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响欣]鬼压床
狂飙版人鬼情未了,安欣这些年太孤独了,就让李响的魂魄跟在安欣身边,看安欣和高启强斗智斗勇……
(PS:醋吃多了有奇效)
李响觉得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比如现在的他就飘在上空看着安欣趴在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抽泣
这个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高启盛和他同归于尽了,在他生命体征消失的那一刻,李响觉得他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但现在看来他怕是死了都没捞到一个清净,他想安慰一下安欣但是他连魂魄都不完整现在的他只有半个身子,这对于飘着的他倒是无碍毕竟他也不需要用双腿走路
没有双腿的李响飘到安欣身边絮叨,也不管安欣...
狂飙版人鬼情未了,安欣这些年太孤独了,就让李响的魂魄跟在安欣身边,看安欣和高启强斗智斗勇……
(PS:醋吃多了有奇效)
李响觉得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比如现在的他就飘在上空看着安欣趴在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抽泣
这个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高启盛和他同归于尽了,在他生命体征消失的那一刻,李响觉得他自己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但现在看来他怕是死了都没捞到一个清净,他想安慰一下安欣但是他连魂魄都不完整现在的他只有半个身子,这对于飘着的他倒是无碍毕竟他也不需要用双腿走路
没有双腿的李响飘到安欣身边絮叨,也不管安欣听不听的见
“唉,小哭包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李响到现在都忘不了安欣当年上药被疼哭了的语调,他想要习惯性的摸安欣的头发却摸了个空,李响愣了一下把手虚放放在安欣头上面一下一下的抚摸
“安欣,你可得记住了别再那么轴了,别让我担心,我现在护不了你了”跟老妈子一样的李响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欠安欣,不然怎么死了都还在操着安欣的心
孤魂野鬼一般的李响无事可做每天就跟在安欣的身后面,看着安欣从刑警队调到了交通队,李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安欣调到交通队那就意味着不会在和高启强他们起正面的冲突,安欣会安全许多,但他也知道安欣心里得有多么不是滋味
于是李响就看着白天安欣站在外面的交通桩上面指挥交通风吹日晒,到了晚上就自己窝在家里喝了个酩酊大醉,李响心里疼的慌,他想把安欣手中的酒抢走但是没有办法,他依旧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他曾经护在身后的安欣一点点儿变的憔悴,后来也不知安欣是做了什么梦只是嘴里一直在嘟囔着李响的名字,眼角还带着泪珠
再后来李响就飘到了安欣家的门外,他不想听了,毕竟他跟安欣已经阴阳两隔,再多的挂念也没有办法让他跟安欣再次相聚,徒增烦恼罢了,只是李响不知道的是屋子里本来喝得跟醉鬼一样的安欣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死死的盯着那扇门,就好像透过门在看些什么一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李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去投胎而是一直跟在安欣的身后边,他看着安欣一点点儿开始变得不再锋芒毕露,变得圆滑世故
所有人都以为安欣变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有些人感到欣慰有些人感到失望,而安欣当年的徒弟陆寒就是他对安欣失望极了,每次面对陆寒的质问安欣要么是笑笑不说话要么是借口有事离开
直到陆寒失踪连最后一个质问安欣的人也没有了,所有人都认为现在的安欣变得胆小如鼠,安欣的职位从交通队队员再到宣传科科长,所有人都在恭喜安欣,安欣的脸上也挂着笑容,但安欣身后的李响却笑不出来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安欣这些年的伪装,安欣为的就是再次回到刑警队但赵立冬这个老狐狸依旧不信任安欣,他心疼安欣这些年受的委屈,安欣每天都借着各种机会从人们注意不到的地方调查着强盛集团,只是这次的安欣没有刑警队的兄弟们只有他自己,不,并不准确还有个在安欣身后边飘着的李响
李响不知道安欣什么时候有的习惯,分析案情分析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把自己灌醉然后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询问着他的看法
“你个糊涂蛋怎么总是记不住我已经走了,唉”每次李响都要先抱怨安欣一下,然后再说出他的看法,即使安欣听不见李响还是要满足安欣的要求
但是在这次李响抱怨完后安欣却是张开了口“你怎么走了呢,你不是站在我面前呢吗”
李响刚刚还挂在嘴边充满宠溺笑容立刻僵住了,安欣能看见他了?不可能,怎么可能,自己现在就是个鬼魂,安欣一个大活人怎么能看见他呢,李响以为只是个巧合比较安欣每次喝醉酒都会做梦梦见自己,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然后继续说着他的分析
“我觉得吧这个蒋天身边肯定有个咱们还没调查到的职业杀手…”
“是吗?”安欣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李响反问到
不过李响却是所问非所答“你…看的见我?”随即李响笑了他真是在安欣身边待久了脑子也变轴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已经不需要问个明白了
然后李响换了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我的”
“在医院”
“哪次在医院”要知道安欣这些年明面上没什么冒险的地方可私下里不知道多少次都是死里逃生,李响觉得就凭安欣受伤的频率都可以在医院办个会员卡了
“零六年”
原来安欣从一开始就能看到自己吗?李响突然觉得他心里好受了许多,还好还好自己没有乱跑,这样算来安欣也没有那么孤单了,毕竟身边还有他着个鬼
“你瞒的够久的”李响想要给安欣一拳但拳头伸出一半就停住了,虽然安欣可以看到他可不代表他们两个可以接触
但安欣伸出了手虚握住了李响的手“不是我瞒的久,只是我怕我说出来你就没了,我怕啊…我怕你是我幻想出来的”
是的安欣害怕,他当年在医院就听见李响的话但是他没有抬头他以为是幻觉,他想多在幻觉中听听李响的声音,以前觉得他烦以后恐怕没机会听了
到后来他看到看着自己喝酒急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的李响,他心里可高兴了,你看,李响让你逞英雄这下子没法管我了吧
所有那段时间他天天喝酒一半是为了消愁一半是为了气李响
说开一切的两人坐在桌子上沉默着,他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两个人每天都待在一起没有对方不知道的秘密,没什么好问对方的
而后还是安欣先开了口“检查组来了,邀请我进组,一起吗?老搭档”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去哪我跟你去哪,老搭档”
就这样安欣同志以及李响同志的魂魄一起进了检查组,时隔二十多年他们再次搭档,只不过这次冲在前面拿主意的人变成了安欣
在安欣揪出警察局一个接着一个的腐败分子的时候徐忠是打心眼里佩服安欣的,只不过安欣太怪了,没事就自己一个人对着案件板交流有的时候还能吵起来,徐忠心里有些愧疚但同时铲除黑恶势力的决心也更加坚定毕竟安欣同志都被累糊涂了,他要是干不出一番成绩来实在是愧对安欣
但徐忠不知道的是和安欣争吵的并不是案件板而是李响,李响不同意安欣正面接触高启强,于公于私李响都不愿意,于公安欣的安全不能得到保障,高启强心狠手辣多少公职人员死在他的手上,那些都是前车之鉴,于私,高启强看安欣的眼神可是不对劲的紧
但安欣为了案子哪里会听,于是带着两个检查组的人员就堵住了高启强,整个谈话过程虽然高启强有夹枪带棒的时候但那也只是在面对那两个检查组人员的时候,面的安欣多时候则更多的是挑逗
安欣还面带笑容的和高启强交谈着,后面的李响快吧牙给咬碎了,安欣是看不出来高启强的狼子野心吗?还跟他在那笑,要不是李响现在就是个魂儿他高低得打高启强一顿
直到安欣和李响回到家的时候李响的脸还是黑的,安欣不知道为什么李响的心情突然不美好了,明明高启强已经有了狗急跳墙之势他们马上就要胜利了,怎么不高兴了
然后就听见李响质问他的声音响起“安欣,你不知道高启强对你的心思吗?你还跟他笑的那么好看”
“什么心思,想弄死我心思吗”
“什么心思,什么心思,还能有什么心思跟我一样的心思”说着安欣就眼睁睁的看着李响吻上了自己,但这一次不是虚而是实打实的亲上了,李响能触碰到安欣了
“你……我……”安欣的大脑死机了,实在是超负荷运转了,自己的鬼搭档跟自己表白之后能碰到自己了,这是什么剧情
但李响却是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他这只鬼不知饿了多久了,虽然活着多时候也没吃过肉“安欣,你试过鬼压床吗”
问完李响就把安欣压到了床上……
(后文见彩蛋)
【楼诚】明诚不动产
这本来是一篇元旦贺文。
白脱是现打发的,老师傅刚裱完,奶白色的底上嵌了两朵棕奶油花,一整个蛋糕赏心悦目搁在包装盒里似有若无透着奶甜味。八寸的蛋糕属实有些大,明诚一手提着一手拖底,从凯司令出来往车停的位置去,服务生帮他开了车门才顺利放进去,刚安置好就听身后明楼讲话,又听见另个熟悉声音,于是关好车门直起腰,面上带笑:“汪处长,真巧。”
周末无公事,汪曼春穿身便装,切尔西风衣里面配件飘带领衬衫,正和明楼说话,侧头过来笑着同明诚打招呼:“阿诚,巧啊。”
“什么东西要明大少爷亲自出来买,还是师哥什么时候喜欢上逛街啦?”
“明台过生日嘛,闹着要买......
这本来是一篇元旦贺文。
白脱是现打发的,老师傅刚裱完,奶白色的底上嵌了两朵棕奶油花,一整个蛋糕赏心悦目搁在包装盒里似有若无透着奶甜味。八寸的蛋糕属实有些大,明诚一手提着一手拖底,从凯司令出来往车停的位置去,服务生帮他开了车门才顺利放进去,刚安置好就听身后明楼讲话,又听见另个熟悉声音,于是关好车门直起腰,面上带笑:“汪处长,真巧。”
周末无公事,汪曼春穿身便装,切尔西风衣里面配件飘带领衬衫,正和明楼说话,侧头过来笑着同明诚打招呼:“阿诚,巧啊。”
“什么东西要明大少爷亲自出来买,还是师哥什么时候喜欢上逛街啦?”
“明台过生日嘛,闹着要买蛋糕,你也知道,那小家伙被我大姐惯得骄纵些,闹将起来我可受不了,这不刚去拜会了个朋友,顺路就给他买了,算图个清静。”
汪曼春到底是世家的小姐,长得好看又正值好年华,离了那身狗皮和七十六号,在街上同明楼轻松调笑闲聊,身上的血腥气倒是冲淡了不少。明诚听着二人说话,站在后面勾着嘴角一副规矩恭顺好脾气,眼神早往汪曼春身后扫了个遍,确认没有七十六号的特务,又往明楼身旁挪了小半步。
二人没说几句,一辆波兰华沙停在对面点了点喇叭,明诚认得是汪芙蕖的车,果见汪曼春和明楼摆手道别,迎着那辆车过去坐进了后座。
明诚看着那车开走,脸上的笑也敛了,靠近明楼身侧警惕道:“这么巧?”
“她汪曼春要是真有大周末跟踪我的功夫倒不如去电讯处多监听几个电台,走吧,没事,应该只是碰巧。”明楼脸上的鄙弃一闪即过,从明诚身侧绕到后座,手背蹭过弟弟的手背。
隐晦的安抚的确很大效用,明诚意识到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他只是尤其警惕汪曼春,并非因为“旧情”,而是曾经的亲密关系让她熟悉过明楼,对于敌人,熟悉等于危险。但反过来说,特殊时期,太过多疑也不是好事。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这么一会儿车里已充满蛋糕香。关于蛋糕的来历明楼倒是真没和汪曼春扯谎,的确是小东西过生日,以往都不爱吃蛋糕的,今年突发奇想又要吃,唯一有出入的是劳驾他大少爷顺路来买的缘由是要陪明诚看香水展,一来他家明诚还在明堂哥那边挂着明家香的特别顾问,每年不能白拿工资,总要关注市场动向,二来嘛,周末闲暇,大好时光,和男友一起,天经地义。
明楼过了喜甜的年岁,车里无孔不入的香甜味道到底还是勾人,可惜前面正开车的那位“男友”本尊管他管得厉害,控油又控糖,核桃都不给多吃。
什么世道,他堂堂大少爷。
“你今年想要什么啊?”明楼腹诽几句,点到为止,他依旧心情不错。
“我就不要蛋糕了,这东西都是小朋友喜欢。”
“那要什么?”
明诚正要启动车子,手按在手刹上突然停了,抬眼只看着后视镜里的明楼。眼神机灵又暧昧,多少有些肆无忌惮。
明楼反应几秒,便立即会意,满面春风,眼睛跟着弯起,他依旧习惯在讲话前深眨下眼睛,显得胜券在握,话语间还充满正经:“这个嘛,不已经是你的了,再选一个。”
明诚嘴角扬得更欢快,还要绷着,眼里都是轻透的光,他摸到钥匙拧着火,一面答:“那下周末不陪你了啊,我和大姐去趟苏州。”
后视镜里的他哥哥嘴角一下耷拉下来:“干什么去啊?”
明诚不管他,接着发动汽车:“苏州这周有个丝绸展,大姐想去做几身旗袍,叫我陪她。”
“不需要我?”明楼不死心。
车子汇入主路,明诚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不用啊,再说,您不是不喜欢那种没什么看头的展。”
明长官撇嘴,没话说了。
明诚十岁时是条光秃秃的柳树枝,孑然一身,摇摇欲坠。
明镜没见过瘦成这样的孩子,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能摸到细瘦的骨头,像只生病的幼猫。她能养活明台,却真怕养不活这么瘦弱的小东西,去庙里求了个玉佩给明诚傍身,小家伙脸吓得发白,两只手背到身后去不敢要,要了便要还,他赤条条来到世上,混混僵僵长到十岁,一无所有,什么都还不起。
那个玉佩最终还是挂在了明诚身上,是明楼与他一夜深谈的结果,第二天明楼将明台推到明诚怀里,同他道:“从现在开始,这小子要东西,你必须也要,想不出来想要什么就一直想。”这条听起来荒诞的家规到明诚成年才算废止,那时的明诚早已精神富足,活得健康而完整。玉佩也是那年没有的,他和明楼那时还在巴黎,明诚骑车去同学聚会,中途摔了跤,那块玉揣在怀里却摔得四分五裂。明诚自责不已,也无心同学会,回到家才听到消息,一条街外暴乱的人冲进酒会伤了不少学生。明楼说,这是给你挡了灾的,是好事,大哥知道,你的东西坏了嘛,想要什么,和大哥讲,哥哥都给你。
明诚十七岁,他看了看明楼,不作声。
两人到家时明镜还没回来,明台在厨房研究酒柜里的酒,听到开门声手里的酒还没放下就凑了过去叫人:“大哥阿诚哥,你们回来了啊。”
明诚拎着的蛋糕怼到脸前:“去放餐厅去。”顺手摘下明台手上的酒摆回酒柜,又提醒道:“这是风干葡萄酿的干红,度数高,你别碰,当心喝醉了。”
“看不起我啊,阿诚哥,你未必喝得过我呢。”明台少年心气,偏要和明诚计较,放下蛋糕要来理论,明诚不理他,掏出怀里的香水递过去:“生日礼物。”
小少爷喜笑颜开,一声“谢谢阿诚哥”叫得无比响亮,拆开包装喷在自己身上试了试味道,心满意足又蹭到一旁正脱大衣的明楼身旁,“大哥,我的生日礼物呐?”
“你手里的不是吗?”
“这是阿诚哥送我的,你们两人算一份,什么道理?你俩结亲了啊?”
“嗯?”眼看着明楼要发作,明诚及时分开二人,碰了碰明楼的胳膊,眼神示意,小寿星嘛。
明楼乖乖听劝,转向明台问:“你想要什么啊?”
“嘿嘿,哥,我看上对袖扣,今年新款,纯金的,可好看了。”
“一个袖扣,弄那么贵的你再弄丢了......”
明诚的手掩在大衣下轻轻敲明楼的手指,明大少撇嘴,略不情愿,从钱包里掏钱递过去:“自己的东西仔细看顾些,当心丢了。”
“知道知道,谢谢大哥!”敲到一笔的小少爷欢天喜地,搂着香水飞回楼上。
明诚偷笑,去接明楼搭在臂弯的大衣,安抚道:“大哥,一年一次嘛。”
“你当他不是生日时就不敲诈我了?”二人一同回书房,明楼品着小弟刚才的话,侧目看着明诚还因自己刚在明台那里失了私房钱幸灾乐祸,于是背过手去慢悠悠道:“结亲呀?”
小猫猛一顿住,耳尖唰地红起来,想嗔他哥,对视望见那双笑眯眯的眼,撇着嘴慌忙移开目光。
明楼等着他弟给开门,憋着笑走进去,这叫蛇打七寸,逗弟弟很好玩。
明诚的人生十岁跌跌撞撞步入正轨,少年仔的情愫开在巴黎。他那时和明楼同住在玛黑,明楼在巴黎大学任教授,周四周五还有证券交易所的工作,明诚修读双学位,不是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两个大忙人只有周末得闲,明诚爱看展,明楼便陪着他一起,巴黎偶尔阴雨,两人就一起在阁楼里打发时间,明楼偶尔练书法,惯用的笔墨纸砚都是拜托朋友特意捎来的,明诚给他洗笔磨墨,明楼抄过几遍《待漏院记》,不知为何想起《牡丹亭》。明诚看他哥哥笔下颜筋柳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看他写完,眼皮跳了好几下。
他由明楼栽土施肥,长成挺拔的小树,同学间尽是同龄人,明诚不乏追求者,他却只懂得规避,一颗少年人的心,大半装着故土家国,属于私人的那一小块尽被明楼填满。
可惜明楼不懂,不懂他的忤逆,他的私心,他的疯狂。
明楼问他许多年,你想要什么,明诚最想要的东西,好像哥哥给不了。他觉得自己贪婪,贪婪至极。
明楼拿起宣纸晾干,转头问他:“进步没有?”
明诚仔细看那句话,点点头:“大哥写得最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唯一的变数是他在读书会上认识了一位叫贵婉的小姐,并成为他入党的引荐人。明诚现在想来,贵婉牺牲当晚她和明楼的对话,发展他,有一部分原因因为他是明楼的弟弟。明诚的一片天地,写满励精图治精忠报国的一片天地,总离不开明楼。
这都是后话了,明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时,最是莽撞迷朦的年纪,他被同班的法国姑娘表白,一个善良,漂亮的卢瓦尔河区的姑娘,明诚的好朋友之一。在回绝那位姑娘的好意后,明诚失魂落魄,他将自己视作了让他人难过的坏人,晚饭吃的闷闷不乐,明楼问他缘由,明诚耸动鼻子不答。
“现在怎么遇到不开心的事也不和大哥说了?”
“没有......”
“没关系,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明楼给他夹菜。
明诚舔舔嘴唇,声音沉闷:“我拒绝了一个女孩。”
“如果你觉得你们并不是一对,这个决定是对的,无论对她还是对你。”
“嗯...”
“爱没有对错。”明楼补充。
“嗯......”明诚抬眼看明楼,又低下头去。
“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明诚吞口水,不答。明楼笑,转移开话题:“这周末有圣诞集市,你想要什么吗?”
明诚要张口,硬憋了回去,最后一块面包吃下去,嘴巴塞得鼓鼓囊囊。
当晚明诚很早睡下,他关灯不久,明楼便来敲他的门。小朋友蜷在被子里,要坐起来开灯,明楼进来后又关了灯,和他并排躺着。
明诚轻轻叫他:“大哥...”
明楼闭着眼没有回应,两个人这样静默地僵持着。明诚心如擂鼓,他要开口,明楼伸手过来,一只手指,伸进他蜷起的掌心。
明诚浑身一颤,下意识握紧,又猛地松开,明楼的手指追着他,再勾进他的掌中。
明诚不敢动了,叫大哥都不敢了。他这样僵着,握着明楼的手指。过了好一会儿,听身旁的明楼一日往常淡然温和的声音,他勾一勾被他攥在手里的手指,“你要这个呀?”
明诚被风吹到天上去,下坠时也有明楼接住他。
“看着个苹果,想什么呢?”明楼折起看完的报纸,抬眼就见明诚跟手里的苹果深情对望,被他这一声打断,抬头寻他,露出个好看的笑来。
“想,工作。”明诚理直气壮讲大话,他可不敢这时候招惹明楼,明台在家,大姐眼看着就要回来了,这时擦枪走火,杀敌为零,自损一千八。
“小朋友说谎时都喜欢倒手里的苹果。”明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继续逗他。
“有吗?”
“有。”
“屋里太热。”
“是你觉得热。”
明诚自乱阵脚,拔地而起,正听到外面明台的声音:“大姐!您总算回来啦!”
“大姐回来了,要吃蛋糕去。”明诚拉开房门,让开条路给明楼,满脸得胜的得意。明楼指指他,很有威胁意味。
明镜到家时的确一片岁月静好,饭后拆了蛋糕,明台先切了最大一块给明镜,又给明诚,最后又给自己切了块,明楼不碰,只象征性吃了块巧克力,默默啃橙子。
明镜和明楼聊家里的生意,明诚吃东西从来格外专注,明台无趣,吃到一半起了坏心,叫明诚道:
“阿诚哥?”
明诚正拿勺子刮蛋糕芯,便听到明台欠兮兮叫他,甫一抬头,那小东西一脸贼笑还没看清就被罩过来的奶油糊了满脸。
“臭小子!!我衬衫!!!”前后两声拉椅子,等明镜反应过来,两道黑影已从餐厅窜到了客厅,她看向明楼,大少爷还在若无其事啃橙子,抬眼与她对视,一脸置身事外的真诚微笑。明镜无奈,孩子打架,她的好弟弟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遂自己起身去抓那两个闹事的皮猴:“哎呀阿香刚擦过地板,地上滑你们两个当心摔到了呀,多大啦还闹......”
明大少继续啃橙子,今天的橙子格外难啃。
一场即将演变成拆房事件的打闹最终被明镜及时扼杀在摇篮,明台被薅着脖子,一面忙着跟他姐讨饶,一面瞅准时机从明镜手里滑出来几步蹬上楼梯扎进洗手间,那边明楼姗姗来迟,指着楼上装模作样要扣明台的零花钱,捉着明诚押回自己房间,明镜松口气,家里弟弟多,兵荒马乱,有时真不是好事。
花脸猫自觉到洗手台冲洗,明楼关了房间门,倚在旁边看他,
“衬衫脏了啊?还能洗出来么?”
“不知道呢,明天送浆洗店问问吧。”明诚俯身接着盥洗台冲洗脸上的奶油,头发上也沾着几块白,看样子刚刚战况惨烈。
“要不要穿我的?”
“那倒不用。”
“为什么不用?”
“又不是没衣服换。”
“你可以多尝试不同风格。”
这是有目共睹的没话找话,明大少还在计较他的阿诚周末丢下他一人,陪的是姐姐,又没法说不,只关起门来朝着明诚发些幼稚的别扭。明诚从水池中抬起脑袋,发丝滴着水,抹抹眼睛冲明楼走来。
“干嘛?”明长官机警地打量他的秘书长,刚往后退却几厘米,被明诚扑过来捧住脸,后仰的身子很诚实地倾了回来。
明楼果真什么都给他,两个人,灵与肉交融,互为因果。
“不像话啊,我是你大哥。”明楼眸中含笑,偏揣着手板着脸扮正经,弟弟湿哒哒的脸在他眼前,一呼一吸晕在明楼脸上,鼻骨高挺,眼神波光粼粼,像新雨后远山泛起的浪。
欲擒故纵,愿者上钩。
“嘴上有块没洗干净。”明楼拿眼神点给明诚,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明诚胆子大,不怕他哥的“家法”,明楼恰好惯孩子,扶着弟弟的腰给他亲。
明楼本月控糖失败,要怪他家小少爷,他过生日。
【闯骁】鲸骨
看完点映就急速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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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为什么水族馆没有鲸鱼?”
小学三年级学校组织参观水族馆那一天,韩骁站在深蓝色的玻璃前,扭头这样问孟闯。玻璃很厚,形形色色的热带鱼奋力挥动尾鳍游过去,珊瑚错落的影子被打过来的蓝光映在孟闯脸上,让他挺拔的鼻梁边也有一层水汪汪的阴影。
韩骁看鱼看得认真,把目光移过去看着孟闯也很认真,他每天有那么多问题想要问,孟叔常年泡在海上不在家,所有的生活日常和十万个为什么都只能对名义上的哥倾倒,直到两个人的毛巾......
看完点映就急速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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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为什么水族馆没有鲸鱼?”
小学三年级学校组织参观水族馆那一天,韩骁站在深蓝色的玻璃前,扭头这样问孟闯。玻璃很厚,形形色色的热带鱼奋力挥动尾鳍游过去,珊瑚错落的影子被打过来的蓝光映在孟闯脸上,让他挺拔的鼻梁边也有一层水汪汪的阴影。
韩骁看鱼看得认真,把目光移过去看着孟闯也很认真,他每天有那么多问题想要问,孟叔常年泡在海上不在家,所有的生活日常和十万个为什么都只能对名义上的哥倾倒,直到两个人的毛巾在架子上长在一起、牙刷放在同一个杯子里不小心就会用混、篮球被韩骁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写下两个名字,邻居好像忘了孟闯只是他名义上的哥,取而代之在两个人并肩放学走回家的时候笑着说,小骁的鼻梁什么时候能像小闯一样高啊?
“因为海里的鲸鱼太大了,我们这里的水族馆没有造出那么深的鱼缸,也没有那么多食物每天喂它。”孟闯很笃定地回答,低头看见韩骁牵上他衣角来回揉出褶皱,就习以为常地把手指牵进自己手心。
“像你房间墙上海报里的那种鲸鱼,它就是要生活在深海里的,你知道吗?”孟闯这下想起来生物课上读的百科全书,他微微俯下身,把韩骁乱七八糟的红领巾抻直,捋平,绕圈的部分整整齐齐折回他衬衫领口。“那样的鲸鱼有十五对肋骨,每一根肋骨都有至少十斤,你知道十斤有多重吗?它就像一袋新的大米那么重。也就是说你上次搬不动爸买的大米,等到你小学毕业就行了,但是鲸鱼的骨头。”他停顿一下,像很享受韩骁的目光一样。“每一根,都有那么沉。”
孟闯对他就是这么耐心,起码在十几岁以前的回忆里一直如此,韩骁被班上的小恶霸欺负了有他出头,回到家里用纸巾耐心把韩骁脸上滴下来的水擦掉,他说哭什么,你有爸爸啊,我爸爸不就是你爸爸么?韩骁已经不哽咽了,拳头还攥得那么紧,就好像他挥出去揍同学那样,指关节上的红和眼角的红一样都没消掉,倔强地摇头说你爸爸是孟叔,他们说我爸爸死了没人管就是该打!
韩骁的倔在这时已经初露峥嵘,他习惯性把依赖的一面慷慨地给孟闯,但当他独自一人被丢在别人面前就只听自己的感官,这样的自我保护随着他一年一年窜高,逐渐变成少年生长期带来的冲劲,直到彻底爆发在他从抽屉深处翻出当年事故报告的时刻。
韩骁那一年已经长得比孟闯的父亲还高上半头,没人再叫他小骁,篮球队的人都跟着孟闯叫他骁子,在他们赢下冠军的赛场上一起欢呼,带单反的人咔嚓一下,韩骁和孟闯紧挨着的笑留在相框里,肩并肩,好得就像一个人。
他们在兔子尾巴般短暂的青春期里确实有时候像一个人,例如韩骁在树荫遮蔽下推开孟闯房间的门然后把自己送去哥被单里的午后,很顺理成章地把孟闯的背心从肚子下方卷上去,然后侧耳贴在他胸口,扑通扑通,不说话也有这样的心跳。
例如韩骁在学校朋友越来越多一呼百应,他哥反而一年比一年沉稳话少,补习班逃课作业没写被抓现行孟闯点着额头要教训他,韩骁不知道从哪一次学会先嬉皮笑脸认错,再趁人不注意把嘴巴贴上去——因为太倔不肯低头他看着总是像在撅嘴——贴在孟闯嘴角把他话堵住。
例如冬季水箱烧得不够热不够让两个人洗完的夜晚,韩骁自告奋勇第二个洗,最后用凉水草草把寸头和身上的泡沫冲掉就搭上毛巾哆嗦两下出去,这些时候他去找孟闯当热水袋,冰凉的手伸去哥身上,在床上重叠时他伸手狠狠地搂住孟闯后背,那么用力,都能隔着皮肉感觉到脊柱上分明的骨头。喘息的间隙,他叼住孟闯肩膀说,如果你去当兵那我也去。
但是最终韩骁没有看到孟闯去部队那一天,他消失得像龙卷风折断树木般干脆,除了一个包什么都没有带走,衣服和生活用品都还在房间里放着,酒瓶歪倒在门边。孟闯看着撒出来干涸在地面上的酒液出神,忽然猛地捡起来再把酒瓶狠狠砸在地上,哗啦一声,玻璃四裂,把他们两个人的春天结束得疼痛又仓皇。
韩骁的逃跑早有预兆。他在离开之前喝了海量的酒,在被哥拎着耳朵教训时狠狠和孟闯打了一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的拳头没有对准别人而是对上哥。他把当年的报道,连同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亲生父亲死亡报告一起甩到孟闯脸上,喉咙不知道是被烈酒还是愤怒烧干了,也可能是孟闯用酒瓶捅出来的,刚才在争夺中韩骁死死握着酒瓶不放疯了一样往喉咙里灌,一不小心在争夺中细长瓶口怼进他喉咙边,锉着牙龈让他想要呕吐,吐出来的唾沫带着血丝。
韩骁一拳擂在孟闯胸口,声音嘶哑得每吐一个字就要把声带撕开来见血。他逼问孟闯,说你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爸当年不是意外,是被你爸开枪击中的?他妈的养了我十年的是杀父仇人啊!
孟闯对此无言以对,无论他说什么韩骁也不会听进去,他几乎是用身体当肉盾地去阻止韩骁摔了花瓶又冲着他来的手,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用听不出属于自己的声音道歉,他说对不起,对不起骁子你能先冷静一下吗?有话我们慢慢——韩骁用额头狠命撞在了他额头上,然后在一片天旋地转中他放开了手,向后撞在墙上,慢慢滑下来,像被抽走骨头。
还有什么可说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张纸撕到最后已经没法再破那样。孟叔养了我十年,我不能对他动手。但是我爸呢?我爸的命谁来还?
愤怒。从那一天起韩骁内心就燃烧着愤怒,莫名其妙的,释放出口是训练,体能激烈对抗中愤怒才能和汗水一起短暂地流掉。他更加争强好胜,没有哥看着万事都只剩一个人,谁挑战他他就更骄傲地用赛场上的对抗回答回去。他在清晨起床训练前看着镜子里的脸,有胡须了,一天不刮就会冒出细小的绒毛,童年圆滚滚的脸长开了,开始显出棱角。韩骁在雾蒙蒙的水汽里用手指把镜子的水雾刮掉,露出皱着的眉和灼烧的眼。我一定会。他对自己说,反复地,一遍一遍。我一定会。
一定会什么?
直到奔跑在泥泞中拔枪向连续移动的人形靶子射击时他忽然明白了,多少加入部队夜以继日的训练和关节的疼痛都是为了这一天。回身,射击,躲避,奔跑,再射击,再奔跑,钻过低矮障碍起身冲向最后的目标。泥水和雨水沾在他身上让视线偶尔恍惚一下,护具紧紧箍在身上,他昂起头,看清了面前的人。
队长!他喊出声,孟闯的脸和过去的脸重合在一起。鼻梁还是那么高,但少年的影子被埋在山的那一头再也不见。他有皱纹了。这样的眼睛韩骁在长官们那里看过很多次,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人的眼睛,为了行动能够果决地下令和牺牲自己,抿紧的嘴巴说不出除此以外多余的话。韩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短短几秒中时间里看到了这么多。
我现在在这里,堂堂正正地和你交手了。第一下出手时他脑子里有这样的声音,握紧军用匕首的手腕微微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从前在学校没人教过他搏斗技巧,所有身型和招式都源于特种部队的馈赠,孟闯呢,他也是在行动中留下了肌肉记忆一般的防御动作和半张脸纵横交错的伤疤吗,真他妈是男人的勋章。他压低身子,半张开手肘寻找下一个进攻点。
进攻,进攻。进攻是韩骁最好的防御,无论是在球场、训练场还是此刻,他和孟闯在圈里做入队前众目睽睽下的搏斗,堂而皇之的选拔仪式,而韩骁死死地看着孟闯,用刀刃对着他的作战服刺过去,火苗终于在眼睛里灼烧起来。我来了。我来了。看,比其他人更强。
入队以后韩骁再没有和孟闯说一句话,任务前集体集结方参谋长训话时他能看见孟闯的身影,在视网膜边缘模糊着,明明穿着制服他却觉得可以看见孟闯的脸,现在的,带伤疤的,嘴角不会再笑,只剩一个挺拔的人,一条嘴角坚毅的线。
我要的是公平!韩骁在舱室内对孟闯吼出来。两人互不言语的境况被打破,只差一点,竭力维持的冷静克制就会被刀割开口子。为什么不同意让我去负责雪鸣岛的峭壁?韩骁逼问他,语气和声调都一般无二,只是声音比那个少年更粗,其他的,一点没变。孟闯很罕见地有半秒钟愣神,然后脸上又覆盖上以伤疤编就的面具,变得坚硬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有意见?我没有,是你对我有意见。你要服从命令。
韩骁气鼓鼓地转出舱门时差点撞上小树苗,这小东西,在潜艇里到处乱飞给人送笑脸。他的笑脸在看见韩骁表情时凝结住,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拍他肩膀。哎,怎么啦?有事好好说,先回舱,休息一下,啊。
韩骁被半拉半劝回舱房,他把手中的布在床上狠狠一摔,身体砸上去。他勉强地在回忆里捡拾几块贝壳擦亮,才惊觉亲生父亲的脸已经在长河中模糊。当年孟叔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用布去按住他父亲脖颈上涌血的伤口?孟闯,你懂不懂。韩骁翻过身,死死皱着眉,把耳朵贴在床板上,用胳膊遮住表情。经过优化后的舱体里噪音比传统的潜艇更小,但躺上舱位依旧有机械运行的声音缭绕在耳膜里。潜艇兵以前管舱位叫“热铺”,因为空间小床铺有限,三个人要轮流睡两张床,后一个人躺上时前一个人刚走,被褥还温热。
在他之前这张床没有人躺过,没被他体温挨上的地方是凉的。他闭上眼平复呼吸,任由自己沉入浅表的睡眠里,在老房子十几岁以前睡的那张床上晃啊晃,孟闯的胸口贴着他的,一簇跳动的温暖。
然后他梦见鲸鱼。睡也很不安稳,梦里海浪起起伏伏地把人扔上来又甩下去,是在悉尼的外海,去澳大利亚联合训练的那次他们乘船驶出港口,时值七月,南半球空气里带着冷,一出内海舰船就被不可抵抗的海波推上浪尖,细碎雨点和海水打在护目镜上,行驶超过一个小时就进入鲸鱼成群结对迁徙的地盘。
每年五月到十一月,鲸鱼群会沿着新南威尔士州的海岸向拜伦湾迁徙,从寒冷的南极游向赤道水域,在那里交配产仔,然后再带着小鲸鱼回到南极。You are all lucky,guys!带他们的头头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站在船头用扩音喇叭说。每年这时候都会有澳洲船舶公司组织专门的观鲸船招揽游客在海上寻找鲸鱼,但并不是每一批人都能看见!
