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如赵默笙黑化了(点击就看何以琛为爱做三))
(十二)“正义”
应晖从美国回来,琳娜和汤姆也到了。
七年的时间好像不会让一个大人有太大的变化,但足以让一个男孩长成少年了。
“默笙!”
“琳娜!”
赵默笙一开门就飞扑过去抱住了琳娜,她好久没这样热切拥抱过了,纯粹和美好应该要落到一个温暖怀抱。她们在彼此最落魄的时候遇到,是被生活伤得体无完肤之后仍然留下的那点良善。
“姐姐,你真漂亮。”汤姆用他飞机上学的,音调鼻音全不对的汉语,笨拙而真诚地赞美默笙。
默笙一愣,在沙发上笑到打滚,问琳娜她刚去美国的时候说英语是不是也这样,琳娜也跟着她笑,说:“是啊,但你非常可爱。(英语)”
已经十八岁的汤姆胀红了脸,逃到客房去了。
客厅里就...
(十二)“正义”
应晖从美国回来,琳娜和汤姆也到了。
七年的时间好像不会让一个大人有太大的变化,但足以让一个男孩长成少年了。
“默笙!”
“琳娜!”
赵默笙一开门就飞扑过去抱住了琳娜,她好久没这样热切拥抱过了,纯粹和美好应该要落到一个温暖怀抱。她们在彼此最落魄的时候遇到,是被生活伤得体无完肤之后仍然留下的那点良善。
“姐姐,你真漂亮。”汤姆用他飞机上学的,音调鼻音全不对的汉语,笨拙而真诚地赞美默笙。
默笙一愣,在沙发上笑到打滚,问琳娜她刚去美国的时候说英语是不是也这样,琳娜也跟着她笑,说:“是啊,但你非常可爱。(英语)”
已经十八岁的汤姆胀红了脸,逃到客房去了。
客厅里就剩下默笙和琳娜,默笙开始问她最近的情况,虽说一直有线上往来,但友谊总是维系在那些仔仔细细的、无关紧要的问题里。
琳娜在应晖公司挂名之后,并没有就此做吃山空,而是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努力学习,现在甚至已经在公司的领导层有了一定地位。她谈了几次恋爱,但因为之前的阴影都没有结婚,前段时间因为关心默笙所以加了一个中国的论坛,遇见了一个中国的网友,两人相谈甚欢,琳娜这次来中国也有见他的原因。
更可能是她想念默笙了,美国的七年她们几乎是形影不离,她是她生活绝望里生出勇气的救赎,她是她命运玩笑里恒久安定的支撑。像互相缠绕的藤,一旦离开了对方,空掉了的弯弧就会长出无穷的落寞。
但琳娜又觉得大人的生活里说想念会是打扰,或是显得矫情,总要有点别的由头,所以她还是要抽空去见见这个网友。
应晖照常去上班,琳娜去见网友,汤姆正是最闲不住的时候,早早就出去瞎逛了。剩赵默笙一个人呆在家里,倍感无聊。她趴在床上,忽然想起何以琛那天收拾“犯罪现场”的情景。
正巧何律师今天没案子。
而何以琛再次出现在赵默笙家门口的时候,印证了古今中外各个哲学家的警世恒言:人是很容易堕落的,所以别轻易站在道德的斜坡上,那是连物理学家都知道的危险。
赵默笙也知道,或许她喜欢的何以琛,是那个清冷孤傲、永远正确的,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高岭之花”。
可你知道怎样获得一朵花最浓郁的香气吗?
不是凑到最近去嗅它,不是给它全部的阳光雨露,而是把小心地它摘下来,用力踩碎它,花汁沾到鞋底,浓郁到甚至可以掩下肮脏的气味。
钥匙开门的声音,像是一道夺命铃,何以琛像是被通缉的罪犯听到警车鸣笛,连赵默笙都有了些慌张。卧室里还弥漫着没褪去的情|欲,剧烈的背德感和被正义审判的危机感交织着,从跳动到几乎破裂的心脏里挤压出来的血液,让身体里所有的血管全都膨胀起来,灼热到像是快要掉到烧红的烙铁上。
开门的是汤姆,他从客厅取了一些东西就出去了,没进到卧室。
关门的声音传来,宣布这次罪行没被发现,得到了赦免。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床上。
赵默笙忽然觉得无趣,背德潜藏在人类肌肤下蠢蠢欲动,是无数艺术创作生生不息的灵感来源,它使人兴奋、恐慌,但躲过一劫后又觉得空虚,甚至怀念那些符合崇高道德观念的相恋。她翻身过来,朝何以琛说:“以后不要了。”
何以琛以为她说不要再到她家里来,所以甚至带了点如释重负的庆幸说:“好。”
何以琛走时依旧是收拾好了一切,赵默笙对何以琛的周全毫无毫无怀疑,充分信任,她坐在沙发上翻看未读消息,发现了汤姆的。前所未有的心虚感,全汇聚了在点开那条消息的手指上。
“世上需要拯救的人太多,而神明只有一个,我知道他只是和我一样幸运。(英语)”
你看,人以正义的名义审判另一个人的时候,所谓的正义并不存在普遍标准。
(十三)离婚
何律师的不雅视频被传到了网上,完全看不到女方,但能看出来是场相当激烈的运动。
这件事在法律圈掀起轩然大波,虽然成年人你情我愿并不违法,甚至何以琛在这件事上还是受害人,但总免不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以琛当然知道是谁做的,互联网巨头公司的总裁,想恢复妻子聊天记录里的视频,易如反掌不为过。
但他不能诉诸法律,一旦迁出应晖,必定有好事者查出他和默笙曾经的恋情。默笙已经因为当年倒追和他不澄清的分手真相被大家背地议论,他不能再把默笙牵扯进来,只能不痛不痒地起诉几个营销号,删除视频。
应晖也是算准了何以琛投鼠忌器,才会行此险棋,他察觉着默笙与何以琛越走越近,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那就只有毁了何以琛。
没人会爱一个永远会被人因为身体指指点点的人。
应晖感受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兴奋,那种自古厮杀后把原来的王废为奴隶的兴奋,不是因为自己的得到,而是因为对方的失去。默笙去出外景,他自己在家里,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为这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恶劣,饮酒助兴。
默笙回来的时候,带着离婚协议书。看着已经有些不清醒的应晖,蹲坐下来,扶着他的肩膀,眨着好看的眼睛注视着他,浅声却清晰地问:
“你要不要追我?”
应晖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先是不解,忽然福至心灵,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吗?”
“嗯,”赵默笙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颔首,继续说;“我们是契约结婚,太可惜了。你要不要试试追我,然后我们谈恋爱,情到浓时再结婚,然后就再也不要分开。”
应晖被忽悠着签了离婚协议书。
赵默笙看着两张纸,沉默了一会儿,拍照发了微博。
第二天清醒的应晖,看着无法控制的舆论场,只能和默笙办了离婚的手续。他还记得默笙昨晚的话,是让人惊喜的幸福,可是……他不愿相信是陷阱,或是这给糖的手段太过高明,明知是陷阱也不会反抗。
他曾深陷在灭顶的贫穷和绝望里,上天派了一个人来救赎,让他摆脱了贫穷。可是绝望,人救不了,只有爱可以。
默笙搬回了原来的房子,闭门谢客,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理顺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她和何以琛失败的初恋像一座被冰雪冻住的房子,就算偶尔有些暖气,也化不开教人冻伤的墙壁。她因为想忘记他和应晖结婚,后来发现忘不掉,又不甘心就这样原谅他,所以只能做个同归于尽式的陷阱。
如果一个人的罪行不能被审判,那就让他犯些必须被审判的罪行。
所以她故意没离婚就回国,就去找何以琛。掉进泥沼里的人,当然希望有人来救,但何以琛救不了她,从他拿走她拍的照片时,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永远是何以琛向赵默笙索取。所以,掉进泥沼的赵默笙,只能把何以琛也拽下来。
等一下,照片?
她似乎想到了这个故事该有的,最艺术性的结局。
何以琛知道了默笙离婚的消息,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赵默笙邀约他去他们初见的地方拍照片,是一个重新开始的讯息。
他去翻出了那张开始一切故事的照片,它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泛黄,可承载的情应该像陈年的红酒,愈久弥贵,愈久弥醇。
(十四)葡萄
赵默笙离开了上海,没人知道她去哪了。
据琳娜说,赵默笙当初捐钱的基金会是一个关于环球旅游的组织,得了默笙的那笔巨额资助后发展蒸蒸日上,为了表示对她的感谢邀请她去参与新一次的旅行了。
赵默笙坐在不知道会飞到哪里去的飞机上,看着旁边笑容灿烂的汤姆,有点担心地问:“你不需要上学吗?(英语)”
“我们和中国的大学不一样,我办了两年休学,不耽误,甚至还有实践分。”汤姆兴致很高,甚至为了陪默笙聊天,还努力地学中文,虽然还是很拗口,但诚意满满。
汤姆鲜橙色的外衣晃得默笙眼睛疼,但不得不承认,开心会传染。
是的,赵默笙决定不再和何以琛纠缠,等不到冰雪尽融的时候,就一把大火把雪屋都烧了,说不定就会烧成另一个春天。
何以琛收到了赵默笙寄给他的新照片。
他失去了默笙的消息,只能盯着这张照片,偏执地盯着,像七年前一样。
就像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一样,他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踉跄了几步去找从前那张照片,把它们两个放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就是对比。
时间赋予了红酒更高的价格,更醇的香气,可它再也变不回曾经的葡萄了。
赵默笙上飞机前,去找了余甫,想把照片给他。余甫接过来,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就把照片还给了默笙。
默笙愣在原地,像是跨越了许多岁月纠葛才问了那句:“为什么?”
“是你拍的嘛~”余甫还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撒娇,“而且还挺好看的……你可以…不要扔了……”
赵默笙还没回过神来,余甫也在做漫长的心理建设。
“谢谢你的照片,可以拥抱一下吗?”余甫尽量说得坦荡官方,如果忽略那些颤音的话。
赵默笙终于回过神来,眼睛里闪着晴空的颜色,主动走上去抱住他:“余甫,谢谢你。”
余甫的胳膊僵硬的可怕,少年的心动认真又怂,那些不可说的念头只敢自扰,留下一个欲盖弥彰的拥抱。
“我没觉得孤独,说得浪漫些,我完全自由。”
END
【假如这里有一个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可能就到这里结束了,其实我最开始只写了最前面那不到五千字自娱自乐,没想到大家都很喜欢还来夸夸我ww,虚荣的力量让我写到了现在的一万八千多字!赛高!其实我知道你们不是喜欢我这不通的逻辑和稀烂的文笔,你们就是喜欢“何以琛为爱做三”哼!
结局比较仓促,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的大创要DDL了,再不写我就要被导师暗杀!!等我五一努力一下可能会改改重发。
然后里面有几句诗,是我看书的时候觉得特别好就记在备忘录里的,有一些“二创二改”,但是没有写明出处,我现在也不知道它的来源了。再次🙇对不起呜呜,这个为爱发电应该不涉及版权问题叭(法盲发言,要是有问题我就改)
最后的最后,真的感谢大家的喜欢支持和留言!(开心转圈)另外,希望男三文学早日繁荣昌盛!
假如赵默笙黑化了【续】(点击就看何以琛为爱做三)
(五)“分级”约会 上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学术上我们称这种现象为上瘾,通常发生在一些禁忌的、背德的、让人自我折磨的事情上。
赵默笙的摄影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所以她常常会在律所等何以琛下班,像大学的时候一样。她有时候会给何以琛点一杯果茶,有时候是咖啡,虽然他们没有明确地商量过,但她相信以何律师优秀的观察能力,一定能发现这其中的规律。
比如她今天给他点了一杯白桃乌龙。
何以琛下楼的时候捏着空杯,赵默笙不太高兴地发现他没有插吸管,像是掀开了盖之后一饮而尽的,杯子上有相当明显的褶皱,一看就是被人要下定决心时捏坏了又展开。但她当下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带来的摄像机包...
(五)“分级”约会 上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学术上我们称这种现象为上瘾,通常发生在一些禁忌的、背德的、让人自我折磨的事情上。
赵默笙的摄影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所以她常常会在律所等何以琛下班,像大学的时候一样。她有时候会给何以琛点一杯果茶,有时候是咖啡,虽然他们没有明确地商量过,但她相信以何律师优秀的观察能力,一定能发现这其中的规律。
比如她今天给他点了一杯白桃乌龙。
何以琛下楼的时候捏着空杯,赵默笙不太高兴地发现他没有插吸管,像是掀开了盖之后一饮而尽的,杯子上有相当明显的褶皱,一看就是被人要下定决心时捏坏了又展开。但她当下没多说什么,只是把带来的摄像机包递到何以琛手里,和他吃瓜的同事们友好告别。
赵默笙真的开始生气是何以琛开车前打开了去酒店的导航,她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又不是第一次去,又是市中心众所周知的五星酒店,干嘛非要装作不认路?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喜欢傻白甜好吗?气鼓鼓~
到了酒店,何以琛想要脱衣服之前赵默笙制止了他,她秉持着情人之间要及时沟通的原则,问他:“你为什么要开导航?”说完之后她忽然发现由于身高问题,要仰头很没气势,就脱鞋站到了床上。
何以琛楞了一下,他其实故意地开了导航,想掩饰根本掩饰不了的迫切,他想向默笙表示他没有那么在意,连去的路都不记得,只这一次,没什么的。可他明明就是在意得要疯了,默笙没来几次他就发现了,若是她送的咖啡,她可能会和他去看电影,回从前的校园转一转,或者只是窝在他家里安安静静地呆着;若她送的是果茶,那就只有一个归属地,市中心这家相当出名的酒店。他符合这个时代对衣冠楚楚的一切要求,体面的工作,优越的容貌,每日西装革履出入。只是心里有鬼的人再怎样也做不坦荡,只能无用地寻一块遮羞布来,他不想输得那么难看。
赵默笙被何以琛的不解释气得跺脚,“你明明就也是想要的,怎么像我逼你?”说着看见被放在一旁的摄影机,忽然有了办法,“不信我给你录下来,你自己看!”
天赋异禀的赵摄影师给摄像机摆了个刁钻的角度,确保能最大程度录下来何以琛,而照不到自己,她虽然不算敏锐,但也知道不能留下这样的影像,“应晖看到了会伤心的。”她一边调试,一边在在心里默默地想。
何以琛见她生气了,也不敢拒绝。半跪半蹲在床边,去脱默笙的白色袜子。常年打字生了薄茧的指尖碰蹭常年不见光所以异常白皙的脚踝,赵默笙觉得简直从脚踝苏麻到头发丝儿。连空气都浓稠起来,和酒店白色的床单一起泛着涟漪,没什么用处的枕头和外面的太阳都掉在了地上,买葡萄的人却还摆弄着挑选,不小心掐破了流出甜腻的水。
可惜酒店的隔音做的太好,不然他们就会听见楼下的野猫有点凄厉的哀叫,它们在玩着同样的游戏,但是它们不会像何以琛一样,煞风景地问:
“默笙,这是我的权力吗?”
赵默笙是个法盲,她也知道不是。大学的时候何以琛表白,说要是毕业后她注定是她女朋友,他为什么不提前行使他的权力,那时候谁都想不到,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赵默笙没回答,抬手调整了一下摄像机的角度,吻了吻他的额头。
也不是所有的权力都要法律赋予嘛。
结束之后,赵默笙先去洗澡,何以琛去洗的时候她就坐在床上鼓捣她的摄像机,把视频导到手机上粗暴地剪辑掉了她的镜头,然后发给了何以琛。刚刚色令智昏差点忘了生气的事情,看到摄像机才想起来,这下证据确凿,就算律师有不烂之舌也逃不过审判,哼。
刚给何以琛发完消息的赵默笙就收到了应晖的消息,他说他要到上海出个差,问默笙能不能做个东道主接待他一下。赵默笙想了想,给他回了四个字:
“当然可以”。
(六)“分级”约会 下
今天赵默笙没有给何以琛点果茶咖啡。
今天何以琛约赵默笙去楼下餐厅吃饭。
何以琛下班晚,错过了餐厅人流量高峰的时候,他们到的时候,餐厅里弥漫着些沸腾过后的氤氲倦怠,服务员递来绘制精美的菜单。
默笙把手摊在桌子上,表示自己没吃过所以全权让他点,何以琛接过菜单,用它挡着,悄悄地握住默笙的手,默笙一愣,抬头不解地瞧他,何以琛却终于摆出了他高岭之花的牌面,颇有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默笙不仅没生气,反而有点被取悦到,眼角眉梢露出压不住的笑意来,又觉得这大失水准,就还假装端着,等何以琛点完了菜就立刻说:“可以放开了吧?”
而何以琛只要不被约到酒店里就相当有骨气,他不仅没放手,甚至还耍脾气般的捏了捏,看起来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你丈夫要来上海?”
默笙吃痛立刻把手抽了出来,揉了揉才继续说:“嗯,他要来这边出差。”
何以琛看着落空的手,忽然抬头问:“你不会害怕么?”
这时候餐前的点心已经端上来了,赵默笙正在专心挑选,下意识地回问,“怕什么?”
