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藕饼】他不会暗恋我吧?!(六)
*校园现pa,全程无虐
*搞笑为主,撒糖为辅
*互相以为对方是基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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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小伙子,你猴哥的办法神不神?”孙悟空靠在天台栏杆上嘚瑟地抖腿。
哪吒仿佛还沉浸在昨日脸红心跳四周都是粉红泡泡的大型心动现场中,感觉敖丙那句话越想越上头。
他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神啊,神得一批!”
神得他自己把自己都搞定了。
“当真?你那小同桌什么反应?”
哪吒拼命抑制翘起的嘴角,后面干脆不忍了,嘴角差点龇到太阳穴:“卧槽他醋劲儿真的好大哦!拿着我的...
*校园现pa,全程无虐
*搞笑为主,撒糖为辅
*互相以为对方是基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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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小伙子,你猴哥的办法神不神?”孙悟空靠在天台栏杆上嘚瑟地抖腿。
哪吒仿佛还沉浸在昨日脸红心跳四周都是粉红泡泡的大型心动现场中,感觉敖丙那句话越想越上头。
他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神啊,神得一批!”
神得他自己把自己都搞定了。
“当真?你那小同桌什么反应?”
哪吒拼命抑制翘起的嘴角,后面干脆不忍了,嘴角差点龇到太阳穴:“卧槽他醋劲儿真的好大哦!拿着我的情书疯狂地撕呀扯呀,我他妈都惊呆了!”
“我问他干嘛这么做,他说他不允许我先脱单……靠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天雷剧情!”
“龟龟,那你还笑的这么开心。”
被孙悟空这么一嘲,哪吒的笑容渐渐消失,表情逐渐严肃。
“有件事,虽然我本人并不是很想承认……”
他靠在栏杆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其实,敖丙给我来这么一出,我潜意识里还是挺高兴的。”
“哦?”
“猴哥,也许你说得对……哎呦喂这破事我跟你也说不清!”
哪吒真的不懂自己怎么弯得这么猝不及防。
“喜欢这种事情,当它悄然滋生的时候,原因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孙悟空熟练地背出了当年抄过的青春疼痛文学摘录。
“既然你们已是两情相悦,你何不找个机会捅破那层窗户纸?”
哪吒想了一会儿,果断摇头:“不行,那憨批态度这么迷,我一主动就显得我cheap又easy。”
“就算要告白,那也得他先,明明是他来招惹我的!”哪·死要面子·吒如是说道。
孙悟空笑得满地找头,笑完后又不禁感叹,果然还是年少时的恋爱最动人,没有名利驱使,没有机关算尽,只有至真至纯的青涩和喜爱。
他忍不住揉了揉哪吒羞炸毛的脑袋,感叹岁月:“年轻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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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去学校的路上,敖丙坐在车里平白无故地打了个喷嚏。
他拒绝了司机递过来的外套,潜意识里觉得可能有人在背后bb自己,于是脑子里一闪而过某个人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敖丙以为哪吒这次又要跟自己闹掰了,苦思冥想一整晚也没能整出个万全之计,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对方不仅没有生气,还掏出圆规将之前亲手画的三八线给杠掉了,问他话他就笑而不语,一早上神经兮兮的。
敖丙想得正出神,余光瞟到马路中间趴了只小黑狗,有辆轿车正迅速朝它的方向开过去。
他吓得一秒回神,心中都准备好为这只小狗默哀了,突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路的另一边冲了过来,眼疾手快将小狗捞进怀里打了个滚。
轿车呼啸而过,车轮堪堪压过那人的衣角。
这身影敖丙可太熟悉了。
“——快停车!快!我要下来!”
哪吒滚了一身灰,喘着气看了一眼怀里的小黑狗,还好无大碍,就是后腿流了点血,应该是在地上蹭破的。
他的右手掌也蹭破了一大块,糊了满手的血,沾了灰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传入哪吒耳中,他一下子忘了疼痛,抬起头就瞧见敖丙那张惊魂未定的脸。
如果此刻有心电图,李某人的心跳波动应该能形成一条喜马拉雅山脉。
“敖敖敖敖敖丙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敖丙盯着他血糊糊的手掌和缩在他怀里呜咽的小黑狗。“我以为你差点……不说了,快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哪吒扯出一个笑容,他要是歇逼了这文还不得提前完结。
“我还行,就是手上蹭破了点皮,附近有宠物医院吗?先看看这狗要不要紧。”
“有的,我家车过来了,我送你们去。”
哪吒看了眼满是灰尘的校服,犹豫了一下。
“没事的,走吧,时间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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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们匆匆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是迟到了。
敖丙干脆课也不上了,拉着哪吒直奔学校医务室。
“哇,你个学习委员带头翘课可还行。”
“无妨,你手上的伤口要及时处理,到时候我会去跟老师补假条。”
被敖丙拉着另一只手腕的哪吒走路都有点打飘,辛亏他走在后面的,不然完全红透的耳廓就会被一览无遗。
手腕上暖暖的触感宛如一条涓涓细流,淌过他每一根涌动的血管,又像一条蜿蜒的藤蔓,缓缓缠绕上他躁动不已的心脏。
他甚至想直接牵住敖丙的手,与对方十指紧扣。
——哎使不得使不得!李哪吒你要矜持!要矜持!
