已是初夏,见这山庄之中水动风凉、香莲碧水之景,皆是颇为不舍,但为了山庄宁静,便不得不再走这一趟。两人辞别了秦怀章一家坟墓,直奔山下而去,远处不思归石崖上水声极盛,两人相顾无言,飘然下山,午时过后便到了山下小镇。入四季山庄便只有这一条道路,两人见镇中并无异常,也无甚么江湖人士走动,便知莫怀阳一伙还未赶到,便在一处饭铺前歇息。便在此时,却见大堂内八仙桌旁坐着一人,衣白如雪,面前堆着五六个空空如也的海碗,兀自对着面前一碗吃了一半的槐叶冷淘面大快朵颐。两人面面相觑,这家饭铺面点分量极大,常人吃下那一碗便饱了,这人却毫不在意连吃了这许多碗,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观,都看的啧啧称奇。温客行在那人面前坐下,却朗声道:“这般吃面有什么意思?小二哥,有什么好菜也添一些。”那店小二殷勤去了,周子舒也在温客行身畔款款坐下,却笑道:“叶前辈,许久不见,看来前辈一切照旧啊。”
这人果然便是叶白衣,他见两人在桌边坐下,便放下面碗,漫不经心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面汁:“两个小子,毒蝎如何啊?”
周子舒道:“南疆大巫已将他带走了,此人乃是黑巫族遗祸,南疆内事自该由他们自行解决。”
叶白衣点了点头:“那也还罢了。”却直视温客行,“莫怀阳那老儿要与你为难,说你拐了他的徒弟,两个小子又干了什么好事啊?”说着却只是笑,温客行道:“叶前辈前番走得忒急了些,没赶上小妹阿湘同曹小公子的喜酒。”
叶白衣冷笑了一声:“我说那莫怀阳不安好心,哪里是在乎自己的徒弟,怕还是要琉璃甲,要武库吧?鬼谷的事情还未了结,这人又来节外生枝,实在讨厌,也罢,你们两个小子替我付了饭钱,我去替你打发了那莫怀阳如何啊?”
周子舒却道:“叶前辈来此便是四季山庄的客人,前番送小徒成岭回山,已然感激不尽,一顿饭资算得了什么?子舒不才,对付莫怀阳之流却也不必前辈出手。”
叶白衣知他心高气傲,不愿托庇于人,他前番将张成岭送回四季山庄后顺路又将邓宽和高小怜带去五湖盟,毒蝎已去,赵敬已成废人,邓宽站出来收拾残局,虽然年轻不压众,但只得勉力为之,不负师父深恩。叶白衣无事可做,便四处游玩,享尽天下美食,今日听说莫怀阳率一众宵小来昆州,到底有几分挂念,便来瞧个热闹。见周子舒这般说,便道:“也罢了。我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且跟你们去瞧瞧。你们也不必领情,我既然要这小子完鬼谷之事,便不能让旁人绊住了他。”说罢目视温客行,温客行却笑道:“自然。那鬼谷之中几头随毒蝎作恶的恶鬼我在晋州便已除去,如今余下的不足为患,这莫怀阳之事了结后,我定当约束群鬼,严禁他们出山便是,决不辜负前辈嘱托。”
叶白衣哼了一声:“你这小子,帮了你的老婆孩子,如今便这般客气。”他一把年纪,又是这般身手,说话肆无忌惮,又能有什么顾忌。周子舒脸上一红,温客行却笑吟吟地摆着手中折扇,竟是脸有得色。
叶白衣见店伴果然端来许多精致小菜,双眼发光,大快朵颐。温客行笑嘻嘻地瞧着他,猛然见他鬓角一缕白发,却是从未见过,便道:“前辈,你有白头发了。”叶白衣一怔,不由伸手摸了摸鬓角,却笑道:“是么?”却不以为意,继续吃面。周子舒却想都说练就那六合神功后便会不老不死,看来传言未必当真如是。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活了多久,一想到此人知交故旧多半皆已逝去,独自一人苦熬这漫长岁月,个中滋味想来也觉凄凉,情不自禁转头看温客行,见他虽是华发如雪,一张脸却仍俊美如昔,心中便想此后朝夕与这张脸相对,怕是到老也看不厌了。温客行察觉到周子舒的目光,转头与他视线相对,见他眼中柔情似水,便握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笑。
叶白衣见他两人当众这般缠绵,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调侃之语,一眼见自己肩头垂落的一缕长发间亦夹杂了些许银丝,便怅然无语。便在此时,饭铺外走进数人,店伴见了十分殷勤地迎上去:“几位客官,这边请坐。看几位不是咱们本地的,可要试试咱家的拿手好菜?”
周子舒背对来人而坐,听到这几人的脚步声便知是习武之人,武功却也不怎么高明,便不理会。这伙人尚未坐定,便见温客行端坐大堂之中,布衣荆钗,一头白发甚是显眼,为首之人登时拔出腰间兵刃:“鬼主!你竟然在此处,正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温客行亦懒得回头,摇着手里的扇子给周子舒倒了一杯茶:“阿絮啊,看你热的,这凉茶不错,来,多喝些。”那为首之人登时神色尴尬,叶白衣却道:“哪来的蠢货,扰人兴致,还不给我滚?”
这人名叫魏诚,是五虎断魂刀的掌门,因惦记武库中的秘籍,便跟了莫怀阳来昆州。他成名已久,身手不凡,当日英雄大会上见温客行出手似乎也不怎么高明,只道是那赵敬养尊处优惯了、身手不济,并不将温客行放在眼里。如今见他同身身旁人这等亲热殷勤,又见那人背影窈窕,自然便是周子舒,却不认得叶白衣,见他少年英俊,便冷笑道:“我随莫掌门前来讨伐这鬼主,乃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你这小白脸又是什么东西?难道也与这两人同流合污不成?”说罢上前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便要去抓温客行肩膀。他这一伸手五指成爪,虎虎生风,显然掌力不弱,温客行却全不理会。魏诚大怒,运足真力,竟要一爪抓得温客行皮破血流才肯罢休。他这一抓尚未使老,眼前一花,猛然见到一柄血红色长剑斜斜插来,后发先至,时机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收势不及,手掌在那怪剑上洞穿而过,却正是自己将手掌送上去一般,登时一声惨呼,剧痛难当、向后跃出半步,捧着流血不止的手掌,惊异不定地看着温客行,却见他身旁那坤君将剑尖血迹擦去,转过半边脸来,冷冷道:“这么点儿本事,也敢来四季山庄撒野?”