但其实真让她痛定思痛,深思熟虑之后回答,估计她也想不出什么来。她天生缺根筋,有点迟钝,但在某些方面过于敏锐,她不太能意识到出轨这件事的背德,但她轻易就能感知偷情带来的爽悦;就像她拍的社会新闻照片永远拿不到高分,而她拍枝桠上将开的花蕾让大师都拍案叫绝。其实这也是他们缘分开始的原因,赵默笙会下意识忽略何以琛的冷脸带来的难堪,只记得那一点点相处的开心,所以才能坚持不懈追了那么久。拾得红炉一片雪,却是黄河六月冰。世事环环相扣,因果相续,好像一切都已冥冥中注定,但又谁都猜不到故事的结局。
何以琛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吃饭,主动转移了话题:“一会儿我陪你去给他买些日用品吧。”
赵默笙也不纠结之前的聊天内容,配合地点头说好。
赵默笙和何以琛去了他们第一次重逢时,她撞倒了饮料架的那个超市,这两个生活技能点加起来也不过百的小白艰难选购,像极了新婚燕尔的小情侣,被可爱的导购姐姐调侃,被霸道的收银姐姐强势安利计生用品。
面对这个带着收银姐姐百万彩虹屁文案的计生用品,赵默笙想着给何以琛,何以琛却轻轻推了回去,附在她耳边说:“和他做的时候别想起我。”
那是不可能的。
小别胜新婚,应晖到了的第一晚就和赵默笙滚了床单。但其实应晖是个性冷淡患者,之所以热衷于和默笙玩这个成年人游戏,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知道怎样像赵默笙让他感受到幸福那样让默笙幸福,只能在这件事上极力配合她。
是的,应晖发现默笙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她仿佛没有见过阴云,眼睛都是晴空的颜色,会永远看着你,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像阳光一样,让人温暖又安心,谁会不爱阳光呢?他俩第一次做是默笙摄影创作遇到了瓶颈,不知道从哪个美国公众号上被骗说“性爱有助于激发创作灵感”,就想要试试。应晖一开始觉得不行,但他又不可能拒绝赵默笙的要求,而且应晖因为性冷淡的问题还去看过医生,由此学习了科学而系统的性爱知识,而体验良好的赵默笙,食髓知味。后来随着理论和实践的结合,彼此的身体成了最熟悉的地方,转弯抹角,小阜平岗,全都清清楚楚,永远不会迷路。
“与何以琛相当不同。”赵默笙洗完澡躺在床上默默地想。
她和何以琛确实是旧情人,但大学时候青涩得碰个手都要小鹿乱撞,他们的灵魂热恋,可身体并不熟悉,好像随时都会迷路,可有些风景似乎只有迷路能看见,赵默笙忽然觉得白天被何以琛握过的手有些灼热。
(七)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何以琛和应晖还有些工作上的交集。
他俩其他的交集彼此都清楚,但是彼此都不能说。
初恋和丈夫,他们永远互相憎恨、羡慕、怜悯、嫉妒。
何以琛接的案子更多了,而且底线越放越低。
应晖把他公司总部移到了上海来,他说中国5G技术发展得比美国快。
默笙没有异议,也没和何以琛断了联系。
日子奇怪又安宁地过着,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赵默笙想过要不要和应晖离婚,重新和何以琛在一起。但她发现她不是那么爱何以琛了,不是不爱,而是不再是那种想和他长长久久朝朝暮暮地在一起的爱,她也不能毫无犹豫地和应晖分手了,陪伴最容易滋生不舍与留恋。她的爱总数没变,只是分给两个人了。
学艺术的家伙好像都搞不懂复杂的人情。他们三个的纠葛赵默笙这辈子也理不明白,她还是更喜欢摄影。
应晖提出要陪赵默笙逛逛他们的母校长华,他没惊动旁人,并不是来宣誓主权,只是希望从前的草木给个见证。当然我们都知道,他是想覆盖掉赵默笙和何以琛在这座学校里的印记。
赵默笙欣然应允,还说要带着摄像机照些照片。
他们走在从前大学时赵默笙和何以琛恋爱时走过的路上,熟悉的风景让默笙想起年少时的慕艾,那时候想的是,以后要是结婚了再回学校走着会是怎样的,是不是会害羞又甜蜜。而此刻,隔着时间的雕琢、生活的作弄,只剩下最平常的安宁。
临近中午,应晖要去买水,默笙就在附近拍些照片。
照了飘渺的云彩,精巧的花朵,还照了——
树荫下读书的少年。
阳光都过繁密的枝叶,落在白衬衫上尽是斑驳,虽是低头读书,后背却和后面的树干一样挺直,像是大树旁长的一株青葱小树,沉默却朝气蓬勃,美好得连春风都嫉妒,要翻乱他的书。他整理书页时,抬头看见了偷拍的赵默笙。
其实也不算是偷拍,赵默笙见他发现了,也不藏着,从摄像机后探出头来,坦坦荡荡地微笑着,像春风拂过枝头花朵就会绽开一样自然,还恶人先告状:“我在这好好拍风景,你怎么跑画面里来了啊?”
事实上不是所有的长华学生都学法,都像何以琛那样。
“对……对不起,我这就离开。”余甫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到结巴,从脖颈到耳尖,中间还转弯去了脸颊上都染了红,好看的眼睛竟然泛了泪意,还90°鞠躬差点撞到默笙身上。
默笙居然莫名其妙有些愧疚,安慰道;“我开玩笑的,你不会是要哭……”
余甫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不是,我有点泪失禁,情绪激动就会……不是要哭不是……”
赵默笙:……忽然懂了春风的恶趣味。
“不管怎么样,吓到你是我的不对啦,你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等我把照片洗出来寄给你就当赔罪,可以吗?”默笙发挥大人的谦让精神。
“可以可以,”余甫连声答应,手忙脚乱地找出微信,又觉得哪里不对,“不是不是,没有吓到我,不用赔罪……”
赵默笙被他可爱到,笑意愈深,加好微信之后和他挥手告别,走了两步之后回头见他还直愣愣呆在那,玩笑般地和他喊话:“我结婚了。”说完就跑走了。
找到买完水的应晖后,默笙问要不要去学校的食堂吃饭,应晖觉得是个好主意。
他们到食堂的时候还遇见了刚刚的余甫,余甫见是她立刻把头低得像是要埋进餐盘,赵默笙不禁失笑,她也没有为难他去打招呼,只是悄悄拿出手机,用微信“拍了拍”他。
余甫得头埋得更低了,快要看不见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
赵默笙刚刚看手机,发现了和何以琛发来的消息:
“我想喝果茶了。”
假如赵默笙黑化了(点击就看何以琛为爱做三))
“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ooc预警,三观崩溃预警,十八禁预警】
(一)黑化进度30%
赵默笙被父亲推着上了飞机,她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天塌的大事要发生了,比被何以琛甩了还大的事。
父亲不肯说,她下意识想去找母亲问一问,或是寻求一些慰藉,就像被惊吓的幼猫哀哀地叫着想去寻求母猫的安抚,但母亲的冷漠让她望而却步。父亲从小宠她,她又天性热忱,最受不住冷漠的对待。
不同于高冷,何以琛最开始的时候也高冷,但赵默笙还是可以厚着脸皮倒追,轰烈到大半个学校都知道。但那和让她心死的那天晚上的冷漠不一样。冷漠。其实应该先是“漠”...
“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ooc预警,三观崩溃预警,十八禁预警】
(一)黑化进度30%
赵默笙被父亲推着上了飞机,她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天塌的大事要发生了,比被何以琛甩了还大的事。
父亲不肯说,她下意识想去找母亲问一问,或是寻求一些慰藉,就像被惊吓的幼猫哀哀地叫着想去寻求母猫的安抚,但母亲的冷漠让她望而却步。父亲从小宠她,她又天性热忱,最受不住冷漠的对待。
不同于高冷,何以琛最开始的时候也高冷,但赵默笙还是可以厚着脸皮倒追,轰烈到大半个学校都知道。但那和让她心死的那天晚上的冷漠不一样。冷漠。其实应该先是“漠”,漠视,不在乎,他不在乎她那晚因父亲反常举动的惶惶;不在乎她眼睛里热切又真诚的爱恋;不在乎那些话会毁了这段她视若珍宝的关系;不在乎她这个人,只是“冷”的,让人心寒、心痛、心死的冷。
赵默笙拿着她父亲给的500美金到了一个人到了美国,刚刚落脚就得知了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遗产?
委托人公式化的哀伤背后甚至带着不可启齿的不屑与艳羡,说她父亲在中国犯了罪,临死前把财产都转移到了她名下,并告诉她拿着这笔不干净的钱留在美国,不要回去。
她浑浑噩噩走出银行,几乎是立刻就把这笔钱随便捐给了不知道哪个公益基金会,看着恢复正常的余额,她觉得自己还可以自欺欺人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欺骗的就不是真的,骗自己的也不是。
她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过度悲伤发了高烧,连公寓的门都没进去,晕倒在走廊里,好心的女邻居把她带回家。
然而美国的上帝和中国的老天爷一样,从不眷顾好心的人。
赵默笙醒来的时候,看见醉酒的丈夫在殴打他可怜到顺从麻木的妻子和孩子,她下意识上前去,危急时刻她不太灵光的脑子却比海内外神灵都强些,拉着女邻居和孩子向公寓跑,进门之后立刻反锁,醉汉追上来拍了一阵子的门,骂骂咧咧地走了。
两个女人瘫坐在地上,孩子受了伤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赵默笙翻箱倒柜找了些药,用蹩脚的英语艰难的交流后得知,女邻居叫琳娜,那个孩子叫汤姆。
“他其实……平时不这样的,只是醉酒后才……(这句话为英文)”琳娜苍白地解释。
赵默笙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或者应该劝说她报警离婚。但琳娜没有工作,而且是从墨西哥通过婚姻移民来的,她没法自己带着孩子在美国活下去,而且最要命的是她居然还爱他。那时候还没有PUA这个说法,但这罪恶更早就存在。
赵默笙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救她,她自身都难保。父亲生前委托人安排了她要去读的大学,学她喜欢的摄影,但由于她捐了父亲留给她的遗产,她只能找份餐厅的工作,又因为语言不通常常犯错,总被骂得狗血淋头,她那段时间说的最多的英语单词就是“Sorry”,也是第一次意识到:
人活着需要钱。
要是还想救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就需要更多的钱。
是的,赵默笙想救琳娜。
那个男人衣冠楚楚地在门口道歉,琳娜感激又无奈地朝默笙笑了笑,就和他回去了。剩下赵默笙一个人怔愣愣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忽然觉得反胃、恶心。她冲进卫生间,撑着洗漱台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倒是激起了生理性的泪水,而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泄口,顷刻间冲毁了理智的围墙,她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
委屈、愤怒,无能为力,她像是替琳娜哭,又在这哭的时候想起何以琛那些踩碎她全部自尊的话,他没打她,但那些话让她觉得心肝都撕得血淋淋的肠子都铰断了,而她刚刚意识到她可能也会要原谅他。那种反胃的感觉再次席卷,而她已经腿软站不起来,只好抱着马桶呕,依旧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不该原谅他,琳娜不该原谅她的丈夫,赵默笙不该原谅何以琛。
(二)“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
所以,赵默笙要救琳娜。
不是因为圣母心泛滥,是因为她想要跟自己证明,伤害不该被原谅,而对施加伤害的那个人也不该再爱。
她想要相信,赵默笙对何以琛也能不再爱。
那段时间她天天看报纸,希望找一些能赚钱的门路,可惜她的天赋全点在了摄影上,经济头脑并不发达,又从小正直善良,根本也想不出什么旁门左道来暴富。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在某日报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则救济请求:一个也是长华的校友在美国创业受阻,穷困潦倒,需要500美元的救济金。
赵默笙想到自己还有上飞机前父亲给的,叫她拿去游玩的500美金,居然灵机一动想到:她可以拿这500美金资助这位校友,也算入股?大概是这么个说法吧,等他渡过危机重新创业挣钱,自己也就可以拿到更多的钱解决琳娜的问题。
这法子漏洞百出,看起来比她没过四级的英语还不靠谱,但可能老天最爱笨小孩,她寄钱过去真的就帮那个校友渡过了危机,那个校友也真的就缔造了INSO帝国,还真的就给了默笙一笔不少的股份。
唯一超出预期的就是,这个校友爱上了默笙。
其实也相当合乎情理,这位长华的校友,INSO的总裁,也就是应晖,从小生活在农村,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长华大学数学系,是系里的逆天学霸,在校期间曾与系花佟心樱相恋,佟心樱却在毕业的时候与应晖分手,嫁给了系主任之子,这对应晖的打击相当之大,从此以后他不再期待,不再信任。甚至当时捉襟见肘时的登报求救,也是好心但无能为力的朋友帮忙的,他当时觉得活不下去要不就死了吧,谁会帮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
然而真的有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把自己仅剩的500美金寄过来,还相信他会创业成功,被命运踩进烂泥里的人,如何会不对那双救他出来的手虔诚呢?更何况谋面之后发现那是个可爱到柔软一切冷硬的姑娘,爱上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可赵默笙不爱他,或者说她爱人的那部分已经被一个何以琛折磨得精疲力竭,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而且应晖在她为琳娜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总是频繁地来找她,以至于她有一天失控地朝他喊:“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
几乎是同时她就后悔了,刚想说对不起的时候,忽然觉得这话陌生又耳熟。她的父亲宠爱她,她也继承了她父亲的脾性,在意别人的感受,很少甚至可以说从不说伤人的话。但她好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句话,母亲对父亲说的,何以琛对她说的。她父亲死了,她是不是也不该像父亲那样了,她该冷漠一些,像母亲那样、像何以琛那样。所以她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道歉,匆忙转身离开,像第一次偷糖果的小孩,还不太娴熟地运用新学的技能。
应晖也只是愣了愣神,看着她离开后也走了,毕竟信徒不会怀疑神的指令,只会反思自己的过错。他想了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琳娜的问题,他可以在自己的公司里给琳娜找一个挂名的职位,让琳娜获得美国的绿卡,而他和默笙可以结婚来领养她的孩子汤姆,以和她的丈夫争取抚养权。这样就可以避免像默笙想的那样,琳娜花钱找一个美国男人结婚,再遇到人渣的风险。当然这个办法里夹杂着应晖难以启齿的、见不得光的私欲,但他不死心地还想试试,万一呢,万一命运、或是他的神灵肯仁慈一回呢?又不敢约默笙出来面谈,想了半天写了个策划发给她。
默笙迟迟不回,应大总裁秉持着因果轮回的原则,对那段时间他手下员工提出的公司项目的策划全给了通过。
额,恋爱脑果然不只是青春期的限定品。
(三)“我结婚了”
赵小姐拥有百万家产,但她仍然不快乐。
赵默笙最终同意了应晖策划案。
应晖当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其实到昨天默笙和他说她要回国之前他还这么觉得。但他没敢问为什么,其实他一直也不敢,经常倒霉的人不太会面对幸运,只能笨拙又小心地维护这个美梦,生怕它那天就碎了、散了。
赵默笙又要上飞机了,七年前她被父亲推着上了飞机,被告知不能回去,七年后应晖送她来机场,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问她:
“你会…可以…回来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赵默笙以为她救了琳娜,嫁给应晖,就会放下过往,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事实证明并没有,反而还因为嫁给应晖后,见惯了钱财权势之下藐视道德法律的事情,让原本正直善良到委曲求全的小心脏,开始产生了自私放纵的念头。
她还没放下何以琛,那就该去见他。
赵默笙回国了,她找人打听了何以琛的消息,法院的风云人物嘛,其实还是很好找的。
他成为了相当优秀的律师,开了事务所,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唯一让她意外的是,他居然并没有娶何以玫,至今单身。
她找到了何以琛的律所,还相当守规则地登了记,但显然何律师是大忙人,等到排队到赵默笙估计还要再来七年。但她回国也不只为了见何以琛,她还有一些摄影任务,所以不紧不慢地过着日子,她决然没想到,他们还会有不期而遇的缘分。
他们在超市偶遇的时候,正赶上赵默笙撞倒了超市为了促销堆起来的饮料城堡,这些年过去似乎没有丝毫长进,还是笨手笨脚的。几年前,应晖觉得赵默笙闷闷不乐,试探性地问要不要生个孩子 ,默笙相当有自知之明地说:“你工作那么忙,我又照顾不好,算了吧。”
堆起来的饮料轰然倒塌,就像他们见面时碎掉的,原以为时间建成的,会固若金汤的壁垒。
何以琛和从前一样,沉默地站着,赵默笙却没像从前一样笑着迎上去,而是也沉默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
赵默笙这么多年没什么长进,何以琛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按部就班地优秀。他们都没上前去打招呼,就像他们潜意识里都天真地觉得,只要自己不变,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变。他们被对方困在七年前,他们把自己困在七年前,困在那些悸动和爱恋都还热烈地燃着的时候,可是生活早已面目全非,这些无用的心火只能煎熬着自己,才会在终于又重逢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烧到对方身上去,恨从来不在爱的背面。
之后的几个月,他们又有些乱七八糟的纠缠,直到有一天同学聚会,大家调侃起哄,那种暧昧的氛围达到了最顶峰。聚会结束后,何以琛开车送赵默笙回家,路上何以琛提出要复合,他说他没时间精力再去认识其他的人,赵默笙打断了他:“如果一句话让人特别伤心,那说这句话的人犯法么?”