在被校医处理伤口的时候,哪吒顿时没心情去脑补那些风花雪月了,这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嚎成了尖叫鸡,但今日不同,敖丙还在旁边看着呢!
为了不在心上人面前丢脸,哪吒只得咬牙忍痛,额头上不一会儿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还好吧。”敖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哪吒差点就叫出来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抹了把汗,故作镇定:“老子……还行。”
“……”
“哎我就是没想到那狗的腿竟然折了一只,怪我没发挥好。”他企图岔开话题转移敖丙的注意力。“还麻烦你垫了那么多医药费……等我下个月发了生活费再还你吧。”
“不用不用,没什么的,你…你已经很厉害了。”
哪吒舍身救汪的行为让他在敖丙心中的地位一下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敖丙觉得他妹妹说得很对,之前是他对哪吒的熊孩子形象先入为主了,根本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人就已经带上了偏见。
后来他才发现,哪吒虽不学无术,却善良勇敢,虽调皮捣蛋,却率真可爱,虽浪得飞起,却稳得一批。
不愧是他妹妹,看男人的眼光真准,他也同样很欣赏这样的人。
从没有认真交过一次朋友的敖丙突然心动了一下。
他看着哪吒大大的眼睛,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这个人以后说不定真的能当上他未来的妹夫,成为他最好的朋友呢。
TBC
饼饼是真心想跟吒哥做朋友了哦,吒哥你要坚强!
顺带一提,小黑狗最后被杨戬收养了~
【藕饼】真没谈?
魔童藕饼,伪校霸藕x模范生丙,迟钝男高,5w字一发完,HE
丙的两个哥哥存在只参考电影台词提及,无明确姓名及设定。
太乙端着保温杯,咽了一口茶叶水,又问了一遍:“啥子?”
“李哪吒,老师,”鹿童一脸复杂,“你们班李哪吒好像早恋了。”
鹿童是一班的,李哪吒是二班的,太乙是二班的班主任,就算鹿童是学生会里管纪律的,告状告到隔壁班,也实属多管闲事。
然而就算真谈了,那也不是什么塌天大祸,太乙没当回事,将保温杯放回办公桌上,摆摆手:“不可能,你要说别个还有可能,哪吒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边,他懂啥子。”
办公室其他几个老师也都把椅子转过来,饶有兴致地聊起天:“二班小霸王...
魔童藕饼,伪校霸藕x模范生丙,迟钝男高,5w字一发完,HE
丙的两个哥哥存在只参考电影台词提及,无明确姓名及设定。
太乙端着保温杯,咽了一口茶叶水,又问了一遍:“啥子?”
“李哪吒,老师,”鹿童一脸复杂,“你们班李哪吒好像早恋了。”
鹿童是一班的,李哪吒是二班的,太乙是二班的班主任,就算鹿童是学生会里管纪律的,告状告到隔壁班,也实属多管闲事。
然而就算真谈了,那也不是什么塌天大祸,太乙没当回事,将保温杯放回办公桌上,摆摆手:“不可能,你要说别个还有可能,哪吒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边,他懂啥子。”
办公室其他几个老师也都把椅子转过来,饶有兴致地聊起天:“二班小霸王啊?不是不打架了吗?”
“那就是有进步嘛,孩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谈个恋爱很正常。”
“对,我记得他短跑挺厉害,年前校运动会拿第三呢。”
刚来的实习大学生问:“第一第二是谁啊?”
“第一在这儿呢,”太乙笑眯眯的,指指面前的好学生鹿童,“第二名和哪吒其实是并列,你说巧不巧,短跑用时一模一样,一秒都不差,我记得宣布成绩的时候他俩是不是还打了一架来着?——鹿童啊,你回去吧,这事我晓得了,回头我问问他。”
真能问出来?鹿童欲言又止,让好脾气的老师们劝回去了,办公室门一开,鹿童先侧过身让了让,外边的人有礼貌地道谢,抱着一摞快要挡脸的练习册走了进来。
太乙喏了一声:“这就是那个第二名。”
敖丙被点名,又被作业遮挡了视线,就歪了歪头,露出半张脸:“老师,您叫我吗?”