店中人见他们突然动手,自然吓得不敢进前,魏诚大骇,知此人既然与温客行形迹亲密,自然是四季山庄庄主周子舒,却不意周子舒这剑这般快法,叶白衣却笑道:“秦怀章的徒弟,学得不错,比你师父当年似乎还狠一些。”
周子舒笑着收了丹骨,他平日出手倒也没有这么狠辣,不过恼这人出言无状。温客行见那魏诚满面惊疑,却笑道:“看这位老兄适才虎爪之势,定是五虎断魂刀的魏掌门了。内子适才这剑若是高了两三分,魏掌门这条性命此刻已然不在了。也罢,四季山庄脚下不必见血,烦请魏掌门去告知那莫怀阳,咱们便在三十里外的如意桥见罢。”
如意桥乃是进镇的必经之路,魏诚一伙自然路过,他先一步进镇,本想打探消息,一来立个头功,二来说不定侥幸能占到什么便宜也未可知,不料周子舒头不回、身不动,一剑便毁了他的手掌,这才知道是自己坐井观天,周子舒如此,温客行身手恐怕更是狠辣,哪里还敢多言,握着鲜血淋漓的手掌恨恨而去。
叶白衣见这一群人去了,却笑道:“如意桥……如意桥,真是个好名字,只可惜人生不如意,恒十居七八啊……”
周子舒起身笑道:“果然如此,今日自然也不能让那莫怀阳如意。叶前辈喜欢看热闹,不如随我二人去瞧瞧?”说着怀中取了银两付了饭钱,又对那店伴道:“适才动手逼不得已,惊了贵店,实在过意不去,些许银两,不必找零了。”店伴见那碎银分量十足,因祸得福,自然欣喜,千恩万谢送三人出了饭铺。叶白衣果然随他两人奔如意桥而去,三人都是一顶一的轻功,三十里路须臾便至。那如意桥从前倒也真有座石桥,不知何年何月大水冲垮了,如今只有残存的桥墩、石柱,上头刻着的“如意”二字也早已残缺不全。本地人另走他桥,但这地名却是传了下来。三人到了如意桥,果然远远便见一群人聚在林中,瞧来不下百人,为首那人青袍垂地,腰悬长剑,正是莫怀阳。叶白衣笑道:“我看你们两个小子应付得了。”飞身跃上一棵大树,怀中摸出点心糕饼吃起来,竟是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两人暗暗好笑,也不去理他,携手走近如意桥畔,见莫怀阳神色严峻,温客行当先笑道:“莫掌门今日如何这般雅兴,来我四季山庄不知有何贵干?”
莫怀阳冷冷道:“鬼主何必多此一问?你掳走我爱徒曹蔚宁又有何居心?我清风剑派岂容你这等欺辱?”
温客行一哂:“掳走?莫掌门,你打断了小曹的两条腿,又不准他医治,更将他关在山洞之中等死,我若不出手相救,他如今早已不在这世上了。莫掌门心狠手辣,对‘爱徒’也能下这般狠手,本座忝居鬼主之位,也是自叹不如啊。”
周子舒见那范怀空便站在莫怀阳身侧,脸色苍白,听到曹蔚宁的名字时神色凄然,便知他一片真心、惦记这师侄,心中便想这人可比莫怀阳好得多。
莫怀阳脸色铁青:“世人皆知鬼主伶牙俐齿,惯会颠倒黑白。咱们也不必耍嘴皮子,便请交出蔚宁,自然不再叨扰。”
“是么?”温客行一笑,“蔚宁已经同我妹子成了亲,如今是四季山庄的人了。莫掌门若要讨杯喜酒,倒可商量,旁的也就不必了。若真的是来接蔚宁,清风剑派人手足够,何须用上这许多人马?武库钥匙早已交给莫掌门,莫掌门又何必多此一举,请这许多英雄好汉白白跑这一趟?”
莫怀阳听他当众叫破钥匙之事,登时恼羞成怒,随他而来的这些门派皆是想要趁机分一杯羹的见利忘义之徒,听说莫怀阳已有武库钥匙,无不侧目而视,却均想我等随你来此不过是为了天下武库,谁知你早就拿到了武库钥匙,却将我等蒙在鼓中,登时人人脸上均现出不愉之色。范怀空见师兄闭口无言,当着外人的面却不好扫了他的面子,实在是对曹蔚宁情急关心,忍耐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周庄主,温谷主,小徒蔚宁如今……当真已经与尊妹成了亲么?”
“千真万确,”温客行笑道,“既然小曹娶了我妹子,范长老,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若是有心祝贺,咱们自然恭迎,若是图谋不轨,咱们可也不会坐视不理啊。”说罢折扇轻摇,却望着那莫怀阳笑而不语。莫怀阳脸色青白不定,不想曹蔚宁非但未死,更与这鬼主的丫头成了亲,事已至此,只能杀了那逆徒立威,肃清门户,他本来也不是为了曹蔚宁而来,下定决心之后更不犹豫,便道:“曹蔚宁这孽徒败坏我清风剑派清规,死有余辜。前日留他一条性命,不过是念在他身世可怜,许他一条改过自新之路,不想他自甘堕落至此,莫怀阳教徒无方,亏对清风剑派列祖列宗。”说罢转身对身后武林中人拱手为礼:“诸位为小徒千里奔波,在下铭感大德,武库钥匙确是在莫某手中,本就是要与天下英雄共享,诸位切勿多心。咱们既然来此,定当匡扶正义,除了这鬼主,免得他为祸武林。大事了却,自当与群雄共赴武库,敢有私心?”