韩骁忽然想起学校组织参观过的水族馆,孟闯带着他用手指在玻璃上划过去,告诉他每一种鱼类的名字。现在他知道在这里栖息着世界上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鲸类物种,在观鲸季这里最常见的是座头鲸和南露脊鲸。时不时有一段黑漆漆的脊背在冰凉的海水里现身,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有鲸鱼在欢呼声中跃出海面,果然那么大,大到不可能被关在水族馆里。
Fuck!他把脸上的水偷偷抹去,扭头对着欢呼的外籍兵粗声。That's awesome!
他很快被高亢的铃声叫醒,红光闪动,有关鲸鱼的梦沉入深海。
骁子,骁子!他正跋涉在另一个输死相搏的噩梦里,缺氧和腿上贯穿性的伤口在水中几乎带走身体仅存的热量,有人正悬在他身体上方喊他的名字,似乎有人正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脸,是谁?这是哪里?想起来了,他在核潜艇基地,身边的人是雇佣兵是敌人,他们刚刚还在生死缠斗,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韩骁几乎是凭借本能抓起手边能碰到的武器还击,猛地挥过去。
砍入皮肤的钝响。他彻底睁开眼,眼前是孟闯流血的脸。
坚实的钢刃深深插进孟闯肋骨下方,嵌在皮肉和器官里,隔了几秒当他向后倒去知觉才排山倒海地袭来。孟闯张了张嘴,剧烈阵痛从肋下扩散到脊椎,在惊愕中他反应过来,好个韩骁,小时候被欺负了就炸毛现在还会应激早知道在他来蛟龙小队的第一天就应该教训他让他注意点——他想说,但嘴唇翕动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来,体能透支得厉害,被刺中后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讲话。
他看见神志一点一点回到韩骁的眼睛里,看见他的狂暴变成无措,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那一刻韩骁惶然得像天底下犯了最大错误的孩子。没事,没事了,孟闯用口型说,他用尽全力抬胳膊,想去摸韩骁的脸。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怎么会这样?韩骁脑子嗡鸣,孟闯的血温热地从他指缝间溢出来,像有生命一样淌下去,他左脸的伤疤不知道怎么又被挑开,红色连着红色,怎么也擦不完。韩骁慌张地捂,该死的为什么?止血绷带在哪里?从潜艇一路战斗到基地,开枪的手没有抖过,把手榴弹向机械狗扔过去时没有抖过,唯独此时对上孟闯的眼他忽地害怕了,指尖颤颤地在伤口旁逡巡抖如筛糠。此前许多年都没有见过,孟闯这时比任何时候都像他记忆里的哥,坚硬的壳被敲出一个洞,那样疼痛的包容。没事,闯祸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有哥在。
韩骁下意识地又想去拍受伤的脸,面对紧急情况偶尔会有急躁的习惯,没人告诉过他拍打自己脸的动作和孟闯一模一样。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好像他们连体婴儿一样生活的那些年,看不见的脐带始终将两个背向的人绑缚在一起。
哥!他终于出声,咬开针剂把针头送进孟闯的身体里,失血过多的虚影在他眼前重重叠叠,韩骁按着孟闯的胸口,作战服太厚,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心跳。有几个瞬间他几乎喘不上气,维持了多少年较劲的倔强轰然倒塌,孟叔--当年你也是这样慌乱地捂紧我爸爸的伤口吗?韩骁忽然懂了孟闯爸爸在以为他睡着的深夜坐在床边叹的气,拉上的每一下被子,航海回来每一次给他带各种礼物看他的眼神,原来被愧疚淹没是这样的,原来活着的人才在承受更绵长无法自愈的折磨,原来不会有任何人面对兄弟的鲜血无动于衷。
哥,你坚持住,我关掉上面的东西就带你出去。
韩骁咬紧后槽牙把孟闯往背上揽,尽量让肩膀避开几乎贯穿身体的伤口,任务已经完成,只差不能散掉的最后一口气。以前打篮球受伤崴了脚孟闯也是这么背着他,踏着小巷口落下的夕阳一起回家。十岁的韩骁挂在他身上,稚气地问哥你累不累?已经从学校篮球场走了一路,孟闯额头这时候渗出一点汗珠,他停下来,把韩骁往后背上颠了颠,笑起来。哥哥当然不累啦!
韩骁感觉到后背黏腻又湿热,他不敢去想是自己的汗还是孟闯腹部浸透的血,激光爆炸在门上炸开一个洞,他就向着那里猛。残肢......半截......是哪个敌人的身体被夹在重重合拢的门中间?没有同伴带他出去,但是这一次他决计不会再允许有人死在这里。
他怒吼着冲刺。孟闯的骨头硌着他的,小幅度地在后背荡来荡去。他抓得很紧很紧,腿上的伤口在肾上腺素的爆发下被修复了剧痛,负担着两个人的重量,除了和地面的沉重撞击没有其他知觉。不应该很痛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韩骁的脸因为发力和火焰的炙烤表情都要变形,孟闯在他背上却那么轻,不比十斤重的大米沉多少,不比鲸鱼一条十斤重的肋骨沉多少。
孟闯在对他说着什么,就在他颈后耳边,好近,热浪侵袭着两具紧挨的身体。可是韩骁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他扛着哥,在烈火和爆炸中像一只豹子一样扑出去。深海之外还是深海,但是只要冲出这里他们就能一道浮出海面,那里有翻涌天色和久违的光明。
关于为什么磕翊城
因为我磕cp从来都更注重精神方面的控制,所以无论是第一部还是第二部都磕翊城。
我眼中城队有点过于正经了,沈翊他骨子里就带着一种邪性,从桀骜不驯的天才画家到把自己伪装成温文尔雅的画像师沈翊,这一季更是有种走火入魔随时有可能发疯的感觉。城队这一季被调教的更像大狗狗了。
话再糙一点就是沈老师看起来更会玩(哪方面大家都知道的哈)属于艺术的浪漫与疯狂,光是想想就觉得小脸通黄,所以翊城磕起来超刺激的。
然后摸一段阮芳芳案城队手被打火机烧伤的片段,把我眼中的有点疯的沈翊展现一下。
沈翊一路跟着杜城来到车旁,急切的去拉他的手,刚刚那燃着的打火机直直的掉在杜城手上,他想看看人有没有受伤。......
因为我磕cp从来都更注重精神方面的控制,所以无论是第一部还是第二部都磕翊城。
我眼中城队有点过于正经了,沈翊他骨子里就带着一种邪性,从桀骜不驯的天才画家到把自己伪装成温文尔雅的画像师沈翊,这一季更是有种走火入魔随时有可能发疯的感觉。城队这一季被调教的更像大狗狗了。
话再糙一点就是沈老师看起来更会玩(哪方面大家都知道的哈)属于艺术的浪漫与疯狂,光是想想就觉得小脸通黄,所以翊城磕起来超刺激的。
然后摸一段阮芳芳案城队手被打火机烧伤的片段,把我眼中的有点疯的沈翊展现一下。
沈翊一路跟着杜城来到车旁,急切的去拉他的手,刚刚那燃着的打火机直直的掉在杜城手上,他想看看人有没有受伤。
杜城却在他的手握上来的瞬间挥开了。他本来就觉得烦躁又惶恐,被这样对待当即没控制好情绪吼了出来“你别动!!!”
杜城本就不满他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的态度,心里憋着气呢,被沈翊这么一激,立马就炸了“你还吼我,你知不知到我刚刚要是没有接住那打火机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你察觉到阮芳芳不对劲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队里联系。”
“我是想同你们联系的,但阮芳芳抢了我的手机扔到了电窑底下,我来不及。”
“沈翊,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及时的护住你,我不会永远在你身边……”
沈翊正拽着他那只受伤的手查看,听闻猛的抬头,他的眼眶猩红,就那么死死的盯着他,脸上的肌肉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抽动显得他像一头发着怒的狰狞野兽。
杜城从没见过这样的沈翊。
不一定有后续,大家看着玩儿
[关周/彬诚] 哈!我知道了你的小秘密!
*一个神奇的AU,突如其来的脑洞烤成一块饼。到后头已经放飞自我了,伙计们随便吃一吃吧。
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换一个小秘密,那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一)
小汪儿的笔在指尖打了好几个转,他心思不在这场内部表彰会上。会议室前头顾局和远道而来的白局滔滔不绝地夸赞和期间掺杂的、习惯性的“兔崽子”“臭小子”等让众人会心一笑的“宠溺”,都没有让小汪儿同志聚精会神。
心思不集中指间转着的笔就三不五时掉下去,笔杆摔在一个字没写的笔记本上啪嗒啪嗒地响。声不大,在寂静到几乎有回音的会议室里却很明显。头前白局还在满面笑意“训斥”赵馨诚...
*一个神奇的AU,突如其来的脑洞烤成一块饼。到后头已经放飞自我了,伙计们随便吃一吃吧。
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换一个小秘密,那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一)
小汪儿的笔在指尖打了好几个转,他心思不在这场内部表彰会上。会议室前头顾局和远道而来的白局滔滔不绝地夸赞和期间掺杂的、习惯性的“兔崽子”“臭小子”等让众人会心一笑的“宠溺”,都没有让小汪儿同志聚精会神。
心思不集中指间转着的笔就三不五时掉下去,笔杆摔在一个字没写的笔记本上啪嗒啪嗒地响。声不大,在寂静到几乎有回音的会议室里却很明显。头前白局还在满面笑意“训斥”赵馨诚的鲁莽,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打断。正好是口干舌燥,老白同志端起茶杯咕嘟咕嘟两口后举了那把极具威慑力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这个,老顾啊。咱们这个会是不是开得太长了?我看有些小同志快撑不住了。”
万众瞩目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被一群制服笔挺的刑警外加顶头上司一起瞩目是什么感觉?
汪苗同志在这一刻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坐他旁边儿的赵茜屈起胳膊肘拱了他一下。没别的意思,见天儿的饮料点心电影票的讨好,石头也能有点热度。更何况台上的顾局脸色已经开始不好看。
“白、白局……我这,我没困,我就是……”
“欸得得得,你甭废话啊。等会儿下了会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周巡也被这冗长的会议折磨得两眼发直,旁边儿赵馨诚除了在老白训他时有些精神,其余时间都低着头捣鼓手机。自个儿带的徒弟出洋相做师父的自然火烧屁股,三两句给人摁下去,又半弓起身子朝主席台上敬了个调皮的礼:“不好意思白局,这小子我回头训他去。您接着说、接着说。”
逐渐弥漫开的尼古丁让憋了快一个早上的男警员们多少心猿意马,周巡坐回原处搓了搓指尖,扭头一看赵馨诚还跟那儿捧着手机咬着牙傻乐就气不打一处来。胳膊肘朝人腰窝一送,整个会议室都回转着赵馨诚警官那一声亘古绵长九曲十八弯的:“嗷——!”
手机脱手后砸到桌面上,刚传来的一条语音大喇喇被公放出来:“好,等你回来就去吃。”
万籁俱静。周巡在那一条语音“滴”的结束后,抱着自己的胳膊极其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动作太大还把一缕卷毛甩到了眼前,周支队轻描淡写捋过那一条须,幸灾乐祸看台上两位领导歘白的脸。
赵馨诚被周巡一拐子怼得立正稍息向前看齐,直愣愣戳在那儿跟标杆似的。想去拿手机又实在不敢,同僚或玩味或惊诧的目光让他背心发毛。罪魁祸首浮夸的反应给他恨得牙痒痒,可老白那支调转头直直冲着他的“枪”,又让赵馨诚叫苦不迭。想找补点什么,口舌打结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疾手快嘴一秃噜,干脆越俎代庖给领导续了话:
“老白,那什么……咱就散了呗?你看这都吃饭的点了……”
这下老白的面子,算是被他下得彻底。赵馨诚一抹脸,不忍直视。
“呵,你小子……说了多少回开会手机要静音,怎么着!与会的大家伙儿里就你赵馨诚有伴儿?”老白抡着打火机往周遭指一囫囵,立刻得到群众热烈反应,“跟我这儿大庭广众的秀,我看你小子是又皮痒了!”
赵馨诚被这话羞得耳根发红,那么点小心思像是被铺展到操场上晾晒,热乎又空旷。周巡看着好笑却也不打算帮他圆场。同僚间已经有些微善意的轻笑传出,赵馨诚跟那儿满脸豁出去的悲壮:“白局,我检讨,我……”
“要去吃什么好东西也给我送一份,算你小子交检讨了。行,大伙儿散吧。别让人等急啦——”
座椅摩擦地面一阵欢腾,挨个儿走过同僚们都要在赵馨诚肩膀上拍一拍,说一句“恭喜啊”,“什么时候喝喜酒?”再嘻嘻哈哈出门去。周巡还揣着手老大爷似的坐在那儿不动如山,等最后的人把门合上,赵馨诚袖子都来不及撸就往身边儿扑过去:“周巡你大爷!你都跟谁说了,那些话你跟谁说了!”
警服板正的衬衫让周巡施展不开拳脚,一边儿抵抗老同学愤怒的铁拳一边儿寻找机会脱身:“我跟谁说了我!那不白局自己、自己说的吗,我的嘴你还信不过!”
“他们都知道了!”
“废他妈话吧!韩彬那条语音你自己磕开的,这儿又没有人耳聋!”
“馨诚,别闹。”
声音近在咫尺,赵馨诚一个激灵跟断了电的兔子似的一动不动。周巡冲他摇摇手机,屏幕上他之前和韩彬拿袁适逗乐的语音条又被播放出来,老同学晃悠着手正志得意满。
“周巡!”
(二)
小汪儿吃饱喝足叼着牙签把档案送回档案室,瞥了眼漏了条门缝的队长办公室。想着早上开会时自个儿师父的异样,丢掉牙签去敲了门。
“进!”
那头应门的声音有些含糊,大概是师父又在吃东西。推门一看还真不假,周巡举着个烤鸡腿啃得不亦乐乎,看他进来抽了张纸巾抹抹嘴:“这么自觉来交检讨?”
小汪儿揣在兜儿里的手不自觉缩了一下,他差点儿忘了这茬。随即拖出椅子笑嘻嘻坐过去,一边看他师父啃鸡腿一边打哈哈:“嗨,师父……那就,您还当真啦?”
周巡没说话,白了徒弟一眼。小汪儿见他这一眼就知道检讨是免了,得了便宜卖一卖乖总是不会错。兜儿里掏出一瓶儿童滴眼液放人手边去,周巡对付鸡腿的空儿瞄了一眼,拿起来给徒弟丢回怀里:“怎么着,要给我上眼药?”
“不敢不敢,哪儿敢啊师父。这不是看您会上一直眨巴眨巴地揉眼睛吗,想着您是不是这几天累了没休息好,这东西、您别看儿童使的,可好用了。您试试?”
没等到回答,“啪哒”一根鸡骨头扔在盒饭盖子上。周巡嚼着嘴里最后那一口鸡肉,揉着纸巾擦手的动作非常缓慢:要怎么跟小汪儿说自己不是眼睛疲劳,而是看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场景?
对面儿徒弟还眼巴巴等着他回复,周巡只得捞过那瓶粉嫩嫩的儿童滴眼液摆摆手把人赶出门去。等门关严实了才仰起头支撑开眼皮滴了两滴进去,他现在确实需要一瓶眼药水来为自己到底是眼花还是真的看见了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居然看见赵馨诚头顶冒出了一对毛茸茸还忽闪忽闪的,狗耳朵?
那对耳朵相当真实的出卖了出赵馨诚警官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对着手机傻乐呵时耳朵也跟着晃,被众人发现、老白训斥时,耳朵尖儿耷拉下来;最让周巡觉得有趣的是在那条语音公放之后,那对耳朵“呲楞”炸了毛,从本身的耳朵到看不见的耳朵都红了个透。
可奇怪的是旁人好像都对此视若无睹,这让周巡一度怀疑自己是睡眠不足产生了错觉。
直到赵馨诚扑过来抢手机,他看到老同学身后那条大尾巴并顺手一扯把赵馨诚疼得捂着屁股在会议室乱跳,他才确定这不是错觉。
这太离谱了。周巡吓得午餐多啃了一个鸡腿。
(三)
冷静下来的周支队撑着下巴很仔细地把记忆过了一遍筛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能看到的?好像是那天晚上和赵馨诚在大排档宵夜之后。案子不难办,是以这次合作被他俩当做了同学聚会。结案后等领导一宣布散场就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吃宵夜去。
啤酒上了好些,赵馨诚一手撸串一手举着瓶子和周巡碰杯,心情愉悦时容易失了分寸。连日排查抓捕加上心情蓦然放松,俩人多少都有点醉意。喝到最后,赵馨诚捏着根竹签敲盘子,扯着周巡的手在那儿嚷嚷“老周我跟你说!彬他、呃……他特别厉害,这么些年我、我就服他!”一句话来回颠倒三五遍,换了七八上十种说法,无非就是跟他炫耀自家顾问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了不得。
周巡抽了根签子给自己剔牙,听赵馨诚在那儿“彬”来“彬”去,说到最后居然还委屈起来:“可是……他不知道,老周!他不知道欸——”被呼唤的老周很是嫌弃地丢下那根签子,他不知道。他什么不知道,不知道的怕不是只有你这么个傻蛋。
“他不知道什么?”
“嗯……不知道我其实、其实挺羡慕依晨的。”
“羡慕小丫头做什么,赵馨诚你有出息没?”
“有啊!有出息,可是……他对依晨好啊。你不知道,彬对自己的女人那个宠溺程度,夸张!”
狗屁。周巡嘬嘬牙花子,不由得去想象一下这个误会如果传到当事人耳朵里会是什么样儿的精彩。低头就是赵馨诚半趴在桌上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老不耐烦地撸下胳膊上那只手,“你啊,有本事把这话当韩彬面说去,跟我这儿诉衷情,找错人了吧?”
“我不去。”
周巡给自己满了一杯啤酒,看着面朝他趴在桌上的赵馨诚,那双眼睛里哪有半点醉意。
“为什么不去?你不告诉他,他怎么知道。”
“反正……不去。”
恨铁不成钢,却偏偏好巧不巧他最能理解赵馨诚的鸵鸟心理。满上的那一杯酒被他推给了老同学,赵馨诚支撑起身子握住并不算大的玻璃杯,低垂的眉眼间是难得的失落:“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懂。有些事儿呢不说是个结,说出来指不定就是个疤。我也……”
最后一杯酒俩人喝的很沉默,直到涓滴不剩,周巡抹抹嘴凑过去拍了拍兄弟的肩:“欸老赵,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还共同的小秘密呢。赵馨诚笑着摇摇头,暗地里感叹一句周巡身在福中不知福。抬手揉了揉周巡蓬乱的发间,以及那对从刚才起就能看见的,浅色的猫耳朵。
周巡只觉得赵馨诚那只手像是扯着他的头发又像是抓挠着头皮,那块地方软软的泛着舒坦。这个感觉太诡异,等他看到赵馨诚头顶的那一对狗耳时,周巡觉得自己今天喝大了。
撑着下巴思考了老半天的周支队灵光乍现,昨晚他们算是交换了小秘密?虽然这个定义让一个大老爷们儿说出来简直不寒而栗,但事实如此也没办法反驳。那也就是说——
“我操!”
门外路过的警员们听着队长办公室那一声真情实感的抒发,都加紧了自己前行的步伐。
溜了溜了,周队发火了。
(四)
门再次毫无征兆的被推开,周巡刚想训斥又是哪个不长手的不知道敲门。一抬头,关宏峰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看着他,和他手里那面镜子。
“你这,怎么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镜子被手忙脚乱收进抽屉,周巡耙耙头发抹抹脸请人进来说话。
“嗨,没有。这不刚才小汪儿说我黑眼圈儿吗,我看看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周巡对那个插兜儿站在他面前的人发出了疑问:“关、宏、宇?”
对面的人显然也出乎意料。两相对峙十几秒,那头的“关宏峰”率先拧了拧脖子,摸摸下巴真心实意的发问:“这你都认得出来?有那么好区分吗我们哥俩儿?”
因为我看到了你头顶那对熊猫耳朵,而我确定我没有和你亲哥交换任何秘密他也不知道我的秘密并且我看不到他的耳朵,综上所述。
自从那天晚上开启了“天赋”之后,周巡发现但凡和他交心有过“小秘密”的人,他都能从人身上看出点儿什么——只是他没想到,关宏宇居然是只熊猫。
“什么事儿啊这是,还劳得你特意‘变装’出场?”
“没事儿,来逗你玩儿呢。欸!周巡,你……跟谁交换秘密啦?”
“我操,你怎么也知道?”
“就,看见了啊。你头顶那个,欸你想不想知道我哥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太有歧义。周巡窝在椅内白了对面一眼,“你是只熊猫,你哥难道还能是条鱼?”
“这就不厚道了啊。我哥他——我不告诉你,你自个儿看去吧。我找亚楠去了,走了啊。”
“得,您赶紧走。”
“你……真不想知道?你说你们俩怎么到现在还——”
“你他妈走不走?!”
(五)
是以在又一次的结案报告会之前,周巡终于是忍不住朝赵馨诚那对快耷拉到下巴的耳朵伸出了手。钻进发丝间,捏住、按下、揉一揉:
“啊——!”
周巡扬着被赵馨诚一巴掌拍开的手,看着自个儿兄弟捂着脑袋满脸通红的蹲到桌子底下去瑟瑟发抖。在接受了来自四方的谴责后,周队长摊平双手以示无辜:“我什么都没干。”
底下蜷成一团的赵馨诚已经恨不得要伸腿去踹他。大概是那蜷缩的模样容易激起母性,那头高亚楠、周舒桐连着赵茜挨个儿扒在桌边唤赵馨诚出来,那架势像极了哄一只躲在床脚的小奶狗。联想到那对耳朵,周巡乐了:“诶哟老赵,这就算打赌输了你也没必要钻桌子底儿吧,赶紧的出来,啊。别给你们老白丢脸。”
“老周,你他妈——给我等着!”
人是出来了,但声音还在抖。赵馨诚满面的通红和那双简直冒烟的耳朵周巡更好奇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那天被他揉耳朵也没这么大反应来着?
“大概是小赵那对耳朵,认主。”
关宏峰站在后头看赵馨诚拍打着身上的浮尘,低着声儿说这么一句。顺路斜着眼儿瞟一瞟貌似在看戏的,海港支队顾问。
“哟,老关。你还和老赵交换了小秘密?”
“没有,我猜的。”
不等他问明白缘由,那头折腾好自己的赵警官张牙舞爪扑过来要拼命。周巡脚一蹬从椅子上把自己拔起来,“欸欸欸有话好好说,我的错我的错行吧?谁知道你这双耳朵什么时候认了主……欸!别打脸啊等会儿开会呢!”
“我管你开不开会,有种的站直了别跑!”
“嘿赵馨诚,那晚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是你是吧?欸那个韩彬我跟你说啊赵馨诚他——”
“周巡你他妈闭嘴!”
最后,周巡和赵馨诚你揪着耳朵我踩着尾巴的不正经干架,被推门而入的老白举着“枪”平息下来。
(六)
关宏峰进门就看见周巡在窗户边儿弓着腰往外探,是个有些危险的姿势。他怕吓到人,正准备咳嗽一声给人预警,那头周巡朝后头摆摆手就小声招呼他:“老关老关,你快来看!”
看什么。关宏峰往外探一探头,楼下那片草坪上赵馨诚正蹲在一棵桂花树下拿着小树枝戳土玩儿。
“老关,你别说啊这老赵虽然看起来傻蛋,心里其实门儿清。啧,你看他那儿耳朵,耷拉的……哦对,你看不到。那耳朵耷拉的,快掉地上了都。”
周巡撑着窗台丝毫没有同学爱的嘲笑着底下失落的赵馨诚。险些被他脱口而出的秘密估计把赵警官吓得够呛,一整个结案报告会一句话不多说,连眼神儿都欠奉。难得的安静还让老白担忧他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被迫接受关怀的赵警官眼神儿不知道往哪儿飞了一飞,回应的声儿越发低。
关宏峰见着了,那眼神儿是越过桌面飞到一直低头看卷的海港支队顾问身上。周巡猜着了,桌子底下怼了怼哥们儿的膝盖叫他回神。
“他为什么不跟韩彬说?”
“谁知道呢,这傻蛋。就让他憋着呗,憋不住了总会说的。”
赵馨诚拨楞着土块还心有余悸,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周巡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句话会是什么后果。他开始有些后悔和周巡交换秘密,但转念想一想,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个同窗且同病相怜的兄弟了。抬头往上,看着窗边并排而立的俩人,赵馨诚忿忿不平:“身在福中不知福……”
头顶罩过一片阴影,落下碎花满头。赵馨诚蹲在原地甩甩头,不用猜也知道是谁——BOSS的香气太熟悉也太好分辨。
“在这儿干什么,不回去吗?”
“不想回去,脚麻起不来。你让开点,挡住我光了。”
阴影挪开了,韩彬撩起衣摆直接在草地上坐下。赵馨诚不去看人,一言不发专心致志戳土玩儿,好像那是世界上最值得他用心的工作。
“馨诚。”
“打住!周巡他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说。你别当真。”
说着话还往楼上瞪过去一眼,隔着三层楼还能接收到怨念周巡觉得下午那出可能真的闹大发了。
“我当真了。”
“你当——”
“啪啦”小树枝断在泥土里,赵馨诚也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怔愣间对韩彬伸到头顶的那只手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耷拉的耳朵被极其温柔的揉摸,从头皮炸开的酥麻迅速传导到每一个神经末梢。他想蹦跶起来撒丫子就跑,可那双手不容置疑地捏住了耳根。温热又潮湿的呼吸沿着淡香贴近,发间轻轻的挨蹭后留下一句让他没办法拒绝的真话:“我当真了,馨诚。你说怎么办?”
透过镜片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所有的神色:不可置信、迷惘、惊喜……转过头来时却满是委屈的湿润。
“彬……”
在那个阳光灿烂桂花香的午后,赵馨诚终于知道原来黑豹的耳朵也是软软的。
(七)
周巡对于赵馨诚歪着脑袋把耳朵送到人手心里去蹭还异常享受的行为十分嗤之以鼻,并实打实的把这个不屑化作了很响亮的一声:“嗤,还说我嘴不严。他那点小心思没捂过三天自个儿全给倒出去了。”
烟被碾灭在窗台上,周巡带着点愤怒的力道合上了窗。关宏峰看着桂花树下韩彬身后那条漆黑的尾巴绕成一个弧,想着应该是圈住了另一条大尾巴。老关同志眨眨眼又摸了摸下巴,侧过身子去看窝进椅内的周巡。
“周巡,宏宇是熊猫。”
“我知道,那天我看见了。没想到啊,真是。居然是熊猫。”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
从椅后伸过来一只手,盖在微卷的发间。关宏峰看不到,但周巡自己能感觉到,耳朵被准确无误地握在另一个人手里。和被赵馨诚捏住不同,周巡此刻只庆幸自己坐在椅子上,不然腿软摔个屁股墩儿就太丢脸了。
桌上还摆放着前些时候用来观察耳朵的镜子,关宏峰没有得到回答手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周巡看着镜子里那只捏着自己耳朵的手,突然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老、老关,有话咱慢慢说……你先、先放手呗,我这几天没洗头了都。”
触感太强烈,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赵馨诚被他捏了耳朵会是那样的反应。虽然本质上并不相同,但效果是出奇的相似。这种感觉太难挨了,因为太舒坦。
指间的发丝干燥又清爽,老关同志对这类明显编瞎话的行为只报以一个微笑。从椅背探下身去,吻了吻他猜测的应该是耳朵的地方。
下一刻,关宏峰看见自己的手指间,长出了一对浅色的猫耳。
(八)
已知,关宏宇是只熊猫,关宏峰和关宏宇是孪生兄弟。
问,关宏峰是什么?
(九)
“老关他是只熊啊。就那种东北棕熊,冬天可暖和了。”
End.
设定:与人交换过不为人知的秘密或两人心灵相通心有灵犀时,才能且只能看到对方的“本体”。这个解释……emmmm,伙计们自行理解吧。
叨叨:这个AU之前看过一位太太写过,但请原谅我实在记不得是哪个圈的哪位太太,如果有知道的小伙计,还请提示一下,啾啾。
顺便, @迷糊 糊老师!我这么可爱,您看您的幼儿园可以收我吗!
【关周】任谁不说一句登对
he 无脑谈情说爱不工作 1w+
假设没有白夜破晓,接白夜追凶结尾
番外《抽掉半包烟的时候关宏峰在想什么》
「最主要的是,你俩往那一站,任谁不说一句登对。」
「关宏峰觉得自己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条鱼,在长久黑暗里窥探到周巡心声的同时从他身上偷来重新活过来的生机。」
01. 叛徒
周巡早该知道关宏宇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前两天在市局当着他的面把自己交了底,这人倒好,一出来转头就全吐给了他哥。
“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会干架,记性还这么好呢。”周巡紧咬后槽牙,喇叭...
he 无脑谈情说爱不工作 1w+
假设没有白夜破晓,接白夜追凶结尾
番外《抽掉半包烟的时候关宏峰在想什么》
「最主要的是,你俩往那一站,任谁不说一句登对。」
「关宏峰觉得自己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条鱼,在长久黑暗里窥探到周巡心声的同时从他身上偷来重新活过来的生机。」
01. 叛徒
周巡早该知道关宏宇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前两天在市局当着他的面把自己交了底,这人倒好,一出来转头就全吐给了他哥。
“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会干架,记性还这么好呢。”周巡紧咬后槽牙,喇叭拍得震天响。
关宏宇在副驾驶嘴角一抽,“我说周巡,咱能有点素质吗,你这动静扰民了知道吗。”
一脚油门开到支队门口,周巡一个急刹把人甩到玻璃上,关宏宇还想声讨,对方不给他机会,解开安全带,架上墨镜,对着倒车镜捋一把刘海,拉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关宏宇心想糙老爷们天天臭美个什么劲儿,对面车门扇过来的风夹着一句“赶紧他妈的滚下来!叛徒!”直扑面门。得嘞,周大爷惹不起,关宏宇咂巴着嘴,慢悠悠挪出来了。
办公室里,周巡瘫在椅子上,第二十五次对着对面沙发上的人叹气,关宏宇终于坐不住了。
“不是周巡,你脑子有病就去治,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是,我是跟我哥转达了你的表白,那又能怎么样啊?你至于在这跟我扮演苦情心碎小姑娘吗,你案子都破明白了?”
“表白个头啊,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又行了,我告诉你关宏宇,”周巡压低声音,“你赶紧去把你哥给我换回来。要因为这事耽误支队的破案率,你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关宏宇一听这话乐出声来,“周巡,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屁大点事顶破天,我哥才不会因为你这几句话被影响呢,你放一百个心。诶我说周队长,你这表情我怎么看着还有点失望呢,怎么,想让我哥也和你这个怂样子一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是吧。”
在周巡把文件夹砸过来的前一秒,关宏宇灵活闪身一躲,擦着边摸到门把手,“拜拜了您,行了,等着我哥上岗吧。”周巡重新坐到办公桌前,心想着终于把这祖宗熬走了,端起茶杯吹开茶叶,刚要吸溜一口,门被重新打开。
关宏宇探进来一个脑袋,“周巡,你不会真苦恋我哥吧。”
一声中气十足的“滚”响彻整个长丰分局。
02. 登对
回到家里,关宏宇跟他哥表演了一遍今天逗周巡的经过。
“你别说,哥,我倒真觉得周巡这小子看上你了,你是没看到他那抓心挠肝的没出息样儿。不过周巡当我嫂子,也算能说得过去,毕竟知根知底的,我这先批准了。诶哥你俩成了可得请我吃饭啊。”
他假装看不见关宏峰越来越冷的眼神,去冰箱拿了罐啤酒,坐在茶几上开始输出。“哥你也是要当大伯的人了,身边一直没个人也不是个事,晚上睡觉我都怕咱爸妈托梦来找我兴师问罪。说真心话,我真觉得你和周巡挺配的,是吧,你看看你俩快二十年交情了,整天脸对脸肩并肩出生入死的,他长得挺不错,身材嘛,看着也挺带劲儿。”
“最主要的是,你俩往那一站,任谁不说一句登对。”
关宏峰干脆懒得看他,关宏宇一看他哥居然没制裁他,更来劲了。“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听完周巡那一大通表白之后大半夜不睡觉去天台抽了半包烟,好家伙,第二天早上我一摸烟盒空了一半,我以为咱家进贼了呢。你可千万别觉得俩男人这事是十恶不赦的死罪,现在二十一世纪了,早不搞老封建那一套了。这多难得啊,你这铁树开花,老来俏呢哥,我绝对是双手双脚支持你。咱爸咱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说去,妈要是知道你有个伴,只会希望你们过得好。”
关宏峰听到这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本来应该写着案情分析的纸上只写了一个周巡的名字,旁边密密麻麻画满了问号、对勾和叉,不难看出写字人的纠结和烦躁,他盯着自己的笔迹轻叹一口气,听来像是心疼和无奈,落在那人名字上,像丝绸搭在易碎玻璃品。
“我去支队了。”关宏峰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撕掉那页纸,戴上围巾出了门。
关宏宇的话重新响在脑中,他想起弟弟当时给自己复述周巡的剖白时那种天光乍泄的感觉,“濒死的鱼”,当时他脑子里这样想,“一条在水里快窒息的鱼终于吸入一缕氧气。”
关宏峰觉得自己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一条鱼,在长久黑暗里窥探到周巡心声的同时从他身上偷来重新活过来的生机。
淹死的鱼,关宏峰插在兜里的手摸着那页纸边缘不规则的锯齿状,在敲响门的那一刻恢复了那副永远势在必得的漠然表情。
03. 单相思
副支队长办公室内,周巡正在听周舒桐和赵茜汇报早晨刚接到的一起报案。
“进!”关宏峰推开门,周巡撩了一把刘海,“老关,来得正好。一早接到报案,又出两条人命,不过倒是不用破了。周儿,来给汇报一下。”
“关老师,是这样的。今早七点我们接到群众报案,目击者在津华家园北区一楼下绿化带中发现一名女子的头颅,随后一声巨响,一中年男子坠楼,正好落在这个被害人头颅的旁边。据我们走访调查得知,两名死者是夫妻关系,居住在津华家园北区五号楼一单元1002室,在小区楼下经营一家大排档。邻居声称今天早上六点半左右,听到他们家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和砸碎家具的动静,大约二十分钟后,被害人赵某,也就是妻子,打开家门似乎是要乘坐电梯下楼,被他丈夫王某扯住头发拖回家中,随后邻居看到王某从厨房手持菜刀出来关上了房门,再然后就听到屋内女人的惨叫和孩子的哭声。大约五分钟后,我们就接到了报案,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赵某王某发生争执,王某持刀砍掉了赵某的头部并从十楼的窗户扔下,随后他自己也跳楼自杀了,他们的女儿王某,五岁,在一旁亲眼目睹了全程。现在我们已经安顿好现场,技术队和法医队也已经收工,关老师,情况就是这样。”
关宏峰静静听完,点点头表示了解。“行了,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吧,赵儿,你去那个大排档附近继续排查一下这夫妻俩的情况。”周巡手一挥,办公室里就剩下了他和关宏峰两个人。
“哎,老关,你说这孩子太可怜,还这么小,眼睁睁看着爹砍了妈,又看着爹跳楼,这不得留下一辈子的心理创伤。这情杀也忒残暴了。”
周巡点上一根烟,他今天穿了那件白色毛衣,脸隐在烟雾后面看不清表情。关宏峰在他对面坐下,“这个案子不复杂,仔细走访一下夫妻俩周围的人,了解他们的婚姻和感情状况,基本可以确定杀人动机。”
烟雾淡了,关宏峰说完话并没有把目光从周巡脸上移开,这是他俩自表白事件后第一次见面,关宏峰此时此刻盯着周巡的眼睛,像是要挖掘出什么信息。
周巡被他盯着一脸懵,“不是老关,我脸上有东西?我早上吃完饭擦嘴了啊。”说着拿起一旁桌子上的墨镜,自顾自照起来。
“什么都没有啊,怎么老关,咱才两天没见,你至于这么想我?”