几个实习大学生的眼睛蓦地睁大——好帅一张脸。
太乙招呼他:“哎,敖丙,你过来,有个事问问你。”
敖丙应了一声,先把练习册抱到太乙对面的办公桌上,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和那么厚一摞作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他走过来站定,声音温和:“您说。”
太乙问他:“我记得你跟我们班哪吒关系很好,他最近谈恋爱了?”
听到前半句,敖丙点点头,到后半句,他一愣,茫然地摇头:“没有吧,还是跟以前一样。”
太乙是个信任学生的好老师,听他这么说就完全放下心来:“哎呀,我就说嘛,行了,那就没事了,你回去吧。”
敖丙很有礼貌地答应着,轻轻开门,轻轻关门,又获得老师们此起彼伏的感叹和夸赞,说申老师教到这个学生真是好幸运云云。
实习大学生则在后边问:“什么叫跟以前一样啊?”
“食堂排队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迟到翻墙一起,闯祸都是双数,唉,”太乙抓着艾灸锤拍打自己的肩膀,“整天跟双筷子似的,拆不开噻。”
但是要说哪吒和敖丙是一双筷子,似乎也不太准确。两个人往那一站画风都不对个儿,只是两张脸都好看,高一入学的时候就冲上学校贴吧点击率第一,学生们锐评他俩一个属于●佩,一个属于起●,但不管怎么评价,他俩都没有被放在一个分类里。
就像太乙说的,俩人高一运动会结束的时候打了一架,上了他们这个高中还有精力打架的学生可不常见,更别提打到级部主任跑来拉架。当时场面鸡飞狗跳,打架的、拉架的都乱成一锅粥,级部主任是个小老头,个子太矮,在混乱中跟着挨了两巴掌三拳头,鼻青脸肿让人给架走了。
第二个周一开大会,两个人在全校面前念检讨,大喇叭滋啦滋啦响,把两个清亮好听的声音卡成电子狗,所有人在旗杆下入定,刚开始还有女孩子打量台上的两个大帅哥——就算穿着麻袋似的校服,那也还是两个大帅哥,但是很快大家就开始不耐烦了,因为敖丙的检讨书语句流畅,感情真挚,但是太长,像高考范文。
一边的申老师张嘴几次试图打断都没成功,硬生生让他念完了一大半,太乙看不下去说你到底想说啥子,哪吒捏着那张纸切了一声,说他就是纯结巴,被太乙一拳锤到脑壳上,哪吒嗷一嗓子,让昏昏欲睡的操场清醒了一分钟。
敖丙听见哪吒叫唤那一声转过头来,借这个机会,申老师得以成功打断敖丙的范文检讨书。换哪吒走到前边念,他倒是干脆利索,三两句话念完了事,拯救了一操场哈欠连天的高中生。
大会主持人说完请各班老师有序带回,大家都聊着天往回走,敖丙在十二班,同学们问他你刚才是在担心哪吒吗,敖丙说那也没有,不过我们和好了,以后不会再给学校添麻烦了。周围同学一片惊诧,说这么容易就和好了?怎么和好的?
敖丙说:踢了会儿毽子,聊了会儿天。
哪吒也这么说的,但是没人信,这人一看就是犟种,怎么可能踢个毽子说两句话就往事一笔勾销了?哪吒说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以后不打了,我们好得很。
高一,正是还没有被繁重学业毒打的年纪,哪吒这句话刚说出来,不到半天就在各班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传到最后听起来还算靠谱的就剩后半句,就是哪吒说他和敖丙好得很。
什么好得很?什么关系就好得很了?有一部分学生开始把他俩分到一类里,什么●佩、起●,通通打入晋●。
但是哪吒这个看似很不好惹的犟种,竟然真的安安生生地开始上学了,打架是偶尔的,迟到是经常的,串班是每天都会发生的。
二班在三楼,十二班在对面四楼,哪吒每天都不辞劳苦,搬着自己的凳子爬四层楼去敖丙班里上晚自习。十二班是单人单桌,两个大男生挤在一起,腿都伸不开,申老师指着那串班的犟种你了半天,终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该……该回哪回哪去,快走、走。
犟种转着笔,睨着申老师,说:我又不是来打架的,写作业不行?