温客行冷笑道:“你打不过我,更打不过内子,便用武库钥匙要挟这些人,偏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倒也好笑。”心念一动,怀中摸出那琉璃甲来,“实不相瞒,非但钥匙,便是琉璃甲如今也在我手中,诸位都见得分明,小曹公子不过娶了我妹子,这莫掌门便要打要杀,自己的徒弟尚且这般残忍无情,对天下人又能有什么好心?诸位如何能信这等卑劣之人?我隐居山中,要天下武库无用,只消诸位助我四季山庄,定然拱手奉上这琉璃甲。”
周子舒一听此言,便知他要挑拨离间,斜了他一眼,温客行却将手高高举起,好叫众人看清他手中的琉璃甲。众人见他手中那物事莹光灿烂,果然便是古老相传的琉璃甲,人人心动,个个生念,竟一时不知所措。莫怀阳脸色铁青,不料这温客行这般神通广大,竟连琉璃甲都弄到了手,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本非名门正派,又能讲什么仁义道德?若当真为温客行所诱、临阵倒戈,也不稀奇。此人身居鬼主之位,居心险恶若斯,果然难以对付,当下怒道:“温客行!你手段阴险毒辣,难道又要效当日一般,挑拨天下英雄、离间我名门正道么?”
魏诚手上伤势极重,自知今日无法再争甚么,恨恨瞧了周子舒一眼,却大声道:“莫掌门手中有钥匙,鬼主手中又有琉璃甲,只是儿女私情之事都是他两派之间的恩怨,与天下道义可不相干,大伙公道些,不如让他们先解决了这些私事,再来论公义。”周子舒眉毛一动,知此人心胸险恶,这话说得明明白白,竟是要挑唆众人坐山观虎斗、待四季山庄和清风剑派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他见今日来的都是旁门左道之士,便知难以如当日英雄大会一般以理服人,当下抽出腰间丹骨,冷冰冰道:“谁要与我师弟为难,便先问过我手里的剑。”他少年当家,做了十多年王妃,又为天窗统领,言出法随,气度森严,言行举止自然有一股威仪,众人见他这般,倒都是一怔,心中皆想瞧不出这四季山庄庄主虽为坤君,却这般厉害。更有那武功低微之辈,见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光彩照人,竟不敢直视。
温客行见他护着自己,心中一喜,顺手将琉璃甲揣入怀中:“莫掌门,今日事如何了局,便看莫掌门了。”
莫怀阳不待答言,猛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听一个年轻人大声道:“师父!师叔!”
温客行一惊,转身望去,这飞马而来的不是曹蔚宁又是哪个?原来曹蔚宁知师门为己而来,心中愧疚无极,却想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承诺要照顾阿湘一生一世,叛离师门是无可奈何、不能辜负阿湘,却如何能靠旁人庇佑、苟且偷生?师父、师叔对自己有养育之恩,不敢心生怨恨,便是死在师父手中也就罢了,如何能躲在四季山庄之中闭门不出?因此清早见周子舒、温客行离山后,便支开阿湘、撑着拐杖溜出山门,偷了一匹马,快马加鞭赶来。入四季山庄只有这一条道路,他一路追赶,总算到了如意桥,却见师父、师叔正与温周二人对峙,心中惶恐无极,生怕双方动手,便大声喊叫,那马脚程甚快,早就跑到如意桥前。曹蔚宁勒住马儿,他双腿愈合未久,其实不能行走,但人已至此,又如何顾得那许多,双手轻轻一撑,翻身下马,只是无力站着,竟扑倒在地,十分狼狈道:“不肖弟子蔚宁,拜见师父、师叔。”
莫怀阳不料曹蔚宁竟敢前来,他当日令曹蔚宁骗取武库钥匙不成,恼羞成怒,废了他两条腿,借口他结交鬼谷妖人、将他关入清风山地牢,原本就存了杀他之心,此时见他跪在身前,虽然狼狈之极,但容色康健,显然伤势恢复颇佳,心中更恨,冷冰冰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曹大侠。曹大侠得攀高枝,如今依附鬼谷和四季山庄,又如何将咱们清风剑派放在眼中?在下可不敢当您这一声师父。”
范怀空却眼中含泪,见曹蔚宁腿脚不便,竟站也站不住,到底情急心切,伸手要将他扶起:“蔚宁……腿伤未愈,怎么便出来了?”
曹蔚宁听师父说得这般怨毒,一双眼中满含泪水,却见师叔仍如平日一般关爱有加,如何忍耐得住,泪水滚滚而下:“师叔……是蔚宁不肖,让师叔担心了……”便哽咽难言。周子舒心中其实暗暗猜到曹蔚宁必不会乖乖呆在山庄之中,见他人已至此,无可奈何,瞧了温客行一眼,温客行会意,叹了口气道:“蔚宁,你断骨初愈,实在不该这般行走,你快起来。”
曹蔚宁哪肯起身,伏在地下失声痛哭,范怀空心疼之极,待要替他求情,却见莫怀阳脸色铁青,怒道:“孽障!坏我清规,乱我山门,还敢在此装模作样?”范怀空见他手臂衣袖随风鼓动,心中大骇,知他便要立毙曹蔚宁于掌下,好清理门户。他自然舍不得曹蔚宁性命,但若公然出手抵抗, 便是在众人面前反叛清风剑派掌门,如此这般内斗,且是在众人面前,清风剑派从此颜面无存,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他手臂轻颤,尚未拿定主意,莫怀阳那一掌已经拍向曹蔚宁背心。他掌力陈厚,这一掌快若闪电,当真有雷霆万钧之势,若是打中曹蔚宁,定然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便在此时,只见一柄折扇飞向他眉心,又一把血红软剑却刺向他颈间。原来温客行和周子舒信不过莫怀阳为人,察言观色,见他脸带杀意,便知他要对曹蔚宁下手。他两人站在曹蔚宁身后数步远,此时出手却也迟了,只得围魏救赵,周子舒尖刺莫怀阳颈下,温客行手中折扇径袭他额前,两人只盼这么一阻隔,或能逼得莫怀阳自保、救得曹蔚宁性命。
周子舒此时已经恢复到十成功力,他与温客行武功相若,并世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也只有叶白衣这等功夫才能全身而退。莫怀阳老而弥坚,此番离山已经下定决心,不拿到武库机密绝不罢休,见他两人齐齐攻来,竟不理会,执意要毙曹蔚宁这孽徒于掌下。只是他习武之人,虽然心智坚决,觉得剑势凌厉,自然而然便要闪避,这么一躲,真气不纯,手上的力道也便减了几分。范怀空醒悟过来,一把将曹蔚宁拉开,莫怀阳那一掌便拍到地上,登时泥土飞溅。范怀空惊魂未定,不料师兄竟下此杀手,将曹蔚宁紧紧护在怀中。周子舒与温客行对视,两人都是一般心思:今日绝不能放这老匹夫活着离开。当下一剑一扇将莫怀阳紧紧缠住,竟是要将他毙于当场。魏诚等人老奸巨猾,见他们动上了手,自然乐得作壁上观,只盼清风剑派和四季山庄两败俱伤,一行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周子舒身上余毒已去,此时功力更胜当日英雄大会之时,以莫怀阳的身手对付周子舒一人已经颇为吃力,又哪堪温客行从旁夹击?堪堪拆了数十招,便觉不支,对范怀空道:“师弟!你要助那孽徒,任我清风剑派为人宰割么?”