浅色的,关宏峰想,周巡的瞳孔在光下是浅色的。他终于垂下眼,摆弄着手套,莫名想到一年前那起碎尸案周巡从他手中接过的那只白猫。他唇角勾起一度,手不自觉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再抬起头,周巡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关宏峰并不多留,拉开门的瞬间,他心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单相思”,他自嘲地笑笑。
办公室里,周巡看着人利索地拉开门连个背影都懒得留,重新瘫回椅子里又点上一根烟。
难道刚刚露怯了?他懊恼地暗骂一声,早知道就不说后半句话了,这下好了吧,更招人烦了。周巡郁闷极了,盯着窗外想老关这么正经死板的人,自己一定不能再露馅了,要不连同事都没得做。
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周巡长叹一声,“单相思啊单相思。”
04. 骗子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小汪一边往周巡办公室走一边嘟囔,“师父不对劲就算了,怎么最近关队也跟着不对劲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小汪多想,杀妻跳楼案结案很快,刚刚周巡在会议室嚷嚷着大家伙下班去吃顿好的,他请客。
这种没费什么劲的案子还吃上庆功宴了,小汪撇撇嘴,他这师父啊想一出是一出,那还能怎么办,只能牺牲下班时间由着他呗。
剩下几个人自然也是不好意思拒绝正亢奋的周巡,只能寄希望于关宏峰身上,希望这位从不耽误下班时间的领导能像往常一样拒绝周巡的不合理要求。可谁能想到,关大顾问听到这话,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看向手舞足蹈的周巡,竟然点了头,“好啊,正好大家放松放松,一起吃吧。”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茜儿,我没幻听吧,关队居然同意下班后聚餐???还是周队提议的?不会被夺舍了吧,坏事了,咱支队有不干净的东西!”小汪像被雷劈了一样瞪着眼睛。“你没听错,汪道士,快收拾收拾走吧。”
周巡选了支队附近的一家露天大排档,领着几个人在离路灯最近光线最亮的一桌坐下,大手一挥让周舒桐和赵茜想吃什么随便点。汪儿又开始耍宝,“师父,今儿兜里肯定揣了不止一百大洋吧。”周巡让他快滚,他很眼力见儿搬酒去了。
又只剩他和关宏峰两个人。“老关,今儿破案子高兴,你陪哥们整几口。”说完呵呵傻笑两声,开始研究桌子上的一次性餐具。关宏峰静静看着他表演,不出声戳穿。
菜上齐了酒也下肚了,周巡今天一反常态没有高谈阔论,光忙着夹菜倒酒劝这个吃哄那个喝,整的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顿庆功宴吃得食不知味。小汪一刻不眨眼盯着周巡,致力于分析他师父的面部微表情,夹菜的手还是一刻不停,倒是没耽误吃。
一顿饭下来,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他师父绝对恋爱了。
汪儿,哦不,现在应该叫他汪尔摩斯,饭也吃不下了,坐也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参透世间一切奥秘,但奈何他现在没办法把这个结论和任何一个人分享。他看着已经喝多的周巡,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他师父的爱情必须由他汪苗来保驾护航,容不得一点差错。
想到这,汪儿当即决定让一滴酒没沾的关队护送他情场失意借酒消愁的师父回家,给俩人叫了代驾看着人上车后,汪儿决定明早上班给周巡办公室添两盆绣球,据说旺桃花。
车上两个人挤在后座,周巡已经喝的神智不清,关宏峰一滴酒都没喝。一开始周巡好说歹说灌酒没得逞,到后来他也放弃了,一瓶接着一瓶自己吹,关宏峰冷眼看着他,倒也不拦着。
周巡凑到关宏峰身边开始耍酒疯,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让代驾把后座的灯打开。
“老关啊,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你自己一个人能过明白吗,啊?我看啊,小周就不错,对你百分百崇拜,一看见你就两眼放光,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呕…没事我没事,你听我说…她周舒桐,天天跟着你,跟小尾巴似的,你就一点都没动过心,老关?呕…还是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哥们给你介绍…”
周巡话没说完一歪头睡死过去,关宏峰示意代驾打开周巡那侧的窗户,微微挺直背让人正好枕在他肩膀上。他转头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周巡的发顶和一截挺直的鼻梁。
骗子。关宏峰想,却不自觉笑起来。
周巡一定不知道他刚刚说这一通话的时候,表情有多委屈,好像谁把他的宝贝抢去了他还故意装作大方不在意,漏洞百出。
晚上十点三十二分,关宏峰在昏暗狭小充满酒气的车内再一次尝到那股让他重新活过来的氧气,“跟小尾巴似的”,他闻着周巡身上烟草和酒精混合的味道,在心里反驳道。
“周巡,你才是唯一的尾巴,从十五年前开始。”
05. 傻子
关宏峰作为编外顾问,第二天没来支队。周巡看着桌子上的煎饼果子和咖啡,还有对面抱着一对绣球花笑得一脸谄媚邀功的小汪,他有时候真觉得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也就这样了。
“早餐我心领了,汪苗,你在这杵着身上还插两盆花是要干什么?滚去干活去!闲得一天到晚。”
“哎不是师父,我都知道了,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吗,没什么见不得人哈,你这个年纪,啧,也正常。”
周巡越听脸越黑,“胡扯些什么东西,有屁快放。”
小汪一听这话,一屁股坐上桌子,“师父,你暗恋谁,告诉我呗我去帮你,保证给你稳稳拿下。”周巡一口咖啡喷出来,抬手就要扇过来,小汪麻利一躲夺门而出,嘴里还喊着“周队你别不好意思,你不跟我说我就自己猜了哈…”
周巡呛了好大一口咖啡,咳嗽老半天终于缓过来,拍着胸口暗叫不好,难道最近没藏住,怎么就被小汪给看出来了,那下一步他岂不是就猜出来是老关了?不行,绝对不行,自己的心意怎么能让别人给说了去,这样下去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不保,周巡一口咬掉半个煎饼果子,开始思考自己主动捅破窗户纸的可行性。
煎饼果子还没吃完,思考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周巡悲催地发现,他和他们家老关之间压根就不是那层窗户纸的问题,那他妈隔着的是一堵厚承重墙啊,周巡大骂一声操,煎饼果子无妄之灾。
一直到下班,周巡一直散发着低气压,在办公室里骂了不下五个下属,搞的整个三楼乌烟瘴气,小汪终于又鬼鬼祟祟溜进他办公室,直接无视周巡的怒火,绕到人跟前,两眼一眯,吐出三个字。
“关宏峰。”
周巡一下子熄了火,猛地站起来捂他的嘴,伸着脖子检查门关没关。汪儿挣扎出来,“行…行了师父,我关门了,没人听见。我分析了一整天,你看哈,你平时下班没啥社交,天天单位小区两点一线,所以我推测肯定是咱支队的人。但是吧,你平时那个拽样子,对谁都像欠了你钱一样,唯独吧,对关队一个人特别在意。”说到关队的名字,小汪条件反射停下来偷偷观察周巡的表情,见对方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小汪摇摇头继续说下去。
“你看哈师父,之前你老是怀疑关队和他弟有联系,对人家那可谓是步步紧逼刀刀不让,但是你有点太在意了,在意的像是生怕他出差错一样,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哪有人对前领导这么变态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别拿你正义那一套出来挡枪,反正我是不会怀疑关队这样的人包庇罪犯的。”
听到这,周巡无意反驳,回过神来坐回椅子,点上一根烟示意小汪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继续盯着关队了,但是你变得…”,说到这小汪眼巴巴盯着周巡,不肯说下去了,周巡皱眉叩了叩桌面,催他快点。“变得有点…柔软。”他嘴一快说出这个词,立马跳到周巡脚程范围外,生怕屁股挨踹。
周巡竟然也没生气,接着让小汪分析。“那我接着说了哈,你保证不打我。你老是盯着人家关队的侧脸和后脑勺看,啧啧啧,那眼神,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师父,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你特别关注关队的状态,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就能改变到嘴边的话头,说白了你就是唯关宏峰主义。”
唯关宏峰主义,周巡在嘴里咂巴了一圈这个词,美滋滋接受了。他搂着小汪的肩膀把人送到门口,好声好气在他耳边威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就要他好看,小汪也是个见好就收的,脚底一抹油溜了。
周巡觉得人真是神奇,这傻徒弟才一天不到就让他刮目相看,这一通说的居然还挺到位。他从第一层抽屉里扒拉出牛肉干,一边嚼一边腹诽:连小汪这个棒槌都能看出的事,怎么你关宏峰堂堂刑侦天才却看不出啊,你到底是天才还是傻子?
被人在背后暗暗吐槽是傻子的当事人此时此刻在家里打了个喷嚏,正对着写着周巡名字的那页皱皱巴巴的纸戳戳画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周巡这个傻子,真觉得我看不出他那些小动作小心思吗?
06. 胆小鬼
他想通了,坐以待毙机会为零,他周巡绝不当胆小鬼,死也要死得值。
行动派向来一不做二不休,他懒得纠结他俩之间到底是承重墙还是窗户纸,也懒得打听关宏峰的意思,周巡现在就像有了心上人的山匪大王,一秒都等不及要把人掳来绑床上,所以他决定今天下班就买两瓶高度酒直奔他心上人家里,逼婚,周巡脑补出这个场景,自己在办公桌前傻笑。
结果周大队长今天时运不济,本以为幸福在下班后向他招手,谁能想到一年前孟仲谋军火案牵扯出的辛怡集团前些日子在津港频繁露头,今天终于时机成熟,市局立刻下达了抓捕令。周巡作为长丰支队的一把手自然是要上阵,他没有一句怨言,只是照例不愿意穿防弹衣。
“今儿这阵仗大情报准,保准万无一失,我就免了这死沉死沉的累赘了,穿着碍事。”旁边的汪儿全副武装一听他这话,瞪着他师父,作势要开口提醒他什么,周巡一下子就哑火,任命接过小汪递来的防弹衣,“得嘞得嘞,特殊时期。”
周巡昏死过去的前一秒脑子里闪过“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难以捉摸”,这次行动确实情报极其准确,不仅精确定位了这次军火交易时间地点,还根据交易双方的人数和武器情况相应做出了不同行动预案,本来速战速决将他们一网打尽,可在撤退途中,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端着枪从角落的垃圾桶冲出来,枪口正好对上断后的周巡。
来不及躲开,一枪打中周巡左侧肋骨,短距离和子弹超强的冲击力一下子将他向后掀翻好几米,周巡枪脱了手,后脑勺正正好好撞上堆在一旁的废铁桶,来不及发出一声指令就昏死过去。
缓缓睁开眼,左胸下方和后脑传来的阵痛让周巡呲牙咧嘴倒吸几口气,眼前先是发黑,适应光线后他看到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和自己上方的吊瓶。他微微向左转头,结果扯到了脑袋后面的伤口,他一下子感觉有人拿刀刺进了他后脑,生理性眼泪瞬间逼出来。关宏峰一下子探过来轻轻抬起他脑袋,把人安顿好,开口道,“周巡,任务很成功,那个对你开枪的孩子也已经及时被小汪控制了,没再继续伤人,放心吧。”他一顿,“你…昏迷十三个小时,医生说是中度脑震荡和左侧肋骨骨折,需要静养。”
周巡在看清床边人是谁的那一刻就脱力闭上眼睛,关宏峰用棉签蘸水给他润了润嘴唇,他想抬手却像没知觉一样,感受不到胳膊在哪里,浑身上下只能感受到疼,除了疼还是疼,哪都疼。
真他妈惨,周巡苦笑,下一秒他就听见身边人的声音响起,“周巡,你出院之后搬来和我一住吧,小宇搬回他和亚楠原本的家了,我家现在就我自己,你出院没人照顾不方便,小汪我不放心…如果你介意我现在这套房子的话,我还有一套小一点的公寓,不过离支队远了一点,可能以后你上下班不太方便…”
周巡再也顾不上什么疼不疼了,他只觉得现在血往脑门冲,如果他不表示点什么就枉为一个正常男人。他忍痛转向关宏峰,开口沙哑道,“老关,你这是在求婚吗?”
关宏峰愣住了,下意识站起身制止了想要撑身坐起来的周巡,“你干什么,还缠着绑带呢,别乱动。”周巡在他扶住自己肩膀的手里卸力,疼痛重新袭来,像是余震,他执着于那个答案,“老关,你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周巡眼睛亮亮盯着他,眼神却不催促,像一只不敢奢求美味零食的大狗狗安静乖巧看着主人。
为什么要这样可怜兮兮看着我?关宏峰轻叹一声,没办法骗他,“周巡,我不喜欢男人。”
周巡一下子笑出声,“嗨呀老关,你紧张什么,我这不是怕你在这陪床太累,讲个笑话缓解一下医院这气氛嘛,你想哪去了,哥们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男人了…”
关宏峰静静垂眼看他,眼里的心疼不加掩饰。他想,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周巡就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漏洞百出的不敬业演员,笑像是哭,下一秒眼泪就要泄洪。
“周巡,”关宏峰耐心耗尽,钳住病床上人肩膀的双手松开,“我是胆小鬼,我不喜欢男人,但我喜欢你,从你意识到你喜欢我之前,当然了,也从我意识到我的心意之前,这份喜欢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周巡张了张嘴,他终于从对方嘴里听到困扰自己已久的话,应该高兴才对,他呆呆提起手,关宏峰很配合地俯下身子靠近他。周巡指尖碰上他额头,关宏峰注意到他被纱布缠起来的脑袋上有一撮头发呲出来。
接着他听到周巡说,“老关,你怎么抢了我的词?”
关宏峰笑起来。
07. 病号
多亏了关宏峰的悉心照料,周巡半个月不到就出院跟着人回家了。
等红灯间隙,周巡在后座扭着身子扒拉前排椅背,开玩笑说房东先生能不能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免了房租,被司机兼房东在内后视镜一眼瞪回去,惨兮兮耷拉着脑袋。
周巡的衣服是关宏峰一早从他家里收拾回来的,日用品是提前去超市里一水儿采购的,周巡一进门对上客厅中央的轮椅,真诚发问,“老关,我是脑震荡加肋骨骨折,不是瘫痪了,你整这玩意儿干什么?”
关宏峰把从医院拎回来的大包小包放在玄关,弯腰给周巡拿拖鞋,“医生说了你不能剧烈运动和长时间站立。”
“哎呀,没那些子瞎讲究,我什么身体素质你还不清楚吗?哥们那一届堂堂武状元,天天坐个轮椅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关宏峰小心扶着人到沙发上坐好,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平静开口,“周巡,我应该清楚你的身体素质吗?”
周巡一口水差点没呛死,看着对面人波澜不惊的样子,连连感叹他们家老关真是腹黑闷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谁让他周巡就吃这一套呢。他喜滋滋打量着这个早就被他摸透的房子,恨不得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他刚想开口问关宏峰老虎呢,那人抱着枕头倚在卧室门口,“床单被子和枕头都是新换的,晚上你睡床,”周巡脑袋一歪,“我就睡在沙发,你别关卧室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关宏峰穿着背心抱着纯白色枕头的画面太新奇,周巡生出一点恶趣味,“老关,话说我之前突击你们家的时候,从来没发现过你这床上有两个人一起睡的痕迹,怎么,平时是你睡沙发还是你弟睡沙发啊?”关宏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转身回房间放下枕头后过来挨着人坐下,胳膊绕到周巡身后,轻轻拨开后脑勺的头发查看他的伤口。
周巡从善如流向后一躺,心安理得倚在人臂弯里,关宏峰把胳膊向下稍稍一压,避开怀里人的伤口,顺便让周巡枕得舒服一点,“老关,你平时和关宏宇坐这看电视也离这么近吗,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觉得你家这沙发,啧,有点小。”
周巡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了半天身旁的人不说话,他也不恼,刚想直起身子站起来活动活动,关宏峰无奈又带了点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周巡,你和小宇不一样。”
周巡要直起身的动作僵住了,关宏峰这时候显然也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只是舒展了一下一直被人靠着的这半边身子,顺带追着周巡抽身的方向向人压了过来,好像要把人包裹住。然后关宏峰停下来,歪歪头盯着周巡,眼里的询问意味再明显不过,周巡要是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那这十几年交情也算白混了,所以他立马瘫回人臂弯,突然觉得就这样一直待下去也不错。他终于安静下来,黑着的电视机屏幕映出两个人偷偷扬起的嘴角弧度,和关宏峰垂下眼看向怀里人时悄悄红了的耳尖。
支队给周巡批了年假修养,小汪上门来慰问他光荣负伤的师父,拎着一麻袋核桃和半扇排骨一进门嘴里就喊着恭喜恭喜。周巡诶了一声上去就要踹他,被关宏峰及时抓住,“汪苗你几个意思,我他妈都这样了你还在这恭喜?还有这核桃和排骨什么意思,以形补形也没你这样的。”
“不是啊师父,我们大家都快担心死你了,但你和关队这不是,啧,得偿所愿了吗,好事啊!”
关宏峰听到这话摸了摸下巴,不自然干咳了几声,接过他带来的大包小包去了厨房,周巡懒得搭理这傻徒弟,招招手让他搀着自己坐进轮椅。小汪围着轮椅和周巡左摸摸右敲敲,研究了半天,抬起头两眼放光,“周队,这玩意拉风啊,能飙到多少迈?”还不等周巡的巴掌扇过来,厨房里传来低低的笑声,拉风的周巡看着蹲在旁边扒拉轮椅呲着牙笑的小汪,白眼要翻上天了。
后来小汪回想起他当年一个人能打趴十几个混混的师父在那个阳光很好的中午坐在轮椅里冲着关宏峰喊肋条骨疼的时候,脸上竟然丝毫找不到堂堂刑支队长的做派风范,小汪仔细思索了半天,终于拍着手确定,对,周队当时就是一个装可怜博同情的无赖,嘴里还喊着“我可是个病号啊”。
说到这他浑身刺挠,每每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恶心极了,可偏偏还有人就吃他这一套,他回想起关宏峰当时眼里不加掩饰的笑意和…宠溺,小汪痛心疾首,仰天大喊造孽啊造孽,爱情使人盲目爱情让人变傻子啊。
08. 遗书
周巡就这么在关宏峰家住下了,本来只是为了照顾病号,但是周巡拆了纱布绷带满血复活后,搬家这回事也没被人提起过,两个人就这样搭伙从春天到秋天。
关宏宇每次进门高喊“哥!嫂子!今儿吃啥啊?”,周巡抗议了一百次这个称呼,最近也渐渐免疫,在沙发上嚼牛肉干头也不回应道,“你哥在厨房。”关宏宇一听喜得合不拢嘴,高低让周巡和他哥把欠的那顿饭给他补上,“周巡,你真该感谢我当时一语点醒梦中人,要不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伤春悲秋呢。”
周巡不置可否,他现在别的不说,脸皮倒是被关宏宇和小汪磨得越来越厚。最开始他像一只被人踩到爪子突然炸毛的缅因猫,一边弓起背一边冲着罪魁祸首露出尖牙,退到主人怀里寻求靠山,后来被人招惹的次数多了,缅因也看出来主人是抱着看热闹的观望态度,逐渐脱敏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能力,还能靠在主人身边优雅地舔猫爪。无聊的人类,缅因蜷缩在沙发中央,瞳仁在光下收缩成一条竖线。
后来有一次关宏宇说漏嘴,把那张写了周巡名字的纸捅了出来,那天晚上,周巡一直缠着人不放,非要亲眼看看这张“情书”。
“老关,你能不能敞亮一点,我人都在这了,一张纸还不能拿出来看看了,你快点别墨迹,我保证不笑话你,老关,你别关门啊…”
“周巡,我洗澡。”关宏峰把人堵在厕所门口,扯下周巡不老实的手,无奈跟人解释,“那张纸之前被我撕下来揉皱了,真的找不着了,上面就写了周巡俩字,你想看什么啊,还有,那不是情书。”
小气鬼,周巡听着浴室里哗哗啦啦的水声,躺在床上半天没翻一页书。
其实情书关宏峰还真给他写过,他俩刚确定关系那一阵,周巡总是不习惯这关系的转变。试想当了你十六年老师、领导、同事的人摇身一变变成爱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和你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算周巡这样心理素质过硬的人也搞不定。他那时候每天无所事事,话也变得很少,唯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在关宏峰身后,看着对方做各种事。关宏峰时常打趣,“周巡,你到底谁才是我的尾巴?”周巡搞不懂,为什么老关就能大大方方适应新身份,或者说和他做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自然程度就好像他俩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是两块彼此嵌合的拼图。
周巡不爱平平淡淡那一套,关宏峰深知这一点。外人眼里的冷静自持在周巡面前自动被撕碎,亲手捧上来自自己体内的爱欲和死欲,关宏峰不担心吓到周巡,因为他读懂周巡眼底沸腾的征服和享受。
爱欲最浓烈时在凌晨,没关严的窗户漏进来丝丝凉风,周巡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遇到冷空气打了个冷颤。关宏峰在上方一顿,撩起周巡被汗打湿贴在额前的刘海,露出那人浸出生理性泪水的一双美丽眼睛,眼尾处上挑的那一抹阴影在微弱光线下看起来像悬崖,蛊惑着关宏峰跳下去。周巡双手攀上他后颈,随着海浪起伏闭上眼睛,关宏峰俯身贴近,额角的汗滴蹭在身下人长卷微颤的睫毛上,他用指腹轻轻为他抹去,周巡的眼皮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凌晨时分人的视力会变好,关宏峰清晰看到爱人眼皮下透着淡青色的细密血管,像是某种植物的根系。
天光乍亮的一瞬间,两个人听到心跳共振被无限放大的轰隆声,关宏峰沙哑的声音隐在心跳声之后。
“周巡,我跳下悬崖了,我要把你写成我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书。”
良久,周巡终于从余烬中回魂,眼神慢慢聚焦,他眯着眼睛笑起来像只吃饱喝足的猫,让人看着想亲。
“谁他妈要当你那破遗书,老关,我是你写下的情书。”
09. 浅色眼珠
秋天短暂经过,周巡在冬天来临前恢复了正常工作强度,最近支队案子少的出奇,关宏峰作为编外顾问自然不用天天去报道,只是他每天热衷于接送周巡上下班。
傍晚时分关宏峰等在支队门口,下班的同事经过他时都会心照不宣打招呼,“关队,等周队呢。”关宏峰点点头微笑示意,丝毫没有从前的冷漠阴郁,等到周巡风风火火携着室内的暖空气在他身边站定,“回家咯,老关!”关宏峰身上的冰山完全消融,只留下一汪水。
他们会在散步回家的途中拐进超市,周巡在前面对着各种蔬菜水果指指点点,“老关,这个西兰花长得标致,一看就顶饱。”“老关,这西红柿不行,都皱皱巴巴的。”“老关,这菠萝颜色真黄,肯定甜。”“老关…”“老关…”,关宏峰跟在他身后,默默把他夸过的食材一样一样塞满推车。
零食区是必逛,在周巡把第五包牛肉干扔进推车的时候,关宏峰终于出声提醒,“周巡,家里还有三包。”周巡从货架转过身,手里还抓着第六包,他快速眨两下眼睛盯着人看,“我知道啊,可这个保质期很长,不用怕过期。”关宏峰低下头把车里的几包零食规整好,哎,周巡的美丽眼睛怎么总是对他杀伤力这么强。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往家走,津港的大街小巷种满法国梧桐,这样的深秋总是落叶铺满地。周巡走在右侧,有一搭没一搭和关宏峰讲支队的事,脚下专注挑又卷又脆的法桐叶踩,沙沙声和过往车铃声吆喝声混在一起,关宏峰侧头看向他微卷的刘海和一张一合的双唇,鱼不再会淹死。
冬天来得很快,气温骤降十几度,连带着大案小案不断,关宏峰不再步行接送家属,改为开车。比下班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周巡终于拉开副驾驶裹着一大股冷气钻进车里,一边搓手一边哈气,等他扯过安全带回身扣上,关宏峰把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塞进他双手间,“老关,我是真羡慕你不用来支队面对这一堆破事儿,你都不知道这一伙棒槌能干出什么…嗯,今儿这栗子甜。”
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周巡顺手把剥开的栗子递到开车人嘴边,关宏峰低头咬住,“嗯,是很甜,回家有惊喜。”
原来是一只白色的猫,周巡一进家睡衣都来不及换,窝在沙发上抱着被关宏峰用夏凉被裹成一团的小棉花,“我早上送你上班回来把车停在楼下,这小家伙就在旁边树丛里叫,我怕他被冻死,就抱回家了。周巡,你不要离它这么近,还没有去医院打针做检查。”
关宏峰把俩人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过来和周巡一起逗小猫玩。“你给他起个名字吧。”周巡正用手指戳它湿漉漉的鼻子,小白猫眯着眼睛往后躲,“它的眼珠是浅琥珀色的,就叫二狗吧,你觉得呢老关?”
关宏峰不知道浅色眼珠和二狗之间存在什么逻辑关系,不过没关系。很巧,周巡今天又穿了那件奶白色毛衣,此时此刻他窝在沙发上逗猫,稍长的刘海和下垂的长睫毛在他脸上脖子上投出阴影,他抬头用眼神询问爱人的意见。
关宏峰在他浅色的瞳孔底看到自己带笑的面容,嘴角弯弯,眼角也弯弯。
【关周】背逐情歌(中)
*关宏峰×周巡
*时间线在213结案后一年
*全篇正文免费,中篇正文字数约4k
*前文:(上)
“哎,汪哥。他们怎么吵那么凶……不会打起来吧?”
“这回还真说不好啊……看这架势,不好说。”
不远处的办公室传出了里面人拍桌咆哮的声音,门板几乎没有起到任何阻隔作用,声音大得整个走廊都听得见。
“周队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了……这是我入职以来听他嗓门最大的一次。”
周舒桐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她搓了搓手臂,小声道:“其实前段时间我去拜访过关老师,感觉他状态还行。怎么周队对...
*关宏峰×周巡
*时间线在213结案后一年
*全篇正文免费,中篇正文字数约4k
*前文:(上)
“哎,汪哥。他们怎么吵那么凶……不会打起来吧?”
“这回还真说不好啊……看这架势,不好说。”
不远处的办公室传出了里面人拍桌咆哮的声音,门板几乎没有起到任何阻隔作用,声音大得整个走廊都听得见。
“周队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了……这是我入职以来听他嗓门最大的一次。”
周舒桐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她搓了搓手臂,小声道:“其实前段时间我去拜访过关老师,感觉他状态还行。怎么周队对郑督聘请关老师回来做顾问这事儿反应这么大啊?”
“你不懂我师父。这件事儿啊,关键有两点。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甭管关队状态到底行不行,在我师父眼里现在就是不行。搁以前关队还任职支队长的时候,我师父就鞍前马后在所不辞,有啥事他都挡在关队前面,他对关队是这个。”汪苗说着便竖起了大拇指。
周舒桐会意点头。
“更别说关队现在退下来了,这些日子又出了这么多事儿。现在搁我师父眼里,关队差不多就是朵玻璃花儿,玻璃花儿去做教书匠,我师父都不见得乐意,更别说要去上火线,万一要是磕着碰着,我师父这护花使者得多难受。”
“……周队确实很关心关老师。”周舒桐艰难地点点头,又虚心请教,“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啊……聘请关……”
走廊尽头的门被摔得震天响,周巡怒气冲冲地踏步而出。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整个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汪苗缩着脖子拽着周舒桐往后退了退,心里做好了被顺嘴骂几句的准备。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个像样的好徒弟,就得有这个觉悟——
随时准备化身为师父的俎下鱼肉。
没曾想周巡压根没看他俩,也没看走廊边上的其他人,端着要提刀砍人的架势……
然后砰的一声甩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汪苗瞠目结舌。
完了,师父这回气大发了,竟然连人都不骂了。
完了完了。
“还好还好,刚刚周队走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周舒桐顺着自己的胸口,感慨有惊无险,“周队的脾气真的好了不少。”
“我看未必。”汪苗叉着腰摇头,“我师父估计是气蒙了。”
“啊?哦,对了,汪哥,刚刚你话还没说完。”周舒桐续上之前的话题,“那第二点是什么啊?”
“嗐,郑督聘请关队继续回支队做顾问这事儿,郑督直接绕过了我师父去联系关队。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吧,也不是一定要跟我师父通气儿,可是全队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师父跟关队那非一般的革命友谊。”汪苗打心眼里偏自家师父,替师父打抱不平。
“于情于理郑督都应该跟他打个招呼,然后再联系关队吧。而且听他们刚才吵吵那意思,那聘请合同前天就生效了,可是我师父还啥都不知道呢。这说明啥?说明这件事儿从头到尾,不止郑督没跟我师父说,连关队都没跟他说!这我师父那能不生气嘛。”
周舒桐挠挠头,她很是困惑,“那周队到底是跟郑督生气,还是跟关老师生气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汪苗摸着下巴,揣测道,“可能都气吧。但是我师父呢,轻易不跟关队发火,火可不就都撒在郑督身上了。”
“嘿,郑督也不无辜。私下把关队请回来做顾问,要是有什么棘手案子,破案速度肯定更快,但是这关队要是伤着了累着了,我师父找谁说理去?”
“关队就是我师父的心头肉,郑督都把枪口捅进我师父心窝了,我师父跟他急眼,再正常不过喽。”
周舒桐紧抿着唇,神情严肃地再三颔首,表示高度赞同。
汪苗觉得自己真的是二十四孝好徒弟,成天为师父操碎了心。
他想着自家师父被郑督气得不轻,寻思着买点零食孝敬师父,好让这个中年老男人别那么闹心,能少长几条皱纹。
结果他提溜着两大袋吃的喝的,赔着笑脸走进去,被他师父连人带东西一块儿扔了出来。这还没完,他还喜提五千字检查。
因为他又忘记敲门了。
最倒霉的是,这检查还得手写!!!
他师父说了,不把检查呈上来甭想回家吃饭。
汪苗心里苦,汪苗没处说。
等他写完检查,队里其他同事早都下班了。他顶着张苦瓜脸走到他师父办公室门口,这次他总算记得要敲门,但没人理。
要不是他确定他师父一下午都没出来过,说不定这回真要破门而入了。
眼瞅着晚饭时间都过了,汪苗掏出手机,准备搬个能治住他师父的救兵。
师父你不仁,就别怪做徒弟的不义啦。
关宏峰打车到警局的时候,汪苗早就搓着双手在门口翘首以盼,见着人就乐呵呵地迎了上去。
“关队您来啦!可把您给等来了,要不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关宏峰几步踏进警局,瞥了眼身旁汪苗如获大赦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检查给我吧,你早点回家去。”
“哎!得嘞!”汪苗赶紧应下,将五千字检查双手奉上,诚恳道,“关队您真是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师父就交给您了。”
关宏峰接过,似是随口问了句。
“新房装修得怎么样了?”
“还成,差不多弄完了,正散着味儿呢。”汪苗唉声叹气地抱怨,“我那老爹天天赶我走,不乐意我总在他眼前晃荡。我寻思着过些日子还是搬进新房去,不行就花点钱找专业团队除除甲醛,总好过跟爹妈挤在一起还不招人待见。”
关宏峰顿了下,随即不动声色地将检查叠好放进口袋,又听汪苗念叨一路,直至到了周巡办公室门口,才打断汪苗的喋喋不休——这时汪苗已经聊到几十年后新房变旧房时可能会面临的拆迁问题。
“老人嘴上赶你走,心里也是希望多看看你的。尤其咱们做刑侦的,总是不着家,出任务也容易受伤,你时常在他们眼前晃晃,他们心里也踏实。”关宏峰拍拍汪苗的肩膀,“不早了,早点回吧。”
汪苗连声应着,再次谢过。直到收拾好东西踏上回家的路,他才反应过来——
刚才关队是不是被他念叨烦了?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已经被烟蒂烟灰填满到溢出。烟雾弥漫缭绕,在空气中持续扩散。
周巡又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放纵在这久违的烟草气息中。
关宏峰于周巡,就好像尼古丁于烟瘾患者一般。
让他心甘情愿地沉醉,自愿被侵蚀成空,又痛到清醒。
长此以往,周而复始。
周巡苦笑一声,他整个人瘫在办公椅上,双臂搭于两侧扶手,并再一次开始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从关宏峰家搬出去。
直到他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五千字检查还不够让你长记性是吧。”周巡双眼未睁,声音疲惫,“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不敲门一次,再加三千字。写不完我看你也甭出外勤了,再不行就到下面派出所练练去,有的是地方能扳扳你的毛病。”
熟悉的低咳声传来,周巡惊得从椅子上坐起,果不其然看到关宏峰站在门口,人正捂着嘴闷闷地咳嗽。
“出去!”周巡再坐不住,迅速起身打开窗户,见关宏峰仍怔愣地看着他,不禁心头火起,一把将人从门口推出去。
周巡办公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站在门口的关宏峰:……
还真别说,他还是第一次在周巡这儿有这种待遇。
关宏峰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敲门进去,周巡却出来了,并将门反手一关。
周巡将那件吸了不少烟味的外套留在办公室里,只穿着毛衣走出来,人刚到外面就冻得一哆嗦。
关宏峰拧着眉头,想要开门进去给周巡拿外套,被周巡一把拦住。
“别进去,屋里都是烟味,我开窗通风了。”
关宏峰见周巡抓着他小臂不松手,他只得放弃进去那间刚刚他乍一下还以为放了多少干冰的屋子。
烟雾弥漫得不像话。
关宏峰将自己的围巾取下,环在周巡的脖颈上,说话的口吻带有几分训斥的意味。
“戒烟半年多,复吸这么狠,你的肺还要不要?”