何以琛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神,险些撞上前面的车。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些事可能和他认为的不一样,而事情的真相在悬崖之下,知道的代价是粉身碎骨。长久的安静在车里蔓延到各个角落,让人窒息。
“哪句话?”何以琛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他把车停在路边,他知道他现在无法冷静下来,巨大的惶恐覆盖了理智,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像是绞刑架上等待审判的罪徒。
“赵默笙,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赵默笙一字一句地说,她想模仿何以琛说这话时的神态,可她努力了一下,发现做不到,又想不到说这话该是什么表情,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何以琛如遭雷击,最顶尖的律师此刻却一句辩词也说不出来。
两人对峙良久,何以琛先败下阵来,脸色发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直以为他才是被放弃的那个。这场失败的爱情让他太痛了,让他只能这样觉得,只能和自己说“这是赵默笙的错。”,他根本不敢拷问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所以才被放弃了,不敢面对他对他最珍爱的默笙造成的伤害。那些所带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愧疚与悔恨,足以毁掉何以琛,毁掉任何一个人了。因为人生最大的痛苦并不是爱而不得或生离死别,那些都是他人或命运强加给一个人的,这个世界上唯有一种伤痛不会随岁月消散,那便是懊悔。它只会越扎越深,可以忽视,不可否认,等到避无可避的时候,它就要戳穿心尖最柔软那处,洇出大片的血来。
然而,人被踹下悬崖前总想着要用手抠着崖壁,总要惦记着,崖上那人会伸手救自己;何以琛尝试开口解释,喉咙紧到发疼,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还带着几分道歉后就会重归于好的天真,“对不起,我们……”
“我结婚了。”赵默笙相当平静地说到。她告诉他,不是因为善良的坦诚,而是恶劣的玩弄,就像当初何以玫说她和以琛不是兄妹一样。
(四)服从性测试
何以琛最终没能开车送赵默笙回去,他给她打了个车,然后自己也打了个车。
何以琛又双叒叕约向衡出来喝酒,其实向衡原本以为赵默笙回来了,何以琛就不会再约他喝酒了,毕竟当年何以琛学喝酒就是因为赵默笙走了,万万没想到却约酒越来越频繁。而且何以琛这人相当没劲,醉了也不说伤心事,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
“到底怎么了?”向衡迟钝地发现这次的情况好像相当严重。
何以琛摆了摆手,说“我先走了。”
向衡觉得“好像”两个字可以去掉了,何以琛他居然逃单!!!
何以琛强装镇静回了家,却发现赵默笙蹲在他家门外,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进去说吧。”赵默笙说。
何以琛打开门,赵默笙跟了进去,却没再开口了。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何以琛是个战败被俘的将军,艰难地维持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你情我愿,不犯法的。”这话带着浓烈的色情意味,赵默笙的眼睛里却全是不谙世事的纯。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明确地知道她想这样做,就像狂热的信徒都想把神拽下神坛只是有些人觉得不该,有些人不在意。
赵默笙轻轻覆上何以琛的唇,而醉酒的人,无法抵抗所爱之人的吻。他们推搡,拥抱着倒在沙发上,何以琛的眼里闪过片刻清明,道德、法律又或者是不知道哪根准绳,勒住了他。他极力想要平复下来,眼眶通红,额头手背上青筋凸起,还有为此刻的场景增添了些暧昧的汗。
“何以琛,那样伤人的话都不犯法,我们这样为什么要被审判呢?”赵默笙的眸色愈深,带着诱人坠落的疯狂,有些温柔,居心不良。
从前的赵默笙没见过阴云,眼睛里永远是晴空的颜色,如今仿佛有一场暴风骤雨,把何以琛这全是直直角角的房间都敲软了,黏连着,掀起诡异的灰色浪涛,卷覆所有出海的航船。夜风吹过没关严的窗缝,呜咽着,崩溃的理智跪地求饶,沙发塌出暧昧的凹陷,洇湿了的地方颜色变深,诚实地记录着这场不被法律审判,不被道德发现的堕落。何律师打赢了无数官司的、说出那些冷漠话语的舌头,最终也做了裙下臣。他想赎罪,却又犯罪,他的头发拂在她的大腿上,毛茸茸的,像迷途的野兽,在幽暗的岩洞里的一线黄泉就饮。最后这场爱情也难逃浩劫,倒数着幻灭,他们亲手毁了它,就像它拽着他们毁灭一样。
等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两个人在沙发上对坐着,何以琛不知道是因为宿醉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觉得头疼得厉害,哑着声开口说:“默笙,你别再来找我了,好不好?我……”
赵默笙扶起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翻的透明杯子,递给何以琛,然后说:“帮我倒杯水吧。”
何以琛下意识地接过杯子,盯了默笙一会儿,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些难以启齿的目的或欲望,但是没有,甚至还闪着他们大学谈恋爱时才有的明亮。何以琛垂眸,起身去了厨房;赵默笙弯了弯嘴角,觉得何以琛的背影好乖哦。
何以琛还没拿水回来,门铃却突然响了,默笙天生缺根筋,就从沙发上蹦跶下去开门了,厨房出来的何以琛阻止不及,水洒了一地。
来的是向衡,他回家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担心何以琛会不会想不开出事就来看看,开门看见赵默笙的时候人都傻了,“何以琛,这什么情况?”
然而现在何以琛根本不可能和他解释,巨大的背德感让他虽然已经穿戴整齐,但仍然觉得像被扒光了游街示众般羞耻,他从默笙手中夺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不理会门外骂骂咧咧的向衡,他看着后知不后觉的赵默笙,轻轻叹了口气,说:”水洒了,我去帮你重新倒一杯。”
玻海《霜声》(上)
和@一文 InVain 一起搞的玻海本
BGM:🌙-Yzz
……于是我们继续挣扎,逆流而上,被不断地推回,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上
我走下旅馆的木质楼梯,发现电视机开着,黑白画面正在播出一部在巴伐利亚地区流传已久的电视片。厨房方向传来锅盘的叮当声,我又多往电视屏幕上瞟了两眼,发现那是个发生在...
和@一文 InVain 一起搞的玻海本
BGM:🌙-Yzz
……于是我们继续挣扎,逆流而上,被不断地推回,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上
我走下旅馆的木质楼梯,发现电视机开着,黑白画面正在播出一部在巴伐利亚地区流传已久的电视片。厨房方向传来锅盘的叮当声,我又多往电视屏幕上瞟了两眼,发现那是个发生在美茵河畔的故事。
昨天晚上我睡得不好,睁着眼听了一夜拜里施采尔的风声,直到天色微明才勉强睡去。我拖着脚步走向旅馆一楼另一侧的餐厅长桌,节目“沙沙”的杂音像是催眠曲般,摩挲着我的耳朵。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脚也在地毯上绊了一下。
电视机前坐着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体:
“早上好,海森堡先生!”
看到我因正在寻找平衡而显得摇摇欲坠的动作,电视机前的旅馆老板立刻瞪圆了眼睛。他赶快起身跑了过来,在我的手掌摸到可以用于支撑身体的椅背前扶住了我。
“谢谢,早上好。”我微笑道,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紧紧握住我胳膊的手,“抱歉,我迷糊了一会。”
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我:
“您真的没事吗?”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他请我坐下,为我在面前铺好餐巾,摆上餐具,同时微微皱着眉,端详着我的脸:“您看起来没休息好。”
“失眠症而已,不劳挂心,”我回答道,“这是我的老毛病了。”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我的眼睛下面必定挂着两轮浓重的黑眼圈。然而鉴于我今年已经六十五岁,我对我自己的皮肤能否体现出这点抱有怀疑态度。旅馆老板为我准备好刀叉,便回身去厨房里取早餐了。他的神情仍然带着忧心忡忡的意味,我笑着摇了摇头。
桌旗中央鼓起了一块,我探身过去想要将它抚平,却意外地发现下面压着一本日历。翻过正面有序的日期,日历的背面印着一幅云雾笼罩在雪山上的图片:照片的中央和上部充满了奶白色的雾气,下方一角则散落着零星的黑色松林。
我又往下翻了两页,看起来,这本日历像是阿尔卑斯山的风景集锦。我看到了夏日碧绿的森林与幽深的湖,看到田野中央一望无际的鹅黄色樱草花。
“这是拜里施采尔的新风景宣传画吗?”
等到旅馆老板为我送来巴伐利亚白香肠、肝奶酪和咖啡时,我扬了扬手中的册子。他看了我一眼,立刻微笑起来:
“您发现了这个,”他放下手里的托盘,“这是镇上的中学前些天送来的,是镇上学生的摄影作品。”
“拍得真不错。”我评论道,开始享用我高脂肪高热量的早餐。从营养学上讲它显然是失衡的,但看在今天还要在雪中跋涉一天的份上,多摄入一些热量也不赖。
风呼呼地吹着窗户,时而将一团团的粉雪扬到玻璃上。透过咖啡杯上方冒出的热气,我可以看到那些松软的雪末随风漫舞在天际,长久不落下去。
“真是个适合滑雪的天气啊。”
仿佛是因为听到了我的慨叹,正在给橱柜抹灰的旅馆老板抬起头。他看了看窗外有些阴的天色,向我投来一个担忧的眼神,继而短暂地苦笑了一下:
“我可不这么想……海森堡先生。”
“哦?”我喝了一口咖啡,“为什么?”
背景里电视的声音时断时续,连绵不断的雪天让电视信号也变得不好了。他穿过厅堂将它关上,转而又向我确认道:
“海森堡先生,您确定您要从今天开始学单板滑雪吗?”
“确定无误,”我笑着说,“前两天我来的时候,你们就说过要给我找一位擅长单板滑雪的向导,还拦住我,不让我自己去滑。”
“显然不能让您自己尝试,”他坚持道,快步走到电话机旁,查看那旁边摊开的电话本,“您已经六十五岁了。”
“我觉得我还很年轻呢。”我反驳,“况且我从二十几岁就开始滑雪了。”
“您过去四十几年滑的都是双板滑雪——无论如何,单板滑雪和双板滑雪都相差太多了,我可不希望您被别人抬回来。”他煞有介事地摇着头,“啊……找到了!”他举起电话本,向我展示上面某一页的某一行,“海森堡先生,我为您找了向导,他大概等会就到了。”
我眨了眨眼睛。
“我很期待。”我说道,同时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我第一次被人教导如何滑雪的时候。那几乎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我从来不是个擅长此类运动的人,对棋类游戏也是兴致缺缺。即使在我二十多岁身体最强健的时候,在许多朋友的陪伴下,对滑雪也是毫不热衷。——然而尼尔斯·玻尔是如此热衷滑雪。我咀嚼着这个名字,慢慢感到它像一片塞在旧衣物里的花瓣,隔着漫长的岁月,沁出若隐若现的芬芳。
旅馆老板刚刚说的话很正确。我已经六十五岁,逐渐苍老的不仅是身体,也是灵魂。我在这场名为人生的旅途上已经走了如此之久,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最初做出一些决定的初衷,久到我在叙述那些曾令我羞于启齿、或痛彻心扉的记忆的时刻,依然能够保有平静的语调和面容。
即使它们有关尼尔斯·玻尔。
“尼尔斯!”打破我思绪的是旅馆老板惊喜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伴随着一阵阿尔卑斯山冬日里独有的清澈寒气,旅馆打开的大门处多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我饶有兴致地转头望去。那个身影熟练地卸下背上背着的滑雪板,又摘下头上戴的毛线帽子,露出一张年轻过分的面容来。鉴于他背着的是一个单板滑雪板,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早上好,奥古斯特先生,”他冲旅馆老板点了点头,有礼貌地问好,之后又转向我,“海森堡先生。”
“看来你就是我这些天的向导了。”我也向他回礼,“有劳了。”
“海森堡先生,这位是尼尔斯,”旅馆老板适时地插进来,“尼尔斯·大卫,镇里中学的学生。他在单板滑雪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了,是我为您找来的向导。”
尼尔斯站在旅馆老板身边。他听到他对方对自己的评价后自信地微笑了起来,耳朵边缘却红了。我放下杯子,往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
“尼尔斯,你吃早饭了吗?”
久违的称呼从我口中溢出,感觉太过生疏,以至于我微微卡了一下。
“吃过了,海森堡先生。”
我不想给他留下太过死板的印象:“叫我沃纳或者海森堡都可以,但是,拜托,请不要叫我’先生’。”
看来这句话深得他心,尼尔斯笑得眯起了他清澈的浅蓝色眼睛:“是,海森堡!”
“你是丹麦人吗?尼尔斯。”
在我们一前一后地往上山的缆车站走去时,我忽然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是,海森堡,”他摇了摇头,“我是巴伐利亚人,出生在拜里施采尔。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我想起尼尔斯·玻尔在丹麦舒适的小房子和他清澈的浅蓝色眼睛,“他是丹麦人。”
我用余光瞟见尼尔斯点了点头。他显然被这个问题勾起了兴趣,但看我没有什么聊下去的意思,便也只是继续默不作声地走了下去。四周的风还没有停,雪末在空气中飞扬。我们并排坐上缆车,单板固定在脚上,斜垂在空中。
“我听奥古斯特先生说您很擅长双板滑雪。”
“是挺擅长。我从阿尔卑斯山还没有缆车的时候就开始滑雪了,虽然不是每年都来,但也断续滑了有几十年。”我说,“不过,单板滑雪还是第一次。”
“真厉害啊。”尼尔斯说,我们的雪板划过下方纯白的雪原,像两只灰色的鹤,“您滑雪的时间比我的年龄都长。”
我摇摇头。“还是老了,”我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学得怎么样——兴许学不会。”我摊开手掌,耸了耸肩。
尼尔斯被我逗笑了。“不会的!”他说,浅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远处雪山漫起的微光,认真又诚恳,一如我记忆里那个认真又诚恳的量子物理学家一样,“我教您。我相信您。”
尼尔斯的确是一个好老师。我们站在阿尔卑斯山这条支脉的山顶,我看着他给我示范动作,然后寻找较平缓的坡练习。尼尔斯对我的进步啧啧称奇。
“海森堡,”又一次长途练习结束后,我以一个优美的L型刹停结尾,听见尼尔斯从我身后发出的声音,“您真是……”他难以置信地挥动着一只手,“我从来没见过比您学得更快的人!您真是六十五岁吗?”
“如假包换。”我说,“我们再滑一次吧。”
他欣然应允,于是我复又戴上护目镜。
这次向下滑行的时候,我感到眼镜前有雪花飘落。风和缓了一点,天空中还是没有太阳,浓云笼罩着整条阿尔卑斯山。这条路通向山下的拜里施采尔,木屋旅馆里有热腾腾的饭食在等待着我们,然而却不是一条顺遂的路——我控制着滑雪板,轻巧地绕过途中隐藏的雪坑和冒出的树桩,盘算着下午找时间拿着铁锹将后者挖去。
若有若无地,我听见身后尼尔斯的声音。那声音既尖锐又焦急,里面饱含着担心。我想要回答他,但自然环境堵住了我的嘴。
有什么松软而危险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包裹了我。过了好几秒钟,我才想到那是雪。 蓦然间记忆涌来,雪将我淹没其中,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奋力将自己从雪中挖出去,过了一会,我头顶的雪被人挖了一个洞,里面露出尼尔斯焦急的面容。看见我还醒着,他松了口气。
“是雪崩,先生,。”尼尔斯递给我一只手,“请把手给我,我拉您出来。”
我沉默地将手递给他。
双手交握的那一刻,我感到一股久违的暖意。一瞬间,身边的雪仿佛化作洪流,将我裹挟,带我回到了一九三三年的那个冬天。
TBC
玻海《霜声》(中)
抄送 @一文 InVain 这个人逼迫我写文(花凋谢)
中
一九三三年,那时我还年轻——至少,玻尔是这样坚持的。我记得他这样说过。
那天天色稍晚的时候,当我和弗里德利希终于在奥博留道夫车站接到我们姗姗来迟的客人,时钟已经接近了五点。玻尔用我熟悉的方式同我们打了招呼,而我则注意到了他嘴角的一点咖啡渍。当弗里德利希和布劳赫并排向车站外走出去时,我悄悄示意玻尔落在后面,并掏出我的手帕递给他。...
抄送 @一文 InVain 这个人逼迫我写文(花凋谢)
中
一九三三年,那时我还年轻——至少,玻尔是这样坚持的。我记得他这样说过。
那天天色稍晚的时候,当我和弗里德利希终于在奥博留道夫车站接到我们姗姗来迟的客人,时钟已经接近了五点。玻尔用我熟悉的方式同我们打了招呼,而我则注意到了他嘴角的一点咖啡渍。当弗里德利希和布劳赫并排向车站外走出去时,我悄悄示意玻尔落在后面,并掏出我的手帕递给他。
车站外只有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下,玻尔惊讶地看着我。
“擦擦嘴角,”我说道,“即使你由于半路上的‘咖啡休息’而误了火车,也不必因此让每一个同你擦肩而过的人都意识到。”
玻尔呵呵笑着,擦了擦嘴。
“是拜里施采尔的恶劣天气让你丧失了耐心吗,海森堡?”他风趣而不失犀利地指出,“至少我们还是在四点钟准时赶到了车站。”
我摇摇头:“并不是丧失耐心,相反,我现在有十足的耐心。但我不得不说我很忧虑,玻尔。”我看向阿尔卑斯山黑漆漆的夜晚,在皑皑白雪的掩映之间,隐藏着一条我和弗里德利希在上午踏出来的痕迹。它先是通往山上的避风站,之后又通向我们布置好的滑雪棚屋。“天已经黑下来了,玻尔,”我说道,“我不知道我们在午夜之前还能不能赶回棚屋。”
玻尔看起来十分轻松:“我记得,上次我们走到避风站只用了两小时。”
“但那是夏天。”我指出,同时又走到他身边,示意这额头沁出薄汗的人再递给我一个包裹,“现在可是深冬,阿尔卑斯山雪最厚的时候。依我看,我们至少得花上七八个小时,况且,你看,”我抬起头,“又开始下雪了。”
弗里德利希和布劳赫从前面远远地回头,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接着走。玻尔赶上两步,和我并排前行。这是一个缓坡,我们并肩在缓坡上站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晶莹的雪花从漆黑的天空里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像一群暗夜里的纯白精灵。
“真美啊。”玻尔说。我如同大梦初醒般,立刻拉着他往前走,然而心中忽然间莫名多了一股奇异的情绪。这情绪先是让我觉得一直这样走下去似乎也不赖,转瞬间却又被其他的想法代替。
“糟糕。”我忽然想到,拽着玻尔的胳膊,加快了脚步,“玻尔,我们得快点走。”
“怎么了?”他猝不及防,被我拉得气喘吁吁。
“唯一一条能带我们上山的路是我和弗里德利希下午走的路,”我告诉他,“可现在下雪了,如果我们不加快速度,雪就会把我们的路标全都盖住。”
“难道你会因此找不到路吗?”