范怀空心中难过之极,虽知此事错在莫怀阳,但究竟师门之情,不忍见他这般,当下将曹蔚宁轻轻抱上马,却拔出了腰间长剑,朗声道:“周庄主,温谷主,我无意与二位为敌,可我清风剑派也不能这般任人欺凌。”当下长剑轻弹,纵身刺向温客行。清风剑派众弟子武功不及,知道自己贸然入场也只是给师父、师叔添乱,却人人手握长剑,紧盯着四人,更有几名机灵的便围住曹蔚宁的马,恐他临阵脱逃。曹蔚宁脸上泪如雨落,见四人这般比拼,稍有不慎,便会有人送了性命, 心中难过之极,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怀阳、范怀空习武多年,功力深湛,周子舒精研四季山庄剑法,招式清俊典雅,温客行博采众家之长,花式繁多,层出不穷,这四人斗在一起却也十分好看。两人心中对范怀空颇有好感,见他下场,动手时便十分客气,种种杀招都是冲着那莫怀阳而去。莫怀阳看出端倪,心中恨道:师弟袒护孽徒,只怕与他们也做一路,这两人不知修了甚么鬼谷中的邪法,功力了得,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他想得阴毒,见周子舒一剑刺来,剑势天圆地方,无可闪避,竟不加理会,反而一剑刺向范怀空,这一剑上附了十成真力,刺向范怀空胸前,乃是他清风剑派祖师上清真人亲创的绝招,叫做道生一剑,端的厉害。莫怀阳自幼醉心剑术,这一招从小练到老,当真纯熟无比,便是上清真人复生,见了这一剑也要点头称许。
范怀空心思远不及莫怀阳机敏,见了这道生一剑,如何不知厉害。莫怀阳真力雄浑,这一剑当胸刺来,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竟是动也不动,心中却大喊:掌门师兄要杀我!他见莫怀阳脸色狰狞,便知他当真动了杀机,从小敬重到老的师兄竟然这般待自己,登时心如死灰、生无可恋。曹蔚宁知道这一剑厉害,见师叔一动不动,正要跃下马去相助,便在这刹那间,温客行一掌劈向莫怀阳,手中折扇缠上他的长剑,周子舒将范怀空推开,那一剑却刺中了温客行肩头。温客行闷哼一声,他自君山之后便不曾吃过这样的亏,此时肩头剧痛,反而激发了心中一股野性。他在鬼谷中长大,与人动手、取人性命便如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后来做了鬼主,为了震慑群鬼,更是手段酷烈。此时见莫怀阳心思这等毒辣,心中怒极,脸上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笑容狰狞之极,却不是平素间那温润如玉的模样。莫怀阳见温客行中剑,心中一喜,正要回剑将他毙了,不料温客行右手夹住他的长剑,嘴角淌下一行鲜血来,却全不理会,左手运力,便向莫怀阳胸口拍去。
莫怀阳若是舍剑后跃,原能避开温客行这一掌,可他清风剑派祖训便是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舍了护身长剑?只咬牙运力拔剑。温客行伤势不轻,这一掌竭尽生平之力,右手死死夹住他手中长剑,猛然听曹蔚宁大声道:“温兄,掌下留情!”
温客行一怔,便在这眨眼间,见周子舒提剑在侧,关切无比,心中已是软了,知道自己毕竟不再是昔日鬼主,行事不比往常,那一掌便收了几分力度,拍到莫怀阳肩头。只听一声沉响,莫怀阳肩头中掌,筋骨碎裂,那长剑也为温客行指力夹断。
适才这几招快如闪电,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周子舒见温客行肩头血如泉涌,忙将他搂入怀中:“老温:你……”
温客行微微一笑,抬手点了肩头几处大穴:“皮肉伤,不碍事。”
莫怀阳半边肩膀为温客行掌力所废,知道自己半生图谋终于落了空,在众人面前使出种种卑劣手段,原想成王败寇、拿到琉璃甲之后自然可令众人听命,如今明白大愿落空,一双眼中满是怨毒,心中想着那“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八字,见周子舒双手扶着温客行,不及出手反抗,又见温客行为自己那道生一剑所伤,吐血不止,竟猛然跃起,将手中半截断剑刺向温客行胸前。
范怀空见掌门师兄比武不成、暗害自己以伤鬼主,对方手下留情,却又痴缠偷袭,堂堂清风剑派掌门,行事这般卑鄙无耻,心中登时万念俱灰。莫怀阳鱼死网破,务求杀了那鬼主,这一剑竭尽平生之力,眼见剑尖距温客行胸口只有数寸,只觉手腕剧痛、手中断剑落地,一枚核桃仁滚落到地面,同时又觉后心一凉,回身看时,却是范怀空满面泪痕,手中长剑指着自己,当下便道:“师弟,你也要与我为敌么?”
范怀空五内俱焚,周子舒知他为人至诚,叹道:“你为了那天下武库,以范长老性命为诱,外子出手相救,更对你手下留情,你却这般……莫掌门,贵派祖师上清真人当年行走江湖,一柄长剑扶危济贫、行侠仗义,除历山五太岁,灭沈河帮奸人,留下无数佳话,如今你这般行事,玷污他老人家清名,也配做清风剑派的掌门么?”他对武林旧事知之甚详,清风剑派上至范怀空,下至曹蔚宁,听他这般说,又见莫怀阳今日种种卑鄙行径,无不心生愧疚之念,人人羞愧无地。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便在此时,却见一白衣人从天而降,正是看热闹的叶白衣,他适才见温客行势危,便掷出手中核桃,打落莫怀阳手中长剑。众人之中也有认得他便是长明剑仙的,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江湖之上位分更是尊崇无比,便拱手为礼,纷纷口称上仙。叶白衣却不加理会,只瞪着温客行:“小废物,怎么又让人伤成这样?”