“这话应该是我问吧。”
周巡摆弄着围巾的垂边,神色始终冷冷淡淡。
尽管被关宏峰的气息所包围,周巡还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
可能是他再花上二十年也跨不过的遥远。
“我今天才被郑旗通知,关大队长又要回来做顾问了。”
“老关,好歹几个月室友。你瞒得倒是紧,一个字儿都没对我说过。”
“可能之前你家里的那条老虎都比我跟你更亲近,至少他还进了你的肚子不是。”
“你离我太远了,老关。你让我堵得慌。”
轻微的烟草味道侵袭过来,其实不惹人烦,倒有些像深秋的晚风,裹藏着如丝如缕的哀伤,如细密的针尖般,浅浅刺着关宏峰的心扉,令他失语,让他心软。
关宏峰又一次清晰地认知到,周巡爱他。
爱是什么呢?
是让人甘愿心折的毒药吗?
周巡爱他什么?
那种被世人歌颂的感情就好像是牧人手中的皮鞭,既鞭笞着牲兽,也牵制着牧人,让双方都牢牢被缚,无一方可得自由。
周巡心甘情愿被缚,而关宏峰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有一点心疼对方的心甘情愿。
或许不止一点。
TBC
后补的彩蛋:
论暴躁巡花如何化身金牌调解员
汪苗:师父成家之后果真是不一样了!队里没了师父得散!
关宏宇:老周成了我嫂子之后果真是不一样了,家里没了嫂子得散!
周巡:滚滚滚!都滚!!
关宏峰:……
【关周/峰巡】周巡昏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OOC预警
-关于他哥暗恋的故事
1.时间在周巡得知哥俩互用身份后
2.其实是互相暗恋,但不说,让我们谢谢瓜宏宇
3.表弟和亲媳妇的区别
4.能接受那就go go let's go
全文9000+
谢谢观看,食用愉快;不喜勿喷,左转不送
第一次写,非常ooc,ooc属于我,他们属于彼此
-
周巡是被亮堂堂的白炽灯晃醒的。
他刚睁眼就觉得浑身哪哪都疼,一动不敢动,所以也没有惊醒此刻坐在他床边正闭目养神的人。
他有些艰难的转动脖子,看向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得,大晚上开大灯,守着他的是关大队长没跑了。
突然...
OOC预警
-关于他哥暗恋的故事
1.时间在周巡得知哥俩互用身份后
2.其实是互相暗恋,但不说,让我们谢谢瓜宏宇
3.表弟和亲媳妇的区别
4.能接受那就go go let's go
全文9000+
谢谢观看,食用愉快;不喜勿喷,左转不送
第一次写,非常ooc,ooc属于我,他们属于彼此
-
周巡是被亮堂堂的白炽灯晃醒的。
他刚睁眼就觉得浑身哪哪都疼,一动不敢动,所以也没有惊醒此刻坐在他床边正闭目养神的人。
他有些艰难的转动脖子,看向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得,大晚上开大灯,守着他的是关大队长没跑了。
突然很想喝水。
脑海里刚蹦出这句话,身体立马就做出了反应。周巡只觉得嗓子像是进了细腻的海沙,每呼吸一次都干涩无比,于是他咳嗽起来。
操!疼疼疼疼疼疼疼——
几乎他刚出声,坐在陪护椅上的关宏峰就醒了。周巡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看他,看到了这人乌青的眼底和冒出一截胡茬的下巴。
又看到关宏峰脸上一闪而过的急切,错愕,担忧,甚至是暗藏在下的喜悦。
周巡觉得这点儿海沙从喉咙流进心口上,惹得人痒痒。
但是下一秒,关宏峰的表情就恢复了冷静,他眼疾手快的倒上一杯水,周巡咳得实在吓人,情况紧急,他伸手垫在周巡的后脑勺底下,另一只手拿着纸杯抵在周巡嘴边上,只敢倾斜一点。
虽然小水救不了大火,可好歹这人不咳了,关宏峰又任劳任怨的从一边的抽屉中拿出棉签,沾了些水,轻轻地涂在周巡嘴唇上。
还顺手摁下了呼叫铃。
似乎终于缓过来一些的周巡,在对上关宏峰冷静下来后算得上淡漠的脸,无比心虚,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微笑。
天知道,关宏峰现在肯定生气了,程度还有待确认。跟了这人十几二十年,周巡早就能根据一些旁人注意不了的细节来判断此刻关宏峰的状态。
毕竟这货平时一直不苟言笑的,跟他那个完蛋弟弟不同。
幸好周巡把为数不多的耐心和好脾气都用在了关宏峰身上,否则这会儿他肯定还没心没肺、不识好歹地跟关宏峰大眼瞪小眼呢。
人慢慢的清醒,脑子也灵光过来,周巡大抵是猜到了关宏峰生气的原因。
也不过是在追逃犯的过程中一时上头——
是那泼皮无赖先试图把紧跟其后的周巡的车给撞翻的!而周巡从来都是身体比脑子快的主,那会儿小汪还不在边上,他一个人开车追,被挑衅烦了更没什么顾忌,脑子一热就朝那人的车撞了上去。
显然对方也没想到有个更不怕死的。
当时周巡还挺乐观,毕竟这事儿吧他不是第一次干,虽说车撞上了双方都落不下好,可自己这皮糙肉厚的,再来这么应该一下也没事。
但好死不死,那绿化带边上是个斜坡。周巡撞过去后,对方的车倒是直直地撞树上了,前车盖干得稀烂。可周巡没这么好运,他带着他心爱的牧马人一个猛子就往斜坡下面扎去。
真他妈的点儿背。
-
医生风风火火的进来,检查了一下周巡的身体,说醒了就好,他脑子没撞太严重,只是这个院还得继续住着,什么时候能出院,看恢复情况。
那一下冲击力太强了,一根树枝从车窗戳进来差点给他捅了个对穿,身上其他地方磕磕碰碰,就算有安全气囊保着,后果也是断了几根肋骨和左手臂骨折。
加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
没死是真命大。
“老关,其实我没啥事…”
周巡终于开口,声音称得上是虚弱,嗓子哑的跟锯木头一样。
看着他这一副惨样,关宏峰差点没被他这句话气笑。
“周巡,还差一厘米,那树杈子就扎你心脏上了,我们找你还花了20多分钟。”关宏峰的声音降到了冰点:“你要是想殉职也没必要找这么不痛快的死法。”
“我这不是…哎呀,逃犯就在眼前,总不能让他跑了不是?”周巡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声音都开始理直气壮:“咱们都追这么久了,这次再一跑,不知道又得追到猴年马月去。”
“那你…”
“我知道我知道,下回一定注意安全,再也不拿生命开玩笑了,行吧?”如果能动,周巡这会儿肯定举双手投降,他可刚醒呢,不想听关宏峰对他的控诉。
主要是关宏峰这脸一冷下来,多少让处于理亏情况下的周巡有些发憷。毕竟当年的师徒关系摆在那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血脉压制的。
能躲过就躲过吧,他要说什么,先把他嘴堵上就行。
而关宏峰真的就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巡,眼神里好像有那么点…幽怨?
好像还有点委屈。
周巡默默地移开视线,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感谢小汪,周巡的好大徒,在这个充满尴尬的时间,闯进了病房,身后还跟着周舒桐。
二人手上拎着水果和快餐,汪苗刚想开口叫关宏峰已经十一二点了,来吃点夜宵,结果就看到了睁着眼,努力对他们扯出一个微笑的周巡,嚎了一声“师父!”,险些扑到床上去。
这下病房的氛围正常多了,周巡不敢再看关宏峰,后者似乎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
“就走?”周巡假装客套:“那什么小周,你送送关队。”
刚刚到的周舒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狗领导支走,她翻着白眼留下一句“周队您好好休息”,跟着脚下生风的关宏峰跑了。
“师父,我带了粥,您要不起来喝点?”汪苗问。
周巡疼得话都不说了,只微微摇头,龇牙咧嘴的。刚刚在关宏峰面前非得逞强,这会儿直倒吸凉气,把小汪吓得差点又跑出去叫医生。
缓了好一会儿,周巡又开始对汪苗挤眉弄眼,根据小汪对他师父的了解,没几秒就明白了周巡想干什么。
“您说那逃犯吧?那孙子运气好,就受了点轻伤,已经立案了。”
“您可整整昏迷了五天,您父亲那边是关队去通知的,这几天都来看您了,白天还在呢,考虑他身体,傍晚我给送回去了。”汪苗说:“医生也跟他说了,您身体杠杠的,能醒来就没什么大事儿。”
“说到关队,师父您好了之后得好好感谢人家,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啊,但人家硬是天天下班都赶过来,上班还惦记着。”
周巡心想哪有这么夸张,再怎么也是他们两兄弟轮着来,能累得到谁?可不经意间瞥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强光手电筒、大功率台灯,还有装着牙刷的一次性纸杯。
以及在陪护椅上,因为主人走得太急,而被遗落下来的围巾。
不能吧…周巡又心虚了,他之前又不是没受过伤,那时候怎么不见关宏峰这么上心?他就是这次伤得可能比较严重…嗯,挺严重而已。
又没死。
汪苗还在絮絮叨叨:“咱们支队这几天气压可低了,虽然关队对大家还是跟以前一样,该沟通沟通,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您是没看到关队跟进来审犯人的时候,那嘴,啧啧,给那孙子说的直哭,精神攻击,太他妈恐怖了。”
周巡哭笑不得,被小汪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刚刚有些白眼狼了。不过嘛,口说无凭,周巡只当是正常的工作流程和正常的对朋友关心。
嗯,就是这样。
心口好像又有细沙冒了出来,很痒,但周巡累极了,两眼一黑,脑袋一偏,睡了过去。
-
第二天起来时,外头太阳已经照到了周巡手边上,暖洋洋的。他现在状态比昨晚要好很多,扭头,就看见关宏峰坐在边上,一脸无语的盯着他看。
不…这是关宏宇。
“你昨天,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
亲表弟咬牙切齿的问。
“啊?”周巡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
“他昨儿一到家就逮着我骂了半个小时,半夜了,我从梦里被骂到清醒!”关宏宇显然也遭受了不小的精神攻击:“你知道吗?没有理由,专他妈挑刺儿,连小时候我打架他背锅都翻出来了…你还笑!我跟你说,的亏是我哥,不然一脚我就上去了。”
“指定是你惹他了我告诉你,他这几天在你这儿都没挪窝!他舍不得骂你,然后跑回家霍霍我!”
“不是,这都什么和什么?”从昨天小汪那开始,就跟他说关宏峰怎么怎么样,这会儿周巡终于有机会开口:“我啥也没干啊,我还跟他保证下次一定呢!”
虽然是有些嬉皮笑脸着说的。
“…真的?”
“真的!”
“我不信!”关宏宇呸了一声。
周巡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然后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是得知周巡醒了特意来探望的,床边堆了不少水果和补品。
“你哥呢?”
关宏宇正在剥橘子,就听见周巡问了一句。
“搁家里补觉呢!连续几天都没休息好,门都不让我出!”关宏宇的声音非常愤怒:“回家都是匆匆洗澡换个衣服,你就别折磨他了。”
剥完,一半塞进了周巡嘴里。
“行了,我回队里了,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关宏宇拍拍手起身:“我刚联系了你父亲,他大概几分钟就到了。”
“嗯。”周巡点点头:“谢了。”
“嗐,多大点事儿,你这会儿跟我客气了?”关宏宇看了周巡一眼。
“帮我跟你哥也说一声。”周巡道。
“自个儿说去。”关宏宇摆摆手,走了,他可不愿意去探这个雷。
本来就是为了来批斗周巡一下,见他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
他又不是他哥。
关宏宇想到了前几天关宏峰那个焦虑的模样,他知道周巡跟关宏峰跟了很久。213案之前,关宏峰会在关宏宇面前提到周巡,次数还不少。
那会儿关宏宇只是觉得,从关宏峰这么个对什么都有些冷淡的人嘴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有些稀奇,也有些欣慰。
得知周巡是关宏峰的半拉徒弟时,关宏宇还笑他怎么跟养了个宠物似的,现在看来,的确是关宏峰养的出色牧羊犬。
还是头驴。
高亚楠如是说。
就是忒不要命了点。
关宏峰带着周巡跟关宏宇和高亚楠吃过好几次饭,周巡那个时候年轻,朝气蓬勃、咋咋呼呼的,关宏宇总觉得他哥也被带得鲜活了很多。
直到213案发生,关宏峰好不容易从壳里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连带周巡也被他拒之门外。谁都没空再去管这个半路被他哥拎起来给过一把糖的小孩。
关宏宇一开始也奇怪,周巡什么职业,不说他,就是他哥自己,出现场哪次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况且,以前周巡又不是没受过伤,他去医院的路比去自己家还熟,都没见关宏峰情绪这么不正常。
关宏宇琢磨不出来,一直到他进队里,汪苗看到他,朝他打了个招呼。
“关队!”
“嗯,早啊。”关宏宇版的关宏峰冲汪苗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和善的笑。
“哟,终于见您心情好啦?”汪苗开口:“我师父人都醒了,您也该放心了吧?”
哦?
关宏宇挑眉,示意汪苗继续说下去。
小汪有点奇怪,但是小汪老实且听话,又开口:“您前几天气压可低了,连人小周都找我倒苦水。”
不仅小周,队里上上下下都有苦难言,虽然但是,关队毕竟是大家的老领导,加上周巡捧着他,大家对他还是照样很尊敬。
“说起来,那天您找着我师父的时候,脸色差得跟要吃人似的。”汪苗继续叨叨,许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小汪觉得今天的关队格外亲切,格外平易近人,说话也没个把门。
“有那么夸张吗?”关宏宇问,脸色差肯定是他哥犯病了,但对于他哥能大晚上的坚持一起去找周巡,他觉得挺牛b。
于是关宏宇就在小汪的口中还原了事故现场。
他们那天去坡底下找人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关宏峰那会儿状态就不对,表情紧绷,脸黑如锅底,等找到周巡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现场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周巡浑身是血地倒在车里,一条不细的树枝插在他胸口处,车被撞得一塌糊涂,车上的人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关宏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已经把周巡抬出来,小汪大声嚷嚷着急救快过来,他才回神。
三两步走到抬周巡的担架边上,关宏峰伸出手,小汪就看到他擦去了周巡一边脸上的血迹。
小汪走后,关宏宇站在原地,本来还有些模糊的东西在此刻变得逐渐清晰。他其实对于情啊爱的不太理解,他这辈子也只认高亚楠一个人,但那可是关宏峰。
这就比较罕见了。
他知道他哥一贯对周巡开放了一些特权,比如下班后的打扰,周末的约饭聚餐,周巡不是一次性闯进来的,他像是海水渗进海绵,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关宏峰的生活里。
关宏峰试图把水挤出去过,但海绵依旧还是湿的。
在周巡不知道他们互用同一个身份之前,关宏峰一直绷着,等周巡成了自己人,关宏峰做事都有底气些。
那这次可不就是关心则乱么,虽然关宏宇还是觉得关宏峰不应该使这么大的气性。
亏他还一直担心他哥的终身大事,人刘音那么漂亮已姑娘,他哥愣是不为所动。
真是白瞎了。
-
那天被老头子耳提面命的一顿骂后,周巡就彻底躺平了。
主要是临了了,他爸又提到了关宏峰,说“人家小关前几天在医院为你跑上跑下的,还得抽出时间来安慰我,你这猪脑子做这些危险的事儿的时候,能不能想想我们这些为你担心的人?”。
周巡听得烦,嚷嚷着“行行行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您早点回去歇着吧!”就缩进被子里送客。
怎么?关宏峰是什么新的打招呼开场白吗?上来一个人就跟他说一次。
周巡又想起那天晚上关宏峰看着他的眼神,就真的开始反思自己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对于很明显正在担心自己的关宏峰,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可他周巡的处事方法向来都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火拼都不乐意穿防弹衣的人,他关宏峰又不是不知道。
难不成在他昏死过去后,还发生了其他事儿?
肯定是这样!
周巡想破天也想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等下次关宏峰来了,跟他好好聊聊吧。
但是这个想法落了空,因为从他醒过来的第一眼见了一次关宏峰后,后者就再也没来过,接下来来的都是关宏宇,来得还挺勤。
“欸 ,别瞎看了,该吃的都吃完了。”在关宏宇又一次来医院时,周巡照例开口:“怎么又是你,你哥呢?”
关宏宇停下了觅食的动作,盯着周巡。
直到周巡被他看得发毛,那句骂娘在嘴边就要说出来,关宏宇才收回视线。
他坐在陪护椅上,微微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就这么来回了好几次,总算把周巡惹火了。
“爱他妈说就说,不他妈说就滚蛋!”周巡已经能坐起来了,拿起边上的粉色保温杯——周舒桐给她送的慰问品,抿了一口温水。
终于,关宏宇下定决心:“周巡,你对我哥有意思么?”
“噗——”
中午周舒桐给他接的温水一点儿没浪费,全喷在了关宏宇脸上。
“…周巡!我艹你大爷!”关宏宇愤怒地站起身,他奶奶的,早就忍不了了,在家被关宏峰追着说“你去支队前先看看周巡怎么样”,在医院被周巡追着问“你哥呢”,怎么,两哑巴吗?
激动之下关宏宇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关键时刻他又想起来面前这是个病号,手硬生生拐了个弯,把周巡手里的保温杯打翻了。
“你有毛病啊!”病床上的人不甘示弱,抄起手边已经空了的果篮就往关宏宇脸上砸。
的亏今天旁边床没人,不然该投诉了。
关宏宇离得近,这一篮子实打实拍在他脸上,人往后仰,腰子又直直撞上了陪护椅,人“嗷”一声就倒了。
周巡也没好到哪去,他那一下动作太大扯到了胸口上的伤,疼得他好几句C语言脱口而出,捂着胸面目狰狞。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身体健康的关宏宇先缓过来:“至于这么大反应么?你心虚了?”
周巡一边大喘气,一边指着关宏宇,眼神骂得很脏。
关宏宇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拉过椅子坐下。周巡目前看上去已经懒得搭理他了,倒在枕头上,脸朝向另一边。
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周巡平时就不修边幅,更别说现在在医院。他本就不爱打理的头发此刻乱得没边,加上有段时间没有理发了,已经挡住了他半张脸。
但是没挡住耳朵。
关宏宇第一次见有人的耳朵可以红成这样。
操,真说中了啊?
-
“我说哥你能不能自己去看看他!”绘声绘色地描述完自己是怎么跟周巡干了一架后,关宏宇坐在沙发上开了瓶啤酒:“还好篮子是空的,不然留印子了你自己找他刮你一篮子去!”
关宏峰非常不赞同地看着关宏宇,慢吞吞开口:“宏宇,周巡还受着伤,你不该跟他那么闹。”
然后他亲哥就看着他表弟的表情变成了“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硬了,关宏宇的拳头硬了。
“下回见到他我说他,做事别那么冲动。”关宏峰多聪明啊,立马找补。
他弟又被一秒被哄好,叭叭地开口:“周巡那耳朵红得跟什么似的,我亲眼看见,骗你我是狗!”
…感谢周巡没有让他当狗哥的机会。
关宏峰没说话,其实在关宏宇最开始那天从队里回来,就找关宏峰对峙了。他哥自觉藏得很好,事实也是如此,任谁看了他和周巡,都只会觉得后者因为是跟了他多年的半拉徒弟,关宏峰对他更亲近一些,也正常。
或许正是因为藏得太好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除自己以外的人,把他对周巡的感情放到明面上来说。
所以就算只是短短怔愣了一瞬,还是被他一手带出来的关宏宇找到了破绽。
关宏峰的记忆回到了找周巡的那个傍晚。坡下是树林,有些深,车下来的时候应该是撞到了粗树枝和大块的石头,拐了好几个地方,所以并不在撞开的口子附近。
是阴天,天黑得比较早,加上茂密的树枝错落,将自然光挡去不少,关宏峰拿着手电将灯开到最大,身边跟着的周舒桐正在大声喊着周巡的名字。
其实也还好,百十来号人一起,人手一个灯源,将树林照了个透亮。
找到周巡时,先看到他的牧马人。
车身被刮花得不像话,右侧车头凹陷进去,惨不忍睹。它肯定在控诉自己主人的鲁莽,但也仍旧愿意任劳任怨的保护他。
周巡侧身倒在方向盘上,胸口插着足以致命的那根树枝。
他浑身都是血,顺着他下垂的手,流过光滑的皮衣,一滴滴砸在地上。
关宏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周舒桐哭着跑了过去,跟汪苗还有其他人一起确认情况。关宏峰身边的光少了一束,黑暗里,伍玲玲冲他扬起了诡异的笑。
然后,周巡走了过来,站在伍玲玲身后。
关宏峰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他像被人扼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直到听见汪苗大喊:“急救快他妈过来!不能再耽误了!”
他被自己闭塞的喉管终于得以解脱,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却被带有凉意的夜风刺激得止不住咳嗽。
身边有人来扶他,他执意随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周巡戴着呼吸机,脸色惨白,汪苗坐在边上抹眼泪,关宏峰用手撑住额头,一阵后怕。
他觉得自己应该伸出手拍拍小汪的肩让他不要担心,但关宏峰提不起力气,刚刚那个场景像是藤蔓一般缠绕上他,他一时间无法动弹。
周巡不能出现在那里,他就应该在自己身边,跟之前的十五年一样。
鲜活的、聒噪的、恰好的。
待在关宏峰身边。
为什么不愿意去见周巡,除开他再一次对自己受伤而无所谓的态度把关宏峰真的惹生气了之外,大概剩下的就是,关宏峰没有信心能再压抑自己心里已经溢出来的感情。
“哥,我觉得你直接找周巡告白吧。”关宏宇还在跟他哥叭叭,他向来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觉得两个人既然心意相通,那就应该说开。
是男是女也无所谓,小关接受良好,反正他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关宏峰看了关宏宇一眼,没有说话。
“真的,你信我,我当时跟亚楠那会儿,我就是一个壁咚加强吻拿下的。”关宏宇信誓旦旦。
关宏峰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弟:“我都说了让你少看你那些破小说。”
-
周巡出院的时候胳膊还吊着绷带,工作日,汪苗本来想申请来接他出院,周巡说你忙你的,别折腾。
他没什么东西,就周舒桐送他的一个保温杯,换洗衣服他爸头两天已经拎回去了,剩下的台灯手电和围巾,是关宏峰的。
真没良心,出院了都还不来看他。
一只手吊着,一只手提了东西,周巡现在没办法点烟,也没手空出来打车。
正想去医院门口拦出租,他那辆牧马人疾驰而来,停在他正前方。
驾驶座的门被打开,关宏峰带走下来,周巡一眼就认出了他,人真来了又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轻松地打招呼。
“怎么,今天关队本人来了啊?”
关宏峰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了看,然后扔在车后座。
“你看,我就说我没什么事儿吧。”语气嘚嘚瑟瑟。
“送你回家。”关宏峰说。
“不回去了,直接去支队。”周巡摇摇头:“你也跑出来,他们没个主心骨的。”
“没事儿,宏宇在。”
“噢…啊?不是!你们两这光天化日的!”周巡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压低声音说:“被熟人看见了怎么办!”
“所以你快点上车。”关宏峰说完,就上了驾驶位。
周巡愣了几秒,行吧,能让关宏峰当他司机的机会可不多。
有大病初愈的人在一旁,关宏峰的车开得不算快。周巡靠在座椅上,头微侧,看着窗外不断略过的街景。
那天关宏宇莫名其妙来那么一出,着实把周巡吓了一跳。
他摸不清关宏宇是什么意思,是发现什么,看出来了,还是单纯的嘴贱发神经,毕竟这人平日里就没个正经。
于是周巡接着发火把这件事给盖了过去,他知道关宏宇回去肯定会跟关宏峰说,思索半天,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他打算把心里那点儿问题全问了。
“老关,我问你个事儿…”周巡斟酌着开口:“我出事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吗?”
关宏峰看他一眼,没有立即接话。
周巡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
前面有红灯,车堵得像长龙,眼看走不动了,关宏峰才堪堪开口:“你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晕了过去。不说别人,小汪,嗓子哑了三天。”
“周舒桐第二天来队里眼睛都还是肿的,她说很疼。”
“周巡,就这,你还在跟我说你没什么事儿。”
关宏峰这个语气,周巡觉得有些久远,但又无比熟悉。
那是213案没发生的时候,关宏峰是支队长,周巡还是他的助理。
在周巡还青涩的时候,关宏峰教育他时,就会用这种听上去很缓和,实际严肃又不容拒绝的语气。
训狗不能跟他对着干,这是关宏峰说的。
车里一下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很轻。就在这时前车动了,关宏峰发动车,缓缓地往前开。
他用余光看到周巡用手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动静还不小。跟关宏峰会下意识的摸下巴一样,这是周巡习惯性的动作,代表他要么烦躁,要么不知所措。
看这情况,是后者。
“我这…”周巡要是再不把事儿当回事儿,就显得太没心没肺了。
“我就是…为了案子考虑…我回去补偿一下大家。”他小声开口,漂亮的桃花眼在此刻少了往日的凶狠与凌厉,偷偷看了关宏峰两眼。
后者连忙把视线收回来,专心开车,不能让这人分散太多注意力。
关宏峰知道周巡这狗脾气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不过现在他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遮掩的秘密了,他管了周巡十五年,大大小小改了他多少毛病了,这一点他往后也能看住的。
“但你可得补偿我啊!”周巡又开口,试图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这么长时间了,我就第一天睁眼的时候见了你一次,其他时间你都打发宏宇过来的。”
“你连话都不让我说完,我来干什么?”关宏峰问。
好嘛,真小心眼,记仇记到现在。
“我错了关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这一回吧。”
关宏峰被他这模样逗得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十五年了,谁不了解谁啊,那不都是手拿把掐的。
-
自从当上支队长后,周巡的工作量直线上升,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索性从跟他爸一起住的老居民楼搬出来,找了个支队附近的小区,方便上下班。
车停在地下车库,关宏峰跟着周巡下了车,提着从医院带回来的那点东西,一起上楼。
“周巡,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出电梯门,没两步就到周巡家门口了,关宏峰停下脚步开口。
“啊?进去说呗,杵在这干啥?”周巡从裤兜里掏出钥匙。
“不。”关宏峰摇了摇头:“我不确定说完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主要是我有些顾虑,所以就在门口吧。”
周巡有些紧张,钥匙拿在手上,他看着关宏峰。
“你知道我有怕黑的心理疾病。”关宏峰算是准备把事情剖开了说:“但是我没有告诉你症状,我会心悸,会呼吸不畅,严重的情况下会昏厥,所以后来我只能跟宏宇,我们两个人,去处理事情。”
“那是因为,我一到黑的地方,我就会想起来那天,我们和伍玲玲的那天。”
周巡皱起眉,表情有些哀伤。
那天晚上,对他们两来说,都是巨大的痛苦。
“所以我身边必须要有光源。”关宏峰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自嘲的笑了。
“找到你的时候是在晚上,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不夸张,你跟死了没有区别。”
“然后我在暗处,不仅看到了伍玲玲,还看到了你。”
“所以周巡,你真的不能说你没事儿。”
“至少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关宏峰观察着周巡的表情,有心疼和震惊,还有动容,于是关宏峰走向他。
“人对于自己的情感,都很自私。”关宏峰的嘴一张一合,周巡看着他走过来,站定:“你绝对不能出现在黑暗的另一边,那会影响我以后做出的所有判断。”
“你不能毁了我。”
“你可以把我别在裤腰带上,或者让我把你别在裤腰带上。”
“让我管着你。”关宏峰说:“不当领导,当接下来要一起走下去的人,这辈子都管着你。”
周巡脑子里一片轰鸣,他遵从本能的点了头,就看见笑意爬上关宏峰的眼角。
“那…那先进去吧,老关。”周巡说着就去捅门锁,不过手有点抖,几次都没能开门成功。
关宏峰失笑,本想往前一步自己上手,谁曾想关键时刻左脚绊右脚,一下把周巡抵在了门板上。
“嘶!”周巡伤没好全,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你…!”还是忍住了没骂出来。
倒是也不用这么急吧!
一定是来自关宏宇的诅咒,关宏峰这么想着。他比周巡高,一只手撑着门板,把怒视他的周巡夹在中间。
壁咚下一步就是强吻。
于是关宏峰在周巡骂娘的眼神中,认命的凑了过去。
FIN.
行,写爽了
让我们谢谢《霸道总裁爱上我》
【关周】皆大欢喜(End)
皆大欢喜
summary:关宏宇八卦他哥和刘音,周巡和曲弦。他不知道他哥跟周巡谈了。
*迫害一下可爱小关,他光荣地成为了全家人play的一环。
*鸡零狗碎儿小日常系列。
*OOC。
这天是星期六,高亚楠周末轮休,一早就用小推车推着关饕餮去家附近上婴儿游泳课。关宏宇好难得从奶爸身份中暂时解脱,躺在沙发上看小说。他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看到第三百九十一页,忽然兴致缺缺。坐起身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他哥关宏峰发微信消息。
关宏宇发:哎哥,你俩情况怎么样了?
过了十分钟,关宏峰才回:什么情况?谁俩?
关宏宇说:还能有谁,刘音啊。
关宏峰很快给他回过来一......
皆大欢喜
summary:关宏宇八卦他哥和刘音,周巡和曲弦。他不知道他哥跟周巡谈了。
*迫害一下可爱小关,他光荣地成为了全家人play的一环。
*鸡零狗碎儿小日常系列。
*OOC。
这天是星期六,高亚楠周末轮休,一早就用小推车推着关饕餮去家附近上婴儿游泳课。关宏宇好难得从奶爸身份中暂时解脱,躺在沙发上看小说。他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看到第三百九十一页,忽然兴致缺缺。坐起身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他哥关宏峰发微信消息。
关宏宇发:哎哥,你俩情况怎么样了?
过了十分钟,关宏峰才回:什么情况?谁俩?
关宏宇说:还能有谁,刘音啊。
关宏峰很快给他回过来一个问号。
关宏宇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还不开窍呢?抄起手机一顿猛敲键盘:别跟我说你忘了啊,人家上次那么火热地跟你表白,你不会当没听见吧?案子都查完仨月了,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微信界面安静了。
关宏宇盯着最上头的“我哥”俩字看了足足三分钟,才看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关宏峰回:我没有个人问题。
这摆明是不讲事实。关宏宇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这么坐下去了。
他哥关宏峰,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这外在条件当然是不用说的了。现如今在津港公安大学当教授,虽然偶尔还去长丰支队当顾问,好歹是远离了一线外勤,比从前多些安全保障,怎么看都是个黄金单身汉。关宏宇早年万花丛中过,浪子风流,自认为一辈子不可能踏进婚姻的坟墓,后来在长丰支队外的马路牙子上撞见高亚楠,才知道什么叫端正态度,重新做人。身上背的案子一结束,关宏宇就乖乖跟高亚楠回了家,每天伺候老婆,伺候孩子,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于是,关宏宇觉得,一母同胞,他不能光顾着自己幸福,把他亲哥给落下。
当然啦,关宏宇肯定不会承认,闲的日子长了,他这颗热爱八卦的心就有点儿蠢蠢作祟。
关宏宇问:你在哪儿呢?
关宏峰回:家里。
关宏宇说:等着!我找你当面说!
关宏峰没再回消息,关宏宇当他这是默许了,抄起车钥匙,欢天喜地地出了家门。
敲门敲到第四下,关宏峰才来开门。关宏宇抻着脖子往门里挤,说:“干嘛呢哥,不欢迎我啊。”
关宏峰看他一眼,没吭声,把门轻轻关上。说:“饕餮呢?今天不用带孩子?”
关宏宇嘿嘿笑:“让亚楠带去玩儿水了,我今儿放假!”
关宏峰微微一哂,说:“所以你闲得无聊,来八卦我的个人问题。”
关宏宇说:“哎,哎哎!可不是,我是好不容易闲下来了,终于有空关心一下我亲哥的个人问题。”说得一脸当真如此。
此时是上午十点多,关宏峰家采光正好,阳光大喇喇地从一排三扇窗户照进来。不比关宏宇住这里的时候了,那会儿窗帘整天拉着,阴沉沉的,不像好好过日子。今天这样亮堂,正好似他哥的新生活已经在伸手召唤。关宏宇心情顿时大好,哼着歌儿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看到书桌旁的地板上放了两个空荡荡的纸箱子。
关宏宇好奇心起,说:“哥,你这是忙活什么呢?”
关宏峰走过来坐下,说:“没什么。”
关宏宇嘴一撇,说:“得嘞,又拿我当表弟。”
关宏峰想着刚才把周巡的衣服往衣柜里挂,有一件皮夹克的口袋里居然还装着两袋小饼干。他笑了一下,说:“回头告诉你。”
关宏宇又开心了,说:“我认真的啊,哥。说实话,刘音真不错!人家能为你不计回报做到那份儿上,这年头这样的多难找啊。”
关宏峰端着茶几上的水壶倒水,明明垂着视线,那眼神却好像是从高处睨下来。说:“你怎么不当着亚楠的面这么夸?”
关宏宇缩回去,膀子都小一圈,嘟哝说:“你别呀,这说你呢,不要转移话题,给我制造家庭矛盾。”
关宏峰心想:你现在的话题,正在给我制造家庭矛盾。
关宏峰说:“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替我操心。”
关宏宇直翻白眼:“不是我说话难听啊,哥,我要是不管,就你这样儿,你能光棍儿一辈子!”
关宏峰一张脸还是四平八稳,眉头动也不动,说:“那是你以为。”
关宏宇真要被一口气噎住,说:“哥,我也算当过好一阵子你了——我真就佩服,你,还有周巡,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跟工作结婚了的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难怪你俩齐齐光棍儿到现在。”
不知道哪个词戳中了他哥的笑点,关宏宇竟然看见他哥的嘴角上扬了五度不止。
关宏宇说:“我这是夸你吗?你怎么还笑上了呢?”
关宏峰收敛了笑意,挺认真地说:“刑警办案,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关宏宇翻着白眼,往沙发上狠狠一躺,说:“哎哟,老天爷,服了服了!”
眼看八卦不动他哥,刚才又说到周巡,关宏宇想起一件事来,顿时满血复活:“哎,哥,周巡跟曲弦——”他一脸贼笑地挑了挑眉梢,说:“到底有没有过情况啊?”
先前还在案子里,关宏宇顶着关宏峰的身份,跟周巡和曲弦一起吃饭,曲弦看着他俩,说他俩天天形影不离,跟两口子似的。关宏宇一琢磨:这指定是吃醋呀!而且这俩人,怎么看怎么像老相识,还都被市局借调去当过牧羊犬,肯定对脾气呢。搞不好,真搞不好!