“这很难说,玻尔,我不觉得我能在白雪中找到路。”
隔着相当近的距离,在星光和白雪的掩映下,我又一次得以近距离观察玻尔的脸。我看到他眉毛上落下的一点点雪,看到了他脸上微青色的胡茬。我以为,他会反驳我——事实上,几秒钟之后,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然而在那之前,他抖了抖袖子,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就像他这样做可以给我力量一样。
“路并不陌生,亲爱的维尔纳,”玻尔握着我的手,以一种哲学家般的派头和诗人的语调说道,“我认为,这一座山一定拥有促使你从山底向上攀登的某种东西。”
我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跟在玻尔身后默默走着。不知何时,我带领他走的情景已经改变,现在换成了他领先我半步,拉着我的手,在一尺深的积雪里前行。
“小心,海森堡。”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玻尔的声音如同教堂的钟声般把我惊醒。突然间我脚下一滑,就在我眼看就要跌进左侧的幽谷中时,我感到右胳膊上传来一阵坚实而稳定的支持:玻尔站在一旁,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小臂,将我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多谢,玻尔。”
他放开我,我拍了拍膝盖上的雪,惊魂甫定。
“或许你该走里侧,”我亦师亦友的、最好的朋友挑着眉,观察着我的神态,“海森堡,你总是不知不觉就陷入沉思。”
“……我哪有?”
我反问他,用上挑的尾音强调自己只是一时失神。玻尔却露出了胜利者般的微笑,就像一个掌握了十足证据的侦探一样,他摸了摸他下颌上不存在的胡子:
“你一直都是这样,亲爱的维尔纳,”我的心停跳了一拍,“你只是从来没意识到。从我们在哥本哈根散步的时候就是这样,在费莱德公园,你经常在思考的时候踩到石子,然后我会将你拉回来……我亲爱的维尔纳,你一直都是这样。”
那天的探险以我坠进雪堆,被弗雷德里希和玻尔拉出来而结束。当夜十一点钟,我们到达了避风站,浑身湿透,惊魂未定。我为我人生中亲历的第一场雪崩而感到心有余悸,玻尔则拽着我坐到壁炉边烤火,一边安慰我说,幸好我人没事。
“可怜的维尔纳,”他递给我一杯咖啡,在我身边盘膝坐下来,“你肯定吓坏了。”
我稍微有点惭愧于我的反应,却说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对。那一年我已经三十二岁,在同行的一行人里,除了玻尔和布劳赫以外,我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却还是会恐惧于大自然的力量。
“或许我已经老了。”我郁郁不乐地向玻尔抱怨道,“我记得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看了我一眼,笑容里有揶揄的神色。
“相信我,海森堡,”他气定神闲地申明,“三十二岁不仅不老,相反,还十分年轻——尤其是对于我这种比你足足大了一轮的人而言。”
我想起玻尔比我大十六岁的事实:“人们说,惧怕死亡是开始衰老的标志。”
“或许应该建个模型验证一下,”他带着饶有兴趣的口吻,八竿子打不着地说,“这句话实在太唯心主义了。”
我一时感到又无奈又好笑。“‘建立模型验证’,”我重复道,“我很好奇你在萨尔茨堡是否也是每天想着这些。”
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兴趣。
“的确,”玻尔若有所思地说,他拿出随身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报纸包的包裹递给我,“喏,我带来了有意思的东西。”
我接过来拆开,是一张云雾室的照片。
“这是我从加利福利亚州带来的。”玻尔不无自豪地说道。他伸出手指,模仿着黑色底板上一条条电子划出的轨迹:“我认为,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和负电子相对的正电子——云室轨迹前后半段不同的曲率就是证明。”
这是个新奇的观点,它立刻就引起了我们几个的激烈讨论。布劳赫跟弗里德利希立刻凑了过来。我们临近天明时还在讨论。在我朦胧入睡前,唯一能记住的是窗外暗蓝的天色和黯淡的白雪,以及我身边玻尔发出的轻微呼吸声。
现在我经常会想起玻尔,想起我的老朋友在那些我们有幸共处的时日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尤其当我走在拜里施采尔积雪的路上,我开始不可抑制地想象几十年前的情景。尽管我的记忆已经衰退,脸上泛起皱纹,我依然记得我们曾在这里一同度假,消磨过我们生命中漫长的夏天和冬天。
那时我还年轻,玻尔也还年轻。我会在夏天邀请他和我们的共同朋友一起来此地度假,冬天则不忘嘱咐他们带上全套的滑雪设备。我们居住的房屋在山的另一边,坐落在山坡上。玻尔顺着山脊向上攀爬,为他的儿子柯利斯坦采摘野花的时候,我就走在他身后几米的地方。烈日当空,他的身影投在碧绿的草场上,无比自由。而我那时心里想的只是追逐他的背影——那时我还不知道,要走到心归处,需要翻越漫长的山峦。
在关于云雾室照片的讨论中,我曾质疑过我们用古典物理学的方式解释量子力学的方式是否正确。显然,他们十分直白地分别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用古典理论解释经典力学是恰当的,然而如果我们想不假思索就用它来解释量子力学,则需要一些提前的思考和辩论。
我看到布劳赫和弗里德利希都陷入了沉思,唯独玻尔很快地反应了过来。他很快反驳了我。
“我们之所以非得这样做,”他说道,“是因为我们被迫运用了语言把自己的结果转达给他人。我在观测这一界面上使用古典物理学语言,是因为我没有用来表达观测结果的其他语言。”他看到我刚想说话,接着又说,“这种语言的概念显然是不精确的,但它至少能够帮助我们间接性地把握这些现象。”
他总是走在我前面,总是。有时我想起我们的初见,我至今也不明白当时我为什么会有勇气在哥根廷的那场讲座上公然起身顶撞他,而玻尔则慷慨地对我倾注了人们能对一个年轻学生的所有善意。从20年代起,我就追逐着他的背影。——即便他所提出的某些理论在后来被证明存在谬误,它们依然启发了我太多东西。
“语言的概念是不精确的,但我们并没有其他用于表述的语言。”
这是他的原话,就在那间和我现在相去不远的、业已废弃的小木屋屋顶上。尼尔斯搀扶着我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地中跋涉着,路的尽头闪烁着拜里施采尔的灯光,在我们抵达终点之前,我还要踽踽走过这一段艰难的路。亲爱的玻尔,亲爱的尼尔斯,你是否能够理解,如果我做出了某些选择,原因可能并非因为那是我内心的选择,而是我没有其他可选的选项?我看见远处的灯光摇摇晃晃,天上下雪了,有什么糊住了我的眼睛。
TBC
柯哀/新志《大湖》(一)
现代架空,背景美国密歇根
青年侦探 x 生物科学家
第一章
六月不是度假好时节,但工藤新一实在无暇顾及太多。车载音响里若有若无地播放着《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朗读版,他稍微定了定神,分辨出是柯南·道尔四大长篇之一《恐怖谷》的前半节。
临近案件侦破的节点,朗读者磁性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起来,工藤忽然往安静的车后座瞟了一眼,伸出手将音响的声音调小了些。
沃尔沃XC90在密歇根湖东岸的31号公路上疾驰,芝加哥夏日炎热,湖区沿线却仍然保持着一派郁郁葱葱的绿。
GPS导航显示他们距离此行的目的地还有将近两百公里。两公里外有个加油站,工藤新一抬眼...
现代架空,背景美国密歇根
青年侦探 x 生物科学家
第一章
六月不是度假好时节,但工藤新一实在无暇顾及太多。车载音响里若有若无地播放着《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朗读版,他稍微定了定神,分辨出是柯南·道尔四大长篇之一《恐怖谷》的前半节。
临近案件侦破的节点,朗读者磁性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起来,工藤忽然往安静的车后座瞟了一眼,伸出手将音响的声音调小了些。
沃尔沃XC90在密歇根湖东岸的31号公路上疾驰,芝加哥夏日炎热,湖区沿线却仍然保持着一派郁郁葱葱的绿。
GPS导航显示他们距离此行的目的地还有将近两百公里。两公里外有个加油站,工藤新一抬眼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眼油量不到10%的仪表盘,皱了皱眉。
“去加油吧。”
冷不丁有清冷的声音响起,带一点女子慵懒的鼻音。
说不准是因为惊吓,还是心事忽然被叫破的惊讶,工藤新一扶着方向盘的手猛地动了动,眼神飘忽了一瞬,但立刻就被唇角一抹了然的弧度所替代。
他半侧过头,正好对上宫野志保湖蓝色的眸子:
“醒了?”
原本铺在后座的绒毯被掀开,露出女子裙子下方修长白皙的双腿来。宫野志保揉了揉眼睛,将一只手抵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身体微微前倾,用指尖虚虚指了指车前的自动导航仪。
她卷翘的睫毛软软搭在眼睑上,工藤知道这是她刚睡醒不爱说话,便伸手探向副驾驶位的托特包,摸索了会,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色的保温杯。
他右手持着杯子往后递了递,眼睛却未离开前方的路面,方向盘熟练地向左一打:
“喝点水。”
轿车顺畅地从国道过渡至乡村公路,路旁立着通往霍兰加油站的导引牌。宫野志保擦了擦额头的汗,用脚尖把绒毯推到一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工藤新一从后视镜里看她。女子的头发睡乱了一点,一绺明显应该垂向后面的茶色发丝搭在了刘海的位置。
尽管志保已经睡了半程,眼睛下方却还挂着两轮淡淡的黑眼圈,怎么看都是完全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她还穿着在实验工作时常穿的深红色修身裙,外面披了件薄针织外套。这着装在大学校园里得体又合衬,放到度假的场景里,反而有些过分庄重起来。
工藤新一用余光看着宫野志保理顺裙子在车后座上揉出的褶皱,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他今天早上凌晨四点半跑到宫野宅按门铃,没人应就去敲志保卧室的窗户,最后被刚刚加班回家的宫野志保好气又好笑地在花园中找到。
茶发女子举着手机,惊讶地看着手电筒雪亮的白光照亮工藤新一乱糟糟的头发和没洗的脸。两个人在草地上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这场相遇才以宫野志保关上手电,邀请工藤新一进门而告一段落。
不能怪她。任谁在加班回家时忽然发现几个月没见的发小兼网友忽然在凌晨四点出现在自家门前,语焉不详地要拉着自己一起去度假时,心里大概都会是同样疑惑。
工藤新一在心里推理着自己几个好友的反应:服部平次会被吵醒,边说着“工藤你在做什么啊”边把他按到沙发上先睡觉;黑羽快斗这时候倒是不一定在睡觉,但以他亦正亦邪的个性,工藤若是和他说明匆忙出逃的原因,必定立刻被怪盗一通嘲笑。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了。他朋友很多,真正交心的好友却还不到一手。数来数去,只剩下宫野志保——
或者说,从一开始,也只有宫野志保。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工藤新一将车子在加油站停稳,透过车窗,他看见建筑物上到处都写着“Self-Service”自助加油的字样。引擎的声音干扰了感知,他有些疑惑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到底是幻听还是宫野志保说的,想开口问,却听见后座的志保踢踢踏踏地穿上高跟鞋。
想起这个人从前坐车睡觉,醒来连走路都打晃的光荣事迹,工藤新一赶快下车,绕到后座门外,伸给她一只手:
“扶着我吧。你真的醒透了吗?”
年轻的科学家将那绺调皮的头发别到耳后,抬头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上:
“虽然拜某个侦探所赐,依然睡眠不足,但姑且算是睡醒了吧。”
今夏的圣罗兰新款凉鞋从车内探出,轻巧地踩在霍兰小镇湿润坚实的土地上。
宫野志保放下手臂,蓝眼睛望着工藤新一,柔和沉静。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突然间要我陪你一起出来度假的原因。”
年轻科学家的表情似笑非笑。
忽然之间,工藤新一感到难以面对那道澄澈的目光。
“啊,这个……”他转开脸,抬手挠了挠头,“我去给车加油。”
皮鞋踏着潮湿的土地跑远,宫野志保扬了扬下巴,从副驾的倒车镜里注视着工藤新一熟练地操作机器加油的身影。
她上一次见工藤新一,是三个月前服部平次同远山和叶的订婚典礼,再往前一次,则是受工藤新一邀请,去参加他的大学毕业式。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相同的背景连同岁月一起塑造了二人奇异的默契。他们连申请大学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纽约市。宫野在哥伦比亚大学读生物科学,工藤在纽约大学学应用心理,相隔一条哈德逊河,遥遥相望。
哥大的毕业式比纽大早,临近毕业那段时间,工藤新一写论文写到彻底失联,志保也就没通知他自己快要毕业的消息。谁知过了段时间,她在实验室继续进修时居然等来了工藤的邀请。
夏日未尽,刚毕业的年轻侦探站在礼堂一隅,致辞幽默诙谐,耀眼的笑容遗传自曾经的影后有希子,是会引起相当欢呼的青年才俊。
他向来便是如此,聚光灯前永远自信满满,高中时面对市长州长也从不怯场,尽最大努力去伸张正义。
宫野志保同他一起长大,工藤新一真正的模样她比谁都了解,也正因如此,才觉得他今天着实有些不对劲。
凌晨被她捡回家的侦探眼神闪烁,往常一个眼神就能让他道出的真相,这次她追问两次对方也没有回答。工藤新一和他的偶像福尔摩斯一样,都是极其擅长理清线索,解决问题的人,宫野志保不担心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解的谜题,只对他挂心的事有些淡淡的好奇。
他几乎从不对志保隐瞒什么,但那句“我去加油”,的确是很明显的逃避。
工藤连好油箱,侦探深吸一口气,晃晃悠悠地绕过车子,慢吞吞走到志保的身边。茶发女子神色如常,她一只手臂抱在胸前,另一只手伸长去够头顶碧绿的树叶。工藤新一随着她的动作抬头去看,树叶缝隙中透出一线阳光,照得他眯起眼睛。
“咳,”他清了清嗓子,“志保……你这次休假,有多长时间?”
宫野志保停下动作,眨了眨眼。
“被你拉出来的时候和所里请了年假,嘛,反正恰好有一批仪器还没到,休息四五天还是行的……怎么了?”
“唔,没什么。”工藤回答。
四五天差不多也是绕密歇根湖短途度假的时长。他知道好友一贯的工作强度,即使说着趁机休息,也难免耽误了实验进程,然而即使这样她也愿意请假陪自己出游,侦探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了一股感激。
他面对的事情,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开口。工藤新一扁了扁嘴,余光看到旁边的宫野屈起一条腿,用高跟鞋的鞋尖磨蹭一块小石子。他清了清嗓子,发现身边人的动作随之停了。
“咳……是这样的……呃……”
他硬着头皮解释,宫野志保看到他一脸艰难的神色,“噗”地笑了出来。
“是什么呀?”她轻快地说,并没有看向支支吾吾的发小,而是轻捷地向前小跳了一步。
“你难以启齿的话,不如我来问吧。”她回过身,没有给他选择的时间,“你卷进和3K党的风波啦?”
这女人!工藤新一的表情立刻从为难变成了半月眼,根本就是在往完全不可能的方向胡乱说嘛。
“……完全不是!”
“那么,卷进了波西米亚国王的情史纠葛?”
宫野志保笑得更开心了。
“……你不如直接说《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情节啦。”
知晓好友是在用这样的方法减轻自己的心理压力,工藤在赞叹她的敏锐之余,心里也放松了些。
他双手交叉搭在脑后,调整了下表情,轻咳一声。
“志保,”他说道,“你还记得几个月之前,平次跟和叶的订婚典礼吧?”
“嗯。”
宫野志保点点头,服部平次跟远山和叶都是工藤在纽约大学的同学。那两位是不折不扣的欢喜冤家兼天降竹马。二人都是直爽豪迈的性格,大学期间相爱相杀,虽然整日打打闹闹,感情却也日渐深厚。
毕业后二人顺理成章地商谈婚事,婚礼前双方家长见面,才发现两家的老人是世交,彼此本来就订过青梅竹马的娃娃亲。
倒也是一段佳话。
“怎么啦?”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们俩小时候就有过婚约吧?”
工藤新一仰头望天,幽幽长叹。
“嗯。”志保点点头。
风吹过小镇近郊,带来五大湖地区特有的湿润水汽。
“问题就在这了……”工藤新一慢慢说道,他放下手臂甩了甩,动作有些烦躁,“今天,不,昨天,我爸妈从东京探亲回来,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忽然告诉我……”
他吐出一口气,这次是真的烦躁了,宫野志保看得出他心有些乱。
“怎么?”
“我也和人订过娃娃亲,是老妈同学的女儿。”
一缕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二人脚边的土地上。宫野志保微微睁大眼睛,工藤新一从侧面注视她的虹膜,发现那双美丽的湖蓝色在阳光下会变成更为幽深的钴蓝色。
“所以呢?”
“那个女孩知道了婚约这件事,似乎是想要来芝加哥生活。虽然我不太同意她的想法,可老妈说,毕竟是她老同学的孩子,至少应该在她来芝加哥的时候见上一面,可我……”年轻侦探摇了摇头,面露难色,“我不想。”
他长出一口气,等着志保笑话自己。
然而宫野志保没有笑,她侧了侧头,肩膀轻轻动了动:
“所以……你就凌晨四点去敲我的门,找我出来匆忙地陪你度假啦?”