众人见他虽然说得无礼,但言语之间显然对温客行颇为关切,便纷纷后悔:原来这长明剑仙也站在鬼主这边,早知如此,又何必枉做坏人?魏诚更是懊悔不止,躲在人群之中哪敢抬头。
温客行笑道:“不……不碍事……”
叶白衣便转头看那莫怀阳:“清风剑派出了你这等人物,当真是倒霉之至,比武不成,三番两次暗算伤人,今日清风剑派若是不清理门户,将来在武林之中怕也是难以自立了。”
范怀空定了定神,心想此言虽然有理,但此乃清风剑派门内之事,即便是长明剑仙,也不能这般容他折辱莫怀阳,当下便道:“多谢上仙指点。只是鄙派门内事务,却不敢劳烦上仙。”叶白衣瞪着范怀空,见他伤心之余,却是毫无惧色,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和你师父倒也有几分相似。”说罢便不再理会范怀空,而是转向诸人:“怎么,英雄大会不算完事,又来四季山庄闹?”也不待众人搭话,却对温客行道,“小子,琉璃甲拿来。”
温客行一怔,果然便将琉璃甲交出。他对琉璃甲本无眷恋,留在手中便是个麻烦,且琉璃甲本是容炫之物,容炫是叶白衣的徒弟,也算物归原主。叶白衣接了那琉璃甲,却高声道:“你们看清楚了,如今琉璃甲都在我手中,谁想要那武库,来长明山见我叶白衣便是,可不必再与旁人为难。”
众人皆知他练成六合心法,已入天人之境,谁敢与他为敌?只是都想着既然琉璃甲回到他手中,旁人自然也无法得到武库中的物事,虽然心有不甘,但总算是都不吃亏。魏诚最会见风使舵,便道:“既是上仙吩咐,何敢不从?”众人闹了个灰头土脸,幸喜不曾折损,便也纷纷退去。清风剑派众弟子面面相觑,莫怀阳虽为掌门,但他平日行事严厉,不常与众弟子来往,众人自然都与范怀空亲近,见两人反目,便都不知所措。范怀空见其他门派众人都走了,又见莫怀空肩膀碎裂、已成废人,长叹一声,收了长剑,朗声道:“清风剑派诸弟子听令。”
众人凛然跪下,曹蔚宁也挣扎着下了马,勉力跪下。范怀空目视莫怀阳,见他满脸戾色,咬牙道:“列祖列宗在上,今七代掌门莫怀阳违背门训,行事卑劣,结交旁门左道之士,图谋琉璃甲,毁我山门清誉,伤我山门弟子,今废去其掌门之位,囚于山中石牢,永不得出。”
莫怀阳所作所为众弟子看得明明白白,便是他的亲信也知大势已去,当下无人反抗,曹蔚宁热泪盈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范怀空令几名弟子将莫怀阳扶上一辆马车,望着地上他的断剑出了会儿神,将两截断剑拾起,放到怀中,心中明白那自来仰仗的师兄便算是死了。他见曹蔚宁仍匐在地下,叹了口气,低声道:“蔚宁,你便就在这里养伤。当日掌门……莫师兄惩戒你,并非全然不妥。你既然已经同温谷主的妹子结亲,男子汉大丈夫便要有所担当。望你今后夫妻和顺,多行善举,咱们未尝没有相会之日。”
曹蔚宁听师叔此言,似乎自己仍可重回清风剑派,心中感激无极,哽咽了一声“师叔”,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范怀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伤成这样,还跪着做什么?蔚宁,师叔去了,你保重。”
温客行道:“范长老宽心,蔚宁是我妹婿,在下定然全力照拂。”
范怀空对温客行拱手为礼:“适才多蒙两位相救,无以为报,唯愿两位平安康健,他日若来清风剑派,鄙派自然竭诚欢迎。”
两人见他语出至诚,又见他对曹蔚宁一片爱护,便都还礼致意。范怀空心中一动,怀中摸出那把钥匙交给温客行:“物归原主,在下要这物事也没什么用处。”说罢瞧了曹蔚宁一眼,目光之中满是慈爱之意,转身招呼清风派众弟子赶着马车、押着莫怀阳翩然而去。
一场风波最终如此结局,温客行和周子舒彼此对视,却也未曾料到。温客行肩头伤势颇重,虽已止了血,仍是疼痛不止。他惯会忍痛,不出一声,周子舒见他脸色苍白、额前满是汗水,又如何不知,心中疼惜,将他牢牢扶住:“人都走了,还逞能?”
曹蔚宁拭去眼泪,甚是羞愧:“温兄……都是小弟不是,不该——”
温客行勉强笑道:“蔚宁,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这么偷跑出来,回头阿湘寻到你,怕是要再将你这两条腿打断啦。”曹蔚宁一怔,果然担心起来。周子舒一笑:“别听他胡说。你们俩都这般狼狈,还是快些回家的好。老温,你还走得动么?”
温客行靠在他怀里,只觉他身上梅香怡人,直是心旷神怡,又哪里舍得分开:“阿絮,你这般抱着我,三十里路又算什么,百里、千里也是无妨。”
周子舒咬牙道:“还敢胡说?”却对曹蔚宁道,“蔚宁,劳你先行一步,叫成岭和英儿速来接应。你这腿不宜劳动,回去了可千万要静养才是。”
曹蔚宁听命而去,叶白衣见大事已了,便道:“小子,琉璃甲我带走了。今后所有人与你们为难,让他去长明山找我便是。”
周子舒笑道:“叶前辈不来山庄小住一阵么?山中好酒好菜自有,绝不敢怠慢。”
叶白衣笑道:“你那些废物徒弟一个个聒噪得很,罢了罢了,年下我再来,那邓宽、高小怜把你们四季山庄的甚么梅花馄饨夸得天花乱坠,到时候一定得尝尝。”话音未落,早已飞身而起,去得无影无踪了。周子舒与温客行对视,皆知此君任情至性,闲云野鹤,真正飘散世外,也只有随他。温客行掂了掂手里的钥匙:“那范长老倒真是毫无私心,他不知这钥匙是假的,却坦然还给了咱们。清风剑派有他在,蔚宁今后也不会受委屈了。”顿了顿,又道,“叶前辈带走了琉璃甲,省去咱们多少烦恼。只是阿絮,当日七爷到底对你说了什么,那武库之中究竟有什么物事让晋王念念不忘啊?”