关宏宇兴致勃勃看他哥。
上回他跟他哥说这个话题,他哥一张脸端的是又冷又硬,跟棺材板儿似的。毕竟那会儿有案子在,压力大,关宏宇能理解。今天再说,他哥的脸色果然就好看许多,甚至看上去好像对这个事情也很感兴趣。
关宏峰看看关宏宇,似笑非笑的,说:“前两年,周巡跟向阳的萧闯对调过一阵子,那会儿曲弦就是向阳的支队长了。”
关宏宇猛一锤巴掌:这比年轻时候谈过还有希望!
关宏峰接着说:“不过具体发生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略一停顿,又说:“你可以问问周巡。”
双胞胎所见略同,关宏宇正有此意。
关宏宇乐得要去摸手机,转念一想,这么有趣的事,还是要当面八卦才最有意思。
关宏宇说:“我得去找老周一趟!他人呢,不会还上班儿呢吧。”
关宏峰说:“今天上午轮到他值班,人在支队。”
关宏宇一时注意力全跑到对周巡和曲弦的往事畅想之上,倒忘了疑惑,怎么今天没案子,他哥还对周巡的行程了如指掌。
关宏宇噌地站起来,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打探一下,嘿嘿嘿!”
关宏峰跟着站起来送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好像也在期待着什么。
自从年初在市局审讯室听过周巡一番话,关宏宇自觉跟周巡的关系是一日千里了。以前周巡跟着他哥时,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哥叫周巡给他上铐子,周巡就给他上了铐子,关宏宇还觉得有些气不过。但是,二月份时候,在那样的境况下,周巡能毫无保留地表明立场,还押着自己的职业生涯帮他哥俩,关宏宇觉得这人重情重义,值得结交。
从关宏峰家里出来,关宏宇一看手表,十一点十分了,关饕餮还有二十分钟下课。他赶紧给高亚楠发消息报备行程:媳妇,我来看我哥了,一会儿还找周巡有点事情,不用等我吃午饭啊。
高亚楠给他回了一个“准奏”的表情包。
关宏宇乐了,没等他再回个“谢恩”,高亚楠又发来消息:叫峰哥和周巡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关宏宇心想:我媳妇人真好啊,每次家宴都总想着周巡这个光棍儿。一边想一边秒回:OK呢。
和光小区离长丰支队不远不近,关宏宇开车,先绕去美食城拌了两碗擀面皮,烤了十串羊肉串。到长丰支队外头,把车往路边一停,给擀面皮和羊肉串拍了照片,发给周巡,并附文:
慰问人民警察,两百米外,速来。
大概周巡值班值得正无聊,秒回: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关宏宇嗤了一声,说:你就说来不来吧。
周巡回:还十分钟下班儿,等着。
还不到九月份,津港又潮又热,汽车停在路边,发动机得一直开着,空调得一直吹着。关宏宇坐在密闭车厢里,闻着直往鼻子里窜的烤羊肉串的香气,忽然有些大大的感慨:人类啊,为了八卦,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就这么干等着也无聊,他掏出手机打游戏。一局游戏还没打完,周巡那辆牧马人就从后面靠近了他的车子。
周巡从自己车上下来,拉开关宏宇的奥迪车门坐进来,说:“什么情况啊这是?”
关宏宇早饿了,边掰一次性筷子边说:“我先吃两口。”
周巡笑了一声,看看他,也开始掰筷子,说:“亚楠这周休息吧?你别是出来干坏事儿,拿我当挡箭牌。”
关宏宇真服了他这张嘴,说:“能不能说点儿好话啊?我是那种人么我。”
周巡说:“最好不是啊,不然你哥肯定饶不了你。”
关宏宇莫名有些得意,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是肩负我们哥俩儿共同的兴趣来的。”
周巡说:“哟呵?”
关宏宇说:“嗯呢。”
周巡说:“什么大事儿啊?”
关宏宇张张嘴,还没说出个字儿来,自己先绷不住乐了,吭吭直笑。
周巡啃着羊肉串,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神经什么呢。”
关宏宇笑够了,说:“哎,老周,我问你个事情,你得跟我说实话。”
周巡说:“那得看你问什么事情。”
关宏宇说:“贼的你!不涉及你那工作,放心!”
周巡说:“行行,你问。”
关宏宇神神秘秘的,说:“你跟向阳那曲弦,你俩……”
周巡嘴巴吃得正欢,一听这话,转头看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我俩……?”
关宏宇放下筷子,把两手大拇指往中间这么一弯,说:“是不是谈过?”
周巡一口擀面皮差点喷出来。
周巡说:“关宏宇,你脑子有病吧?”
关宏宇说:“你脑子才有病呢!我不就好奇一下,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怎么,你心虚啊?”
周巡气乐了:“虚你个头!”
关宏宇说:“你瞧瞧你俩,之前见面,她跟你剑拔弩张、阴阳怪气的,说没点儿什么,谁信啊。”
周巡心想:去年这时候,你哥也跟我剑拔弩张、阴阳怪气的,你怎么一点儿没反应。
周巡说:“有个屁有,她那还不是替你这不着四六的擦屁股。”
关宏宇说:“哎哎,正吃饭呢。”
周巡哗啦咬进一口擀面皮,含糊不清地说:“都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还在意这个。”
关宏宇啧啧,说:“你就大老粗一个,难怪到现在都没找着媳妇儿。”
不知道一句话怎么就戳了周巡的笑点,周巡笑得前仰后合。
这回轮到关宏宇翻他白眼:“神经什么呢。”
周巡笑完了,说:“你别说啊,万一就有人喜欢我这大老粗呢。”
关宏宇嗤他一声,还有点儿不死心,说:“你不是调去向阳待过一阵子吗?真没跟曲弦发生点儿什么啊?”
周巡忽然来兴致了,说:“你怎么知道我在向阳待过?”
关宏宇说:“我哥跟我说的啊。”
周巡说:“所以,你说你肩负的你们哥俩儿共同的兴趣,是指我跟曲弦有没有点儿什么。”
关宏宇一点头:“啊。”
周巡眼睛又眯起来了,关宏宇觉得他现在好像一只守着兔子洞的老狐狸,忽然看到兔子出洞了,笑得精光四射。
关宏宇说:“你干嘛,奇奇怪怪的。”
周巡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啊,怕吓着你。”
关宏宇一头雾水,眼神里蹦出来俩问号。
周巡又笑了。
周巡麻利地收拾好了餐盒,说:“吃饱了,走了。”
关宏宇哎哎他:“这就走啊?”他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周巡这老狐狸!
周巡拉开车门,说:“走了走了。下午没班儿,我赶着回家算账。”
关宏宇纳闷:算什么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关宏宇想起来高亚楠的消息,赶忙把副驾车窗放下去,喊道:“晚上来家吃饭啊,亚楠说的!”
周巡边走边挥挥手,意思是知道了。
关宏宇从后视镜里看着周巡的背影,忽然觉出一丝怪异的不对劲:怎么今天,他哥跟周巡,都有点儿莫名其妙?
关宏宇稀里糊涂回了家,只觉得出门转了一大圈,什么八卦都没捞着,怪没趣的。回到家里,家里正安静,卧室里面凉风习习,舒适得很。高亚楠和关饕餮都在睡午觉。关宏宇又高兴起来,轻轻摸了一把儿子的小脸蛋儿,然后扑上床,吧唧一口亲在高亚楠脸上。
高亚楠被他闹醒了,眼皮抬了一下,说:“回来啦。”
关宏宇还顶着他哥的身份破案时,最想念的就是高亚楠在他怀里半醒不醒的表情。回来仨月了,他还没看够,又凑上去亲了一大口,说:“回来了回来了。白折腾我一圈儿,早知道还不如在家等你呢。”
高亚楠模糊地笑了一声,说:“折腾什么去了?”
关宏宇搂住她躺下,说:“我哥,个人问题。我去问他跟刘音情况怎么样了。”
高亚楠嗯了一声。过了两秒,清醒过来,猛地转头看他,说:“你哥,跟刘音?”
关宏宇说:“啊。”
高亚楠笑了,摇了摇头,一副好像他没救了的表情,说:“问出来什么了没有啊。”
一说这个,关宏宇就郁闷,说:“没呀!我哥还说他没个人问题呢。”
高亚楠心想:是没有,跟周巡那犟驴负负得正,内部解决了。
高亚楠说:“峰哥自己有主意,你别操心了。”
关宏宇说:“他?他个棒槌!他有什么主意啊?跟周巡两个老光棍儿,我都怀疑他俩到现在没谈过一次恋爱呢。”
高亚楠实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说:“关宏宇,我发现你真有意思啊。”
关宏宇又一头雾水,觉得今天真是奇怪,就连自己媳妇儿也莫名其妙的。
关宏宇说:“我怎么了我?”
高亚楠说:“你那情商,是不是都用在女人身上了?怎么换成男人,你就看不出来了呢。”
关宏宇没听懂。眨巴着眼睛,跟扭过头来的高亚楠四目相对。高亚楠挑了挑眉。关宏宇似乎有点懂了。但是,他觉得他不敢懂。
关宏宇说:“……不是吧?”
高亚楠点点头。
关宏宇嘴巴张成个大圆。
这,这,这!这好比晴天霹雳了。关宏宇一时晕晕乎乎的,说话都有点儿说不利索:“不是,这,我哥,跟周巡?啊?啊??”
高亚楠同情似的拍了拍他,说:“下巴收回去,别一会儿脱臼了。”
关宏宇是个很听老婆话的人,虽然还震惊着,但是乖乖把下巴合上了。下巴合上,他整个人又从床上弹起来,哀嚎道:“不是吧!”
高亚楠这次重重拍了他一下:“嘘!别吵醒儿子。”
关宏宇从床上下来,围着卧室团团转。转到第八圈,说:“不行!我要去确认一下!”说完,拉开卧室门就蹿了出去。高亚楠在后面喊他不及,只好望着大开的卧室门发了几秒钟的呆。
早三个月前,周巡和关宏峰一道来家里吃火锅时,高亚楠就看出来了。关宏峰发现她看出来了,只轻轻一点头,似乎并没有声张的意思。高亚楠心想,这既然是关宏峰和周巡的事情,他俩怎么决定,她肯定不会插嘴。不过,今天实在是一时没忍住。毕竟她真没想到,关宏宇还顶着关宏峰的身份过了一年半呢,竟然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他哥跟周巡之间有什么暗流涌动。现在关宏宇算是终于知道了,后续如何,自然也是关宏峰和周巡的事情。
这么一想,高亚楠倒是蛮开心的。睡是睡不着了,她伸了个懒腰,开始琢磨晚上一家人要吃什么。
还是得丰盛一点儿,她想,毕竟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第一顿。
关宏宇站在和光小区六号楼303室外面,生平头一次觉得不敢面对世事无常。按照高亚楠那意思,他哥是跟周巡在一起了——不是一起搭档办案的在一起,是一起睡一个被窝儿的在一起。这可不得了。假如这是真的,那么,关宏宇又想了——刚才周巡说“回家算账”,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眼下周巡肯定在他哥这里。
关宏宇举手打算敲门,指关节快碰到门板,又放下。过了一会儿,提了提气,又准备敲门。快碰到门板时,又放下了。关宏宇真拿不准自己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又站了两分钟,他决定,还是得知道。
关宏宇敲响了门。
这一次关宏峰开门倒是很快,好像就站在门边儿似的,一只手还拿着一条毛巾。
看见关宏宇,关宏峰挑了挑眉,说:“怎么又来了?”
关宏宇不说话,把他哥撞开,闷头往里进。关宏峰这房子是个开放式的户型,走过了玄关就能把整间屋子尽收眼底。关宏宇飞快地三百六十度扫描一圈,十分欣慰地看到屋子里除了他哥和他,一个多余的人影也没有。他狠狠松了口气,迎上关宏峰皱眉看过来的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屋门向左,那个恰恰被他忽略的卫生间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水声。
关宏宇跟他哥大眼瞪小眼,听着卫生间里如惊雷一般传出了周巡的声音。
周巡说:“老关,这洗发水儿辣眼睛啊,咱回头换个牌子呗。”
关宏峰看着关宏宇,沉默了一瞬,说:“行。”说完,顶着关宏宇又瞪大了一圈的眼神,把卫生间的门拧开一条缝,拿着毛巾的那条胳膊伸了进去,说:“给你。”
关宏宇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纵横风月情场的行为。那些浪荡过的时光给了他太过丰富的经验,以至于他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此情此景如何得来,在此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关宏宇的世界在崩塌。他往后退,扑通一下坐进餐桌旁的椅子里。鱼缸里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看着都仿佛变成了四个重影。
关宏峰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然后转头冲卫生间里说话:“你一会儿穿好衣服再出来吧。”
周巡说:“啊?”
关宏峰说:“宏宇来了。”
周巡安静了两秒,说:“……啊?!”
水声很快停下,没一会儿,卫生间门开了,周巡从后面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正好对上关宏宇放空的目光。周巡笑笑,说:“哎哟呵。”
关宏宇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在周巡脸上看见这种仿佛是有一点点儿害羞的笑容,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很委屈:这他妈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周巡穿着背心大裤衩出来,一转头看向关宏峰,脸上表情已经变了。周巡眉头皱得紧紧的,冲着关宏宇的方向一呲牙:这怎么整?
关宏峰也跟着动眉头:事已至此,顺水推舟。
周巡翻了个白眼:你来我来?
关宏峰看看关宏宇,脸上神情介于“真是麻烦”和“算了”之间,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我来。
周巡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趿拉着拖鞋往床铺方向去。
屋子里实在安静,拖鞋走路的声音规律地响着,关宏宇觉得更委屈了。今天的种种不对劲,此时此刻都化作了一种富有冲击性的虚无感觉,飘荡在他的心间:人生,真他妈的莫名其妙!
周巡很快换好了短袖和牛仔裤,又趿拉着拖鞋走回门口。关宏峰侧身给他让出鞋柜,周巡换了鞋,也不在意头发还没干,拿起车钥匙出门,不忘再给关宏峰递一个眼神:速战速决。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声音轻得好似一个梦。
关宏峰看着还在发呆的亲弟弟,叹了口气,说:“事情就是这样了。”他偏了偏头,又缓缓补充说:“所以我跟你说了,我没有个人问题。”
关宏宇被这句话刺激得终于回了神,虚无感变成一腔悲愤:“不是吧,哥!你不是吧!”
关宏峰忍住了想瞪他的冲动,只当没听见。
关宏宇语无伦次,说:“怎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不是,这,这怎么能是周巡呢?”
听到最后一句,关宏峰的眉头皱起来了。
“为什么不能是周巡?”他问。
四十年来的人生经验告诉关宏宇,饭可以乱吃,话不能在他哥面前乱说。关宏宇的嘴巴像河蚌一样张开,又像河蚌一样闭上。也许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关宏宇一向粗大强韧的神经这时突然纤细起来,敏锐觉察出他哥似乎对他的话隐隐有些生气了。
关宏宇不敢说话。他没有那么虚无了,但还是感到很委屈。他也说不清楚这委屈到底因何而起:是因为周巡是个男人,他哥居然抛下他这个异性恋弟弟,找了个男人?还是他用他哥的身份混了一年半载,自认为侦查技能也学得不错了,怎么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还是因为他俩到底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在一起了,连亚楠都知道,却始终没人告诉他?
关宏峰见他不吭声,也不再多说什么。这件事情,本来又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呢?关宏峰走去书桌旁收拾东西,用袋子装了两本书。回头看看关宏宇,说:“我要去学校一趟。周巡下午不值班,送我过去。”
关宏宇不想说话,把头一偏。
关宏峰说:“你自己慢慢消化一会儿吧。待会儿要走的话,把门锁好。”
他拎着袋子,又走回玄关,拿上家门钥匙。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看关宏宇。
这件事情,本来是不需要解释的。可是,关宏峰说:“宏宇。”
关宏宇抬头看他哥。
关宏峰站在门口,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同他倾诉心声,看起来竟然有几许不同平日的温和柔软。
“你也许觉得不舒服。但是,如果我要和一个人共度后半生,那么这个人,”他笑了笑,说:“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是周巡。”
关宏宇想了很久。
他坐在关宏峰家里想,开车路上想,到了墓园,蹲在爸妈的墓碑前,也还是在想。
思绪乱七八糟,他觉得自己像一片叶子翻飞在风里,一会儿飞到这儿,一会儿飞到那儿。他想,这样一来我哥是不是就算绝后了?不不不,不对,我俩同卵双胞胎,饕餮测基因也得有一半儿一样呢。但是周巡好像是独生子吧,他也真能豁得出去。他想,好你个周巡啊,先前听你说话,说什么十五年没交下这个朋友,敢情你想当我哥男朋友呢。对我哥图谋不轨,我当初揍你时候就应该下手再狠一点儿。但是再当初,是我哥把周巡捞到身边的吧,一带就是十几年,我靠,这下真不好说是谁图谋不轨。他想,老周这人吧,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跟我哥……跟我哥……
他又想起来了。以前,他跟关宏峰见面次数不算多,每次见面,周巡似乎都在。他俩的妈妈病重的时候,他还在医院大门外面跟周巡打过一回照面。一看见周巡,他就知道他哥正在病房里,扭头便要走。
周巡在后面喊他:关宏宇!站住!
他转头瞪周巡,这小子听他哥的,一把铐子就给他送进局子了,这会儿又想干什么。
周巡说:犯罪伏法,是个爷们儿就别怨你哥。
他气不过了,说:关你什么事儿啊?
那时周巡还是短头发,靠在车门上,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屑,说:是不关我事。但你哥这几个月来用了多少借口替你遮掩,为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自己老娘躺在病床上呢,还置这点儿闲气,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儿子?
说不清楚是不是为了不让周巡瞧不起,他气冲冲上了楼。妈看到他跟他哥同时出现,病重衰弱的脸上露出了很幸福的笑。
他又想了,二零零一年啊,到现在都十六年多了。零几年那会儿,妈身体还算好,他从武警部队休假回去,好几次碰上妈在包饺子,说要给他哥送去。他撇着嘴说,妈,你可偏心啊,包这么多,我哥吃得完吗?妈总是笑着说,不是还有小周在呢。十几年时如流水,他扮成他哥时,小周是周舒桐。可是妈嘴里的小周,一直是周巡。
关宏宇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觉得如今这样,好像也算是没有辜负妈妈临终的嘱托。反正,从前十几年,他哥就跟周巡在一起,往后几十年,还是周巡,倒也错不了。
天色渐渐晚了,关宏宇朝父母拜了拜,起身回家。一路走到自家单元门口时,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是家宴。到了家门口,还没开门,客厅里面说笑的声音就透过门板传了出来。模模糊糊的,在说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欢喜的气氛,却绵绵地流淌出来。
关宏宇做了个深呼吸,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里面,关饕餮的婴儿车摆在正中间,三个大人正围着他说话,婴儿车上挂着的铃铛清脆地响。听见门口的动静,三个人都抬头看过来,看见他一脸凝重,又都面面相觑。
最后居然是周巡先开了口,说:
“哟,宏宇回来了。”
关宏宇刚刚平复的心,又一次感到了一丝悲愤:他妈的怎么早没发现周巡说话语气这么嫂子呢!
关宏宇只好又花了几秒钟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周巡,看看关宏峰,他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想过了。我没意见。”
关宏峰笑了,温和地说:“这事儿本来也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周巡笑了,冲他一抬下巴,很是得意:“你有意见也晚了,啊。”
高亚楠笑了,冲他招招手,说:“别意见不意见的了,就等你呢。快过来吃饭了。”
关宏宇,时年将满四十,这一刻忽然感到了一丝认命似的轻松。这份轻松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他看着客厅里站着的长丰支队前支队长,现支队长,和法医主任,想到他如何在生命的不同阶段与他们相逢,相知,相互扶持,想到他们如何在不同的事情上带给了他新的人生感悟。
好吧,关宏宇心想,是我加入了这个家。
关宏宇走过去,走到他的家人们中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晚饭。这正是一天的归家时刻,窗户外车水马龙,都是下了班要回家的人。天边云团被夕阳染成一片粉紫色的霞,大地上,华灯初起。如同每一个安宁喜乐的日子一样,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城市渐渐灯火璀璨,流光溢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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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好爱这一家四口还有小饕餮!写得很快乐很快乐——
关周|失控
*周巡一直想问关宏峰,那一天对他来说,到底是顺手搭救,还是真的想拉他一把。
津港支队破获213灭门惨案的第二天,关宏峰失踪了。
彼时周巡还在办公室里跟人寒暄,接受各路人马各怀心思的恭喜,他一一笑着回应,客客气气,喜气洋洋。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一串人,他准备打给关宏峰约他出来吃顿饭,不知道是心情太好还是怎么回事,今天关宏峰没来支队上班。
但周巡这一天从早上踏进分局那一刻就开始进入人情世故,关宏峰没来这事他想着打个电话给关宏宇问问,总是还没来得及拨号就被恭喜的人给打断了。
事情一件一件的叠加起来,就到了这会儿。
周巡脸都快笑僵了,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给关宏峰打电...
*周巡一直想问关宏峰,那一天对他来说,到底是顺手搭救,还是真的想拉他一把。
津港支队破获213灭门惨案的第二天,关宏峰失踪了。
彼时周巡还在办公室里跟人寒暄,接受各路人马各怀心思的恭喜,他一一笑着回应,客客气气,喜气洋洋。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一串人,他准备打给关宏峰约他出来吃顿饭,不知道是心情太好还是怎么回事,今天关宏峰没来支队上班。
但周巡这一天从早上踏进分局那一刻就开始进入人情世故,关宏峰没来这事他想着打个电话给关宏宇问问,总是还没来得及拨号就被恭喜的人给打断了。
事情一件一件的叠加起来,就到了这会儿。
周巡脸都快笑僵了,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给关宏峰打电话,通讯录还没翻到联系人,就先接到了关宏宇的电话。
关宏宇说他早上起来没看到他哥,就查了下监控,监控里看见他哥半夜出去了,出门以后打了辆出租车,是辆套牌车,上了高速以后就查不到了,现在还在找。
周巡听见这话也急了,骂了句怎么不早告诉我,正要招呼小汪调一队人去查,就看见韩彬急匆匆的走进来,制止了周巡,拉他到一边要单聊。
周巡很少见他这么失态,一边说我有急事你就在这说吧,一边又要继续跟小汪交代。
一句“小汪”还没喊出声,韩彬就摇了摇头,“周队,我要跟你说的,跟你在查的是同一件事。”
于是周巡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进了办公室。
几分钟以后韩彬走了出来,跟小汪耳语了两句,小汪脸色一沉,一边听到只言片语的周舒桐也瞪大眼睛看着韩彬,两个人脸上都写着不可置信,但韩彬只是叮嘱他们照顾好周巡,又转身往楼上局长办公室走去。
小汪推开门的时候,周巡正靠在墙上打电话。
这应该不是第一通,手机在桌上,提示音又重复了一遍,周巡站在一边盯着手机,摁掉,又重新拨出去。
在他第四次拨打那个号码的时候,小汪小声喊了一声“周队”。
周巡没抬头,似乎根本没听见任何声音,他盯着手机,提示音还在继续,周巡没再挂断,他只是盯着手机,似乎下一秒关宏峰就能从那么小个屏幕里爬出来。
本来还喜气洋洋的津港支队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重大案件破获,关宏峰被残余的一小股势力借由伍玲玲之死的真相骗了出去,在断崖边上被逼着跳了下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搜救队搜寻了整整两个月,除了一条已经泡烂的灰色围巾,一无所获。
周巡不相信,关宏宇也不相信,一群人找了又找,几乎把津港翻了个底朝天,连关宏峰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关宏宇有时候会约周巡出来坐坐,可是周巡不肯单独见他,崔虎得空就查关宏峰出门时候的那段录像,连曲弦也来帮忙,可是一群人都一无所获。
周巡是关宏峰亲手带出来的人,最知道该怎么查案子,一切的线索他都没放过,可是不管他怎么审,那群人都咬死了关宏峰已经坠崖,被海水冲走了。
线索就这样断了。
关宏峰失踪的第三年,整个津港支队都变了样,唯一不变的,周巡还是支队长。
市局有意调他过去,可他不愿意。
周巡说不上来这三年他怎么过的,分局破案率还是稳定在津港前三,手底下人成长飞快,小汪和周舒桐都陆续成家,大家的生活都各自向前几步,整个津港支队只有周巡一个人不需要私生活。也只有他不肯向前。
他白天当晚上用,晚上当白天用,办公室摆张床得空就能睡,家基本上不回,拿自个儿的命不当命,局长前一天刚勒令周巡休假,第二天周巡照样来打卡上班,看见局长还打招呼,笑嘻嘻的,满脸胡茬,头发又留长了,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并不高兴。
赵馨诚有时候来看他,周巡不是在审人就是在吃泡面,他想说他两句又说不出口,干脆下次来的时候多带几个菜,免得周巡被亚硝酸盐腌入味。
关宏峰的尸体始终没找到。
崔虎和关宏宇一直没放弃,关宏宇不再需要假扮他哥,但他看周巡这样终究于心不忍,他约他出来许多次,想让周巡哭一场,或者好好休息一下,但周巡并不见他,好像他哥不见了,世界上的一切联系对于周巡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周巡和关宏宇直言他们不必再见面。
一开始关宏宇还打算履行对他哥的承诺照顾周巡,后来看到周巡玩命的样子,他也不敢打破他这样的生活节奏。
他怕他稍稍动一下,这只飞速旋转的陀螺就以失控的角度滑向一个极端。
大家都看着周巡,都不敢动。
周巡就这样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又往自己身上揽了三倍的工作量,连轴转似乎一点不会累到他,停下来才会让他垮掉,每个人都想伸手拉周巡一把,可谁都不是关宏峰,周巡不会心甘情愿,也不会听他们的。
关宏峰始终没有出现。
第一年的时候事情还没有这么不对劲,周巡请了个长假,回来后一切如常,同年小汪结婚,周巡还去当了证婚人,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那天他没喝酒,坐在台下笑盈盈的看着台上两个人,关宏宇和高亚楠跟他坐一桌,周巡逗了下小饕餮,接了个电话,没等菜上桌就走了。
后来关宏宇才知道,那个电话是赵馨诚打给他的,说抓到了个小毛贼,据说和那天晚上的人是一伙的,那天跑得快,没被抓着,问他要不要去审一下。
周巡自然去了,得出来的结果和那群人一样,关宏峰被逼跳崖,小弟怕事,趁乱先跑了。
周巡怎么都不相信。
他不承认这个结果,也不相信关宏峰真的死了。
他们吵过架,撕破过脸,又和好了,从此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以为自己的十五年早就跟关宏峰缝在一起了,以后活一块活,死一块死,打光棍也是一辈子一起,等老了就退下来做后勤,一块看新来的小崽子们蹦跶。
他不怕关宏峰先跑,他总是会追上他的,从十九岁那年起周巡就认定了。
关宏峰跑一步他会追两步,关宏峰开车跑他就骑摩托。哪怕耍赖,哪怕破坏规则,他也不会让关宏峰这么轻易就甩掉他。
周巡对自己的真心有绝对的信心,换一个人经历他遇到的这一切早就心碎成十万片拼都拼不起来,可是对于周巡来说,心里的弦断了一根,一夜之间他又给接上,补上两条辅助扎紧的线,第二天脸一抹,又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去给关宏峰作证人。
他就这样。
十九岁开始他就认定,十五年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一辈子,这辈子不够就下辈子。
他不是孤注一掷,也不是一腔孤勇,他就是认准了,哪怕他付出的都浪费也无所谓。
关宏峰可以是队长,可以是凶手,可以瞒他骗他,可以对他有所保留,这些他全都不在意,关宏峰说一句“不是我”他立刻照单全收,关宏峰可以是任何样子。
唯独不能是个死人。
可现在他偏偏是了。
谁都不敢说,但这几乎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失踪三年不出现,除非这个人准备彻底和这群人切断联系,除非一切于他而言都不再有意义,或者说,除非他真的已经不在人世间。
可周巡偏偏不信,每年春节他都自己留在局里,以前并不是只有他,还有关宏峰,两个光棍都没成家,干脆留守,年关琐事多,可他俩谁都没觉得烦,零点的时候外面开始放烟花和鞭炮,周巡就跟关宏峰站派出所门口看,一人一听雪碧,碰个杯,互道一句新年快乐。
有时候周巡梦里会翻搅起这些细碎的片段,边角料一样的东西,又像一本被翻烂了的杂志,卷动书页,细碎的纸屑就飞出来,下雪一样多。
这些碎片有时候会把周巡淹没,陷在梦里越沉越深,后来反而不怎么梦见了,反而他一夜一夜的出现在关宏峰出门的那段监控里,梦里他补救了一万次,醒来又会失望第一万零一次。
周巡其实很想找个人聊聊关宏峰,这个人看起来很有城府,其实不是,他和这个人十五年亦师亦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最亲近,找不到关宏峰的时候下意识就开始找周巡问,好像他们俩才是一对儿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似的,一个找不到了,另一个用意识搜一搜就能定位他。
但日子过久了似乎也说不准,过去每次都是周巡最先找到他,关宏峰总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过头视线先锁定周巡,再跟其他人打招呼,像台X光机,先看看周巡状态,再去关照其他人都如何。
周巡像他安全距离里理所应当存在的人,他和其他人保持一米,唯有周巡和关宏宇可以跟他肩并肩,像亲人像挚友,也像一家人。
时间线拉到关宏峰失踪的第二年。
有线人说在津港的某个小村子见过他,也不能算见过,村里老人说前几天来了个生人,听描述像他,但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走了。
周巡把一切声称见过关宏峰的村民都见了一遍,后来发现那并不是关宏峰,只是另一个民警来走访,于是周巡心里刚点燃的一点火又灭了。
第二年开春,关宏宇公司重新开业,高亚楠也归队,两个人一个在工作上照顾周巡,一个远远的留意周巡,周巡变成他们夫妻俩叛逆又沉默的另一个孩子,但是谁都不敢管,都只站在原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周巡比任何时候都惜命,出任务他会勒令所有人穿好防弹衣,小汪要逞强的时候总是他拦着,所有方案里他选择的一定是最稳妥的同时也是伤亡人数最少的那个,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在逐渐活成一部分关宏峰。
有时候关宏宇会来接高亚楠下班,站在车前边单手插兜,穿一件皮衣,戴墨镜,自从关宏峰失踪以后他从来没穿过大衣,他怕周巡认错,也怕自己难受。
周巡不肯和他见面,有时候偶遇也只是点个头寒暄一下,擦肩而过的时候关宏宇其实很想拉住周巡,跟他说有时候放下也挺好的。
可他自己都没放下,也不知道周巡手里攥着的都是什么,他怕周巡的那股劲儿跟执念一起消散了,也怕周巡一夜之间又退回十七年前,烂醉如泥,借酒浇愁。
第三年,周巡又买了一辆新摩托,下了班骑上就走,起初关宏宇很担心他,偷偷跟了两个月,后来发现他每次去的都是那个断崖,渐渐就不再跟着了。
关宏宇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哥会死,这个人看起来不怎么能打,但是脑子好用,哪怕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也会想办法给他们留下点能发现的痕迹,而不是就这样杳无音信。
而周巡几乎不主动提起他哥,他们都心照不宣,一个人希望另一个人放下,一个人攥紧了手不肯松手。可仔细看看,两个人都是攥着手的。
第三年春节,周巡仍然在所里留守,在鞭炮和烟花声里接电话,安排人去处理各种事,又顺手接收几个小毛贼。
节后第七天,刚从老家回来的关宏宇接到了小汪的电话,他说周巡终于休了假,但打他电话没人接,去了周巡家里也没人,到处都找遍了就是不知道他能去哪,就差没给赵馨诚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了。
关宏宇跟他说了句放心,我去找,就挂了电话。
他猜到了周巡会在哪,开车赶过去的时候果然在崖边看到了一个人影。
周巡盘腿坐在崖边上,周围倒着几个空了的啤酒罐,塑料袋里还有三四听,关宏宇走过去,开了一罐跟周巡碰了个杯。
他没问周巡为什么到这来,也没有主动说任何话,傍晚的时候夕阳落在海平面上,整片海一片橘子光。风很大,吹过来还是会冷,关宏宇紧了紧衣服,就着风又灌下去一口啤酒。
一会儿,他听见周巡开口了。
“你从十九岁开始就想要一个人身上的东西。”
“你跟这个人亦师亦友,他在你最落魄最难受的时候把你捞起来,让你这个理想主义的人看到了最理想的他,他身上有的东西让你没办法不着迷。”
“你就跟着他,说不上来是要他给你什么还是要他爱你。”
“你只是觉得就好像在山里迷路了很久,久到雪都要飘下来了。”
“你以为你就会这样死掉,可他来了。”
周巡灌了一口酒,曲起一条腿坐在断崖边上,风吹过来,远处有人放烟花,但那些离他们实在太远,他们间只有隐约的风声。
“我本来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跟老关绑一起了。”
“要没也是我在前头,这样下半辈子我都有人惦记,也算一件好事。”
“可我没想到,被惦记的人成了他。”
“一开始我以为又是什么瞒着我的把戏,后来我发现连你也不知道。”
“我开始慌了。”
关宏宇转头看着周巡,风吹的这个人头发微动,周巡的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关宏宇却感受到一股悲伤。
“曾经我设想过很多次我因公殉职老关来给我扫墓的样子,别人来不来不一定,他肯定来。”
“带一把小白菊花,先给我扫墓,然后把花漂漂亮亮的摆在我旁边。”
“后来我一宿一宿的做噩梦,睡不着就来这坐坐,想不通到底还遗漏了什么地方,我一开始恨他骗我,后来又宁愿是他骗我。”
关宏宇静静听着,没说话,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很快熄灭。
“我怎么就那么愿意被他骗呢?”