发丝垂在脸侧,看不清她的表情,工藤新一只听到一声语焉不详的轻笑:
“很任性嘛,大侦探。”
TBC
开个小中篇。
柯哀/新志《大湖》(二)
现代架空,背景美国密歇根
青年侦探 x 生物科学家
首章传送门:柯哀/新志《大湖》(一)
第二章
同大部分用毛绒玩具和蕾丝边装饰车子和房间的女孩不同,宫野的车里除了悬挂在驾驶座位旁边的一枚连着樱铃的御守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工藤新一挂上自动挡,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随车辆行驶而晃动的黄色御守。
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但作为日本人,他和宫野对这种东西都不陌生。优作和有希子有时回日本参加签售会,回来时就会给两个孩子带伴手礼,象征祝福的御守也是礼品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宫野夫妇显然也这么想。
这枚御守是宫野志保成人礼时宫野夫妇送她的礼物之一,风吹...
现代架空,背景美国密歇根
青年侦探 x 生物科学家
首章传送门:柯哀/新志《大湖》(一)
第二章
同大部分用毛绒玩具和蕾丝边装饰车子和房间的女孩不同,宫野的车里除了悬挂在驾驶座位旁边的一枚连着樱铃的御守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工藤新一挂上自动挡,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随车辆行驶而晃动的黄色御守。
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但作为日本人,他和宫野对这种东西都不陌生。优作和有希子有时回日本参加签售会,回来时就会给两个孩子带伴手礼,象征祝福的御守也是礼品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宫野夫妇显然也这么想。
这枚御守是宫野志保成人礼时宫野夫妇送她的礼物之一,风吹日晒几年过去,御守的边缘已经有点旧了,然而同它挂在一起的樱铃还是簇新,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他放任思绪流淌了一会,抬头却对上了坐在副驾驶宫野志保的目光。原本放在那的托特包被丢在后座,她正埋头戳着平板电脑上Airbnb的网页,感受到工藤的目光,志保抬起头:
“嗯?”
“啊,没事。”没想到会与她对视,工藤新一匆忙转开脸,“明美姐又给你寄礼物啦?”
志保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她看了眼樱铃,又看了看眼神飘忽的工藤,旋即露出一个惯常的会意微笑来。
“不赖嘛,”她回答道,“樱铃是她从清水寺求的哦。”
“这次是求什么,学业?工作?健康?”
公路渐渐驶向森林,一线温暖的日光穿过林间绿叶的缝隙,投向车顶。光线落在宫野志保脸上,衬得她皮肤细腻洁白,甚至能看清上面几乎透明的绒毛。
工藤本是随口一问,谁知志保的回答却迟疑了一瞬,湖水蓝的眼睛转了转:
“嗯……秘密。”
她很少在工藤面前掩饰什么,尽管如一句老话所说“秘密使女人成为她们”,然而其他女性毕竟不能和志保相提并论。
面对大多数事件,哪怕是十分难搞或尴尬的场景,宫野志保总能平淡坦诚地对待,这一直是令工藤新一颇为欣赏的一点。
他的技能点全点在推理上,经常被黑羽快斗批判“双倍于常人的智商都是用情商换的。”但当看到志保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边垂下的一缕碎发,工藤新一却突然福至心灵般地,立刻抓住了那个正确答案:
“不会是姻缘吧?”
“嘛……”这回轮到志保偏过头去,她降下车窗,任凭带着水汽的风扬起自己的刘海,“姐姐向来很挂心这个,今年已经催过好几次了。”
她将右臂撑在车窗上,手指扶了扶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宫野志保并不多见,工藤新一甚至萌生了拿手机拍下来的想法。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宫野志保白了他一眼:“笑什么。”
她张了张嘴,显然也是想调侃他什么,工藤新一看着她的眼神扫过自己的脸,嘴唇微启。
“反正,你迟早也会……”
她摇了摇头,最终却还是没有说下去,带着一点神秘的神色转向了窗外。工藤新一下意识想要追问,然而瞥向自己丢在一旁的手机,父母与他商谈未婚妻的场景却突然闯入脑海,冲淡了二人间的氛围。
他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甩了甩头发,试图将所有烦心事都抛在脑后:
“哎,志保。”
他冲她平放在膝头的平板努了努嘴:“有找到合适的酒店吗?”
“你可是正在开车哎,大侦探。”
虽然嘴上调侃着一心二用的工藤,宫野志保却还是回过身来,将平板竖起在工藤一侧:“喏,彭特沃特是坐落于森林中的小镇,毗邻密歇根湖和彭特沃特湖。虽然自然风光不错,但由于实在是太小了,连Airbnb上可选择的酒店也不多——”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啊,更正一下,镇上可以被称为‘酒店’的建筑几乎没有,旅馆的话,倒是有几家哦。”
“都是什么样的?”GPS指示他向左前方直行,工藤打着方向盘,“有你喜欢的么?”
宫野志保短暂地思考了一秒,随即在平板上戳了戳,打开了一家旅店的展示页。
“那就住在湖边好啦。”
语气里带着一点小雀跃,宫野志保用温润的指甲敲击着平板边缘,眉眼弯弯:“让我来选的话,就不客气了哦。”
“——喂,等等,不会是什么猎奇的风格吧?”
工藤新一突然想起高中时万圣节晚会宫野志保cos克苏鲁拟人震惊全校的事件,又想到在纽约陪年轻科学家一起参观的那些审美极其前卫的展览,顿时连眼神都变了。林间公路上骤然闯过一头小鹿,他百忙之中狂打方向盘躲避,由于急刹车的关系,二人的身体都狠狠向前冲去。
“没有啦——倒也不用这么惊讶?”
小鹿欢快地跑走了,趁着缓行的时间,新一凑近副驾驶的志保,去看平板上的网页:
“喔,的确是在湖边呢,或许可以钓鱼。”
宫野挑了挑眉:“或许会打捞上奇怪的生物也说不定。”
“喂喂。”
工藤新一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发动了汽车。确定好了目的地,宫野志保合上平板,将它也一起丢到后座,伸了个懒腰。
“呼……突然之间,就要开始假期了呢。”
听到她语气中淡淡的疲惫,工藤新一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情绪。他本来因为打扰了志保的工作而带有一点负罪感,此时听着她的慨叹,又想起她眼眶下的微青,不知怎地,却忽然觉得就这样拉着她不管不顾地出门度假似乎也不错。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啦。”好好歇歇嘛。
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唇边不知何时也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而志保没有作声,只是托腮看着窗外的绿叶,垂在耳边的茶色头发被风吹起,活泼灵动。工藤新一看了眼后视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狡黠。
“喂,”他说,“你现在笑得活像一个小恶魔。”
“那当然啦。”
仍然是开开心心地,志保用轻松的声音回答他:
“毕竟Airbnb上绑的是你的卡嘛——顺便,我定了两个有壁炉的湖景房间哦。”
TBC
*川景:日文读音Kawakei
柯哀/新志《大湖》(三)
现代架空,背景美国密歇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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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在KAWAKEI旅馆外的停车位上停好车,工藤新一都始终保持着唇角的一抹微笑。一旁的宫野志保伸长了手,将托特包从后座上抓过来。
六月湖畔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偶然抬头一瞥,志保看见后视镜中新一的脸。年轻的侦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笑眼弯弯地看着远处。志保将托特包放在腿上,想了想,还是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
“工藤?”
“啊?”
对方错愕地转过身来,脸上欢快的余韵还没消散:“怎么啦?”
看到志保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工藤新一随手拔下车钥匙,绕在手指上呼呼地转了几圈,又随手将它...
现代架空,背景美国密歇根
青年侦探x生物科学家
首章传送门:柯哀/新志《大湖》(一)
直到在KAWAKEI旅馆外的停车位上停好车,工藤新一都始终保持着唇角的一抹微笑。一旁的宫野志保伸长了手,将托特包从后座上抓过来。
六月湖畔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偶然抬头一瞥,志保看见后视镜中新一的脸。年轻的侦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笑眼弯弯地看着远处。志保将托特包放在腿上,想了想,还是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
“工藤?”
“啊?”
对方错愕地转过身来,脸上欢快的余韵还没消散:“怎么啦?”
看到志保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工藤新一随手拔下车钥匙,绕在手指上呼呼地转了几圈,又随手将它放进口袋,打开车门。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忽然之间这么开心。
志保确认车窗已经锁好,便也随着工藤的动作下了车。侦探早已将二人的行李从后备箱中取出——说是行李,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包而已。他没有忘记塞在后备箱一角宫野志保的运动鞋,志保看见他用一只手拎着那双鞋,另一只手抬起,冲她挥了挥。
她慌忙把包包甩在背上,关门奔过去,从新一的手里抢过了鞋子。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其他什么,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忽然飞上一抹樱花般的粉红,刻意转过了头。
工藤新一没有注意到。他拎起二人的包,指了指一旁三层楼高的欧式建筑。
彭特沃特是典型的美式小镇,连同同名的湖泊一起坐落在密歇根湖东岸的密林之中。拜20世纪80年代的移民潮所赐,他们在这一路上经过的小镇大多都保持了那个时代的建筑风格,KAWAKEI旅馆的欧风设计反而是个意外。
“志保,”工藤新一唤她的名字,“确定就是这家吧?”
KAWAKEI旅馆的大堂设计与它的外墙风格并不统一,并非是延续欧风,反而是十分日式的风格。
实际上,工藤新一在看到“KAWAKEI”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猜测它同日本有些关系,可能是日本人开的,也可能是日本的民宿。这个推理在他为宫野志保掀起亚麻质地的门帘时就得到了印证,而当他们抵达前台,看到服务人员温和而有礼貌的微笑的时候,更是被证明得确凿无疑。
下午四五点钟光景,南向的大堂中仍然经由夕照日闪耀着橙黄色的余晖。角落的桌椅旁坐着几个人,都在安静地处理着自己的事务,并未发出什么声音。
为他们办理入住手续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女士,柔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穿着便装,胸口处却挂了“川景左绪里”的名牌。
“川景,kawakei……”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胸牌,搜索着脑海中的日文储备,“果然,是家族企业么?”
“是哦,未来的这几天还要承蒙川景家照顾了。”
宫野志保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工藤新一打亮整个房间,直到他出声,她才应答道。
原来这姑娘早就知道!工藤新一别过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宫野志保接收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
“是的,这家旅馆是我的父母开的。”
就在这时,站在前台的女士说话了。她为面前二人准备好房卡,露出一个温柔而沉静的微笑。
听见她的声音,工藤和宫野立刻停止了眼神的交锋,转向她的叙述:“两位的房间都在二楼,是非常安静的湖景房,从房间中也可以看到远处的彭特沃特湖和密歇根湖。六月虽然处在禁渔期,不可以垂钓,但湖畔还是有非常美丽的景色。”
名为“左绪里”的女士诚恳地说着,将房卡连同两份看起来是密歇根湖旅游手册的小册子经由前台推向他们。宫野志保和她对上眼神,志保露出一个微笑,也温柔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旅馆坐落在彭特沃特湖畔,湖边上也设置了给旅馆客人们的休息区。”左绪里接着说道,“向西走大概一公里,则可以到达密歇根湖。虽然不是由旅馆开通的项目,但密歇根湖边可以租船,如果想要游览水上风景,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介绍完了旅馆周边的设施,微微向二人鞠了一躬。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对视了一眼,也都向她还礼。
实际上他们都是父辈就来到美国,自己则在芝加哥土生土长的孩子。芝加哥坐落在密歇根湖西岸,拥有这样的地理位置,二人对大湖风光的了解并不逊色于彭特沃特小镇里的任何一个人。
然而出于对这位很有礼貌的日本女性的尊重,他们还是站在原地听完了介绍。工藤新一弯腰拎起脚下的包,刚想上楼,却听到站在前台里的左绪里叫住了他们。
“请问……”她说道,眼中带着探寻和奇妙的光辉,“我看到你们的ID卡,请问你们也是日本人吗?”
工藤新一没有作声。志保点了点头:“是。”
“这样呀,”左绪里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她将双手合上,放在胸前一侧,“真是很有缘分呢,两位来自芝加哥的客人,祝你们玩得开心。”
宫野志保笑着接受了她的善意,新一却在此时突然抬起了头。
大堂里的挂钟刚刚指向五点,气温温暖适宜,他却感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阴冷。那是他熟悉的,属于犯罪者的眼神,浸透了附骨之蛆般的恶毒,从污浊的泥沼中爬出。
然而被窥视的感觉终究只是一瞥。侦探扭头环视大堂,世界依旧温柔干净,仿佛罪恶从未存在过。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大堂一侧的休息区,旅馆的客人们仍三三两两坐在那里轻声说话,而无知的孩童翻阅着童话书。
他摇了摇头,皱起的眉却始终没有松开。
TBC
柯哀/新志《大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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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将宫野志保在隔壁的舒适房间中安顿好,工藤新一刷开自己的房门,随手拧开西装外套的衣扣,扯下衣服,丢在旁边的衣架上。
旅馆的窗户早先已经被人打开,松风吹过林间,带起水汽弥漫,在房间中盘旋。这栋建筑坐北朝南,茂密的森林拥着中间的湖水,向天际无休止地蔓延。
同刚刚看到志保的房间一样,工藤新一的房间也搭配有一个小小的外阳台。他往窗户的方向望了眼,心道这个设计对于入室犯罪而言还真是得天独厚的好帮手,转而便想起了自己在同众好友的聚会上看到服务员读三流密室侦...
现代架空,背景美国密歇根
青年侦探x生物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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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将宫野志保在隔壁的舒适房间中安顿好,工藤新一刷开自己的房门,随手拧开西装外套的衣扣,扯下衣服,丢在旁边的衣架上。
旅馆的窗户早先已经被人打开,松风吹过林间,带起水汽弥漫,在房间中盘旋。这栋建筑坐北朝南,茂密的森林拥着中间的湖水,向天际无休止地蔓延。
同刚刚看到志保的房间一样,工藤新一的房间也搭配有一个小小的外阳台。他往窗户的方向望了眼,心道这个设计对于入室犯罪而言还真是得天独厚的好帮手,转而便想起了自己在同众好友的聚会上看到服务员读三流密室侦探小说时立刻用推理的方式打消她对作者的盲目崇拜、在小女孩哭了之后又被宫野志保和服部平次轮番揶揄的情景。彼时的女孩俏皮地将发丝别到耳后,趁其他人不注意,堂而皇之地吐出舌头,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脑海里仍然有烦心事围绕,然而自从早上把志保拉出来度假起,工藤新一的笑容就开始有逐渐占领他整张脸的趋势。以至于当他打开洗手间的镜灯,将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狂野地扑到脸上时,他甚至感觉到面部肌肉已经笑得酸痛。
他不置可否地随手扯过毛巾擦脸,隐隐听见随手丢在外间床上的手机“嘟嘟”地叫了两声,便将毛巾丢到一边,摸过手机,边查看消息,边伸手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是Airbnb给他发来的订房提醒。工藤新一划掉未读消息的红点。距离刷卡至少已经过了好几分钟,服务器反应这么慢也够让人捉急的。他将手机塞进裤子兜里,伸了个懒腰。
居高俯瞰下,旅馆在彭特沃特湖边设置的休息区尽收眼底,有几个游客穿着色彩鲜艳的T恤或坐或躺。工藤新一又往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的阳台和宫野志保的房间阳台靠得很近,悬空部分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志保?”他走过去试了试两个阳台的间距,神色倏地变得凝重起来,“志保!……宫野!”
工藤新一用手撑着大理石的阳台扶手,将半个身体都撑起来,大有得不到回复整个人都要探过去的趋势:“志保?志保你在吗?”
他伸长脖子。大约是因为处地幽静的缘故,旅馆的外窗并未使用单向玻璃,志保的房间没拉窗帘,在日光的散射下还可以隐隐看到靠窗的扶手椅。尽管他喊得这么大声,隔壁房间里的窗帘却是纹丝未动,工藤新一只好又一次摸出手机,给志保发了条短信:
“快来阳台。”
手机跟隔壁的阳台门一样安静,工藤新一百无聊赖地转了个身,斜靠在扶手上,望着远处水光相接的景色。
山风送来林声,他微阖双眼,在自然的旋律中敏锐地捕捉到一声门开的“咔哒”声。
紧接着,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
“干什么呀?还特意发短信。”
宫野志保将手指搭在栏杆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还穿着来时的深红色连衣裙,脱下了针织衫,茶色的头发垂在脸颊旁边,上面沾着水迹,有一点乱。
工藤新一侧头看着她,挠了挠头发,嘿嘿笑了两声。
“刚才我在阳台上喊你,你没有听见嘛!”他解释道,又忽然想起了找她来的目的,伸出手,拍了拍二人之间的大理石围栏,“对了,宫野,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把门锁好——我是说,阳台门。”
望着宫野志保“大侦探我多大了这种事你也要嘱咐么”的眼神,工藤新一讷讷又补上了一句。
对面的女生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敲了敲自己身后的玻璃门,眼神调侃:
“啊啦……不会是看到两个房间的阳台距离很近,因而想到了相关的入室盗窃案,所以才急哄哄地叫我出来,关照我这件事吧?”
浅蓝色的眼眸笑盈盈地注视着他,工藤新一双手一摊:
“嘛,都被你猜中了,就是这样。”
“谢谢你哦~”
“喂喂,这种道谢反而让我脊背发冷啊!”