周子舒笑道:“说来也不稀奇。他沙陀族古老相传,说祖先曾在山中藏了个宝藏,内中藏了江山永固的秘密。赫连氏野心昭昭,非只一代,都想寻到那宝库,只是都未能如愿罢了。七爷少时在晋州长大,先晋王待他向来极好,若非先皇不准,他本该是如今晋王正妃。因此赫连氏有什么秘密,他自然全都知道。七爷给珣儿的那块玉佩便是先晋王赐给他的。”
温客行听了只觉好笑:“先帝倒是做了一件好事。那晋王无情无义,便是同七爷在一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原来宝库就是武库,机缘巧合,落到容炫手中。赫连氏倒真信什么江山永固的秘密?若真有那等宝物,便是容炫不生贪念,赵敬还会客气么?”
周子舒淡淡道:“他几代富贵梦做下来,执念自是越来越深。”他不愿再谈赫连翊之事,见温客行手里还攥着那把假钥匙,便戏道:“这下好了,不用担心那莫怀阳去偷你的阎王殿啦。”
温客行皱了皱眉毛:“哎,说到这个,无常鬼他们作恶多端,我已在晋州将其格杀,剩下的这些怕还是得回去瞧瞧,管束几日,好不辜负叶前辈所托。”
周子舒扶着他往四季山庄而去:“你伤成这样,还想着什么镇压群鬼?还不好好跟我回山庄养伤?”顿了顿,又道,“等你伤好了,我陪你去,谁若是敢不听我家老温的话,老子一剑废了他。”
温客行大笑:“好,阿絮,你陪着我,谁还敢不听咱们周庄主的话?”说罢侧头在他腮边轻轻一吻。周子舒心中喜悦,扶着他慢慢离了如意桥:“还敢乱动?还不好好走路?”手上却将他搂得更紧了。
两人自此返回四季山庄,双手相挽,两心相贴,皆想着纵然世事渺茫,盛必有衰,会者定离,总算相见恨晚幸未晚,如今并肩归去,再不辜负四季花,余生便做一双闲人,灯下对酒,枕上白头,花间偕老,富贵非所愿,帝乡亦不期,只求身畔知己足慰风尘,管他千山万水,风波险恶,只要你我皆在,此后余生自然岁岁如春,正是:采薇行笑歌,眷我情何已。身世已两忘,从君老烟水。
全文完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故事,总算有始有终,纪念这个遇见岭的春天
谢谢几位热心读者一路支持,没有你们我早就坑了。
这个故事虽然完结,温周常在心间,大家保重,有缘江湖再见!
【推文】推几篇低热度的文⑧
凌越主场,一篇俊哲
凌越文看得很艰难,因为套路都太相似了,看着看着就分不清哪篇是哪篇了(……我尽量推点感觉不太一样的、王越也不是特别卑微的文。
文集里前一篇《海底》我觉得是凌越里写得最好看的一篇,太太的王越虽然很苦但是不卑微,顽强加上偶尔脆弱,非常赞。文笔也超好,请大家去看。
挺短的但是很有味道。wb有车!(不知这样会不会增加些热度)
直男小越...
凌越主场,一篇俊哲
凌越文看得很艰难,因为套路都太相似了,看着看着就分不清哪篇是哪篇了(……我尽量推点感觉不太一样的、王越也不是特别卑微的文。
文集里前一篇《海底》我觉得是凌越里写得最好看的一篇,太太的王越虽然很苦但是不卑微,顽强加上偶尔脆弱,非常赞。文笔也超好,请大家去看。
挺短的但是很有味道。wb有车!(不知这样会不会增加些热度)
直男小越被掰弯的甜文。就挺成熟的俩人谈恋爱的的故事,很完整!又甜又好看。
4. 《西北望长安》后改名《潮湿雨季》,连载中。作者 @南瓜馄饨超人
第一篇没有放到合集里去,我老是以为被屏了,其实没有。文风成熟,文笔又好,别有一番风味。请老师继续写啊。
5. 《流浪者的爱情故事》连载中。作者 @江南无烟雨
ABO,甜甜的AO恋。我觉得凌越还挺适合ABO的,不知为啥却没什么人写……(哪怕写写肉也好呢(不
+1篇俊哲RPS
我其实吃不太下俊哲,但是!老师的俊哲我吃得好香!我不允许没人看过这篇!求大家去看!另外一篇俊子第一人称的《成我今日只恨》也写得好好!
老师的温周也写得好好TT(我表白
【山河令/温周】无衣(四十六)
温周现代医疗paro
长篇,故事背景及内容纯属虚构,切勿上升
欢迎回踩雪山甜饼小剧场 无问
跪谢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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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我在这里实名举报,人民医院副院长赵敬。”
周子舒不是在赌。
再差的赌局,都是有赢面的。
周子舒是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只求能手刃赵敬,为他的小师弟讨回一个公道。
这是人民医院百年院庆的典礼,是医院准备了整整一年的大日子。台下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挑一个出来,说出来的话都有分量。还有媒体,全是正儿八经的官媒,稿子都已经...