就不走。
申老师最后怒而告状,让太乙把人领回去,太乙说咱们兄弟俩认识多少年了,我把我课件资源都共享给你,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哪吒在你那儿还能写点像样的作业噻,在我们班就只睡觉。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了,可见两个老师都很善解人意。哪吒变成了十二班编外人员,偶尔还帮忙打扫个卫生,被同学们一堆夸,说你这效率感觉像长了六只手,太牛了。
哪吒开心的同时还很惊讶,说有那么好吗,我从小被骂到大的。
于是舆论又改了方向,贴吧论坛里好多人开始帮哪吒说话,说他其实很乐于助人,学习也不错,纪律也不错,虽然长了一张校霸脸,实际上会老老实实坐下写作业,配图是他窝在课桌旁边奋笔疾书。
课桌另一边就是敖丙,也在奋笔疾书,俩人脑袋对脑袋,写得很认真。
串班这事就又被翻出来,一波人说他仪态懒散、面露凶相、黑眼圈太重,一看就知道肯定经常熬夜,作息不规律,饮食不健康,另一波人说可是他意志坚定、内心强大、心地善良,他挺好的啊!
热评第一信誓旦旦:保真,这话是敖丙说的,敖丙是谁?那可是十二班、乃至整个高一最优秀的学生。
老师们不管学生的八卦,太乙更不往心上放,鹿童跟他说哪吒早恋,他一个字都不信,既说早恋,那对象是谁?不可能的嘛!
不料隔天,十二班编外人员就被主任拎到办公室来罚站。
老头下了四楼又爬三楼上来,累得气喘吁吁,当然也可能是气的,两个班主任被一顿数落,老头走了,太乙照例给哪吒一拳头,申老师才真是锅从天上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哪吒旁边的敖丙,他的得意门生——怎么也跟这小子一起来了?
敖丙满脸抱歉:晚自习吃饭,被主任抓了。
原来是哪吒晚饭没吃,端着碗泡面去十二班吃,可是班都串了,主任会因为一碗泡面这么生气?直觉告诉太乙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便接着问:“除了泡面呢?”
“没了啊,”哪吒拧着眉毛,“就吃了几口,老寿桃就进来了。”
太乙木着脸忽略了那个称呼,换了个问法:“泡面是吧,咋个吃的?”
哪吒满脸写着你这什么废话,说:“用叉子啊,难不成用手抓。”
好像是问不出什么了,太乙叹气:“那你不能出去吃迈?反正不在咱们班,那就在走廊噻,净给人家添麻烦。”
哪吒还挺聪明:“去走廊吃那不是被抓得更快!”
“也是……不对,你确定就这样?”太乙循循善诱,“咱们把前因后果搞清楚,争取不被通报批评,不写检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对不对?”
在哪吒和敖丙完全不同的陈述风格中,一办公室老师终于拼出了来龙去脉。最开始确实是哪吒没吃晚饭,买了一大堆零食回来,在敖丙的质问声里献宝似的从校服里掏出来给他。
“看,芝士味薯片!”
当时已经上课了,敖丙压低声音说:“小点声……你晚上就吃这个?”
在敖丙很有些不赞同的目光里,哪吒又从校服里子里抓出一包虾条。
膨化食品的包装袋很容易发出噪音,第一节晚自习还有很多人在写作业,后排也有人补觉,敖丙本着不能打扰同学的原则,接过薯片和虾条轻拿轻放,塞进桌洞,结果哪吒又拿出一包洋葱圈。
麻袋校服虽然长得像麻袋,但归根结底不是真麻袋,也不知道哪吒究竟怎么把这些东西都装进校服里边去的。总之在敖丙逐渐从不赞同变为震惊的眼神中,哪吒又拿出了两盒牛奶、一盒芝麻海苔脆、一长串玉米小香肠、还有三个卤蛋。
要说敖丙也算是刻板印象里的乖学生,但是面对拿零食像变戏法似的男同学,他的眼神又逐渐从震惊变成冷静,还能开个玩笑:“别说,你还挺适合穿琵琶袖。”
“装东西吗?”哪吒一秒听懂了,低声笑着问他,“以前是什么印象?”
敖丙想了想:“无袖马甲?敞怀那种。”
说着两人憋着笑,像接力运东西似的,一个拿一个接,把那些甜甜咸咸的零食通通塞进桌洞里去。
这样运了一会儿,哪吒从袖子里抽出最后两个海盐真知棒,递其中一个给敖丙,自己拆了一个正准备吃,被敖丙制止。
“你喜欢这个啊?”哪吒趴在桌子上,用胳膊挡着脸,把拆了包装的糖也递给他,“都给你。”
“也不是……”这么说着,但敖丙还是接过来,他也趴在桌子上,低声说,“你不吃点正经晚饭吗?”