工藤新一不满道,二人一起面对着大湖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但,怎么说,”宫野忽然转开了头,状似无意地轻声道,“还是挺会照顾人的嘛,大侦探。”
一行鸟儿飞过树林,她抬头去看。工藤新一扭头看了她几秒,张了张嘴:
“志保……”
“那,晚上有什么安排么?”
科学家打断他。她揉了揉眼睛,仿佛还没睡够似的,又打了个哈欠:“还是说,你要先在房间里待一会?”
“我可能得先冲个澡。”工藤新一撇了撇嘴,抬起手肘扇了扇,嫌恶地皱起鼻子,“我为什么要穿着西装出来度假……完全不明白!”他吐槽道,“不过是下车加了个油而已,我现在觉得浑身都是汗水味。”
宫野志保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
“……喂喂。”
“那你就慢慢洗好咯。”
翩然像一只蝴蝶,她转过身,拉开玻璃门,随意冲他挥了挥手:“我睡饱了,现在要去湖边走走。晚餐时见?”
工藤新一注视着她带上阳台门,也抬了抬手:
“好,晚餐时见。”
他在湖边找到宫野志保。科学家换了一身棉质的T恤与长裤,背对着旅馆,面向天色渐暗后平静的湖水。岸边系着一艘船,上面立着杆子,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灯。
他本是在楼上看好了宫野的位置才径直去找的她,从身后拍她肩膀的时候还颇为好奇地想要知道她是怎么一动不动地在水边坐了半个小时。宫野志保似乎早有预料他的拍肩,努努嘴,在长椅上让出了二十公分的地方,示意他也一并坐下。
工藤新一打了个哈欠,用手拨着志保的肩膀,跷着腿将自己塞进扶手和志保之间的空隙。
“在想事情?”这么久都没见你回餐厅吃饭。
他没吹头发,长袖T的领口被发尾洇湿一块,身上还带着雪松木的沐浴露香气。宫野志保眨了眨眼睛,抬手指向长桌边的另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半个身子都趴在木质的长桌上,低着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天色已近暗蓝,他发色又是柔黑,裹在黑色的帽衫里的确很容易让人忽略。
“在学物理哦。”志保声音轻快,“弘树君,这位是工藤。”
小男孩听到志保叫他,从笔记本里抬起头,冲工藤新一露出一个羞涩而纯真的微笑。
“工藤叔叔好,”他说道,虽然用的是纯正的英语,气质却与习惯对人直呼其名的美利坚风格大相径庭,“我是弘树·川景。”
“啊……弘树,你好。”工藤新一眨了眨眼睛,又转向宫野志保,轻声道,“是旅馆主人的孩子?”
“是哦,”宫野志保以同样的轻声回答,“是左绪里的儿子,今年七岁,很聪明。”
听到志保夸他,小男孩又从本子里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谢谢志保姐姐!”
“喂喂。”这下轮到工藤新一不满地用手肘碰了碰宫野志保,“为什么你是‘志保姐姐’,我却是‘工藤叔叔’啊?我看起来很像大叔么?”明明你比我还要大几个月嘛。
“不知道。”志保吐了吐舌头,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毫不知情,“谁知道呢,可能在小孩子的眼里你显得特别的成熟吧?”
“啊啊,是说我老了吗!”
与宫野并肩坐在安静的湖水边,像童年时一样打闹着说些无关痛痒的轻松话语,这样的情景对于工藤新一来说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
他和志保探讨着晚餐是日式还是美式,六月湖水里都有什么鱼,以及彭特沃特小镇里可以去游览的景点,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温和的满足感。
弘树在纸上画完最后一笔,将本子合上,恰好听见二人谈起有关密歇根湖的传闻。
“我可以带你们去哦,我知道路。”
弘树从座位上跳下,自告奋勇地说。工藤新一发现他手里拿的并不是一个本,而是一本通常用于给高年级学生做科学启蒙的图册。
“去密歇根湖吗?”志保问道。
她笑意盈盈,和弘树一起站起身。工藤新一本来对小孩子没有什么兴趣,然而志保和弘树站在一起十分和谐,他便也乐得观察这两个人的互动。
“是呀,你们要去那里吗?”
夜风起了,吹起志保的茶色头发。工藤新一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衬衫抖开,披在志保肩上。
风灯摇曳,照亮宫野志保的笑脸:
“好呀,那到时候就请弘树给我和工藤带路了哦。”
TBC
lofter这个新改的排版,怎么粘贴都没办法加上首行缩进…头痛。
报答春光知有处,应须美酒送生涯
从7月初按下销号按钮至今,我收到了许多姑娘的私信。我都认真地看过了,很真诚,很温暖。
虽然我一直在耳提面命着自己,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写作,然而当你们对我说出,我的文字曾治愈到你们,你们曾经因为我的作品而感动,我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了来自读者们的期待和温柔,这是我不曾想象过的幸福。
两个月来我过得并不好,情绪崩溃、自毁、吃更多抗抑郁的药、厌食、失眠焦虑、体重瘦到八十几斤……有人从二次元追到三次元对我进行骚扰,网上的攻击,即使在尘埃落定的现在也从未停止。青与本人用小号对我进行的人格辱骂一直在持续,她攻击我的抑郁症,几天前还有青与的亲友在微博对我人身攻击。
我曾经想要让网络上有关芙蓉...
从7月初按下销号按钮至今,我收到了许多姑娘的私信。我都认真地看过了,很真诚,很温暖。
虽然我一直在耳提面命着自己,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写作,然而当你们对我说出,我的文字曾治愈到你们,你们曾经因为我的作品而感动,我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了来自读者们的期待和温柔,这是我不曾想象过的幸福。
两个月来我过得并不好,情绪崩溃、自毁、吃更多抗抑郁的药、厌食、失眠焦虑、体重瘦到八十几斤……有人从二次元追到三次元对我进行骚扰,网上的攻击,即使在尘埃落定的现在也从未停止。青与本人用小号对我进行的人格辱骂一直在持续,她攻击我的抑郁症,几天前还有青与的亲友在微博对我人身攻击。
我曾经想要让网络上有关芙蓉糖浆的一切痕迹全都消失,但当我看到那些肮脏攻击的语句,却突然意识到不能草率地让美好的东西给垃圾做陪葬。我从天才基本法连载时就坚持创作着她的同人,将这个tag从个位数写到七百多。这些文章里饱含着我和我的读者们相互给予的爱意,我突然意识到,在干净纯洁的记忆里,我不能允许垃圾置喙。
我要保护我的读者,我要保护我的作品。
我取消了销号申请,放出了所有天才基本法的同人,现在它们正在依次通过LOFTER的二次审核,相信不久后你们又可以看见她们。我重新建立了“天才基本法”的合集,原来那个两百万浏览量的之前被我删了,但只要作品还在,她们的内核就始终未变。
我还是会退圈,但今后“芙蓉糖浆”这个ID还会一直陪伴大家,直到有一天lofter消失。当然,我保证我不会放弃创作。创作是美的,即使我生病了、即使我很痛苦,我也还是会写下去。写作是痛的,但它同样是我热爱的命运。
我会有很多小号,在每个圈子里出没产粮。说不定哪天你看到有一篇文章文风极其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就是芙蓉糖浆的最新作品。到那时,我希望你能报以一个微笑。因为我们是曾经非常熟悉的老朋友,我们只是好久不见。
最后似乎需要一个结语,那就用群里一位姑娘的评论作结吧。我之前在群里说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很开心,和其他几位姑娘一起,说了许多鼓励我的话。
她说,多好啊,创作不死。
裴林《至死不渝》
芝士草莓paro 婚后
林朝夕用手机给林羽扫了一辆儿童共享单车。她用一只手扶着林羽的后背,两个人的背影交叠在光里,迎着夕阳行去。裴之收回目光,今天出门时裴少一带了一只足球,此时正边走边练习花式技巧,动作已经比一天前娴熟得多了。
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微笑,搭在儿子肩头的手掌顺势拍了拍,低下头问:“裴少一同学,要不要玩个游戏?”
“数学游戏吗?”...
芝士草莓paro 婚后
林朝夕用手机给林羽扫了一辆儿童共享单车。她用一只手扶着林羽的后背,两个人的背影交叠在光里,迎着夕阳行去。裴之收回目光,今天出门时裴少一带了一只足球,此时正边走边练习花式技巧,动作已经比一天前娴熟得多了。
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微笑,搭在儿子肩头的手掌顺势拍了拍,低下头问:“裴少一同学,要不要玩个游戏?”
“数学游戏吗?”
8岁的小少年回应得很快,声音清脆,伴着背景里树木的沙沙声。他把足球踢到和胸口一边高,伸手将它抱在怀里,继而抬头注视爸爸的脸。
裴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丝细软微凉,是林朝夕的特征。
“请听题,”他清了清嗓子,“栩栩和少一分别从若星广场和专诸巷284号相向而行,当栩栩离开广场700米时与哥哥相遇,相遇后兄妹二人继续前进,到达对方出发点后立即返回。当栩栩离家还有400米时和哥哥第二次相遇,求广场和专诸巷相距多少米?”
“1700米,就是很简单的流水行船问题嘛。”
裴少一在他话音刚落时就给出了答案,他抛起足球,用膝盖接住,还在踢球的间隙冲爸爸做了一个鬼脸。“老爸,”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妈妈被爸爸邀请去做菜时的口吻,“我已经自学完六年级奥数,‘流水行船’已经是小儿科啦。”
裴之挑起眉,抬手在儿子头上搓了一把,裴少一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妈!”他追上前面的林朝夕和林羽,“爸刚才给我出了一道流水行船,我一秒钟就做出来了哦。”
林朝夕眨了眨眼睛:“哇,这么快,”她说,“用的什么方法呀?”
裴少一挠了挠头:“题目还是挺基础的,用船速水速的公式套进去就行,关键是在于快。”他调皮地抿嘴笑起来,“妈妈,我做得快吧?”
“相当快。”
裴之从后面赶上他们,正好接上了这样一句。表扬像光一样点亮孩子期待的面容,裴少一笑得开心极了。一旁的林羽锁上了车,被哥哥牵着在步行街的内侧慢慢走,夫妻二人护在他们后面。
她边走、边用肉嘟嘟的小手敲打着老旧的墙壁,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又趴在裴少一的肩上讲起悄悄话来。
“裴之,你是多大的时候做出第一道流水行船问题的?”
林朝夕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裴之,风带着一缕发丝拂过她的眼睛。
裴之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小学,一二年级左右,”他说,“具体的日期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当时还在红星小学听说过你的事迹,”林朝夕调皮一笑,“——隔壁实验小学的学生被问如何流水行船问题居然用‘我是把路程算出来相加的’,所有人包括老师都很惊讶啊!”
裴之垂手勾住她的,他凑近妻子的耳畔,轻声问道:“当时就喜欢我?”
数学教授连说情话都是很认真的。
“略略略。”林朝夕学着女儿最近看的动画片,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他们到达公园,裴少一和他们说了一声就带着林羽去找小伙伴玩了,从他们的动作可以看出大概又是在玩“公主林羽和她的四位骑士”之类的游戏,小男孩们高举着爆米花棒当成旗帜,在头戴花朵的小姑娘旁边跑来跑去。
裴之不喜欢电子产品,但此时此刻,他很想掏出手机,将面前的一切记录下来。
夕阳,风,彩色滑梯,孩子的笑声。
戴花环的林羽,抱着足球的裴少一。他的林朝夕。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不过,说良心话,”林朝夕又凑过来,她笑盈盈地靠在丈夫的肩上,侧身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对你的所有兴趣,的确都是从那时开始的。‘实验小学有这样的学生,那红星小学也不能差’以及‘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参加数学竞赛’等等,在当时看起来不切实际的幻想。”
裴之凝望妻子的脸:“但你确实都做到了。”
“这才是整个计划里最让人心动的部分,”林朝夕眼睛弯弯,神情温柔,“刚喜欢上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真的能和你共度一生。”
回答是裴之攥紧了她的手,力道让人联想到血肉相融。
“我也没有,”他说,“很幸运以后不会再放开你。”
他们并肩看向前方。儿童游乐场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林羽丢掉了头上的花环,转头狂野地和哥哥们玩起了“稻草人”。
“过几天高中就要70年校庆了,”林朝夕不经意地说,“我看见沈美今天上午在朋友圈分享了wx链接。要去吗?”
她安抚似的握了握他的手。
一时间眼前滚过许多场景,像濒死之人回光返照,却不是每张画都让人快乐。安宁公园一望无际的湖泊,父亲揽着自己讲基尔克果与黑格尔,衣衫湿透气喘吁吁的老师,大厅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控制、逼迫与责骂,警//察//局的怒吼,大排档和花卷的调侃,建模比赛,山顶滂沱大雨中雷声轰然……
归于面前这张恬静明亮的脸。
于是他更加用力地反握回去,双手扣紧像捧着衣索比亚的珠宝般。这是他们不必开口就能瞬间洞察的对方的秘密,是暗号,也是密语。
——因为有你在,再多痛苦我都能承受。
更何况多年前的痛苦已不再是痛苦,只要有你陪伴。
“好啊,带着他们俩一起去吧,”裴之指了指热火朝天的儿童乐园,“应该很好玩。”
“我爱你喔。”林朝夕眨眨乌溜溜的眼睛,八竿子打不着地说。
“我也是喔。”他学着她的语气,抬起妻子的手指吻了吻,秘密而郑重地宣告道:“至死不渝。”
End
裴林《沉香》
《晚秋》前篇
裴林夫妇携子女定居加拿大时期
基本法新年祭 20:00
“哗啦——”
用旧报纸作为缓冲的包裹应声而倒,露出里面整齐码好的一摞书来。林羽放下剪刀,抬手将垂下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看见其中一本书脊上的《小学奥数》几个字,便熟练地抓起这个包里的几本书抱在怀中,准备列进书房右侧书架的底部格子里。
温市今天起了雾,上午九点,天色还没有大亮。房间里没有开灯,萦绕着一缕隐隐约约的白檀木香。她抬起鼻尖,嗅了嗅手里的书,毫不意外地在给脸上蹭灰的同时闻到了一股灰尘味儿。林羽认命地吐了吐舌,弯腰将几本很明显是小学用的课本塞到书架底部的角落里,又自顾...
《晚秋》前篇
裴林夫妇携子女定居加拿大时期
基本法新年祭 20:00
“哗啦——”
用旧报纸作为缓冲的包裹应声而倒,露出里面整齐码好的一摞书来。林羽放下剪刀,抬手将垂下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看见其中一本书脊上的《小学奥数》几个字,便熟练地抓起这个包里的几本书抱在怀中,准备列进书房右侧书架的底部格子里。
温市今天起了雾,上午九点,天色还没有大亮。房间里没有开灯,萦绕着一缕隐隐约约的白檀木香。她抬起鼻尖,嗅了嗅手里的书,毫不意外地在给脸上蹭灰的同时闻到了一股灰尘味儿。林羽认命地吐了吐舌,弯腰将几本很明显是小学用的课本塞到书架底部的角落里,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书里住着安娜苏。”
“难道不是颜如玉?”
温文尔雅的男声在书房的门口响起,林羽应声抬头,笑容像阳光一样点亮了这张与她母亲相似的脸庞:
“爸爸!”
裴之绕开地中央摞起的书堆走向林羽,无声地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
伴随着两张UBC(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数学系教授Offer,他们一家人在前天抵达温哥华,从国内寄来的东西则在昨天送到了新家里。朝夕比他们提前抵达温哥华寻找房子,劳心劳力,现在还在睡。纵使是裴之自己,也由于时差尚未倒过来而略有些偏头疼。他刚刚去查看儿子女儿的睡眠,意外地发现八岁的小姑娘早早起了床,一声不响地整理起了书房。
“累吗?”他侧头端详林羽的小脸,“累就再去睡一会吧?”
林羽摇了摇头:“不累,我把这几箱书整理完吧。”
她给了裴之一个天使般的可爱微笑,令年轻的数学系教授既感动又心疼。
“我们一起整理吧,然后去吃点东西。”裴之提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吗?”
林羽正将第二批书往书架上送。闻言,她眨了眨眼睛。
“嗯……那,爸爸再拆开一箱书好不好?我来放。我觉得这样会快一点吧?”
如果世上真正存在绝对真理,它必定以且只以数字的形式出现。——在他们家,所有人都对这句话保持着肯定的态度。这次的Offer与作为访问学者旅居挪威时的不同,会带着父亲和孩子们一起过来也是因为这可能会发展成一趟漫长的旅程。而书籍,作为他们家庭必不可少的编外成员,也在两个孩子的坚持下全部漂洋过海,在几万公里之外继续自己的旅程。
裴之的手指静静拂过沾满灰尘的书页。仿佛冥冥中的巧合,他接连拆开的两箱书都是有关数学入门的内容。林羽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他不忍心看女儿一个人做,便也拿了几本书到手里,蹲着挪到书架前面去。
裴之将几本书码进书架时,林羽正从下一级格子里抬起头,他怕手肘磕到女儿一时没有拿稳,高中数学教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林羽拾起其中一本,书页里掉出了什么东西在地毯上,看起来是张相片。
“爸爸?”
林羽将教材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起倒扣着的照片,递到裴之手里。父女俩盘腿坐在地上,一起凑过去看照片正面的图象——大概在书里夹得太久,相纸的边缘已经有些褪色了。照片中央是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背景里的红拱门、气球和彩纸花炮昭示着它拍摄于某个大型典礼活动的现场。裴之久久凝视着照片里女孩的面容:微微翘起的嘴角,马尾辫,自信而谦逊的神情。
林羽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爸爸!”她叫道,“这是你!”