温周现代医疗paro
长篇,故事背景及内容纯属虚构,切勿上升
欢迎回踩雪山甜饼小剧场 无问
跪谢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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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我在这里实名举报,人民医院副院长赵敬。”
周子舒不是在赌。
再差的赌局,都是有赢面的。
周子舒是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只求能手刃赵敬,为他的小师弟讨回一个公道。
这是人民医院百年院庆的典礼,是医院准备了整整一年的大日子。台下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挑一个出来,说出来的话都有分量。还有媒体,全是正儿八经的官媒,稿子都已经拟好了,只等一声令下配上照片就能发表。
在这个时候,他不顾场合,不计后果,竟然爆出这样的丑闻。
就算他所言非虚又怎么样呢。
让医院陷入被动,狼狈不堪的,不是赵敬,反而是周子舒。他将会成为人民医院的罪人,被顶在风口浪尖,供所有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他可能会失去自己的工作,也很难再有别的医院敢留下这样一位会来事儿的青年才俊。临床好又懂科研的人,等一等,总是能找到的。周子舒再优秀,也不差他一个。
一定会有人告诉他,有一万条路可以选择,但他却选了最错的那一条。
那就一错到底好了。
周子舒现在还留在人民医院,本来就是因为温客行的出现。是温客行告诉他自己是勇敢而不是偏执,让他相信在这条荆棘丛生的路上不再只能独自饮痛,而是会有人陪伴扶持。他们抱着一样的信仰,固守着一样的坚持。
但这些人对温客行做了什么。
如果阻断失败,温客行的一辈子就毁了。
就算阻断成功,为什么他就要承受像死过一次一样的疼痛和折磨。
一想到温客行软在自己的怀里,糯糯地,委屈地喊他师兄,周子舒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就是可以放弃。
什么都比不上温客行。
周子舒心中其实并没有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慷慨。
他很平静,只希望能够早些了结。
不知道老温醒了没有,饿不饿,灌饼想不想加个蛋。
但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麦克风被消音了,甚至连舞台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意外令台下一片骚动,舞台很大,嘈杂淹没了周子舒的声音。
等到灯光再亮起的时候,麦克风还是没有声音。
他蹙了眉,目光直指坐在第二排的赵敬,却发现赵敬似乎并没有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台上的另一边。
周子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也惊住了。
那是温客行。
温客行也是一身正装打扮,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修长挺拔,皎如玉树临风前。
就是瘦得厉害。
他手里拿着手持麦克风,也不看周子舒这边,场下都以为他是来救场的主持人。
“请大家安静一下,”他说,“对不起,刚刚是现场设备出现了一些小故障,已经修复了。”
“感谢周子舒医生精彩的发言,情真意切,发人深省。”他带头鼓掌,台下也跟着响起了一片掌声。
周子舒没有顺着他的意思下台。他仍然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死死地盯着温客行。
“周医生说得对,作为医者,有一些底线一定是不能跨越的。”
“请大家看一下大屏幕。”温客行说。
大屏幕上是一组幻灯。
“这些截图,记录的是从人民医院麻醉科异常流出的芬太尼、舒芬太尼和吗啡的批号和数量。赵敬副院不正当收入的流水。还有一些不令人愉快的谈话录音,就不在这里播放了。”
“在下是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温客行。六年前,是我院神经外科研究生,曾用名甄衍。我在这里实名举报,人民医院前麻醉科副主任,现麻醉科主任、业务副院长赵敬,在6年或更长的时间里,贪赃枉法,以公谋私,草菅人命。勾结不法分子贩卖违禁药品,理应承担刑事责任,接受法律制裁。”
全场一片哗然。
赵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色青中带白。
党委书记也傻了,不知道该怎么把混乱的场面接过去。
最后还是叶白衣不知道从哪里上了台,接过了温客行手中的麦克风。
他说:
“再次感谢周子舒医生,说得真好。我也很佩服温医生的勇气。刚刚他所提及的事,涉及刑事犯罪,医院已经联系了警方介入调查。相信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人民医院已经走过了一百年的风风雨雨,是无数人医人一同扎下的稳健根基,一定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错误而动摇。我们的典礼流程到此结束,请大家稍安勿躁,马上进入文艺汇演。”
说罢,他示意站在舞台旁边候场,已经完全风中凌乱了的汇演主持人上场,低声对温客行说,“你跟我来。”
路过周子舒的时候,又加上了他:“你也跟上。”
叶白衣一手一个拽了温客行和周子舒,扔进了后台的准备间。
“你们两个,在这里好好待着,一个也不许动。”
“外面的事,不要你们管。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会来开门。”
说完,锁了准备室的门,转身离开了。
准备室并不大,一时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一直到周子舒认命地叹气,搬了把椅子过来,拿手抹了抹上面的灰,让温客行先坐下。
“你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周子舒问他。
温客行低着头,抠自己的指甲。
“告诉你,”他说,“我怕你再下些别的狠药,我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张成岭那天离开周子舒的诊室,最终还是去了一趟急诊。
他到的时候温客行正在值班室里。他两袋葡萄糖刚刚挂完,没有麻烦护士,自己拔了针,起身找利器盒。见张成岭来了,还有些意外。
“哟,小张大夫,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笑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外面扔个垃圾。”
等他回来,一进门就被张成岭扑上来抱住了。
“怎么了?”温客行被吓了一跳,成岭比他矮半个头,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实在不像样子,但他又不忍心把人扒开。“你是被欺负了还怎么着,现在转到哪个科了?”
张成岭十分没出息地说:“温老师,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好喜欢吃你烧的啤酒鸭。”
真的没有更不会提壶的人了。
但温客行的心里还是暖的,这小鬼被他折磨了这么久,心里竟还向着他。温客行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相信阻断成功的概率很高,自己不会有事的,不要再哭丧了。
“恩。”成岭说,“我相信您。就算师父不关照,我也相信您。”
温客行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问他周子舒到底说什么了。
“我临走的时候师父叫住我,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他,也要相信您。”
温客行眉皱得更紧了。
“他今天还和你说什么没?”
“没什么特殊的了,就问我院庆参不参加。我看流程师父一早就是要发言的,大概想知道到时候都有哪些人会去吧。”
温客行大概猜到周子舒想做什么了。
张玉森的病史还在病史室躺着,赵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当初给温客行挖的坑,变成了给自己埋的雷。
时至今日,温客行已经完全能够预见周子舒一旦这么做,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将自己置于怎样的境地。
他心中又暖又痛。
子舒,竟是如此爱他。
“成岭,你一会儿还有事吗?”温客行问他。
“没什么事。我下了夜班过来的,一会儿就回宿舍了。”
温客行起身关了休息室的门,从里面上了锁。
“那我们聊聊吧。”他说,“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就从为什么知道你喜欢吃啤酒鸭开始。”
……
“是不是信息量太大了有点难接受。”温客行问成岭,“你师父也是才知道没多久,你不要怪他瞒着你。”
“这些事,我想好了迟早要向你坦白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成岭。我怕你师父院庆的时候要做傻事。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会去拦,尽量不牵扯到你,但最差的结果是你父亲的事会被重新翻出来。你师父可能怕你心里藏不住事,想到时候再来跟你解释,但我还是希望,告诉你当年真相的人,是我自己。”
“你先消化消化,不管原不原谅我,我都能够理解。”
“但是真的很抱歉,即使你心里难受,也只能一个人憋住了。”温客行说,“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子舒也不行。”
张成岭回去的时候还有些傻。
但当天下午就发微信给温客行:
成岭:温老师,我爸爸是生病去世的。即使这里面有意外,错的人也不是您。请您一定不要自责。
温客行想,周子舒的眼睛果然毒,成岭真的是个通透的好孩子。
那天晚上,他喝着最喜欢的旺仔牛奶,从甜里咂吧出了一丝苦味儿,终于确定周子舒抱了第二日玉碎的心。他趁自己还没睡着,给张成岭发了微信。
鬼谷谷主:成岭,帮我一个忙。
鬼谷谷主:明天早上来你师父家附近候着,一见他出门就来叫我起床
鬼谷谷主:可能会有些困难,但不论如何,都要把我叫醒
tbc.