“一开始你们哥俩合伙瞒着我,后来我们仨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怨过他,后来也想通了,不这样,他就不是关宏峰了。”
“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周巡不说话了,关宏宇愣了下,了然点点头,他明白。
谁会去无缘无故设想另一个人的死亡,这个人突然离开你生命,就像突然断开的一艘船,一半沉没了,另一半也在渐渐下沉。
他也始终觉得他哥还活着,说是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也好,是他第六感的冥冥之中也罢,他就觉得世界上仍有个人隔着遥远的距离跟他系在一起,密不可分。
可他不能跟周巡分享这种感受,周巡看起来摇摇欲坠,能拉住他的并不是自己的一个猜测。
他不知道他哥在哪,周巡也不知道,两个人就这样带着对没结果就是好结果的指望,一天又一天的过下去。
关宏宇甚至很希望周巡的生命里还有第二个这么特别的人,是死对头也罢,是挚友亲朋是白月光也罢,甚至哪怕是个孩子,只要能让周巡不这样活着,不那么像一个未亡人就好。
他们俩并没有长谈,最后还是亚楠开车来把俩人带走的,周巡在关宏宇家的客卧醒过来,走出来的时候关宏宇正买饭回来,招呼他吃饭。
周巡点点头,洗了把脸过来吃饭,一夜之间关宏宇总觉得周巡变了个人似的,他想旁敲侧击两句,周巡却只是笑笑,说一句我想通了。
周巡决定赌一把。
他请了个大长假,局里生怕他反悔,几乎立刻就批了。
休假的周巡先回了趟老家,又把这些年都没怎么好好聚过的兄弟们都联系起来聚了一下,喝到一半的时候周巡出来结账,顺便站在店门口抽了根烟,有一瞬间他似乎在路对面看到了关宏峰,他就那样站着看周巡,眼神像是在说好久不见,又似乎只是周巡的幻觉。
公交车开过去,连带对面也没了人影。
周巡踩灭烟头,回去吃饭了。
很难说。
都说关宏峰心硬,但很难说周巡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巡看起来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彪悍的像张飞,但实际上心思缜密,直觉敏锐,不好蒙骗。
关宏峰一手带出来的人,十几年形影不离的人,能差到哪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周巡跟关宏峰是人字的两边,一个撑着另一个离了谁都不行。
看起来是周巡可以独当一面,但关宏峰在场的时候他永远没个正形,下意识的精神就放松下来,因为有关宏峰在场,能兜底的那个人在,他就心安。
而周巡的乖戾很难说没有关宏峰的默许。
他在这个人十九岁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把他从泥泞里拉出来,从此两人形影不离的走,关宏峰冷静,理智,甚至能说得上是克制,可周巡不一样。
关宏峰但凡想管教他,周巡今天会是另外一副样子,一副按照关宏峰设定好的被引导成为的样子。
但是周巡偏偏没有,他看起来大大咧咧,脾气火爆,又心细如发,面子一套里子一套,从一个十分的理想主义者也变成了现实主义者,可周巡没有失望。
因为这条路是关宏峰带着他走的,他们俩一步一步趟过来,关宏峰走在前面,他是一把手,他掌控一切,永远考虑在所有人前面一步,周巡永远站在他旁边,一切样子关宏峰都能尽收眼底,可关宏峰没有施加任何引导。
于是周巡就在关宏峰的默许和纵容里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有关宏峰的缜密,有周巡的火热。
周巡不愿意相信也不承认关宏峰会死。
他一定要赌一把。
再周密的局也会有出纰漏的时候,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周巡不信关宏峰能瞒住。
他一定要找出找这个人来。
周巡又变回了之前的那副样子,办起案子不要命,原来是全津港最辣的条子,现在是全津港最凶最不好惹的条子,见着他最好躲着点,路过的混混是挨句骂,犯了事的更是挨顿打。
一开始只是周巡和关宏宇身边的人在帮忙找关宏峰,后来连黑道的人都开始找人,大家被周巡折腾的苦不堪言,关宏峰虽然传言是死了,但没找到尸体不是,关宏峰在的时候周巡是条拴着的狼狗,关宏峰跑了周巡更是条疯了的狼狗,除了关宏峰以外全津港就没有能治住这神仙的人。
什么?你说领导?
不好意思,领导最多就骂两句,领导也怕逼急了周巡撂挑子,一把手走了好不容易二把手把摊子接了,二把手再跑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为这事周巡没少被报复,大部分人怕他,躲着走,也有小部分心眼小后台硬的,今天路上剐他一下,明天找人下个黑手,周巡解决的麻烦快和来找他的一样多了。
关宏宇急疯了,他万没想到周巡的“想开了”是这么个想开法,原来不是想通了,是想被开了。
周巡犯的这些事可大可小,上有领导保着,下有关宏宇在维护着,也算安全,短时间内还好说,时间长了关宏宇也不确定情况是否还可控了。
而周巡甚至放话出去,不用任何人保他,也不用找他身边人报复,一人做事一人当,有胆子的,就来找他周巡单挑。
简称津港大舞台够胆你就来,事情一整个往混乱的方向发展了。
你说周巡不按章法办事,没错,是有点出格。
但人家破案率仍然高,做事也有效,今天的案子后天就给你结了,结了还顺带给你拽出来俩流氓,你还得跟人说声谢谢。
但你说他自身情绪有多稳定,那也不见得。
现在的周巡跟十几年前关宏峰捞起来的周巡几乎没什么区别,那时候是一个颓废版的理想少年,现在是一个亢奋版的颓废中年。
关宏峰来了,给周巡捞起来,一直带在身边,周巡就是一副稳定可控的样子。
关宏峰死了、失踪了、下落不明了,周巡就要开始失控,就会开始发疯。
你不能指责他工作失职,因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按流程按规矩,顶多是跟小部分人有点私人恩怨,那算是意气用事。
说来说去,最能站得住脚的说法,反而是周巡没有照顾好自己。
他置自己的健康于不顾,置自己的前程和未来于不顾,置自己的仕途于不顾,他前些年走得又稳又好,关宏峰升得快,连带周巡也一起升,两个人的成绩是绑定的,关宏峰的名字旁边必然有周巡,像一对闪闪发光的双子星。
可是关宏峰没了。
甭管到底是死了、失踪了,还是去外地隐姓埋名了,现在周巡身边没这么一号人了。
谁能救得了他?
多得是人向周巡伸出手,要拉他起来,可他不干。
他要跟关宏峰玩一出“You jump, I jump”,你关宏峰反正是已经跳了,我周巡腰上系根绳也跳了,半路上你要是出现了咱们就一起上去,你要是不来,哥们儿我绳子一解也奔你去了。
就这么简单。
周巡就是要事情闹大,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定要赌一把。
他要赌一把,关宏峰当年对他不是顺手搭救。
其实关宏峰请他吃饭的那次周巡就想问他了,他想问他,你是因为路过顺手才请我吃饭,还是因为你真的想拉我一把。
但当时的周巡自尊心宇宙无敌强,他必不可能问出口,后来和关宏峰熟起来的周巡也不好再问,一个是他不好意思,一个是几次他都已经觉得差不多可以借着醉酒问出来了,但话到嘴边他总是说不出口。
他也怕关宏峰看着他,眼神平静,问他,“你觉得呢?”
周巡有些害怕知道这个答案。
但这次不一样了。
蹦极的绳子已经拴在周巡腰上了,周巡连心理准备都没做就跳下去了,他已经在急速下坠的路上了,关宏峰如果来,那那个问题也不必要问出口,如果不来,周巡也彻底死了心。
周巡说不好自己究竟是在等人还是在发疯,他只知道,这件事他再不做,他就快疯了。
周巡还在给自己找事,事情一天天在发酵,关宏宇甚至已经打电话过来骂他了,希望把他骂清醒一点,而半年后赵馨诚也搬到了周巡对门,他们都怕他真的出事。
只有周巡自己不在意。
他其实已经快死心了。
一开始他真的以为关宏峰不会死,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死呢?
是,世事无常,这他知道。
关宏峰想知道伍玲玲死亡的真相,这周巡也知道。
但关宏峰没命的原因甚至都有些蹩脚了,知名刑警被一帮小混混逼死了,说出去跟绝世大侠出门摔倒摔死了有什么区别?
周巡不信。
可日子一天天到了今天,关宏峰没有出现在他眼前,世界上也没有关宏峰这人的影子,周巡赌了一把,拿自己做筹码,拿前途做赌注,他要赌一把关宏峰在意,可关宏峰一直都没有出现。
安静的像是人世间已经没有了这号人。
周巡觉得好像到了自己不得不认命的时候了。
关宏峰就是死了,就是抛开他走了,现在他马上落到底了,拴着他的那根绳还在,问题在于,他要解开吗?
他真的能解开吗?
周巡自己也不知道。
他很想念关宏峰,想跟他再见一面。
哪怕这个人是关宏宇假扮的都行。
可是同时他心里也清楚,不会再有人能扮得像了,世界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周巡已经没有当初那股闹的劲头了,他原本想大闹一场,搅得一切都天翻地覆,关宏峰不得不出来兜底,不得不出来再捞他一把。
但时间越久周巡越麻木了,见了小混混连话都懒得说,抬抬下巴就示意人滚,他开始放手让小汪去历练,自己开始成为那个兜底的人。
一切看似都在重回正轨,但所有人都发现了周巡越来越沉默。
他越来越像当初的关宏峰了,沉默,冷静,一言不发又运筹帷幄,心里有足够多的筹谋,表面上仍然能跟人笑脸相对,他甚至比关宏峰做的更优秀。
破案天才天生就懒得在人际交往上浪费时间,而周巡不同,他不是被关宏峰带着的十九岁小徒弟了,他手底下也有徒弟,也有责任要承担,他的任性是有时间和限度的,周巡心里明白,关宏峰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这跟他是否苦等、是否足够重要都无关,他就是被那样荒谬的一个理由杀死了,死在一个黑夜里,死在周巡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时候。
你是随手搭救吗?
我曾经在人群最远处看过你光芒万丈,庆功会上你意气风发,我们远的像两个世界,我在下坠而你在上升,可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你偏偏拉住了我。
你是无意吗?
还是真的想拉我一把?
少年的我没有办法去深究,也没有信心去询问,我把这句话放在以后,我想未来的周巡会替我找到答案的。
可是我现在来到了十七年后。
关宏峰,我现在问出口,还来得及吗?
回答周巡的只有沉默的黑夜。
关宏峰失踪第四年,周巡终于不再追查,他仍然在津港做支队长,答应了局里下一次调任他不会再执拗,小汪成熟了很多,没有当初的风风火火,周舒桐生了个女儿,很可爱,满月的时候周巡给包了个大红包。
小饕餮已经上幼儿园了,周巡有时候回去接她,她喊周巡叔叔,要周巡给她买糖葫芦,周巡每次都带两串,一串给小孩一串给自己。他戒了烟。
单身的支队长不是没有人追,纵然看起来脾气暴躁,相处下来仍然有人动心,面对别人的真心周巡说不出重话,他真诚的拒绝,又在回家以后开着一整夜的灯睡觉。
说不上来是为谁留的灯,似乎已经习惯,似乎有些事已经随风飘走,不再重要。
他不再经常梦见关宏峰,四年前的关宏峰长什么样就快在他记忆里模糊了,就像一块雕刻好的石头,摸的多了,表面都磨平了。
元宵节的时候周巡正好休息,他开车到楼下,看见楼道里的灯一闪一闪的,等他上楼的时候家门口的那盏彻底坏了,喊了两声没亮,周巡也就不管了。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口有个人影。
借着外面不怎么亮的路灯,周巡发现这人是关宏宇。
“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我还寻思晚点给你打个电话呢,上回饕餮那玩具落我车上了,你给带回去啊。”
周巡边开门边跟他搭话,关宏宇没应声,也没跟着进门。
周巡家的灯一向是不关的,门一开开,整屋的灯光都倾泻出来,全都扑在门口那人身上,像一场浪潮。
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
周巡换了鞋,余光瞥见关宏宇还站在门口,转身就跟他说,“进来啊,等下我把那玩具找着你拿...”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停住了。
他挠挠头,“不是,你今天穿大衣干嘛,弄得跟老关似的。”
确实很像。
四年里周巡没再见过关宏宇穿过一次大衣,关宏宇甚至不主动提起他哥,这是他们心里的一道疤,血淋淋的,提起来就再割破一次,又要好几年才能长薄薄一层皮肉,伪装出一副已经愈合的假象。
“关宏宇”没说话,他就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周巡。
于是周巡也不说话了。
他就这样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眉眼很熟悉,关宏宇他经常见,所以一时间根本没分辨出两个人有什么不一样。
他视线下移,看见这个人脖子上挂着一条很突兀的紫色围巾。
关宏峰留意到了他的视线,他看着周巡,嘴角微微抬起来,“是不是有点丑,来的时候随便买的,店里只有这一条,确实也...”
后面的话他没来得及讲,因为周巡冲过来抱住了他。
关宏峰被冲的后退两步,又缓了缓稳住了,抱住了眼前这个人。
周巡抱他抱的很用力,甚至锤了他两拳,这两拳给关大队长锤得不轻,差点受了内伤。
他安抚似的拍拍周巡的背,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早早就在门口等着,想让周巡最先见到自己,结果连天都黑了,周巡才刚回来。
周巡没回答,他把人带进屋,不说话,只是坐在那,连视线也错开,明明找这个人找了四年,混账事做了无赖也耍了,拼了一把也赌过了,他都没出现,时间久到周巡以为自己又回到十九岁了,每一天睁开眼就开始下坠,这一次已经没有了关宏峰。
周巡一开始恨他,以为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把戏,后来又想念他,宁愿这是一场不得已的隐藏,可是这一切都没出现,他用尽力气也没能把关宏峰逼出来,他甚至已经以为关宏峰真的死了。
他说不上来四年里的每一天都是怎么过的。
关宏峰自然知道自己理亏,试探着开了个头。
“那天半夜,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本来想通知你,后来一想你前一天忙的够呛,我白天再跟你说也来得及。”
“我就自己出了门。”
说了两句,他抬眼试探的看周巡,见周巡没有排斥,又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在路上接到了韩彬的电话,他说他知道还有一个人没有揪出来,他希望我配合他,他有自己的事情没做完。”
“我就答应了他,去的路上我们制定好了计划,我以为那是个万全之策,结果跳崖的时候我还是受伤了。”
“后来就是失忆,治疗,我的黑暗恐惧症再次发作,韩彬联系人把我送到了国外,随之而来的是药物治疗,心理疏导。”
“那段日子很难熬,我很想回来,但韩彬劝我要治就治好,我也不想因为那件事拖累你和宏宇,前两年我一直在治疗失忆,后来经过药物治疗和脱敏,再加上伍玲玲的真实死因韩彬一直在帮我查,我配合了很久的心理疏导,终于治愈了我的黑暗恐惧症。”
“我来晚了,周巡。”
“我其实应该更早一点来的,我知道你在等我,你在找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死,想拼尽一切找出证据。”
关宏峰起身,走到周巡面前。
“抱歉。”
“我没有想着瞒你们,我只是也不太确认我的情况。”
周巡当然明白。
关宏宇会不顾一切的照顾他哥,只要他知道他哥需要他。
可是他的生活里现在不仅有他哥,还有女儿和老婆,还有他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事业,关宏峰不想拖累他。
“那我呢?”
周巡抬头,他很想给眼前这个人一拳。
你可以不想拖累关宏宇,那我呢?
周巡相信十九岁关宏峰请他吃饭,邀请他跟着自己干的时候没当他一个累赘,那时间拉回现在,时移世易,到周巡能够被依靠的时候,关宏峰凭什么要自作主张躲起来呢。
“我知道你能把你自己拉起来。”
“我一直都知道。”
关宏峰眼神诚恳,他从来没有不相信过周巡,这一辈子他跟太多的人周旋过,他清楚周巡对自己的信任,也知道周巡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同样的,他也清楚周巡眼下在问什么,但他故意避而不答,过去他是周巡的队长,是他的老师,在他的黑暗恐惧症还没出现的时候他是所有人的后盾。
骄傲如他,并不想这成为自己永远的弱点。
他不想周巡未来出任务的时候晚上还要分心照顾他,不想周巡需要他的时候却因为他状态不佳而给不了什么支持,他要撑着周巡,也正是拼着这样的一口气,他没有联系任何人,他赌上了一切也要治好自己。
他也做到了。
周巡看着这人明知道一切却还绕开的样子,气不过还是给了他一拳,关宏峰硬是忍住了没有后退,他站在那里看着周巡,又微笑了一下。
周巡盯着他,“这事没过去,少嬉皮笑脸。”
关宏峰却并没有收敛笑容,他坐到了周巡旁边,借走了他的手机给关宏宇打电话。
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久到周巡听着关宏峰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关宏峰终于在他失控坠落的边缘接住他。
一如十九岁那年,他们吃完饭,隔着窗外的烟火声和桌上饭菜袅袅的热气,他听见关宏峰说,还想接着干刑警的话,明天来找我。
我知道你,我选择你,我打捞你。
就如同现在,你下落,而我兜住你。
关宏峰不欠他了,周巡把之前的一切账都勾销。
他只要这个人活着就好。
【关周】晚婚
Summary:一些关于关宏峰表白的事。全文1w5+,是甜的,安慰一些受伤的心,包括我自己。
传呼机传出嘶啦嘶啦的电流声,周巡从椅背上惊醒。上面的一句收队让他彻底从困倦中清醒。边揉后脖颈边看向旁边的关宏峰。后者听到领导的指令后倒是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看周巡一眼,目眦欲裂,双眼熬得通红。
周巡只好无奈地笑笑,后脖子发紧:“得,上面人一句话,咱苦哈哈地蹲七小时全他娘的泡汤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关宏峰说,“你这支队长还不是听人差遣的命。”
周巡摆摆手,又迅速地往后面捞起安全带扣上,“骡子命呗,什么支队长,都是......
Summary:一些关于关宏峰表白的事。全文1w5+,是甜的,安慰一些受伤的心,包括我自己。
传呼机传出嘶啦嘶啦的电流声,周巡从椅背上惊醒。上面的一句收队让他彻底从困倦中清醒。边揉后脖颈边看向旁边的关宏峰。后者听到领导的指令后倒是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看周巡一眼,目眦欲裂,双眼熬得通红。
周巡只好无奈地笑笑,后脖子发紧:“得,上面人一句话,咱苦哈哈地蹲七小时全他娘的泡汤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关宏峰说,“你这支队长还不是听人差遣的命。”
周巡摆摆手,又迅速地往后面捞起安全带扣上,“骡子命呗,什么支队长,都是虚的,长丰明里暗里还不是咱关队说了算嘛。”
关宏峰接过周巡投来的不明所以的坏笑,抬手看一眼手表,十二点二十分。离上一次吃东西已经快过去十二个小时,腹中空空。
周巡给车挂上档,开动牧马人。
车平稳地行驶了出去。趁着红灯的空当,周巡往口袋掏出一支烟,夹在指尖,朝身边人扬了扬,征询关宏峰的同意:“老关,不介意吧。外头怪冷的。”
意思是不愿意开窗,让你吸二手烟你愿不愿意吧。明明应该是个问句,但关宏峰丝毫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询问,倒像是句肯定的通知。
“这档子事儿什么时候你也知道问我的意见了。”
“嗐,你这说的什么话。”周巡点燃烟,单手转起方向盘,“都说了,咱长丰支队你说了算。”
关宏峰暗笑,心说我要说不同意呢,你还会不抽吗?
周巡像被看穿一样,嘿一声,哥们儿就这点爱好还不给支持一下吗,算什么兄弟啊。
关宏峰不再说话,任由周巡在烟雾中吞云吐雾。他默默地调低座位,抱着胸闭上了眼。
车里的电台开了津港深夜新闻,鼻尖不断飘来周巡的烟味。发动机匀速转动着,津港的夜,灯火通明,这个点他确实是有点累了。
快要沉入梦乡之时,周巡的声音从旁边悠悠飘来,老关啊,你不急着回家吧。话刚说完,车已经停了,关宏峰听到咔嗒一声,周巡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关宏峰摇下车窗一看,大排档,感情周巡这是饿了。
肥头大耳的老板连忙迎上来,是相熟的老回头客了。周巡像回自己家一样,拉张塑料凳就往马路牙边上一坐,招呼老板说,“老严,老样子,你懂的啊,看着来。”
名唤老严的老板应声附和,“臊子面,花生米,啤酒,周队,关队,最近您俩可来少了啊。”
周巡点点头,“这不快过年了嘛,罪犯急着争业绩呢。上一顿热乎饭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的咯。”
关宏峰听着他俩一来一往倍感亲切,往日大唐宫的油泼面他也吃成了面熟的常客,只是配合城区规划,那片儿拆迁,连以前的老味道都搬了。后来忙于周旋奔波在各个案子里,吃饭便成了夹缝之中做的事,手边捞起什么就拿什么充饥。办公室里放的最多的就是周巡买的好几箱老坛酸菜面,吃完口中味儿贼大。
真如老板所说,他倒是好久没有和周巡好好地坐下来吃顿安宁饭了。
面很快地被送了上来,热腾腾地冒着烟。老严知道周巡的口味,味重,特地加了两头蒜,把店里的辣子都一起端了过来。
周巡确实是饿了,一扯筷子就动了起来,嗦啦嗦啦地吸面,酱汁点子乱飞,腮帮子鼓鼓囊囊。
见关宏峰还在慢慢悠悠地边看自己边拌面呢,周巡先急了,嘴中一大半的面条还没咽下就囫囵开口:“哎哟,看啥呢看,看着我能看饱吗,面都坨了。”
关宏峰心里暗想,就你这吃面的架势,连猪抢食糠都得给你让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支队落魄成什么样呢。
“没见过,所以好笑。”
周巡很有中气地切了一声。属猪的说罢还要抢过关宏峰的面碗,自己搅动起来。周巡这人除了干刑侦之外,生活上属于粗线条,用表弟关宏宇的话说就是大老粗,干什么都大开大合。他拿起筷子,用力地在碗里搅动起来,面条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汤汁四溅。关宏峰皱了皱眉,看着自己精心搅拌的面条被周巡这么一搅,似乎全乱了套。
“你这是搅面呢还是打鼓呢?”关宏峰有点好笑。
周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关呐,办案这档子事儿伙计都认你,这上面你还真得听我的。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穷讲究,面要保持劲道就得这样拌,照你这样拌,等拌好面早凉了。”
他继续搅动,面条和调料在碗里发出“哗哗”的声音,像是在抗议这粗鲁的对待。周巡似乎对这种声音颇为满意,这样才够劲儿,够实在。终于,他觉得面条已经均匀地沾上了调料,这才停下手来。
“来,尝尝。”周巡说着,重新将面碗放回关宏峰面前,挑挑眉。
关宏峰看着周巡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他知道周巡就是这样一个人,直爽、不拘小节。他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开始吃起面来,尽管已经被周巡搅得乱七八糟,但确实如周巡所说,刚出锅的面条趁着热乎劲裹满了臊子的香,周巡在吃上确实比他有水平。
言语间一碗面下肚,胃里暖烘烘的,终于有了点实在感。周巡给他的杯子倒满了酒,两人默契地碰杯,一杯,两杯,三杯。
酒瓶快要见底,周巡边嚼花生米边说,“老关啊,现在你弟那档子事儿过去了很久,他的物流公司又重新开业,饕餮都快上幼儿园了,你这当哥的个人问题啥时候考虑考虑啊。”
关宏峰心里警铃大作,“怎么,去了趟市局回来也变官僚主义了?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你自个儿的问题都没解决就别急我了。五十步别笑我百步。”
周巡又泄愤似的往自己喉管里倒了一杯酒,“是我想管这事儿吗?你是不知道,去市局汇报工作跟上刑似的,几个领导茶歇的时候都拉着我旁敲侧击着问我关于你的感情问题呢,小周啊,小关最近有人吗,小关有没有什么看上的姑娘啊,哎哟喂,都想着把自己闺女侄女外甥女什么什么女的往你这儿塞。”
周巡竖竖大拇哥,“关队这魅力不减当年呐。”
说起当年,关宏峰来到长丰支队,在刘长永怒火中烧的视线中踩着运载火箭飞上了支队长一把手的位置。从此之后,关宏峰的名字在津港可谓是路人皆知,他的大名和照片在地方台滚动播放,《津港晚报》刊登过不下百次他的优秀事迹。
如果说神探的名号是关宏峰当年最瞩目的成就,那么在周巡的眼中,关宏峰不仅是一位无比优秀的刑警,在他作为男性的特质中,有一个常常被忽视的亮点,尽管这个特质因为显得有些肤浅而很少被提及,尤其是在他众多杰出品质的映衬下。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关宏峰拥有一张好脸蛋。
01年的周巡酗酒,皮肤粗糙,牙齿蜡黄,二十多的年纪被自己糟蹋得让人看不出真正年纪。当关宏峰挂着和他整个人装扮极不相衬的紫色围巾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甚至有些嗤之以鼻。这他妈就是全队上下恭恭敬敬喊着关队的关宏峰啊,什么罪犯克星,什么二十一世纪福尔摩斯,感情就一奶油小生,皮肤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都不像个男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和长相也不相配的坚毅和冷酷。
真会装,装得挺大,他顶烦这一号的,看起来像绣花枕头。
后来的故事走向却没有按照周巡预想的轨迹走。关宏峰硬是凭借着自己过硬的刑侦能力说服了他,收服了这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成为周巡专属的伯乐。
关宏峰从那时开始,就成为了走在周巡前面的人。
那时候局里一半的庆功会都是为关宏峰开的。茶余饭后,领导们总老掉牙地拿出长辈的那一套,一揽关宏峰的肩说,小关呐,工作固然重要,但年纪到了,个人问题也要考虑考虑……周巡腹诽,关宏峰果然早就成为了领导们心中的绝佳好女婿。
关宏峰周旋在其中,碍着领导的面子不敢直接驳回,只在几个老面孔面前卖笑。周巡看着如此手足无措的关宏峰竟然觉得有点好笑。面对罪犯他可以杀伐果决,碰到些人情世故照样束手无策。
从那时候周巡才感觉到,关宏峰果真是自己的同龄人,在现实里打滚,真实得像个人。
周巡见他认真地一个个回复,多谢领导关心,现在手头一堆案子,还没心思考虑个人问题。
领导听后笑了笑,表示理解,临走时还要嘱咐,有什么想法随时联系啊。
回到支队继续开展工作,每天还要接待很多慕名来所里看关宏峰的人。小到七八岁,大到八十八。七八岁的那个说是要将关宏峰写在名为《我的偶像》的作文里,老的那个说是要看看帮自己的关大队长长啥样,要好好当面感谢感谢。
周巡为着警民一家亲的借口不厌其烦地接待了一茬又一茬的人。
出外勤时偶尔会抓到些女犯人。周巡刚要给面前的女犯铐上手铐,女犯人却将手缩了回去。
周巡不明所以,环视被队里同志包围住的现场,“怎么滴,都这样了还拒捕啊?”
女犯摇摇头,大言不惭:“你们关宏峰队长呢,我要他来铐我。”
周巡终于绷不住了,“我靠,你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说曹操曹操还真到。女犯立马兴奋地抬高手,旁边的同志差点没按住。
关宏峰捅捅周巡后腰,什么情况这是。
周巡一翻白眼,扁扁嘴,点名要你铐她呢。说完这话,周巡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浑身难受地向关宏峰递上手铐,赶紧地去铐吧,准备收队了。
关宏峰接过来,低头打开手铐。女犯沉醉似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眼神在关宏峰身上粘着就没下来过。临走前还情不自禁地说两句,“关队,你帅得很温柔。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监狱里‘惩罚惩罚’我?”
周巡宁可现在的自己聋了,不然等下还要大吐三斤。
“小姐,现在都是文明收监,”周巡简直难以想象关宏峰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回答这种难以启齿的、明晃晃的调戏的。只能看他一本正经,语气冷漠地继续说,“这里的规矩变了,以前那种粗暴对待都是过去时。我们现在讲究的是法律和人权。”
鼓掌!周巡对着他心里那群装着关宏峰的铁杆拥趸们嚷道,瞧咱关队这范儿,这才叫真本事,这才叫天塌下来眉头都不皱一下。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所以周巡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刑侦技术一流,破案能力顶尖,长相俊逸非凡的关宏峰,怎么沦落到和他这个糙汉一个下场,四十好几了还是赤条条一万年老光棍。
周巡饮尽最后一口酒,“不是咱八卦啊老关,做哥们儿的也好奇,这么多年还真没听你说过和哪家姑娘看对眼的,你这标准怎么定的,和哥们儿透透底儿,说不定哪天有合适的姑娘了,咱给你兜着。”
关宏峰坐在路边昏暗的灯光下,眉头紧锁,凝视着某个遥远的点,手指缓缓地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关宏峰不是没有想象过未来的日子,那些日子在他心中,如同一幅渐渐清晰的画卷,每一笔都是对未来的期许和承诺。他的目光穿过了周遭的喧嚣,落在了那些平凡而又不凡的岁月上,那里有他和周巡,还有他们共同守护的正义与和平。
“非要我说,”良久,周巡都以为关宏峰要拒绝回答了,却听到他操着一口很严肃的嗓音,郑重其事地说,“有共同的理想信念,携手同行于既定的道路,心在一起。”
周巡搁置了手中的筷子,怔了一下。他没有预料到,自己随口抛出的问题,甚至是酒桌上的玩笑话,关宏峰竟会当回事儿地沉思,并给出了一个如此正式的答复。这突如其来的认真,反倒让自己陷入了不上不下的境地。
周巡尴尬笑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一概不提,”整上抽象的了这是,“你这哪儿是找对象啊,给组织找同志呢吧。”
关宏峰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并没有因为周巡的调侃而感到不悦。
他缓缓地端起老严送来的大麦茶,轻抿一口,然后平静地回应道:“在这条道路上,寻找伴侣与寻找同志并无本质区别,都是寻找能够并肩作战、共同前行的人。”
周巡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调侃道:“难怪你找不着对象,这种标准,怕是得去档案室里翻资料了。”
关宏峰彻底笑了,这种标准,确实只能去找个想象中的人了。
“别说我了,说说你,”酒酣胸胆尚开张,连关宏峰都沾染上了一丝豪气,“当年刘长永也给你张罗过不少吧?”
周巡啧一声,提到刘长永就没由来地要生气,不好好提升提升自己棒槌似的刑侦能力,学人家拉媒倒学得有模有样。
“老刘么,瞎搅和。”周巡说,“我这工作性质,危险又不稳定,迫害人姑娘不好。再说了,一查起案来,有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上,哪有心思去照顾别人。”
周巡不再说话了,转头望向远处的夜景。夜幕如墨,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路面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片段。高楼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偶尔有几辆车驶过,车灯划破夜的宁静,又迅速消失在下一个转角。风从高楼间穿过,裹挟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城市深处的低语。
好像这样的夜晚,特别适合推心置腹。津港属于所有无数人的这个普通的夜晚,现在只横亘在他和关宏峰之间。
“找个同行。”周巡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恍惚中才确认确实是关宏峰在说话。
周巡挑了挑眉,似乎对关宏峰的建议感到意外,随即他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找个同行?那岂不是把工作带回家?再说了,这行里,大家都忙得像陀螺,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关宏峰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声,还说周巡,他轻声嘀咕,连自己都开始变得絮叨。
酒精的作用让他的思绪有那么片刻的飘忽,层层的朦胧间,又想起自己方才的言论——心在一起。
一个模糊的身影,几乎要和记忆中那个十几年前骑着摩托车出现在丰庄路口的人重合。
找个同行——几乎是没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的话。对于像机器般严丝合缝按照程序来走的关宏峰,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精密仪器中偶尔的一次跳动,让神卷入人间,成为真正的人。
关宏峰从鼻尖生硬地挤出一声闷哼,“嗯,僭越了。”
周巡嘻嘻哈哈地打着哈哈,跟谁俩呢老关,文绉绉给谁看。
夜很深,气温骤降,空气变得锋利,每一丝风都带着冰刃般的寒意,切割着裸露的皮肤。周巡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叫上了代驾。
随着车辆缓缓驶离,周巡在前座的阴影中静默。
关宏峰的话,说者可能无心,在周巡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种风味。
周巡把关宏峰的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回想他说话时的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试图复原他的语气态度,心里咂摸着说话的味儿。认识他二十年,关宏峰的冷静自持几乎
成为了一种刻入骨髓的习惯,在这令人心猿意马的夜,说着语焉不详的话,饶是周巡这种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人都有了不同的心思。
周巡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宁可自己想错。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车门的边缘,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后视镜,不由自主地滑向后视镜中的那个人。周巡捕捉到关宏峰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侧脸在街灯的映照下,线条分明。
车厢内,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和偶尔掠过窗外的风声,他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关宏峰,关宏峰恰好朝他望过来,视线透过镜子相撞,周巡心虚般地挪开视线,内心滚烫,不敢再多看一眼。
明明有什么在黯然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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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驾的师傅技术娴熟,在无声的沉默里停下了车,调座位,拿小电驴,检查车况,道别,彻底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周巡咂咂嘴,“老关……”话到了嘴边,突然变得难以启齿起来。酒精直冲脑门儿,顿时让他哑声说不出话。
关宏峰知道他是舍不得走,喝了酒,夜又很深,打车也困难,便体谅地说:“上来吧。”
和光小区么,关宏峰的住所周巡熟门熟路,蒙着眼也能找得着北,现在倒变得婆妈起来。
周巡跟着关宏峰身后替他照亮手电筒。事实上关宏峰的黑暗恐惧症这俩年来早已好得七七八八,周巡当然知道,只是形成习惯的事儿再难改正,顺手的事。
好久没踏入这方熟悉的土地。周巡环视一周,往日关宏宇在的时候他没少来厮混。因为关宏宇稀奇古怪的爱好,关宏峰的房子里时不时会多一些和他本人气质并不是那么协调的摆件和装饰。现在此人上赶着去当了高亚楠家的赘婿,属于关宏宇的摆件陆续被转移出去,关宏峰的房子显得空空荡荡,清一色的黑白灰,比在支队的宿舍还要冷清,没有人味儿。
周巡拢了拢皮毛夹克,瑟瑟发抖。
关宏峰打开暖气,卸下了自己的风衣,高领羊毛大衣上起了几颗细小的毛球。他从卧室里扔出一套齐整的睡衣,“宏宇没拿走的,将就穿。”
周巡接过,自然地坐上沙发,随手拿起遥控器点亮电视,问:“有水吗?酒这玩意儿不解渴。”
关宏峰对周巡没话找话的言语接受良好,从饮水机中倒了一杯热水给已经陷在沙发里的那个人。匆匆一扫,酒味冲天。
“你先洗我先洗?”关宏峰问。
周巡伸长了手按动遥控器,整个人像条咸鱼一样展开在沙发里,严丝合缝。
周巡回答:“你先洗吧,吃得饱死了我,晕了,先消化消化。”
关宏峰兀自踏入浴室,远远看了周巡一眼。什么吃得饱,半肚里都是酒。
氤氲的水汽中,关宏峰拧开热水器。热水环身,从头顶浇下来的水唤醒了关宏峰大脑中的混沌,思绪清明如镜。
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出了浴室,电视还停留在他进去时的那个频道。
关宏峰试探性地轻唤:“周巡?”