她指着照片上的男生,神采奕奕地看向裴之。
裴之点点头,凝望着身边的Q版林朝夕,又抓住林羽的手指往旁边移动了几厘米:
“这是妈妈。”
“妈妈!”
林羽的眼睛等得圆圆的,她索性举起照片,惊呼起来:“居然是妈妈——!”她同爸爸分享自己的震惊,“爸爸,我一直以为妈妈的头发是卷卷的!”
她的父亲摇了摇头,眼含爱意。
“这是她十七岁时候的样子,”他解释道,“那时候我们的高中不允许烫发——是的,”裴之看见女儿的惊讶,“那时候的妈妈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
“爸爸和妈妈认识得好早。”林羽感慨,“你们是高中就认识了吗?”
“我们小学就认识了。”裴之认真地说。
他伸手把女儿揽到怀里,伸手拿过那张照片,指给她看:
“阿栩,你看,这是爸爸妈妈的高中。”
那不是我遇见她的地方,却是我爱上她的地方。
“安宁市高级中学。”林羽一字一顿地念道,“爸爸妈妈的高中!”
她的个性里继承了林朝夕的好奇,裴之感觉到了她的兴奋。“爸爸,”她清脆地说,“妈妈那时候是什么样?她也喜欢数学吗?她也喜欢吃牛奶玉米片吗?”
“那时候啊……”
裴之少见地拉长了声音,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出一道等待解开的谜题,“阿栩,我记得,外公最近在教你读古诗?”
“嗯!《唐诗三百首》。”
“那我就用古诗回答了,好吗?”
“好呀,爸爸。”
裴之听见楼梯上传来动静,有人在呼唤他们的名字,那声音属于一个已经同他携手走过半生,以后半生也会同他一起度过的人。他人生的每处转折都有她的影子——她是他的光、他在初冬时节等待几个月的雪、他的伴侣,以及他的梦想。
“爸爸,妈妈在找我们。”
林羽拉了拉他的衣角,他牵着女儿站起来。
“我们去找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女儿的眼睛亮晶晶,神态与她类似。
裴之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知何处飘来一阵幽幽的香气,萦绕在书房里,淡雅,沉静。
他说:“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End】
裴林《无声告白》
——那本书为什么出现得如此凑巧?早一分,焦头烂额的夕妹或许根本不会有心思注意它;晚一分,已经完成数学训练的女孩早已返回安宁,同样会与它失之交臂。
我想裴之一直在看着朝夕——并非只有芝士世界的裴之,也包括草莓世界的他。
我穿过一个平行时空,从一张边缘写满不成系统解题思路的纸和一封打印的情书上看到你的怅然与失落、失望与无力、和你坚定的目光,你发誓要改变自己。
你不知道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在这里,你是参与者而我是旁观者,我无法改变或推动情节的变化、发展,但你可以做到。
我看到你一直在做。
“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穷极一生,存在能成为天才的概率吗?”
你问我的时候我们正走在一个菜市场里,...
——那本书为什么出现得如此凑巧?早一分,焦头烂额的夕妹或许根本不会有心思注意它;晚一分,已经完成数学训练的女孩早已返回安宁,同样会与它失之交臂。
我想裴之一直在看着朝夕——并非只有芝士世界的裴之,也包括草莓世界的他。
我穿过一个平行时空,从一张边缘写满不成系统解题思路的纸和一封打印的情书上看到你的怅然与失落、失望与无力、和你坚定的目光,你发誓要改变自己。
你不知道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在这里,你是参与者而我是旁观者,我无法改变或推动情节的变化、发展,但你可以做到。
我看到你一直在做。
“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穷极一生,存在能成为天才的概率吗?”
你问我的时候我们正走在一个菜市场里,你拿着一把糖炒栗子,而我拎着几个塑料袋的蔬菜。你的眼睛很亮,你一贯如此。
“我不知道。”我思考了一会,说。人们说我是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天才”,而我的确在某些领域具备天赋。虽然我也努力,但不同人的努力毕竟不同。
你的眉梢向下弯了弯,我想这或许不是你所期待的答复。
“——但如果你有朝一日知道答案,请务必告诉我。”
我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
如果是你,我希望你可以做到。
你的确一直在做。
我在“芝士世界”与“草莓世界”中穿梭——你是这样形容这两个世界的,是吗。我不能在你身边停留太久,所以我又一次离开。永川市的奥数教育程度非安宁可比,没有我给你讲题,我看到你走的很吃力。
你不止在做一件事:坚持数学;坚持编程和计算机的学习;你对包小萌伸出了手。你当然会这么做。我看到你崩溃,看到正午时分你在操场上捂住的脸,又看到你放下手臂,从包里拿出了编程的辅导书。
我向你伸出手,虽然你不知道。
我又打开了邮箱,里面是曾教授出的那道关于PNP问题的题目解答。邮件发送者是zhaoxi284。解答称不上完美,但已经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我又抬眼看着对面的你,你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伸手又取了一张A4纸。
建模大赛的其他人在另外几张桌子上研究问题,你抬头,向我投来一束询问的目光。
这个团队的其他人叫你“夕哥”,虽然最初你加入的时候他们谈不上信服,但时至今日,你已经是这个团队的主心骨。
昨天,你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过去,可以改变你”。我只是看你一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但其实我都知道。
谢谢你,林朝夕。谢谢你在前路无光时做出的努力。
不要放弃自己。无论何时、何事、何地。
你从张老师的手里接过试卷,笑容很灿烂。夏日空气里悬浮的尘埃晶亮,一如安宁市郊绿洲基地的夏季。
我想了想,拿起笔在书上添了一行字。
“一以贯之的努力,不得懈怠的人生。每天的微小积累会最终决定结果,这就是答案。”
就像你坚持不懈、惨淡经营,可以改变命运,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把书递给图书馆管理员,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到它。
《概率论与数理统计》
“Fisher线性判别函数?”
“完全解的分类?”
你听懂了我说的话。
“林朝夕。”
“嗯?”
我一直在。
Fin.
喻黄《雨》(四)
首章传送门:雨(一)
关键词:而立之年 破镜重圆
雪白的机翼从云层中滑出,暴烈的阳光一时间毫无保留地冲破了玻璃舷窗的阻碍,冲入了机舱。
刺目的亮光经由小桌板的反射照耀着机顶,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那里面必然包含着难以计量的紫外线。
身穿深蓝色裙装的空乘里走来走去,用甜美的声音提醒靠窗的乘客放下遮光板,以防被紫外线灼伤皮肤。走到第37排的时候她提醒了两遍,F座位靠窗的男旅客才像大梦初醒一般,猛地从发呆中回神,完成了空乘的指示。
空乘稍微有些担心,暗自决定等下要将这位乘客的座位号记在随身携带的便利贴上,提醒乘务长重点关照。
...
首章传送门:雨(一)
关键词:而立之年 破镜重圆
雪白的机翼从云层中滑出,暴烈的阳光一时间毫无保留地冲破了玻璃舷窗的阻碍,冲入了机舱。
刺目的亮光经由小桌板的反射照耀着机顶,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那里面必然包含着难以计量的紫外线。
身穿深蓝色裙装的空乘里走来走去,用甜美的声音提醒靠窗的乘客放下遮光板,以防被紫外线灼伤皮肤。走到第37排的时候她提醒了两遍,F座位靠窗的男旅客才像大梦初醒一般,猛地从发呆中回神,完成了空乘的指示。
空乘稍微有些担心,暗自决定等下要将这位乘客的座位号记在随身携带的便利贴上,提醒乘务长重点关照。
看年纪,坐在37F的乘客大概在三十岁上下,他穿着三件套西装,领带上还夹着一枚银色的领带夹。虽然表面上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并未对自己的问候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可这并不能掩盖他媲美明星的颜值与身上的典雅气质。——大概是在高校,或者哪家大公司工作吧?空乘如是想到,她已经在机组服务了两年,但这样的气质却绝不多见。
“先生,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她尽职尽责地探身过去询问,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
“啊?……不,没事。谢谢。”
黄少天落在小桌板上的目光动了一下,摇了摇头。
“可是您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回答他的是空乘人员担忧的目光,“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请随时呼唤我们。”
“……好,”黄少天绷紧的肩膀短暂地松了松,在空乘的眼里,这位帅气的青年才俊露出了一个活像苦笑的微笑,不怎么好看,“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飞机上没有网络,但黄少天全程都握在手里的手机并没像一贯那样退化成kindle或mp3。漆黑的锁屏打开后是他和文件传输助手的微信界面,纯白的底色上悬浮着十几个浅红的pdf文件,都是黄少天出发前急急忙忙从知网下载的相关论文。
候机时间颇长,他才起飞不久,就已经将所有下载了的论文全都粗略读完了一遍。黄少天上下拨了两下历史对话,一时间不知为何,竟然从眼眶里生出一股陌生的酸意来。
怎么会这样呢。
他保持着这个思考的状态一直坐着,却发觉最后自己所有能做的也不过只有反复诘问老天为什么会降下这样的灾难而已。他是无神论者,在国外呆了五年也没被那些一元二元的唯心主义思潮洗脑,此时却五味杂陈,心里装的全是宿命轮回善恶好报之类的字眼。
如果可以,真希望是一个梦啊……
黄少天心里这样寻思着,面上却控制不住地深深叹了口气。
手机界面上的知网论文还是打开的状态,随便一瞥就看见了“胰腺癌”“吉西他滨”和“PFS”等或与医学或与疾病紧密相关的字眼。那是黄少天所不了解的领域,并非由精密的机械齿轮与轴承所组成的仪器,而是有血有肉的、在搏动的鲜红血管和生命。
他又调出相册里母亲给自己发的体检报告来看,三线表印刷粗劣,宣判死刑的只有其中不起眼的几个字:“CA199值:200U/mL;正常值:37U/mL”——CA199是一种糖蛋白的名字,特异性存在于肿瘤细胞表面,由于对胰腺癌的敏感性最好,而被普遍作为胰腺癌诊断的标志物。
飞机仍然平稳地在云层上滑行。太阳在无知无觉中向西方的天际滑落,沉静安详得像是即将要迎接死亡。映在他小桌板上的光由明到暗,将半满纸杯的影子拉长、拉长,直到融入周边一片淡漠的阴影。
事到如今,说什么好像都已经无用。黄少天狠狠地握着手机,任凭手机壳的边缘在自己的手掌上刻下清晰的纹路。机舱里亮起了暖黄色灯光,舱门打开,属于G市夏天的暖风吹进,他脊背上立刻起了一层薄汗。故乡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围,即使在内心如同惊弓之鸟般痛苦彷徨的现在,风里熟悉的香味依然将他带回了曾经那些年里他在这里成长的岁月。
飞行模式一关闭,带有红色圆圈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浮起,如同水面下冒出的气泡。黄少天边走边匆匆瞥过那些无关紧要与痛痒的学校消息,姿势却在刷到最上端置顶消息框的时候停滞了。
那是他中午起飞前才刚刚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一朵粉色的花,备注是“妈妈”。
她早上才拿到体检报告,比黄少天更早地得知了自己身上的病症。黄少天上飞机前告诉了她自己的抵达时间,也交代过了让她在家里等他,然而女人却查到了他的航班号又找到了机场大厅。
她给儿子发消息:我来接你。
黄少天气急败坏地咒骂了一句。他心里本来就存着不甘、愤怒与担忧等种种情绪,现在知道黄母拖着病体一个人来机场,年轻的讲师又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似的挤在摆渡车里,心中莫名就平添了一阵空荡荡的无力感。
她其实与他一样执拗——或者不如说,他的执拗与她的,本来就是一脉相承。黄少天不清楚父辈的故事,他自小被母亲抚养长大,连“父亲”这句称呼对他而言都陌生得不行。
细细想来,似乎他人格中最尖锐、特别的一切都是沿袭自母亲——抛却那几乎成为黄少天一生阴影的行动,她真的对黄少天很好。即使他一直努力想要逃避面对和她的关系,也仍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黄少天记得她抱着年幼的自己去买糕点,记得隔着一道幼儿园的栅栏,她戴着草帽同自己招手的灿烂笑容。他记得那些自己未来考试而挑灯奋战的深夜是谁端来一碗红豆沙,又是谁对他说:“少天,学习不要太累呀,妈妈交得起择校费。”
他定了定神。出站口的人群熙熙攘攘,乍一听,连世界也变得混沌起来。机场的穹顶就像一个大音箱,他们都是产生白噪音的微粒,相互交谈、碰撞、消灭,化为灰烬。
黄少天用腋下夹着电脑包,皱着眉头用另一只手打电话。他在通讯录里输入“妈妈”,刚刚拨通就被人挂断。他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与此同时,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
“少天?”
将信将疑的声音,很小声的询问。但他听清了。
许多年没有得到过回音的呼唤。一个母亲。
他听清了。
母亲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依然穿着碎花的连衣裙,保养得很好。看到黄少天的目光,她惊讶而欣喜地伸出手,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黄少天怔怔地迎上那张多年不见的面孔。重遇的场景他曾想过许多次,可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情景。
“妈妈……”
他听见自己酸涩的、嘶哑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发觉那里蕴含的惊痛:
“你怎么……这么瘦了……?”
TBC
喻黄《雨》(五)
首章传送门:雨(一)
关键词:而立之年 破镜重圆
中山大学肿瘤防治中心的号码向来十分难挂,好在有互联网的帮助和叶修的手速外援,黄少天在当天上午十分幸运地抢到了医院剩余的号码。他昨晚将近九点钟才到家,虽然不想让母亲太过劳累而拒绝了她给自己做饭的请求,还是惹得黄母哭了一场,黄少天则坐着安慰她直到半夜。
新居是拜托老同学徐景熙帮忙挑选的,黄少天相信他的审美,事实上无论选址还是格局也都的确不错。两室两厅的格局,小而精致。
他并没有回G市定居的打算,房证上也写的是母亲的名字,完全是想要给她做养老用。然而黄母却还是布置出了一间儿子的卧室。黄少天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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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而立之年 破镜重圆
中山大学肿瘤防治中心的号码向来十分难挂,好在有互联网的帮助和叶修的手速外援,黄少天在当天上午十分幸运地抢到了医院剩余的号码。他昨晚将近九点钟才到家,虽然不想让母亲太过劳累而拒绝了她给自己做饭的请求,还是惹得黄母哭了一场,黄少天则坐着安慰她直到半夜。
新居是拜托老同学徐景熙帮忙挑选的,黄少天相信他的审美,事实上无论选址还是格局也都的确不错。两室两厅的格局,小而精致。
他并没有回G市定居的打算,房证上也写的是母亲的名字,完全是想要给她做养老用。然而黄母却还是布置出了一间儿子的卧室。黄少天拉开衣柜门的时候,看到了里面放了些自己高中时候的衣物和校服,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就连长久无人使用的床铺上也被人打理得没有一丝灰尘。
这个事实令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就在今天上午。他还在北方那个干爽清凉的S市给学生们讲题,短短十二个小时之后却已经回到了这个他曾发誓再也不会踏足的故乡城。路上三元里的城中村还和他记忆中一样纷繁杂乱,但人却已经不是过去的人,故事也不是从前的故事。街道上依然蒸腾水汽,窗外的树影摇动,沙沙作响。一轮皎白的月亮爬上半空,在他脚前的地板上投下树叶的形状。黄少天微微含了含肩膀,蓦然间,感到一阵巨大的疲惫袭来。
CA199不是机构体检的必查项目,是在癌症体检里才会追加做出的检查。几天前母亲在体检机构自己添加了癌症相关的检查,出结果之后才告诉黄少天自己患上了胰腺癌。
黄少天扶着母亲的肩膀,带着她走过肿瘤科外走廊里或蹲或坐的病人与家属。年近六旬的女士穿着一袭垂顺的雪纺裙子,裙摆处还绣着郁金香的花边。同儿子和周围人忧心忡忡的凝重神色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她的神情淡然得近乎轻松,仿佛这不是中国前三大肿瘤医院的肿瘤科走廊,自己也不是一个刚检查出身患恶性肿瘤的病人。
仿佛她只是世间最平凡的一个母亲,挽着自己的儿子,享受天伦。
黄少天坚持让医生开了全套的检查。即使穿白衣的天使已经说过几次“这个MRI的结果是可以被医院承认的”,他也强行忽略了医生的建议和母亲柔弱的抗议,坚持再复查一遍。
母亲向他投来一个了然且温柔的眼神,医生很默契地没有说话,黄少天却莫名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他松了松领口,皱着眉头,示意母亲跟上自己。
“少天,其实不用……”
“妈,”黄少天不容置疑地打断她,语速很快,像是再慢一点就会开始颤抖,“听我的吧。”
有人说,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见证了更多真挚的祈祷,黄少天想,在这个建筑里,其实就连眼泪都要比其他地方更多。出门之前他准备好了文件袋,用以装检查单和病历本,但随着处方笺一张张递出去,检查结果一张张收回来,他越来越发现自己试图逃避的,正是目前所有证据都会指向的那个共同结果。
“您是患者家属吗?先进来吧……你一个人进来。”
宣判来得如此平静,毕竟那是这间医院每天都会重演的结果。黄少天抿着嘴唇,手指紧紧地捏着文件袋,听医生叙述那些他不甚了解的“厄洛替尼”、“NCCN推荐方案”和“序贯治疗”……唯一能听懂的,就是“如果选择切除胰腺,生存期通常在一年左右,不动手术的话,可能只有三个月。”
“我母亲现在可以动手术吗?”黄少天声音干涩。
医生沉吟了一下。
“目前看来是可以的,”她翻开其中一张报告,指给黄少天看上面一个不大的白色区域,“你看,现在病人的肿瘤还只是局限在胰头的部分,还没有转移,是可以手术的。”
“手术之后会更好吗?”