【温周】舍身布施
佛不渡你,我来渡。
安和十一年,青崖山下鬼谷谷主温客行不慎丢失琉璃甲,江湖武库传言四起,至此,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安和帝性情柔顺,是个迷信神佛的病秧子,江湖上的事半分也拿捏不起来,只得率领百官祈求上天庇佑——他的好儿子们为了争权,借着武库之事斗得更狠,整个人间乱成一锅粥。
“此事该由谁处理?”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良久才有了回应:“长明山剑仙仙术高绝,最为合适。”
叶白衣一皱眉,他曾与凡人签下“山河令”,这事理应他负责,随即转向天帝,问道:“怎么个处理法?”
叶白衣虽说修的是剑道,却每日待在积雪皑皑的长明山山顶不饮不食,活像个修无情道的,从不与外人黏连——整个仙界都没有...
佛不渡你,我来渡。
安和十一年,青崖山下鬼谷谷主温客行不慎丢失琉璃甲,江湖武库传言四起,至此,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安和帝性情柔顺,是个迷信神佛的病秧子,江湖上的事半分也拿捏不起来,只得率领百官祈求上天庇佑——他的好儿子们为了争权,借着武库之事斗得更狠,整个人间乱成一锅粥。
“此事该由谁处理?”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良久才有了回应:“长明山剑仙仙术高绝,最为合适。”
叶白衣一皱眉,他曾与凡人签下“山河令”,这事理应他负责,随即转向天帝,问道:“怎么个处理法?”
叶白衣虽说修的是剑道,却每日待在积雪皑皑的长明山山顶不饮不食,活像个修无情道的,从不与外人黏连——整个仙界都没有仙修无情道。众所周知,一般下定决心无情到底的反而会爱别人爱得要死,在情劫上栽个大跟头从此再起不能,世间多的是事与愿违,这是连民间话本子都懂的道理。传闻叶白衣有个与他性情相投的至交好友,可惜早已故去,其风流轶事也无处得知,好在大家八卦之心都不太重,旧人旧事便埋在了尘埃里。
天帝沉沉开口:“温客行本无琉璃甲,却蓄意散播谣言,引得战火四起,其罪当诛。”
大多仙人都不太爱去凡间,以免沾了因果,扯上一身红尘俗事影响自己修行,尤其不能许下誓言——哪怕叶白衣已经避世多年,也得为这个约定重新出山,若是一切顺利倒也罢了,倘若再生事端,又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事儿来。
“不可诛杀。”
叶白衣循声望去,原来是秦怀章的徒弟,名叫周子舒的那个。秦怀章极善推演之术,有一眼知因果的本事,可惜早已羽化,故而周子舒虽说天分极高,却未能全然继承他的衣钵,因此比先师差了一截。不过他既然开口,必定有几分把握,众仙便都闭口不言,暂且等他一个说法。
周子舒略一欠身,才不疾不徐道:“此人父母因赵敬陷害而死,武林众人亦未施以援手,温客行此举情有可原。”
“秦怀章的徒弟。”叶白衣道,“你说的固然有理,但苍生何辜?温客行确实经受苦难,难道现下百姓不曾因他陷入水火之中吗?仅凭这个,你怕是保不住他。”
周子舒略一犹豫,继续说道:“昨日我摆星盘算他的过往,竟发现他与先师有一段未尽的缘分。不如我先下凡去,替先师了了这段因果,各位再论罪不迟。”
原来因果一事,越是与自己亲近,便越算不准,因此周子舒只能模模糊糊说个大概。不过这事要解决也简单,左不过下去问问他是何时何地遇见的秦怀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罢了。
众仙就算不看周子舒的面子,也得尊重为天地立心的秦怀章,见他抬出了自己老师的名头,便调转风向,纷纷表示此言有理,理应如此。
他们看似风吹两边倒,其实也有自己的道理。不管是先天神还是后天神——所谓先天,即生而为神,后天则是精怪凡人通过修炼成神——都得有一个不违背“天道”的道心。叶白衣因山河令诛杀鬼谷谷主,是不违背自己的道心,周子舒要替秦怀章了结因果,也是不违背自己道心,反正满天神佛都是各修各的道,谁也管不着谁,哪怕是天帝,也只起一个把大家叫一块讨论结果的作用——多半是讨论不出什么来的。
于是众仙便十分和稀泥地劝道:“都有理啦,散了散了吧。”
“先让子舒去,再叫叶前辈一剑结果了他不就行了?我看不必再议,还有炉丹没炼好得赶着回去呢。”
天帝用力咳嗽两声,缓缓声气,决定让周子舒先行解决。
“小子。”叶白衣叫住回身欲走的周子舒,“我且问你,你算出那鬼谷谷主是个什么命了没有?”
“身世凄苦,是条不合时宜的命。”周子舒叹了口气,“一生注定求而不得,得而复失。”
言罢,他见叶白衣仿佛欲言又止,又问道:“叶前辈还有何事?”
“……不,没事了。”叶白衣摩挲着“龙背”的剑柄,“这样苦的命,想来我送他走时也能算是解脱。”
老了,容易念旧。叶白衣想,其实他还想问问,一眼能知过去未来,看穿他人命格,看透天地熔炉里的世人煎熬的时候,到底是该伸手渡人,还是遵从命运安排?假如他知道长青……
他摇了摇头,不念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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