沙发上的人果然没有一丝回应。关宏峰缓缓地走近沙发,居高临下地望向周巡。周巡呼吸均匀,微卷的头发耷拉在额头,几缕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现任长丰支队支队长周巡,只有在这个时刻才变得人畜无害。
关宏峰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遥控器,未干的发梢滴落的水珠轻轻溅落在周巡的面颊上。
周巡睡得沉,没有反应。
他半蹲在沙发和茶几中间,伸出手,想用指腹轻柔地抹去那些水迹。手抬起了几次,又都悬停在周巡侧脸旁,没有继续。
离得近了才发现,四十多的周巡,比二十刚冒头的他多了好几条皱纹,丘壑一般地凿刻在瘦削的脸上。粗糙的皮肤这么多年来毫无改善。
关宏峰想起第一次在丰庄路口遇到周巡时的样子。跨辆大摩托,刘海长到眼眉间,叼根快要燃尽的香烟,十足十一个地痞流氓。
关宏峰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周巡——在所里,这个名字几乎和关宏峰出现的次数并驾齐驱。不同的是一方被褒,他却属于是被劈头盖脸一顿批斗的那个。
这么多年没变的,是那双桃花眼上长而弯的睫毛,轻轻覆盖在紧闭的双眼上。
关宏峰在那瞬间,想起了很多和周巡一起发生的故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胡乱地给周巡盖上客房里多出来的被子。然后走向厨房,泡了一壶茶,茶水在壶中轻轻沸腾,茶叶渐渐沉入杯底。关宏峰的思绪也随之沉淀。
很多年后,关宏峰再次想起这个夜晚的这一刻,他向自己的心确认,那个模糊背影的主人——
从01年相遇的第一眼开始,就再没有从他心里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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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宏宇揣两大袋早饭登门,按响门铃。在厨房耕耘的关宏峰腾不出手,向在用毛巾擦干头发的周巡扬扬下巴。
“得嘞。”周巡听话地回应,条件反射地喊,“来了——等着点儿——”
周巡唰地一下开门,关宏宇挤出来的假笑凝固在空气里,“哥……”炫耀般举起早饭的手也停在半当中。
眼前的周巡穿着一身自己的睡衣,卷毛发尾湿润,右手还在刷牙,洁白的牙膏沫从嘴边溢出来,显得不伦不类。
关宏宇皱着眉,用手隔在自己和周巡的胸膛之间,越过周巡,硬生生地挤了进来,没换鞋。
走近了才确认,关宏峰系条围巾,油烟机开着,一股香味飘来,正在煎荷包蛋。
“来了啊,”关宏峰边说边往外端着荷包蛋,“没见你这么早来过啊,正好,吃点儿再走。”
“你你你……”关宏宇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梭巡,看看自家解着围裙的老哥,又看看镇定自若地往厕所踱步的周巡说,“你俩趁我不在搞同居啊?周巡,你不厚道,鸠占鹊巢,穿我睡衣也不问问我意见。”
没关门的厕所里传出一声很响的吐水声,紧接着又是一句很用力的呸,也不知道是真刷牙还是带了点个人情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喝多了借住一晚怎么了。被你说的跟当场捉奸似的。”
关宏宇泄气地坐下,边把自个儿带来的早饭摆开边嘟囔,“可不是么。”
一个做早饭,一个刚起床洗漱,分工明确,可不就是在过日子么。
豆浆、油条、豆花、煎饼,加上关宏峰煎的荷包蛋和煮的皮蛋瘦肉粥,早饭还真被吃成了满汉全席的样子。
关宏宇卸下外套:“哥你还有心情给周巡弄早饭,我都没吃上过几次你的早饭,到底谁是你亲弟啊,怎么对外人比对我还好呢?”
关宏峰听着表弟抱怨,心中却有种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满足感。往日要不就是日夜颠倒忙着和宏宇换班,要不就是泡面速食或者路边随便对付两口,回想起来确实没怎么和关宏宇在家里好好吃过一顿,也难怪关宏宇要吃醋,这样的安稳日子以前可哪敢畅想过。
周巡将油条往豆浆里一浸,很大地吞了一口,拿起筷子在关宏峰给他递过来的粥碗上嗐嗐嗐地敲了几下:“什么外人,多少都二十年兄弟了,我还拿这身衣服和脑袋跟你们当一根绳上的蚂蚱呢,不当自己人啊?”
关宏宇手快地抢过最后一根油条,“当然是外人,一码归一码,难道你还是我哥的内人啊?”
周巡差点没被粥噎一口,“哪儿跟哪儿啊,这词儿是这样让乱用的吗?!”又心虚地往关宏峰那儿偷瞥一眼,后者在认真地喝粥,眼都没抬。
周巡稍稍把心往肚子里放了放。
“言归正传,”关宏峰正色,“宏宇你这么早来有什么急事?”
关宏宇从吃得七荤八素地状态里回神,一拍脑袋,“吹着牛逼差点忘了正事。”
他从夹克衫外套里掏出两张票,“上回亚楠买的两张话剧票,本来打算今晚二人世界,当把忘崽夫妇回忆一下没娃前的潇洒。没成想突然天降一饭局,就上回我说的那个和蔬菜公司的合作,大概是有点眉目。亚楠刚好同学聚会,得,晚上突然想起票没着落了。”
关宏宇有点可惜,好不容易和亚楠能产生点精神上的共鸣又成东流水了,“昨晚上来你这儿灯全黑的,还以为你们临时有案子。”
“嚯,整得挺高端大气上档次啊,还看话剧,”周巡拿起票一看:“‘革命之路’,抗战剧啊?”
“是吧,我觉得应该挺热血的。”关宏宇点点头,呼应道,“亚楠嘛你懂的,多少有点文艺少妇的气质。”
关宏峰摇摇头,拿过票根一看,1080一张,今晚上七点半的,一楼中轴,挺好的位置,浪费了可惜。
又看看两张聊得热络的脸,白痴地讨论着和这剧八竿子打不着的内容。关宏峰放下票根,瞬间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不管带他们俩谁去,这钱都嫌浪费。
“给我也只能解决掉一张。”关宏峰说。
关宏宇摆摆手,又指着周巡说,“这不还有一个大活人可以解决另一张吗?”
周巡咬断油条,吃得满嘴都是油,“我啊?我还是算了,文艺活动和我这辈子没缘分,咱长这么大电影院门朝哪儿开的都不知道。”
关宏宇怒了,好歹一千多块呢。一把抢过周巡低头吃着的豆浆碗,“周巡你不要忘恩负义啊,我哥帮你多少忙呢,让你陪着看场话剧怎么了!”
周巡也开始蹬鼻子上脸,将碗重新抢回来,“嘿,谁说不陪了,我的意思是给我也浪费,看不懂,懂不?”
“我不懂,”关宏宇开始胡说八道,将原本装了油条的空碗扬了扬,“吃人嘴短,吃了我的豆浆油条就得陪我哥去看话剧。”
“我这暴脾气……”
“来,好久没比划比划了,正好手痒得很……”
“行了行了行了,”关宏峰看着眼前两个加起来八十多的男人失笑,合着都没问问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言语间将他今晚的活动安排得明明白白,“都几岁啊,一个支队长,一个当爸的人,说出去丢我面。”
周巡瞪了瞪关宏宇,“看在老关面子上啊,不跟你这表弟多计较。”
说着往厕所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他昨晚来时的衣服,“那成,就这样,我去队里安排下工作,老关你就歇着吧,晚上我来接你,六点半。”
说着风风火火地往外迈着腿。关宏峰叫住他,去厨房拿了保温杯扔给他,“红茶,拿去喝了。”
周巡默契地接过,“行。”最后的尾音随着关门声消失在风里。
关宏宇帮着关宏峰收拾桌上的残羹,一边嘀咕周巡,来家里当大爷的是吧,又睡又吃又洗,让他哥俩当保姆。
关宏宇将碗筷扔进水斗,看着边上的茶具,用手一摸,还有余温,当下了然——是关宏峰早起特地泡的。
于是立即狗腿地往他哥那儿靠:“哥,我的茶呢?专程来一趟,茶水都没一杯。”
“说的好像离多远似的,”两个小区开车二十分钟都不消。关宏峰洗着碗筷,只留给关宏宇一个背影,“你肠胃铁打的,又没喝多,喝什么红茶。利尿的,你需要不?”
关宏宇悟了。合着自家老哥,早上起来又泡茶,又做饭,全是为了周巡一个人服务。关宏峰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对别人这么好的人,除非……关宏宇的思绪渐渐找到了方向,快要拨开云雾见月明,但却没敢继续往下想。
站在厨房门口,关宏宇心情复杂地看着关宏峰忙忙碌碌的背影,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
他和亚楠结婚以后,过着幸福滋润的日子,有了饕餮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吃得油光水滑。人到中年,躲不过发福的中年危机,最近日子过得太甜蜜,身体明显有了往横里发展的趋势,只能靠重拾锻炼来让自己保持体型。
关宏宇在那边幸福肥着,这边关宏峰却一直形单形只着,心里装着很多事,踽踽独行。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关宏峰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关宏宇又想起刚刚自己的猜想,如果那个人是周巡……
“哥。”关宏宇靠着冰箱,认真地唤他,将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出口,“你对周巡,是真的?”
“说什么呢……”关宏峰放下手中洗着的碗,还以为关宏宇是在开玩笑。转过身来,却对上了关宏宇异常认真的脸,脸上年久的刀疤微微抽动着。
关宏峰擦干了手,沉默了。关宏宇此人,不常认真。关宏峰看着这张和自己有九成九相似度的脸,严肃,肃然,知道关宏宇在问什么,很清楚自己瞒不下去了。
关宏宇,向来有着极高的情商,在他面前自己的这方面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
“从来没有假过。”关宏峰操着很沉缓的嗓音,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确认着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
关宏宇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哥哥会这么直接地承认。他知道自家老哥向来内敛,不轻易表露情感,这份坦率让他毫无准备的意外。
“哥,你……”关宏宇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
“你觉得呢?”
这下换成是他沉默了。关宏宇的目光穿透了厨房的蒸汽,回忆起和周巡一起并肩搭档的日子。那些紧张而又充满挑战的案件,那些在深夜里交换的眼神,那些在危险边缘相互扶持的瞬间。他记得周巡的坚定和果敢,更知道周巡是多么信任他哥,无条件地将自己托付到关宏峰身上。
二十年了,关宏宇想,足以改变许多人和事,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呢?每个二十年的分量又自然很不一样。前二十年,他作为孪生兄弟陪关宏峰从懵懂到少年;第二个二十年,周巡作为徒弟陪关宏峰从少年走向成熟,见证了关宏峰从一个青涩的警察成长为一个沉稳的警探。
关宏宇感慨,他和关宏峰一起经历了成长的疼痛和喜悦,而周巡的出现,又让关宏峰的人生进入了另一个不可复制的篇章。周巡对关宏峰的意义远超过了一个徒弟。他不仅是关宏峰的徒弟,更是他的朋友,他的战友,甚至……关宏宇心中微微一颤。
如同两条河流,在岁月的冲刷下,渐渐汇合成了一片深邃的湖泊。
关宏宇轻轻地叹了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情绪暂时搁置。他又自嘲似地笑了笑,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关宏宇把方才自己的猜想在心中补充完整,如果那个人是周巡……
万幸。
他对关宏峰说,“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了。”
真是万幸。
他见关宏峰笑了,是一个标准的笑,几乎没有在他这个严谨克制的哥哥脸上出现过。
在关宏峰的笑意中,关宏宇读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仿佛是负重的旅人终于抵达了旅途的终点,卸下了肩上的行囊。
关宏宇终于叹了口气,以后他哥也会有人陪伴,有人惦记,有人期待,成为一个普通人。
太好了,万幸这个人是周巡。关宏宇在离开的那一刹想,真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头顶一片无垠的湛蓝,不急不躁。天也开始放晴了。
好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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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巡来得很准时,可惜时间点尴尬,晚高峰将五车道的马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再等剧院里停完车后,离开场就只剩八分钟了。
周巡将车钥匙往后腰裤袋里随意地一塞,跟着关宏峰往里走。
“嘿,现在看抗战剧的人都一对一对的啊,”周巡看着前面过安检的人说,“我还以为全跟咱俩似的清一色老爷们呢。”
周巡,这话剧虽然叫“革命之路”,但和革命没有半毛钱关系,也不是讲抗战的。关宏峰在来的路上无数次想对周巡解释。临到了跟前,看着周巡一脸白痴相,突然又不想讲了,福至心灵,好奇周巡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更好奇那一刻到来时他的表情。
听到周巡这么说,关宏峰差点没憋住,“嗯,”他点头,“别刻板印象。说明现在津港的生活条件上去了,人们的精神需求开始旺盛了。”
他听到周巡啧了一声,“不愧是关老师,说话跟初中政治老师似的。”
关宏峰纠正:“现在的初中政治叫道德与法治。”
周巡嗐一声,瞎严谨么这不是。
等到入座的时候,剧场的灯已经暗了,工作人员替他们照亮脚底的台阶。
位置很正。周巡坐下了才发现,台上摆了一张沙发,茶几,晾衣架,一看就不是很有年代感的样子。
“怎么滴?”周巡偏偏头,问,“搞现代谍战啊?”
“潜伏还是风声啊?”
等男主演女主演穿着家居服登场的时候周巡更疑惑了,“这俩人搞地下工作的啊?连夫妻都扮上了。”
又点评道:“你别说,挺像回事儿……”
“诶老关,你看这男主角像不像那白展堂啊?”
……
前排的女士还没等周巡说完,很用力地转头,语气不善地说:“麻烦注意剧场礼仪!”
关宏峰轻拍了一下周巡的大腿,俯身向前连连道歉说,不好意思啊,他第一回看。
接着向周巡甩去一记标准的眼刀,食指贴上嘴唇示意。前排的女人这才满意地转头。
周巡只好讪讪地闭嘴。
关宏峰凑到他这里来,嘴唇都快贴上他的耳朵,用很轻的气声说:“好好看,出去再讨论。”
周巡被他声音喷出来的气弄得他耳朵痒得不得了,只好用手粗鲁地揉了揉左耳。他没听过关宏峰这么低沉地讲话,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气声喷得他耳框发热,注意到的时候都没发现原来关宏峰已经在自己的座位里调整好了自己的座位,一派正襟危坐的样子。
他的耳廓依旧残留着关宏峰话语的余温。周巡在自己的座位里默默红温了。男女主开始热烈地讲着台词,周巡的耳朵嗡嗡作响,仿佛被隔绝到了另一方天地。
剧很长,绵长而痛苦,没有中场休息,实实在在演了三个小时。
关宏峰沉入其中,从灯刷一下亮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肩头沉重。周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死过去,嘴巴微张,可能还流了点儿口水到他的大衣上。
关宏峰抬腕一看,十点三十五分,还早。又耸耸肩膀,把睡梦中的人抖醒。
周巡如梦初醒,“诶,啥时候睡过去了,太困了我。”
把脑袋从关宏峰肩膀上挪开的时候,一头卷毛凌乱,衣服已经被压出了褶皱。
周巡拍拍关宏峰的膀子,“老关,你这膀子还真挺好睡。”
关宏峰生生压住了把巴掌往周巡后背拍去的冲动。
周巡还要自觉地充当关宏峰的司机,打着哈欠扭动钥匙的时候,被关宏峰赶了下去。
“省省,困成啥样了都。”关宏峰边说边跨上驾驶座,“你敢危险驾驶我还不敢坐呢。”
周巡揉了揉自己的碎发,“这么不信任兄弟呢,坐这么多年我的车看你也坐挺欢。”
车平稳地行驶起来,周巡打了第五百个哈欠,“都怪亚楠,好好的买什么话剧啊。”
碎嘴子周巡粉墨登场。关宏峰在心里暗暗笑道,方才还好睡过去一阵,不然让周巡整整三个小时不能说话,憋也憋死他了。
“等下次见到关宏宇这孙子,我得好好数落数落他,”周巡咬咬牙,“和我一个档次的人装什么文化人啊,真是鼻孔里塞葱,装蒜!他妈的这根本不是啥抗战谍战的,昨天还和我大聊特聊剧情呢,感情全他妈临时起意瞎编。”
“你这弟弟可真行。”周巡阴阳怪气地表扬起来。
关宏峰终于忍不住,从喉管里溢出一声很轻的闷笑。
周巡很灵的耳朵瞬间捕捉到了,这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感情你也故意看我笑话呢。”
关宏峰语带笑意,“谁让你这么认真呢,不好意思拆穿你。”
放屁,周巡骂道,果然是双胞胎兄弟,还以为关宏峰纯良得很,实际上肚里坏水也有个几斤。
“不然你以为以亚楠的品味,会买什么?”关宏峰问,“这剧其实很适合她和宏宇看。”
周巡也不清楚完整剧情演了什么,只胡乱地嘴上应和着。
“周巡。”关宏峰突然间叫他全名。
周巡浑身一激灵,嘿,你别喊我全名啊,以前你喊我全名就证明这事儿大了。
关宏峰顺着周巡的话想,嗯对,确实是件大事儿。
关宏峰兀自开口,“没认识你之前,在大学刑事科学技术课上,老师讲了一个案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周巡不知道关宏峰葫芦里卖什么药,这就开始忆往昔的峥嵘岁月了?也没管周巡有没有在听,关宏峰继续说:
“和刚刚那部里演的很像。死者是一对中年夫妻,走访他们的人际圈才发现,这两人关系差得很,邻居反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周围所有的痕迹和监控都看过,排查他杀的可能。底下的同学听完都很不屑一顾,老套路了,大概率其中一个激情杀人呗,另一个畏罪自杀。
老师没有立刻解释,只说,同学们,所以你们都是没有结过婚的人。
接着他拿出了两个死者大学里写的情书的照片,我们都惊住了,整整两大箱,搁行李箱里都装不下。老师说,其实结婚前他们是很相爱的人。
老师扶了扶眼镜,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另外几张照片,一共五张,一张是死前一个月的水电缴费单,一张是孩子的毕业照,一张是被判了四十分的试卷,一张是男人的劳动仲裁书,最后一张是写着八万欠款的借条。
我们看到后都震惊了。老师继续说,相爱的人被生活磨去了棱角,被现实压弯了腰。老师的声音越说越低,他说,这些照片,这些单据,不仅仅是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更是他们爱情逐渐被生活重压所侵蚀的证据。
最后他和我们说结论,这对夫妻是殉情死亡,在江桥上一跃而下,在水里泡了三天才被发现。”
周巡听着,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些看似琐碎的物品,却构成了一个家庭的全部,它们背后隐藏的故事,远比表面的争吵和不和要复杂得多。
周巡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他们来说也算是种解脱吧。”
“是在逃离,逃离这无望的空虚。”关宏峰的耳边响起剧里Frank的台词,沉默几秒后认真地说:“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是需要勇气的。”
关宏峰其实很喜欢刚刚那部话剧。他看到了April和Frank在经历交往、热恋与幸福的婚姻之后,出现的一系列婚后问题。整整三个小时的演绎以其细腻的笔触勾勒出那些微妙的、关于现实与理想的拉锯战,仿佛是一场并不激烈的较量。这种感觉,就像是细品一颗略带酸味的果实,既不至于让人想要立刻吐出,也让人难以完全忽视那份微妙的不适。这种酸楚感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在剧情被演绎到一半时,关宏峰就想起了这个老掉牙的故事。
老师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就跟女主角April坚持要去巴黎一样,都是在找寻婚姻中的另一种可能。
周巡听得迷糊,“你到底想说啥啊老关,被你越说越玄乎。”
“我是想说,”关宏峰难得地犹豫了,“周巡,你昨晚问我想要找一个怎样的伴侣,老实说这个问题在我的适婚年龄内从未考虑过,等到过了该结婚的年纪也就不必再想了。昨晚你问我,我才第一次确认了答案。”
周巡被关宏峰说得心里跟打鼓似的,他的眼神在关宏峰脸上徘徊,试图从那平静的表情下寻找出一丝端倪。
“老关,你这话说得我有点紧张啊。”周巡试图用玩笑来缓解气氛,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关宏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周巡,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了,并不是玩笑。”
周巡咽了咽口水,听着关宏峰用波澜不惊的声音继续说:
“我仅代表组织针对你我关系的发展和建设进行了为期二十年的严格考察和评估。在此期间,本人关宏峰严格按照既定的考察标准和程序,对各项工作进行了全面的梳理和分析。考察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个人品质的塑造、相互信任的建立、共同目标的追求以及逆境中的相互扶持等关键领域。
通过长期的实践和观察,我不仅发现了我们彼此在合作中的优势和亮点,也深刻认识到了存在的不足和挑战。组织上对我们两个关系的未来发展提出了建设性的指导意见,并明确了改进措施——”
周巡的心跳得像是要跳出胸膛,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被关宏峰如此严肃地审视和评估,心说你这代表的是哪门子乱七八糟的组织,你关宏峰的一言堂吧。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四处游移,却始终无法在关宏峰那双眼睛中找到答案。
“因此,周巡,”关宏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周巡,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对方心里,“基于上述考察和评估结果,本人关宏峰提出以下关于你我关系未来发展的意见,并正式通报。现在我仅代表组织,将本人关宏峰的未来发展意见告知于你——第一,鉴于双方在过去二十年间的默契配合与深度交流,建议将双方关系正式定位为‘终身伴侣关系’。该关系将超越日常工作协作,涵盖在个人情感与生活层面的全方位支持与合作;第二,继续深化双方之间的信任基础,通过定期的沟通与交流,增进相互依赖,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坦诚与透明;第三,提议定期组织或参与双方均感兴趣的活动,如共同运动、旅行或文化活动,以此作为加深情感交流的平台;第四,在对方面临个人挑战或困难时,主动提供情感支持和鼓励,共同面对和解决问题;第五,在重要的节日或纪念日,共同庆祝,以此强化双方关系的特殊性和重要性。本人关宏峰在此承诺,将用余生所有的时间致力于将上述建议落实到日常生活中,请周巡同志审慎考虑上述建议,并提出宝贵意见。如有不同意见或需进一步讨论的事项,只限组织通报完后当面提出,过时驳回。”
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地,周巡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关宏峰一口气像打报告一样说了很多话,语调平和,语气稀松平常,如果不去听内容是什么,还真像是往日在做结案呈词一样。但只要周巡一对他的话认真,就忍不住心跳如擂鼓。
“老关,你这是……”周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喉咙,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突然袭击啊,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操,周巡在心里暗骂娘,他忍不住要往旁边看看关宏峰,后者继续平稳着驾驶着,平静得很。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现在却用这种近乎机械的方式,将他们之间的友情和未来的关系摊开来说。
操,周巡又骂,没有别的词汇适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关宏峰在跟他表白呢,他暗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男人,现在邀请和他过日子呢,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感到有些眩晕。
他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周巡的双手在腿上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他感到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和不可思议的情绪在体内奔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最后一脚刹车,车被稳稳地停在了楼栋下。关宏峰将车熄火,一气呵成地拉上手刹。
关宏峰解开安全带,转头过来说:“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
当然是想了很久了,关宏峰想,打报告还需要时间呢。还好周巡从来没有急过。
操,晕了,真晕了,和神人一样不沾染七情六欲一般从不下凡的关宏峰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啊。周巡再次暗骂,一点出息都没有,对方只是吹响了冲锋的螺号,他他妈一听声儿就立马向名为“关宏峰军”的队伍缴械投降了,还要上赶着去当对方的俘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会因为一个男人的几句话而感到如此激动。
就因为他是关宏峰,他跟在后面走了二十年的男人。
“操你的关宏峰,你怎么不等老子不行了再说这种话啊!”周巡的声音恶狠狠的,听上去火气不小。
“你……”
最后的声音已被碾碎在一个吻里,周巡不管不顾,上来就亲。刚开始还没有章法,像牙齿碰牙齿一样,没有一点滋味。渐渐地,脑子又开始清明,操,真是操了,他都忘了是今天的第几次爆粗口了,他正在和关宏峰亲嘴呢。
大胆如周巡,在对关宏峰交心的这么多年来,自然是幻想过关宏峰的味道。年轻的关宏峰嫩得像白菜似的能掐出水来,中年的关宏峰脸上多了一条显眼的疤,永远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或许年老的他又另有一副样子,但全是周巡心尖尖上的样子,看着顺眼得不得了。
他大概知道高亚楠的选择了。即使是同样的两张脸,上面的表情大相径庭,实际上这对双胞胎一点都不同。
但想象和实操毕竟还是很有距离。
过去他总觉得按关宏峰的性子,更像一块盾,坚韧,刚硬,总是将所有的冲击挡在外面,从不会轻易展露脆弱。但现在又觉得,关宏峰是一个非常锋利的人,内仞朝自己,外仞朝向他。关宏峰的唇齿间透露出一种罕见的柔软,缱绻柔和地彻底刺穿了他,脑子里的理智像根绷紧的弦,周巡听到它正在慢慢断裂的声音。
他的手摸上了关宏峰的脸颊,原来一切真真切切的发生着。
很晚了,星辰隐匿其辉,他们置身于一片静谧的虚空之中。周巡几乎快要在这个吻中溺毙,停下的瞬间,他和关宏峰都气喘如牛。
关宏峰锁定周巡的脸,言语中染上一层笑意,“组织上还在等你的回复呢。”
“操,废什么话……”周巡扯下碍事的安全带,动作很大地从副驾驶翻到主驾驶位,跨坐到关宏峰腿上,又忍不住啃了一口。太过狭窄的空间里挤不下他和关宏峰两个人,身体贴得很紧,随着亲吻的幅度,渐渐幻化成一个人的样子。
“都盖上两个戳了,还要怎么同意啊?”
关宏峰抱住了他,彻底在周巡耳边笑开了,那是一种释放的、真诚的笑。
“老关,你可真能藏的。”周巡悻悻地说,“咱俩浪费了多少时间啊,一辈子就这点时间……”
“晚吗?”关宏峰朝后仰头,双目对视,“我们不是一直在这条路上了吗?”
有共同的理想信念,携手同行于既定的道路,心在一起。
我始终爱你。
从你年轻时的第一眼,就很爱你了。
FIN.
亲爱的关宏峰同志:
你的那些话我听了,直接说吧,我周巡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突然整这么一出,我得说,挺意外的。
咱们关系升级,行,我同意。毕竟,咱们一起扛过枪,一起追过贼,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信任?咱们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这点还用说?
活动?行,只要你不怕我粗手粗脚的,咱们可以多搞点活动,我也顺便跟你学学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但下次再也不他妈的去看话剧了。
支持?这是必须的,你有事,我周巡什么时候退缩过?
节日庆祝?这个我不太懂,但你要觉得行,咱们就好好弄。
你那些规定,我明白了。有啥要当面说的,我肯定不藏着,直接跟你说。
就这样吧,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来。
此致
敬礼!
爱你爱得要死的周巡
【大关周/峰巡】坏了,这是真嫂子
看完前七集发现巡花全程嫂子发言
激情码字
时间线是2.13结束,皆大欢喜的时候
搞笑为主,开心第一
ooc,不喜勿入
0.
当关宏宇能正大光明的以自己身份站在阳光下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真他娘的晒”
他抬手给高亚楠和她怀里的小饕餮挡住毒辣的太阳,嘴里还嘟嘟着“你说我哥是不是闲的,非得定在大中午吃”
高亚楠冲人翻了个白眼,没吱声,几步走到餐厅门口推门进去了
关宏宇看着自家媳妇一手抱娃一手开门的飒爽英姿,不禁感叹“真是女战士”
这顿饭约的不容易,主要是周巡太忙
2.13案结束已经有一阵子了,本来关宏宇早就说要请大家伙一块吃...
看完前七集发现巡花全程嫂子发言
激情码字
时间线是2.13结束,皆大欢喜的时候
搞笑为主,开心第一
ooc,不喜勿入
0.
当关宏宇能正大光明的以自己身份站在阳光下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真他娘的晒”
他抬手给高亚楠和她怀里的小饕餮挡住毒辣的太阳,嘴里还嘟嘟着“你说我哥是不是闲的,非得定在大中午吃”
高亚楠冲人翻了个白眼,没吱声,几步走到餐厅门口推门进去了
关宏宇看着自家媳妇一手抱娃一手开门的飒爽英姿,不禁感叹“真是女战士”
这顿饭约的不容易,主要是周巡太忙
2.13案结束已经有一阵子了,本来关宏宇早就说要请大家伙一块吃个饭,就当庆祝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结果被他哥教育“不会说话就闭嘴”
但吃饭可是正经事,周巡如是说道
只没想到几个人里最忙的就是他,周巡低头叹气
案子结束后关宏峰摇身一变,水灵灵的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更准确来说是警校教授,偶尔兼职一下支队顾问,关宏宇自己当老板搞起了小生意,高亚楠还是法医,三天两头跑队长办公室里头跟自己吵架
他呢,当然是回到了支队长的职位,顺利给施局这尊大佛送出长丰支队,然后转头扎进了一个又一个案子里
1.
“哎呦哎呦,我们周大队长可算是有时间了”
关宏宇笑着跟人碰杯,周巡在对面也乐呵呵的端起了酒杯
转眼关宏宇一饮而尽,低头一看,周巡的酒杯让他哥抢走了
“哎?”关宏宇发出疑问
“他最近胃不好,不能喝酒”
关宏峰还是原来那样,冷着一张脸,说话的时候也没啥表情
“那这酒,你替他喝?”关宏宇挑起一边眉毛,想逗逗他哥
结果他亲哥一抬手,直接把周巡杯的酒倒进自己的空杯里了
关宏宇:…
得,又成表弟了
2.
一顿饭下来,几个人都挺开心,连不大点的小饕餮都没闹过一下,全程都咧着小嘴笑的又可爱又甜丝丝的
“哎对,咋没叫上刘音和小周他们?”回去的车上关宏宇突然想起来问这事
过去的那一整段黑暗时光里,帮助过他们哥俩的人真不算少,表面上是关宏宇张罗了饭局,实际他只负责拿钱,邀请人来这活他是一点没参与
“下回,今天算家庭小聚”
关宏峰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车里都安静了两秒
开车的周巡身子一僵,后座的关宏宇更是差点脱手把孩子掉地上
“啊?啥东西…”
关宏宇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高亚楠怼了一杵子
“会不会抱孩子?”
“不是…我…”
“不是什么不是”亚楠疯狂使眼色
“啊…啊!能抱,我能抱”
关宏宇:疑惑但听老婆话
3.
自从上次吃完饭,关宏宇就越琢磨越觉得这事不对
“媳妇儿,你觉没觉得我哥跟周巡他俩…”
关宏宇话说一半,凑到了高亚楠身边
“你才发现?”亚楠一脸淡定
“什么?!他俩真是?”关宏宇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昂”
“我靠!居然真的想再坑我一顿饭,下次大聚餐非得让我哥花钱!”
关宏宇满脸写着愤慨
高亚楠:………
咱说的是一个事么?
4.
虽然关宏宇的思路完全跑偏,但阴差阳错之下还真让他逮到点猫腻出来
比如他哥中午明明在学校食堂吃饭更方便,但他非要跑去警局
比如他哥明明还是有点怕黑,但每天下班依旧会踩着太阳落山的点跑去接周巡
再比如有一次周末他带着小宝去找他大伯玩,结果给他开门的是只穿了大裤衩子和跨栏背心的周巡
虽然他哥给他的理由是周巡家水管坏了,但关宏宇对此仍表怀疑,且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扣着脑袋跑去了他的亲亲媳妇身边
“媳妇儿~”
“有话直说”高亚楠直接打断他的前摇
“周巡在单位又犯事了吗?”
亚楠没说话,只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关宏宇在他媳妇的眼神下缩了缩脖
“不是吗?那他家水管坏了怎么不去单位宿舍住?”
高亚楠:🙄🙄🙄
“滚”
5.
好在,我们宏宇虽然不聪明且说啥信啥且钝感力十足,但咱眼神嘎嘎够用而且运气着实不错
又是一个周末,罕见的,没有案子的周末
关宏宇和高亚楠领着孩子带着吃的去了关宏峰家,只不过目的不同
宏宇是为了继续寻找猫腻,亚楠是准备去给前一阵忙到飞起的两个大老爷们送好吃的
一整天下来关宏宇也没再察觉出什么不对,正当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发现自己车钥匙没拿
转身上楼去取,结果一开门就透过鱼缸看见了周巡被他哥按在沙发上亲
“卧槽!!!!!!”
关宏宇一声C语言震天响,回手就关上了门
“完了啊,这他妈是真嫂子!”
关宏峰:…
周巡:……
再后来,他亲哥就把门锁换了
——————
一些宏宇视角下的小故事
七年啊!!!当初放学躲被窝里看的电视剧终于在我大学毕业之后上第二部了!!!时代的眼泪啊!!!
喜欢的宝贝多多支持,还想看什么样的关周可以留在评论区!爱你们哦~
【狼贱|休R】错位 1
Summary:拍摄车里那段戏时瑞安和韦德穿越到了对方世界。
01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是休,或者说是罗根对他亮出狼爪的时候。“WOWWOWWOWWOW!”狼爪出鞘的那刹那他甚至听见了唰的破音声,锋利得像面货真价实的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穿着死侍制服,配着双刀。不得不说瑞安被吓到了,他小心后退:“OMG,休?我可不记得你和漫画里一样真的能伸出狼爪啊,这是道具组新做的什么机关吗?”
“我承认这整到我了,但这并不好笑,可以停止这种恶作剧吗?”他眼神乱飞试图找出藏在树林某个角落里的摄像头。上一秒这片树林里有导演,制片,编剧,还有一大堆的工作人员和器材设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
Summary:拍摄车里那段戏时瑞安和韦德穿越到了对方世界。
01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时是休,或者说是罗根对他亮出狼爪的时候。“WOWWOWWOWWOW!”狼爪出鞘的那刹那他甚至听见了唰的破音声,锋利得像面货真价实的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穿着死侍制服,配着双刀。不得不说瑞安被吓到了,他小心后退:“OMG,休?我可不记得你和漫画里一样真的能伸出狼爪啊,这是道具组新做的什么机关吗?”
“我承认这整到我了,但这并不好笑,可以停止这种恶作剧吗?”他眼神乱飞试图找出藏在树林某个角落里的摄像头。上一秒这片树林里有导演,制片,编剧,还有一大堆的工作人员和器材设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后树林里光秃秃的,只剩他和休,当然还有那辆该死的坚硬的本田奥德赛。
他现在感觉很不好,他完全不知道这一秒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好友,他对面的休,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句:“谁是休?”
该死的,哪里出了问题。瑞安的冷汗几乎一下子被逼了出来,但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迎接他的是罗根冲向他的毫不留情的狼爪。
“Fuck!Fuck!”瑞安条件反射地抽出双刀抵挡攻击,他是不是该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偷懒跟动作指导学过一两招漂亮本领,看来这些花花功夫关键时候真的能保命。双刀穿过爪缝,他用尽蛮力把爪子往后扳,晚一秒狼爪可就贯穿他脑袋了,他不难知道眼前的人是动真格的想杀了他。
他心跳到了嗓子眼,带着惊魂未定开口:“罗根?”这次回应他的是罗根喘着粗气的一声嗯。
瑞安脑子里瞬间闪过一连串的F语言,他脱口而出:“Holy shit!我们能停战一分钟吗?就听我说,我不是韦德,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可以向你证明……”罗根面对这个喋喋不休同伴向来只有一句话:“Shut up。”
下一秒他飞快收回狼爪,在瑞安见了鬼的目光中用爪子贯穿了他的左腰。
“OH……”瑞安痛得浑身冒虚汗甚至胸闷得呼吸不上来,相信我,被艾德曼合金贯穿的滋味比被钢筋贯穿的滋味糟糕多了,毕竟哪有钢筋一次穿三根的还能不断补刀的。接下来他几乎是单方面的挨揍,用动作指导教的那几招去面对一个真正的超级英雄无异于要一个刚学会爬的小毛孩去对战巅峰时期的施瓦辛格。往好处想至少他的脑袋没有被贯穿,不是吗?