“不敢肯定,但……”医生轻轻叹了口气,窗边一株绿植随风摆动,“我们会尽力。”
母亲被医生叫进办公室谈话了,黄少天靠在办公室的门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头的汗。中央空调平和地送出气流,吹得他有些后脊发凉。
完全按照医生的指导,他准备给母亲安排住院,这段时间让她养养身体,择日手术。尽管表面上她看起来还很有精神,但是各项身体检查的结果却忠实地表现了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幸好自己在国外住的那些年已经学会了做饭。黄少天长出一口气,苦中作乐地想到,胰腺癌病人需要清淡而精心的饮食,如果不是还有自己在,换成任何护工都做不到。
一个母亲拉着孩子的手从他面前经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黄少天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查找起了系主任的电话。每学期结束的时候事情都很多,监考、判卷、做下一年的科研计划……虽然在期末这么紧张的关头请假不太合适,但母亲的病来得这么急,他也只能当一次临阵的逃兵了。
系主任的假给得很痛快,毕竟是从他本科阶段就一直带他的导师,早已将黄少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黄少天的手在联系人界面“苏沐秋”的名字和“叶修”的名字之间游移了一秒,最终还是打给了叶修。
他讲了目前的状况,悲哀地发现对方很少见地变得正经了:
“现在是打算做手术?”
“是,我是这么想的。”
黄少天走了几步,靠在医院走廊的窗户旁边。夜色正在降临,走廊灯在暗淡的玻璃上映出他的身影,他听见叶修那边人声嘈杂,门开了又关,又安静下来。
“医生安排好了吗?”叶修声音严肃。
黄少天有些微的怔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等会去给她办住院,手术打算缓几天。”
医生办公室的门开了,母亲在左右张望。黄少天用手肘夹着文件袋,边向她招手边走过去:
“妈,这边……嗯,老叶,动手术的事我过两天安排……你懂?你懂啊?那我到时候咨询你……嗯,好,再见。”
母亲先走了过来,停在黄少天的身边看他。
眼神沉静。
“妈。”黄少天收起手机,“走了,去办住院。”
他已经想好了之后这两个月的安排,学校和工作的事,都需要先往后推了。
令他惊讶的是,面前的女士并没有跟随他安排的步伐,而是摇了摇头。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黄少天听清了。
“少天,”他听见这个柔弱了一辈子的女人说,“我的决定是,不动手术。”
“……为什么?”
“拜托了,请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吧。”
TBC
喻黄《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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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而立之年 破镜重圆
天空逐渐阴下来了,这个炎热的热带季风城市正迎来又一个七月初的阴沉傍晚。医院门前卖糖水和小吃的摊贩发出短暂的骚动。一位摊主抬头看了看天,随即沉吟一瞬,弯腰从车下的小柜子里拖出了挡雨的塑料布,铺在了车顶。
黄少天面无表情地在中肿一楼的雨搭下站了一会,任凭雨前凉爽的风猎猎吹动他风衣外搭的衣襟,一动不动。巡视的护士走过来,看到他手里提着明显是装着饭盒的环保袋也明白了几分。她在黄少天身边走了几个来回,端详了青年的脸,最终还是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说出了请求:
“您如果不进医院的话,麻烦不要堵门,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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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而立之年 破镜重圆
天空逐渐阴下来了,这个炎热的热带季风城市正迎来又一个七月初的阴沉傍晚。医院门前卖糖水和小吃的摊贩发出短暂的骚动。一位摊主抬头看了看天,随即沉吟一瞬,弯腰从车下的小柜子里拖出了挡雨的塑料布,铺在了车顶。
黄少天面无表情地在中肿一楼的雨搭下站了一会,任凭雨前凉爽的风猎猎吹动他风衣外搭的衣襟,一动不动。巡视的护士走过来,看到他手里提着明显是装着饭盒的环保袋也明白了几分。她在黄少天身边走了几个来回,端详了青年的脸,最终还是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说出了请求:
“您如果不进医院的话,麻烦不要堵门,好吗?”
黄少天下意识地回头,露出了一个有礼貌且疏远的微笑。他依言走开几步,走到台阶一侧的花坛边上,复又停下。花坛里盛开着大片橙黄色的非洲菊,这种属于阳光的花朵在阴霾的天气里和环境是如此不搭——黄少天一边直勾勾地看着那些野蛮生长的花朵,一边在内心抨击着自己怎么还有心思观察花朵。
实在是太累了。
装有白灼菜心和西红柿炖牛腩的饭盒拎在他手上,随着时间推移,持续用重量彰显着存在感。另一个饭盒里装的是米饭,来自东北黑土地的“乳玉皇妃”。这种米特别好吃,他自己即使一个月能挣两万的工程款也是舍不得吃的。然而胰腺癌本身会让人食欲减退,母亲有胃口吃的东西少之又少,唯有这个米能让她多吃一点。既然如此,黄少天很乐意花这个钱。
手机叮铃一响,黄少天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花坛侧面斑驳的大理石上,点开了苏沐秋的头像。PDF文件是黄少天所教班级学生的成绩单——这群孩子比黄少天想得要优秀,期末一个都没挂。黄少天强颜欢笑似的勾了勾嘴角,随便挑了两个“拇指”和“抱拳”的emoji表情给苏沐秋发过去,又填上一句“谢谢大苏,辛苦了,回S市请你吃饭。”
把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他忽然感到左手手心一丝湿润的触感,用右手一抹开才发现是红的。
像一棵树在落雨之前缓缓倒在布满荆棘的荒原,黄少天一寸一寸地低下头,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手心里横亘的伤口。它不深也不长,只是横着划开了他的掌纹。原本调和的纹路在鲜血的浸润和扰动下洇开了,形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图腾。
风从他身边刮过。没带来什么,也带不走什么。
距离黄母的确诊已经过了一周,那天下午母亲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手术,黄少天和主治医师商量后轮番上阵,也没能改变一丝女人的固执念头。
中肿走廊里的惨白灯光险些令黄少天抓狂。他耐着性子,一遍遍地思索,先是给以为母亲是害怕手术不成功而给她打气,在得到否定答复后又转了脑筋,询问女人不想做手术的根本原因。黄母坐在医生办公室外的等候椅上,神情平静而声音温柔,黄少天得到的回答却自始至终只有:“动手术需要开刀,开刀需要划破身体,我会变得不好看。”
这次连主治医师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好说歹说,或许也是因为黄少天连续几天没睡好的面容过于憔悴清减,黄母最终还是在医生和儿子的共同坚持下同意了入住住院部的床位。三四十岁的医生悄悄将黄少天叫到外面,叮嘱他这几天一定要做好自己母亲的思想工作。
“你妈妈的病还可以通过手术治疗,你这两天千万要和她好好说说。”天使戴着眼镜,眉宇里有见惯生死却依旧珍视生命的怜悯,“病人如果坚持拒绝做手术,无论是医生还是家属都不能强迫手术。但胰腺癌,”她短短沉吟了一下,“本身就是非常容易转移的癌种,如果现在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未来或许会更痛苦。”
黄少天重重点了点头。
“这两周就先进行姑息治疗吧,病人的精神虽然不错,但还是出现了一点黄疸症状。无论是做手术也好,”医生轻轻叹了口气,面露不忍,“还是不做手术、选择放化疗也好,都得先把黄疸降下来。”
仿佛是看出了黄少天内心的沉重,医生轻轻拍了拍青年瘦削的肩膀:
“病人配合治疗的话,总能减轻不少痛苦的……”她抬头看了看远处,住院楼里走廊宁静,周围没有哭泣声,“我们院资历最老的教授出国开会了,下周才能回来,如果想做手术的话,到时候就请叶教授来做手术吧。”
黄少天目送着医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余光看到门里的母亲拿起了护士刚刚送来的病号服在身上比划。她微微撅着嘴,好像在埋怨病房里没有镜子,或是服装不太勾勒身形。
这些话,想必医生刚刚也已经和母亲说了。黄少天垂下眼帘,按下病房的门把手。母亲虽然性格柔软敏感,却并非听不了真话的人,医生和黄少天说的不手术的后果,一定也曾和她字字道过。
然而她还是坚持选择了不做手术,个中原因,黄少天模模糊糊地能够感觉到,但所有的证据都不足以支撑他说出假设。他是彻头彻尾的理科生,连实验中做出假设的环节都需要事实依据,此时面对那些模糊的、雾一般笼罩在窗上的影子,也只有听之任之的份。
母亲会抗拒手术,黄少天是一直知道的,然而却从未想过会抗拒到这种程度。
医院的食堂不合母亲的口味,因此这些天,黄少天一直保持着每天“做饭——送饭——回家——做饭再送饭”的生活方式。手机相册的截图里全是菜谱,下厨房APP里也收藏满了适合病人吃的清淡饮食。他虽然一直在学校吃食堂,然而真正做起饭来却丝毫不含糊,短短几天,癌症病房的住院部就已经流行起了“x床那个阿姨的儿子又孝顺做饭又好吃”的传闻。
然而……
风还在刮,阴沉沉的雨即将落下来。黄少天低头看了看手心的伤痕,那是他今天下午母亲吃完饭后、被她床头玻璃花瓶的碎片刮的。
他早早就加了主治医师的微信,下午她来查房的时候,恰好也就通知了黄少天叶教授已经回来,如果想要手术则可以准备手术的消息。黄母这些天的黄疸控制得不错,黄少天饭后收拾饭盒的时候也就顺便提了一句。这些天他一直不遗余力地给母亲科普胰腺癌手术的知识,为此甚至还跑到打印店打了几篇论文出来,然而提议却仍然遭到了母亲坚定的拒绝。
黄少天自嘲地笑了笑,在中肿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风带来尘土的气息,他想起方才在病房里的激烈争吵、试图压过对方的叫喊声——以及被母亲一把拨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花瓶。
那里面还有一朵花呢……
雨终于落下来了,世界变得模糊。黄少天把饭盒扔在一边,将头埋进膝盖里。这动作暂时隔绝了雨声和喧嚣,只有雨滴砸在他后背上。
砸就砸吧,黄少天自暴自弃地想。他咬紧嘴唇,盯着脚前面的一块地面。慢慢地,视野的边缘开始发白、模糊——像雨落在荒芜的城市里一样,他的眼泪落在地面上。
自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雨越下越大,他听见远处有人在喊着“下暴雨了!”——真的下暴雨了吗?他分明坐在露天的台阶上,可是后背却连一点雨都感觉不到。
黄少天抬起头,甚至懒得擦干脸上的泪痕。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皮鞋——对上班族而言很普通的着装,整洁,儒雅。有人在他的头上撑了一把伞。
那人站在几级台阶之下,眼神温和而平静,就像黎明时分寂静的大海。
他“腾”地站起来,甚至因为重心不稳而险些摔倒。对方伸手扶他,他慌忙地说“谢谢”,又手忙脚乱地抬起衣袖,试图抹干自己眼角的泪痕。
透明雨伞的另一端,他看见了那张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脸。
“……喻文州?”
TBC
2020 年终总结:心怀理想,前途坦荡
前两天在B站看到《一只猫和一个快要倒闭的广告公司》最终话,得知由于始终没有创造很大的收益,这个子公司的项目即将停止。原本属于这个项目的工作人员被召回总部,银渐层小白被人领养,猫咪钱理想也被主管带回了家。这是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虽然土豪说着以后这个账号还会发一些钱理想的视频和动态,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视频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告别。
退出播放后,我看到和猫住刚刚获得了百万粉丝的小电视奖章。两条相似up主内容迥异的作品以这种方式连在一起,顿时让我想起“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我为和猫住高兴的同时也为钱理想难过。然后我突然想到,其实这也是2020年的一个写照:生活给...
前两天在B站看到《一只猫和一个快要倒闭的广告公司》最终话,得知由于始终没有创造很大的收益,这个子公司的项目即将停止。原本属于这个项目的工作人员被召回总部,银渐层小白被人领养,猫咪钱理想也被主管带回了家。这是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虽然土豪说着以后这个账号还会发一些钱理想的视频和动态,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视频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告别。
退出播放后,我看到和猫住刚刚获得了百万粉丝的小电视奖章。两条相似up主内容迥异的作品以这种方式连在一起,顿时让我想起“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我为和猫住高兴的同时也为钱理想难过。然后我突然想到,其实这也是2020年的一个写照:生活给予坎坷,给予喜悦,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我们能做的都微乎其微。
如此催生了这篇年终总结。
墨者告诉我,2020年我一共写了33.8万字,这个数字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大概是20万左右,没想到还多出了这么多。一年里出了4个本,其中3本都是无料,此外还做了2次无料活动。自写作开始直到现在,20年是我产出最多的一年。也正是在这一年里,我终于认清了写作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也是唯一想做的事。
我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被人说作文“美而空”。当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既然我写的是缺点,那旧事重提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印象里我写作文一直很美,老师也说我写得美。他们让我在家长会上代表班级读作文,我当时应该是很开心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家里人就总是说我的文章“空”,说我“没有真情实感”——这个评语困扰我很久很久,贯穿了小学和初中全程。幸好高中不写记叙文了,否则估计会一直评价到高考。我曾经为此十分郁闷,也并非没有想过反驳。只是,单论写作这个领域,他们实在比我权威太多。
生在一个全家都是文艺工作者的家庭,真的很不容易。这话说起来像凡尔赛,但只有真正在那个环境里生活过才会明白个中滋味。我16年开始写作,动笔最初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人的期待:竭尽全力写作,去写得简洁、真实、动人。
后来才明白,写作和生活一样,都是为了自己。
也仅仅是为了自己。
写作是个很庄严的事,在庄严之外,它同时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事。
2020年我尝试了很多以往不会做的选择,走了许多不会走的路。一方面是因为大病初愈的有意放纵,另一方面也是情感代偿:如果一个人已经失去一切,那么无论再失去什么都没有关系;如果一个人本来就是孤身一人,再怎么飘零也不过是孤身一人而已。这个过程里我抛弃了许多东西,唯一没有抛弃的是写作。甚至可以说,它是我生病前后,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喜欢的事。唯一一件在我剥离附着在上面的他人的意愿后,我爱之更甚的事情。
一月份我病最重的时候,几乎以日更的状态写完了《博斯普鲁斯沿岸》的第一部。二月主要写短篇,我最喜欢的伞修《空山雨》跟《额尔古纳河》都是这时候的作品。三月份主写裴林,建了自己的读者群,和一群热爱评论鼓励我的读者一起见证了我本年度最满意的BG作品《屋塔房》的出生和《犹到梦魂中》本子的面世。
四月到六月是属于伞修的季节。北国之春,莺飞草长,年年康复了,长了些肉。大猫和我经常去彼此家里学习和读书,我坐在她的阁楼上码字,看她读那些艰深晦涩的文艺学著作,偶尔上网查资料。我拿了几个offer,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意,却也因此对未来和自己的能力有了信心,因此将写作当成了那时的主业。
《熠熠》《橘子海》《七月的星期天》,很难说这三篇伞修作品我更喜欢哪篇,因为我在他们身上倾注过同样的心力。《熠熠》是构思了有半年的作品,大纲完善,一气呵成;《橘子海》则承载了我所有对原著的理解和爱意,文章看似在写苏沐橙,实则字字句句都隐藏着伞修的点滴;《七月的星期天》成文最为艰难,它不仅是我从未写过的悬疑题材,更是发生在我并不了解的法国。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我用来查资料的时间至少是码字时间的三倍,而在写完以后,我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一个野生的巴黎和马赛专业导游。
所有的作家都热爱自己的作品,但没有一个作家热爱写作的过程。
七月,天热了起来,我终于启程向南,孤身一人来到帝都,开始身为社畜的生活。
我那时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其实都不太能承受得了这样选择的后果。然而仿佛冥冥中有所预感,我知道如果想要做出改变,最好的方式就是抓住现在。七八月份我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在上下铺的包围里坐在床上码字,有时因为感到委屈而哭泣,哭完了再擦擦眼泪接着写。尽管那时能写的东西不多,但它作为我生活中唯一没变的内容,还是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社会与生活,这二者会改变人很多,因此八、九、十这几个月对我而言同样意义深重。很难想象一个曾经有一点声响都睡不着的人会变得在哪里都能轻松入眠,也很难想象一个在家时为了不做饭宁愿饿肚子的人会开始按时吃饭、每天买菜。工作和生活里我遇到很是挑战的对象,有些是难缠,有些是胡搅蛮缠。打起精神去搞定他们很是成为了我一段时间内的功课。那时都不容易,好在已经安然完成。
和同是职场新人的朋友交流,她说:生活磨平了我的棱角。我们笑起来,但我并不认同这句话。生活从未将我磨平,我的性格一如往昔,只是我比任何过去的时刻都要坚定——如果说这曾经是我的梦想,现在它已经成为了我的承诺。
从秋天到冬天一直在忙这个,再次拿起笔写作是在十一月份。喻黄的朋友们做了一本合志,我被邀请负责题字部分,可是单单只是写字真的心痒痒,于是我就成了合志写手的一员。
《比如摇滚与写作》,我对它虽然不是非常满意,但它已经是我当时能做到的最好了。三次元和二次元像一个跷跷板,我在跷跷板上反复横跳,逐渐产生想法想要找到平衡的位置。这个动作不是很容易,因为之前我没做成过,但我正在做。如果说二零二一年有什么想达成的愿望,我会说是这个。
年关将近,站在年底回首这一年,有一直陪着我的老朋友,也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新朋友。感谢大家的陪伴,也为受到的宠爱而欣喜。希望明年也同样能够用文章陪伴大家,能够用文字结交新朋友。
最后,祝愿大家心怀理想,前途坦荡。
芙蓉
2020/12/28 于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