瑞安掏出胸膛处的宝宝刀毫不留情地插入罗根的脖子里这才给自己争取到一点喘息机会。他脱下面罩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牛油果脸蛋,他快喘不上气来了,血泡堵塞了他的呼吸道,他现在眼前发黑嘴唇发紫,自愈因子又平白无故吊着他一口气,让他死也不能死个痛快。
罗根又冲了上来,这次他是一点抵抗也没有了被直接压倒在地,狼爪自下而上抵住了他脆弱的喉咙,该死的他看透了对方想干嘛,他唯一完好的脑袋也要不保了。哪怕他已经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也在用尽全身力气抵抗。但罗根只是死死压着他,片刻后他说话了,还是慷慨地说了一个疑问句:“你哭了?”
瑞安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眼泪了,他眼前模糊一片,一个三百磅的金刚狼压在身上让他憋紫了脸。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暂时死不了,但他比死了还难受,生理性盐水从眼眶源源不断冒出,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也许是看他太可怜了,也许只是他没有了反抗能力罗根终于大发慈悲从他身上下来了。瑞安立马像劫后余生拍打胸部大口呼吸,自愈因子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不过半分种他呼吸通畅了,几分钟后他又能蹦能跳生龙活虎了。
眼见罗根还举着爪他立马拉开了一个相当远的安全距离,罗根嗤笑一声唰地收回了爪子头也不回坐进了那辆本田奥德赛的驾驶座,接着在瑞安的目瞪口呆中启动汽车猛踩油门。
“Wait!Wait!”没过多久车后就传来瑞安此起彼伏的叫喊,罗根颇为贴心地降下车速,瑞安喘着粗气拍打车窗,“Hey,你不能就这么把你的朋友孤零零丢在原地。”罗根则是加重了踩在油门上的力度。好吧好吧,瑞安承认:“很显然我们还不是朋友。”罗根车放下车窗指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因为你只是个满嘴谎言该死的骗子,这个世界上只有脑子被操过的家伙才会和你成为朋友。”
瑞安一时语塞,他开始真情实意痛恨当初他在剧本里加的那些用来激怒罗根的台词,虽然那段台词很精彩但也结结实实让瑞安吃了个哑巴亏,在对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而他企图用来唤醒对方的说辞对罗根可不管用甚至说是火上浇油也不为过,毕竟一个末路英雄哪来的那么多道德约束。
瑞安不说话罗根也没有那耐心去等他,他脚踩油门打算扬长而去时瑞安试图去抓他的手臂:“但我不是韦德。”罗根亮出狼爪,他很讨厌别人随意碰他,尤其这个人是韦德·威尔逊。
好吧,瑞安深吸一口气亮出杀招:“我知道你的过去,所有的一切。”
车停下了,罗根把爪子全亮了出来。
瑞安做了个冷静下来的手势,他还是受不了R级片里这种直白的暴力威胁:“如果我说的有错你到时候捅我也不迟。”
02
韦德只是眩晕了一秒钟就从车里清醒,罗根握紧拳头正要往他脸上呼来。韦德心脏猛跳立马抓住对方手腕往反方向扭,要是被这么打一拳再被狼爪捅个对穿不知道该多疼,他心有余悸地抬腿狙击对方的脑袋,哦,他的身体变慢了,是因为最近太沉迷彩虹小马了吗?他也没撸那么多吧。本该踹中后脑勺的一击被对方挡了下来,同时罗根举起手臂。
哦,要来了,小狼狼要亮爪了,看来他的脑袋又要多三个血窟窿。掏心掏肺血浆迸飞,观众就爱看这种剧情,虽然被爆头的是他这个帅得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男主角,但这有什么重要的呢,R级片里众生平等。
韦德等着罗根给他来个痛快,结果几秒过去小爪才露尖尖角。他一下子泄气了抱怨不停:“不是吧buddy,气氛都烘托到这了都要上床硬碰硬了你狼爪不举,算了,没事的我理解,人到中年总会有一两个那方面的问题。”韦德手指捏起嘲讽他下面短短:“没关系交给我吧,我保证会让你爽到爆的。”
休的眼里闪过疑惑,但还是配合对方演了下去:“你没那个本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车内空间受限,韦德掏出能用的两把宝宝刀冲对方命门刺了过去,虽然杀不死他但割断大动脉让人难受还是能做到的。休躲也不躲这太愚蠢了,他笑他老年痴呆反应迟缓,接着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刺到休时宝宝刀摇身一变伸缩刀。
“……”韦德不死心又戳了两下,休毫发无损。他不可置信他气急败坏:“What the hell!我的宝宝刀萎了!?TVA那帮家伙怎么能穷成这样连武器都送我假货!洛基不给他们发工资吗?”休回敬:“又小又短的软货,就像它的主人。”“哦,那你尝尝这个。”
韦德丢开宝宝刀双腿缠上对方的脖颈用力就要往车门上砸,他是奔着杀人去的,这一招又快又狠完全超出了休的预料,眼看着要砸个脑震荡出来时一声轻响,车门突然被打开。
没有车门挡着休被直接丢了出去,万幸的是他的脑袋得救了。韦德探出头来,和车门外的人山人海大眼瞪小眼:“……WOW。”
他脑子转得飞快,手已经摸到了背后的刀柄:“没人告诉我这里还有场群P戏在等我啊,让我算算野外、多人、公开露出、语言羞辱再加上SM,元素齐了迪士尼老总的口味可真猎奇。嘿!这个摄影机又是怎么回事!真没有边界感,你们难道不知道在别人车震时最好不要偷拍吗!”
而为首的男人只是一脸凝重看着他:“瑞安,剧本里没有这段。”
“你和我之间肯定有一个疯了,我很确定我不叫瑞安,很遗憾你们要找的那个gay片演员不是我。”
休被人搀扶着站起了身,他不带质问只是单纯叫他:“瑞安·雷诺兹?”
韦德的声音戛然而止:“……你叫我什么?”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突然间患上耳疾。耶稣在上,世上叫瑞安的有千千万万个但叫瑞安·雷诺兹的就他所知只有那一个。不是吧,他感到荒谬,隐约猜到了不对劲的源头。为了证实猜想他一把揭开面罩,车后视镜里出现了一张他朝思暮想完好无损被评为过全球最性感男人的脸,他的小脑袋炸成了烟花:“WTF!”
03
作为主演的瑞安早已熟读剧本甚至能说倒背如流,他拿出配音时的专业语气讲述出那段痛苦的过去,平心而论他并不想这么揭人伤疤这太伤人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只有这样才能博得罗根的信任。
罗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心情忐忑等待对方发表听后感言。
“Who are you?”
瑞安松了口气:“瑞安,瑞安·雷诺兹。也许你听过韦德提起我。”
罗根记得这个名字,毕竟韦德可没少在他身边念叨。“他说没毁容前的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罗根的眼神定格在瑞安坑坑洼洼的牛油果脸上,“看来这话不假。”
“什么,不,我不长这样,”瑞安急忙解释,“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超能力和逆天的自愈能力,这是韦德的身体,要不是这样我早死几十次了。”罪魁祸首对此表示:“Sorry。”瑞安嘴巴紧抿挤出一丝笑:“我原谅你了。”事实上就算他不原谅也拿罗根没办法。
“你和韦德……”罗根话没说完,他确信瑞安能理解他的意思。果不其然瑞安插话:“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在某种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他他也知道我的存在,你知道的TVA搞的鬼。”他话里藏话不想把这件事说得太清楚,适当的模糊处理更方便听众脑补其中的过程。
任何事只要扯上TVA都会有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不过罗根对他的怀疑还没打消,他背靠车门斜睨瑞安:“回答我,为什么你会突然霸占韦德的的身体?”闻言瑞安沮丧地垂下头颅,手指交握:“这不是霸占,我也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在十分钟前我只是和朋友待在一起,一眨眼后所有人都不见了而你举着爪子朝我冲来,顺带一提我的朋友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当时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型恶作剧。”
“你不来自这里。”瑞安点头。罗根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事?”瑞安被他问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好问题。”
让一个漫画角色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编排好了的剧本,瑞安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不开玩笑,如果罗根知道造成一切悲剧的源头仅仅是编剧的两三句话他可能会疯。
该怎么去说呢,瑞安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表情真挚语气诚恳:“Because I am……”
“嗯?”
“Marvel Jesus。”
“……”罗根露出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你知道吗,其实韦德是假冒的漫威救世主,我才是真正的那个关键人物,我不仅知道你的过去还能看到你们的未来。比如现在你和我去车后座上睡上一晚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女孩过来开车把我们带走带去想去的地方,在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罗根猜和韦德沾上关系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精神病妄想症,面前这个显然就病得不轻,他差点就讥讽过去,如果不是瑞安用那个称得上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说出那句:“Just trust me,please。”
瑞安和韦德很不一样,至少韦德不会用这种淋过雨的狗狗眼来祈求他的点头。罗根哑了火,和疯子待久了是会被传染吗,他竟然开始思考起他话里的可信度。不过是等上一晚,很简单的事情,而且这人菜得可怜实在没有威胁力,于是罗根真的和瑞安挤进了车后座。
瑞安悄悄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我觉得我们就像《绿皮书》里的那两个主角我是司机而你是那位钢琴家,哦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皮肤黑当然也不是说你gay,总之他们打破隔阂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罗根瞥了他一眼:“Shut up。”
“噢,OK,如你所愿。”他乖巧地拉上了嘴巴拉链。
04
韦德用了一个小时跟休还有一旁的导演肖恩解释自己真的没疯,不需要去看什么心理医生。
“说真的我只是突然有点忘事,”韦德朝休眨眼,“人到中年总会有一两个那方面问题,撸多了都会这样这没什么相信我我能解决,就像艾尔帕西诺那样我只需要多看看剧本就能进入状态。”
肖恩手摸下巴,点头示意一旁的编剧把剧本递过来:“你最好快点,瑞安,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这场要在日落前拍完。”
韦德接过厚厚的一沓,随便翻了翻:“哇这……也许我还需要个提词器。”
开玩笑的,身为死侍本人的韦德完全可以脱离剧本自由发挥还毫不ooc,看剧本只是个借口,他只是想知道故事结局,想知道经历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后他是否保下了他的世界。韦德直接翻到末尾,如果不是他现在就去刀了编剧。
万幸,是个好结局。
在看到拯救完世界后韦德叫住罗根的那处他表情十分丰富,看样子他和小狼狼重归于好即将过上这样那样没羞没臊的生活。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连韦德自己也承认他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相性最不合的两个人,这样硬凑一对的安排让他不免想制作方是不是悄悄偷懒了,还是说时代变了现在观众就爱看这种互相捅洞(字面意思)基情四射的同性情节,让他猜猜下一部他和小狼狼是不是该修成正果三年抱俩了。
Anyway,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因为肖恩拿着对讲机已经在催他准备拍摄了。韦德抛开剧本戴上面罩,不过是本色出演这份钱可太好赚了。
……
好吧,当他一拳把休打出鼻血时他承认他小看了这份工作。休·杰克曼不愧是百老汇出身的演员,他对台词把控得很好,那压抑的怒气咄咄逼人的气势还有比刀子还刻薄的话让他和那个罗根的身影逐渐重合。“我现在真想打你一拳。”这不是说笑,他确实这么做了。
他闯祸了,看到血流出来的那一刻韦德慌了神,休被这实打实的一拳打歪了脑袋,他瞪大了眼,惊讶中带有茫然,韦德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很快进入状态表情狰狞和他扭打在一起。导演没喊卡,这是当然的,他们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
韦德配合着休的拳头把脑袋歪到一边,休打他的那几拳看着狠实际上完全没用力,他们用对待小宝宝那样轻柔的力度装模作样厮杀在一块,这很考验演技,但休能做好这个,他在这个领域游刃有余,相比之下韦德就难受多了,让一个身经百战只会杀招的雇佣兵不去杀人就像让人带着镣铐跳芭蕾,这简直是在刁难他。他尽量不把拳头对准胯下精准打击,只为让拍摄顺利进行,好在镜头切换,这条过了。
韦德拍了拍休,示意他从身上下来。休起身时血滴到了韦德身上和他的红色制服融为一体,他的呼吸在颤抖,脱离表演后他的脸上浮现出真实的痛苦神色。韦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自然知道自己那一拳威力多大,他的指骨就跟打在水泥墙壁上一般痛。导演给休递来纸巾,示意他把脸上的血擦干净,都到现在了他还以为这是假血浆的功劳呢。直到休的血怎么擦都止不住肖恩才发现了他的异常:“休,你的鼻子受伤了?”休摇摇头:“……我没事。”
这样子可完全不像个没事人,肖恩用眼神质问韦德发生了什么。韦德只好说:“当时有只硕大无比的蚊子飞到了他的脸上我只是想灭蚊……”肖恩一脸Are you kidding me?显然他不会相信这么简陋的借口。
他编不下去干脆摆烂:“没错,你猜怎么着我就是看他不爽。”休本想替他解围,那句‘他不是故意的’晚了一步胎死腹中,空气凝固了。
韦德对于众人的错愕熟视无睹:“我的意思是你演得太好了,我是一个体验派演员,你朝我怒吼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些话伤碎了我的心,我不知道一张37°C的嘴巴里怎么能蹦出那么冰冷的话,我控制不住自己,拳头落到了你的脸上,我很抱歉,那一定很痛。”受害者鼻子里塞着纸巾,声音沉闷:“我没有怪你。”
有了这句话韦德如释重负:“天哪你太善解人意了baby girl,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他的手不老实地溜到休的胸前捏了两把,天知道他有多想这么做:“当然还有你那呼之欲出的澳洲胸肌。”休拍开他的手倒不是介意这种行为而是因为公共场合他们正在被围观。
肖恩欲言又止,他问身边的编剧:“休是不是在我们面前被性骚扰了?”编剧眼神游离在两人间,看到休脸上毫无愠色他评价道:“我猜这只是他们间的情趣。”然后他们就这么看着瑞安的手越摸越下摸到某人的澳洲翘臀。
肖恩琢磨半天:“……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打个电话。”编剧有些诧异:“你要报警?没有那么严重吧。我是说瑞安只是干了我们大多数人都想干的一件事,毕竟没人能拒绝休·杰克曼。”
肖恩无奈道:“不,我的意思是打给瑞安的心理医生。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很反常吗?我可从没听说过焦虑症在半天时间里可以转变为ADHD多动症,我相信休也看出了他的异常。”
事实上作为瑞安多年好友的休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违和,随着他每说一句话这股违和感正被无限放大。拍摄暂时结束了,但瑞安像是没脱下皮套仍然沉浸在角色的情绪中亢奋不已。换句话说,他变得不像是‘瑞安’,更像电影里那位‘死侍’。
他不知道瑞安什么时候转型成了体验派演员,更何况是体验这类精神状况欠佳的角色,休忧虑重重,在暂时止住血后他询问瑞安你等会有约吗,最近我们似乎缺乏交流。
“什么?你说我?”韦德眯起眼试图看清腕上的手表,“你知道的我的时间很宝贵,我不仅是个演员同时还是个企业家我要管理好几家公司每天都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像个不会停歇的小陀螺,不过……”他话锋一转冲他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对于你我总是来者不拒。”
05
瑞安猜他需要在韦德的身体待上一会儿或者完成某个特定事件才有机会回家。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故事总要有个主线,主角在互换身体后要尝遍一系列的酸甜苦辣悟出某种人生道理真正成长后才有机会互换回来。
他已经在罗根身上尝遍了苦头,看来接下来等着他的全是甜头了。瑞安思绪乱飞,试图苦中作乐熬过车里令人窒息的气氛。罗根突然伸出手来,他吓了一跳,但对方只是穿过他身前去把前椅完全放下。
“你害怕我。”罗根的声音响起,不是疑问句。瑞安下意识去看他,褪去愤怒后的罗根像个潦草的中年人,他眉毛紧蹙身上总有股熏人的酒味。生人勿近不好相处,这是所有人对罗根的初印象,瑞安从不会和这类人深交,如果他没长着一张休的脸的话。瑞安总有种在和好友聊天的错觉,他不可能害怕休,同样的他不会害怕一个收起爪子能正常沟通的金刚狼。说实话如果没有开头的那两爪子他们应该已经混熟了。
他说不,可惜语气太轻显得底气不足,传到耳朵里就多了几分被逼迫的意味。
罗根把这当做违心的答案,可能是因为瑞安对他知根知底他直接敞开了说:“任何了解我过去的人都不可能不怕我。”瑞安敏感地注意到藏在那句话里的自厌倾向:“但那不全是你的错。”瑞安心想应该是那位铁石心肠的编剧的错。
罗根对此嗤之以鼻,连眼神都没施舍他一个。瑞安的话透露出一股生活幸福的普通人的天真,他不属于这里,他像个圣母心泛滥的傻子应该出现在儿童特供频道或者在恐怖片里充当一个上门送死的炮灰。
安慰的话谁都会说,更何况罗根并不打算原谅自己:“但我还是做错了,大错特错。我的缺席导致了一场接着一场悲剧发生,他们,我的朋友本来不用去死。”“……”瑞安罕见的沉默了,心虚让他甚至不敢去看罗根。
罗根接着说他们都知道的后续,他压抑太久把瑞安当做那个宣泄口:“愤怒撕碎了我的理智,以血偿血以命偿命我变成了真正的野兽只想切碎眼前的一切给他们报仇,我杀了很多人最终我从血泊中醒来,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那堆尸体里不仅有该死的敌人还有一些我根本没见过的生面孔。我错杀了人,很多人根本就他妈的不该死。”
罗根的话就像投进大海里的铅块,永远都飘不起来如此的沉重窒息,他几乎把自己活剥开给瑞安看,让他瞧见里头那颗满是疮疤的死去的心。瑞安试图说些什么他必须说些什么,但憋了半天只来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God damnit!他这愚蠢的嘴巴!
罗根说:“这都是我自找的。”“不,”瑞安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你的错。错的应该是那群随意猎杀变种人的心理变态,是那些刽子手悲剧因他们而起。没人会想经历这一切被愤怒操控,这些苦难根本不该降临在你身上。在这之前你是个英雄,金刚狼的利爪强而有力它让坏蛋闻风丧胆也能挺身而出去守护人们的家园,你拯救了无数家庭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同样也是我的英雄。”
罗根终于舍得正眼看他:“我救过你?”瑞安故作正经:“贵人多忘事。事实上我还是个时间穿越者我曾无数次和你相遇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穿着开裆裤在草原上爬来爬去,下面两颗小铃铛总是一弹一弹的,哦哦哦,好吧我不说了,总之你要是想也可以叫我Uncle Ryan。”他明显在说笑,论辈分罗根都够当他老祖宗了。
瑞安擅长用装傻扯开话题,罗根哑然,他看出瑞安的意图所以才久久不语:“你是第一个会为杀人犯辩解的人。”“哦,”瑞安脑子一转,正色道,“你知道吗,其实我手上也有几条人命。”“嗯?”罗根实在想不到他能干出这种事,他看起来是那种被揍了还会笑脸迎上去的老好人。
“那是一场惨烈的大战,持续了一个小时之久,窗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激烈地不停地运动手腕,然后……”
“你砍人了?”
“我撸射了。”
“……”
“我的孩子们匆匆看了这个世界一眼就被心狠手辣的我打包丢进了纸篓里。”
一个少儿不宜的笑话,瑞安期待罗根能至少能笑一笑,就算是嘲笑也行,可罗根表情严肃得像个不解风情的日耳曼人。车里陷入暂时的死寂,他打起退堂鼓不安地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其实你可以直说我的笑话很烂。我想说我并不怕你,正因为我知道那段过去我才有足够的底气你不会伤害我,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比所有人都更清楚。”瑞安默默的想就算是韦德只要那时服个软不去招惹盛怒的罗根也一样能逃过一劫。
雇佣兵的耳朵敏锐捕捉到罗根蓦然加重的呼气,他似乎为他的话触动,炙热的眼神在一寸一寸审视他。瑞安被迫摆出一个多年的职业假笑来应对,但只要仔细看都能看到他焦虑得在扣手。许久,久到瑞安都快因空气稀薄呼吸不上时罗根说话了语气很平淡:“你在说谎。”
“Huh?”这是瑞安的第一反应。很快,他的头摇成拨浪鼓手足无措道:“我说的都是百分百实话,为什么你会有这种误会?”
罗根细数:“眼神飘忽,呼吸急促,一分钟你的心跳多了十六拍,我能听见你的不安。”他顿了一下接着补刀:“和那个花言巧语的匹诺曹比起来你的撒谎技巧差劲得像刚学会说话的婴幼儿。”
“Noooooo”瑞安的语气满是受伤,他被冤枉惨了不得已解释,“那只是我的焦虑症犯了。”
罗根从没想过还有这个原因,他紧盯着瑞安的脸试图从细微的表情看出端倪可惜这次所有的信息都在证明:“……这句是真话。”
“对吧,你的Uncle Ryan什么时候骗过你。”
罗根转过脑袋不愿看他:“这句是假的。”
瑞安摆手:“哦好吧,也许我不是Uncle Ryan而是Aunt Ryan顺带一提可以停止这场该死的测谎了吗?”
罗根终于笑了转瞬即逝不易察觉但没逃过瑞安的眼睛,他说:“不。”
狼贱|Matter to me
#和@念丢丢 半夜口嗨得到的灵感,兄弟不看超英被拽着听我口嗨辛苦了(
#短篇一发完,主要为狼贱cb向,参杂cp成分预警。部分梗由于散落在海量的超英作品里没来得及查证,欢迎讨论捉虫(鞠躬)。
“嘿,你还好吗?”韦德一边吃着碗里的巧克力水果麦片,一边问道,“看上去好像昨天晚上你那宽阔的胸肌上展开了一场相扑对决,而且战况十分激烈。”
“吃你的儿童麦片。”罗根简短地答道。
韦德瘪瘪嘴,嫌弃地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黑麦面包夹鸡蛋:“再给你打杯混合蔬菜汁,你就和克里斯蒂安·贝尔的蝙蝠侠一样了。”
韦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但罗根没在听。他最近确...
#和@念丢丢 半夜口嗨得到的灵感,兄弟不看超英被拽着听我口嗨辛苦了(
#短篇一发完,主要为狼贱cb向,参杂cp成分预警。部分梗由于散落在海量的超英作品里没来得及查证,欢迎讨论捉虫(鞠躬)。
“嘿,你还好吗?”韦德一边吃着碗里的巧克力水果麦片,一边问道,“看上去好像昨天晚上你那宽阔的胸肌上展开了一场相扑对决,而且战况十分激烈。”
“吃你的儿童麦片。”罗根简短地答道。
韦德瘪瘪嘴,嫌弃地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黑麦面包夹鸡蛋:“再给你打杯混合蔬菜汁,你就和克里斯蒂安·贝尔的蝙蝠侠一样了。”
韦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但罗根没在听。他最近确实休息得很差,脑子突突撞着颅骨。他试图把这一切归于碎嘴室友和糟糕的睡眠环境。艾尔家实在挤不下多出来的一人一狗,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脏话和岌岌可危的家具。在盲人老太本周第二十次祈祷希望自己是个聋子之后,两人决定带着狗侍一起在附近租房。这个宇宙的房租有点他妈贵的离谱,为了不沦落到全年无休打工的境地,他们最终选择了一间只有一张床的小屋。
“一张床!我和金刚狼!哦我已经可以想象你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的——”
罗根不想知道对方在想象自己的什么部位,于是用钢爪让他闭了嘴。
回过神来,韦德已经套上了自己的红色紧身衣,艾德曼金属武士刀稳稳插在背后。
“——哦对了牛奶喝完了,所以今天你最好能去趟超市,顺带再买点厕纸。你自己能行吗,小狼崽,会不会迷路?等我明天上班时去顺点回来也不是不行,但那样我可能就被开除了。”
“明天不是你值班,以及,”罗根皱了皱眉,“我以为我们已经不干这个了。”
韦德拿起头套:“哦,这个,临时工罢了,我们可敬的百货商店老板严格遵守劳动合同和相关法律法规,一分钟都不肯给我多排班。考虑到最近几个月的房租都是你从tva要来的,我也要为家庭做出点贡献。”
“…谁他妈跟你是个家庭。”
“哦,真伤人。”死侍已经戴上头套,用手捂在嘴的位置上,“晚上见,狼宝宝。”
家庭。罗根把韦德的碗洗干净收好,给狗侍换水放粮,换上外衣出门。他没有韦德那样的伶牙俐齿,能在百货商店的收银台工作(他的室友本来想去做推销,但不知为何被另外几人拦了下来),所以找了份仓库的工作。现代机械。花不了什么体力,不过老旧的电脑系统总是出问题,所以得注意力集中。这刚好能让他不去想一些事情。
自从搬离围绕在房东老太的热闹环境里,阴影似乎再一次爬上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呢喃。不同于室友聒噪而下流的喋喋不休,这些细语像蛇一样慢慢环绕他的脖颈,在韦德外出工作的沉静时间里缓缓抽紧,恶毒地绞杀猎物。
这不是我的家庭。
这不是我的宇宙。
持续的偏头痛导致睡眠不足,而睡眠不足再一次加重头痛。如此恶性循环,他似乎再次陷入沉默与暴躁的漩涡。
下班路上他随便找了个超市,却发现自己对着一冰柜琳琅满目的奶制品想不起韦德爱喝的牛奶牌子。他凭记忆拿了个差不多的包装和一大提纸巾,结账时路过酒水区,又鬼使神差地拿了几支廉价烈酒。
韦德回家时屋里黑着灯。他还以为罗根已经睡了,一转头看见室友正坐在餐桌边拿着一瓶烂到不能再烂的威士忌吹喇叭。
“嘿,宝贝,我们虽然不太有钱,也没穷到要喝猫尿。”
罗根没理他。好吧,考虑到他还喝过医用酒精,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你已经成年了,不用等妈咪回来跟你说night- night。反正我要睡了,迪斯尼在上,我快累死了。”
他连头套都没摘就往床上一躺,扭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你不睡吗?你老板不会喜欢宿醉小狼,虽然这种玩法听起来很棒。你可不是美国队长那种喝不醉的体质。”
“闭嘴,睡你的觉。”
“凶死了。来嘛,这里有你的位置。”
看起来他不躺下韦德就不会闭嘴。罗根翻了个白眼,放下酒瓶。
这张床其实不小,如果睡相不错,即使是两个像他们这样的壮汉也不会太挤。罗根背对着室友,没去注意他还在吱吱嘎嘎地做什么小动作。刚喝下去的东西开始上头了,他感到身体越来越沉。
酒精加速入睡的过程,也让结果变得更为可怖。光怪陆离的梦境随着青灰色的天幕缓缓落下,在硝石和铁锈令人作呕的气味中,地上打碎的酒瓶映出一片火光,如同死哨发出的可怕尖啸在火焰中逐渐逼近——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在灰霾围绕的草地上,矗立着巨大的石碑。它们沉默地矗立,几乎望不到头。熟悉的景象,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罗根下意识摆出架势,但钢爪并没有出现。
我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卡桑德拉在他脑中找到的幻境再次出现,时过境迁依然纠缠不清。他谨慎地观察四周。四周似乎空无一人,直到一个影子从地底缓缓升起。
“嗨。”
它出现在石碑间。不美好的记忆被唤起,他猛地挥拳,好像打进了一面冰水做的墙。
“你是谁?”
影子毫发无损,似乎在看他的笑话:“你知道我是谁。”
“卡桑德拉已经死了。”罗根咬牙道。
但他知道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过去一个月以来白天黑夜无时无刻不纠缠着他的梦魇般的呢喃。
“是啊,”影子的语调略带惋惜,“可是你还在这里。”
“你他妈——”
他再次扑上去。几招下来,却愈发力不从心,这暗影似乎能吸走他的体力,而自己的攻击不是被轻而易举地躲开,就是如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困兽之斗。
“你到底是什么?”
面目模糊的影子笑了。它没有五官,但它在笑。
“罪孽。”
它伸出像手一样的部分。刹那间罗根感到千斤搬的重压砸在身上,他一时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而这,是愧怍。”
他的视野模糊了。头顶上,影子还在继续:“你再一次逃走,认识一些新朋友,过着平静的生活,可是老伙计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吗?”
它摇摇头。
“你永远也逃不掉。”
绵绵的雨落下,他颤抖着摊开手掌,从掌心到手臂内侧布满道道深浅不一的鲜红伤口。它们是从哪来的?他有些恍惚。莫非是暗影的言语真的化作利刃,将他一点点凌迟?影子在地上滑行,逐渐变得高大,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如同一张铺天的网,如同无尽的黑云向他压来…
一把闪光的刀刃插进了这片暗影,随着一阵刀花,影子发出混杂恼怒与震惊的尖叫,扭曲着冒出阵阵烧焦的浓烟,分裂成了千万片。
“嘿wolfy,发生什么事了?”韦德收回武士刀,从炸开的烟雾中走出,“哦,老天爷,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罗根面色青黑,如同他们刚认识时在tva那会儿一样空洞而痛苦。
“我可不会允许你在这里自怨自艾,小狼獾,我六年前拯救了一个火小子,就是那个火拳,好吧在你的时间线可能不知道他,但是我成功了,这对你也一样有效。啊对他确实情况不太一样,但是老兄!你都两百岁了!那小子当时只有十二岁!”
韦德蹲下来,扶起他的双臂。血如同泉中水汩汩流下,似乎在这个幻境里他的自愈因子并不起效。
“嘿,你看,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和我在乎的一切,以及我们现在所处的宇宙。你知道我是个骗子,但你还是选择帮了我。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好好运行着的宇宙,一个甜心狗狗,盲人臭嘴老太婆为代表的朋友们,或许你穿上战甲的时间有点迟,但你做到了。你拯救了我的全世界,而你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我害死了他们,”罗根红着眼,颤抖地说道,“是我害死了他们。”
韦德扯下头套,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罗根,我真的很抱歉。但所有的一切,这些经历,成就了现在的你,不是吗?你拯救了这个宇宙里的几十亿人,我不可能独自做到这些。生活还在继续,罗根,酗酒或者封闭自己是没有用的,你是纵横宇宙里唯一愿意听我说话,愿意帮我的金刚狼。你不是什么最烂的一个,正相反你是最好的一个。You are the only wolverine that matter to me。”
蜷缩成一团的人缓缓抬起眼。韦德正对着他鼓励地笑着点头。这模样莫名有些滑稽,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才对嘛,”韦德一把抱住了他,“放松点,老兄,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呢。”
似乎有某种物质从他身体里被抽走了,疲惫感突然席卷全身。罗根把下巴放在他肩上,任凭对方轻拍自己的背。韦德右手没戴手套,他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平生第一次,罗根觉得这人的AHDH症状也不是那么烦人。
韦德还在不停叨叨。
“…哦天啊硬汉落泪,我们大家最喜欢看这个了。哇这肱二头肌,不得不说无袖背心很适合你。虽然你的胸肌有点顶到我了但是没关系毕竟它们真的涩爆了——”
“什么?”
罗根跳了起来,手撑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枕头。
这只是一个梦。
室友睡得四仰八叉,怀里还抱着枕头。狗侍也在边上,伸着长舌头打呼噜。这只是一个梦。
罗根哼了一声,转身正想继续睡,身后传来某个不甘心的声音。
“...嘿,我可是很少发表这么长的励志演讲的,至少鼓个掌吧?或者也可以让我摸摸你的肌肉作为替代。”
大概是相处时间长了,这人的脸皮越来越厚,还真的上手摸起来。罗根皱起眉,伸出钢爪制止了室友危险的想法。
“哇哦,注意安全!”韦德伸出手指抵在钢爪尖上,试图把它推回去——而罗根居然就这么随着他缩回爪子,“不要总是冲我伸这个嘛,你也会很痛的。”
罗根沉默片刻。他意识到室友刚刚抬起的右手同样没戴手套。
“戴着头套睡不闷吗?”他嘟囔着再次躺下,仍然背对着室友。
身后的人轻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他。
【韦德的一天】
刚刚拯救世界不到两个月的新晋超级英雄很苦恼。他的室友、绝佳的搭档、男人中的阿波罗、铁汉柔情之我在MCU遛狗侍、经典黄色战衣版金刚狼aka我们等了二十四年的男人,罗根,最近又陷入自我封闭之中了。韦德看得出来这是由于睡眠问题。他看中了一个沙发床,打算挣点外快拿下它,虽然那样屋子可能会挤得不行。
可是我睡相有这么差吗?我也不打呼噜啊?他站在一地尸体之中陷入沉思。
这次他抓住时机,在对面老大跑进安全屋之前就给解决了。武士刀牢牢插进背部,把挣黑心钱的西装男钉在地上。雇主的要求简单明了,不用留活口,不用带话,现场越惨烈越好,所以韦德可以在不远处传出的哀嚎声中继续思考。似乎有什么阴影笼罩了他的亲亲好室友,导致他最近又开始面色阴沉、粗话连篇。这该怎么办呢?
濒死的呼号逐渐微弱。他向西装男的尸体走去,在拔出刀前发了条短信。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把我们约出来?”
弹头问道。一旁的雪绪挽着她的胳膊,笑容甜美地向送来饮料的服务生道谢。
“拜托,我只能想到你们了,住在一起,都是变种人,简直找不到更契合的求助对象了。”韦德焦急地说,“跟我说说看你们的想法吧,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还是臭着个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想你们需要多沟通一些,韦德先生,”雪绪看了一弹头一眼,后者默契地与她对视,“在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双向的沟通是最重要的。”
“是啊,如果他能张嘴说话的话。”韦德点点头,“最近在这方面,他跟金刚狼1里的我似的,不过是后期的那种形象。”
“好吧。罗根还表现出了什么异常?”
他想了想:“呃,做噩梦?有回半夜我看到他皱着眉满头是汗,这是做噩梦了吧?嘿,我有个注意,你们认识什么能探梦的变种人吗?”
“就算认识也不会让人家帮你干这个。”
“说到探梦,韦德先生,”雪绪说道,“据说两个人睡着时若是手指贴在一起,就会做同一个梦呢。”
韦德一下坐直了:“这倒是个好办法,是什么古老的东方传说吗?真的能做同一个梦吗?”
弹头翻了个白眼。雪绪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天晚上他等罗根睡着,脱下一只手套,悄悄握住对方的手。朋友睡得很沉,不用担心吵醒他。随着睡意席卷,他发现自己掉落在一片沼泽中,远处的罗根正在草地里,随时可能掉进陷阱。罗根!罗根!叫喊声被迷雾吸走,沥青般的黑泥吸附四肢,令他举步维艰。他看到一个黑影向wolfy步步逼近,看到他痛苦地跪倒在地。这可不行!沼泽地里浮现一张张鬼脸,被他一一打散,他连拖带爬,终于脱离泥潭。
影子扑向他的朋友,而他握紧了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