哪吒眨巴眨巴眼睛,两个人脸对脸趴着,对了一下脑电波。然后哪吒福至心灵,从后门溜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他端着那碗让主任吹胡子瞪眼的泡面进来了。
高中男生别的不说,就是体力好,哪吒跑下三楼买泡面接热水再爬三楼上来,气都没怎么喘,泡面封口用两个叉子固定着,端得四平八稳。
“老师没来吧。”哪吒蹲在那儿研究敖丙的桌洞,试图找点缝儿把泡面也搁进去,没找到。
然后他抬头看着敖丙,眼睛亮晶晶:“你吃吗?”
话是这么问,但他已经准备了两个叉子,敖丙看他眼神那么期待,很给情绪价值:“吃,你先吃。”
“哎呀,你先尝尝味,有可能太淡了,”哪吒单手拿着泡面碗,“我买的海鲜的,这个点就剩这个了。”
敖丙已经在嗦真知棒了,听他这么说又把真知棒从嘴里拿出来,他脑海里短暂想到教室有监控这回事,再很快把它略过去,反正墙也翻过了,班也串过了,主任也打过了,吃个泡面而已,吃就吃。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哪吒揭开泡面盖子,虾仁和鱿鱼干的清香混合着芝士的味道噌的一下从碗里窜出来,以敖丙的课桌为中心在班里爆炸开。
意识到前排有人在吸鼻子,敖丙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些不妙。
太香了。
哪吒正拿着叉子搅拌碗里的芝士和面,敖丙几次想上手稍微遮一下泡面盖子,让香味尽量少飘一点出去,结果哪吒会错意,以为他也想尝试拌面,就把碗递给他,敖丙接过碗,先把盖子捂住,压低声音:“不太好吧?”
哪吒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脸无奈:“都现在了你才觉得不太好吗?”
又垂下头看那个碗,嘟囔着:“那也行,第一节课就先不吃了。”
那肯定不行啊!敖丙看看碗看看他,看看他看看碗,这人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跑出去打篮球出了好多汗,吃完午饭到现在晚上七点多什么都没吃,高中男生正是三口一碗饭的时候,哪吒更是个中翘楚,说夸张点,敖丙怕他第一节课会低血糖晕过去。
乖学生敖丙端着泡面碗紧锁眉头,哪吒撇眉毛等他拿主意。
“……这样吧,”敖丙思索再思索,最终下定决心,看向哪吒,“先吃一点垫垫。”
“行!”哪吒开心了,眉开眼笑地问他,“你也吃?”
“我吃一口。”
“行,你吃一口。”
说罢,敖丙小心翼翼掀开盖子,继续拌那碗冒热气的面。
真的太香了。
三口一碗饭的不止哪吒一个人,整个班都处在这么个状态。敖丙觉得拌得差不多了,结果一抬头,前边做作业的,左边睡觉的,右边袖口里托着手机打游戏的,全都转过头来,吸着鼻子寻找香味来源。
……敖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他把碗还给哪吒,哪吒却拆开玉米小香肠和卤蛋包装,一股脑放进去,再推回给敖丙:“你先吃,你吃完我要放辣条。”
他还要放辣条……什么时候买的辣条??
敖丙欲言又止,然后又想到交了这朋友之后两个人干过的事,又觉得辣条也不算什么。
他就揭开盖子,用那个质量不怎么样的叉子挑起几根拌着芝士的面,结果不知道是叉子质量太差还是面泡得时间太长,那几根面条被挑上来,又掉下去,再挑上来,再掉下去。
如此反复几次,叉子弯了。
哪吒和敖丙盯着弯掉的叉子默默无语,哪吒换了另一个叉子,叉了几根面胡乱一绕,竟然叉起来了。
“哎,你快吃你快吃。”哪吒颇为扬眉吐气,将那叉子面直接送到敖丙嘴边,敖丙心说就一口,吃吧,就张嘴接了。
哪吒眼角带笑,歪着头看他:“好吃吧?”
结果下一秒,身后有人拍了拍哪吒的肩膀,两个人茫然回头,就看到了满身冒黑气的老寿桃。
听到这儿,太乙一口茶叶水呛在嗓子眼里:“你这娃儿还挺会吃。”
申老师的重点在于串班的小子终于不老实了,现在还带坏他最乖的学生,敖丙低着头站在那儿默不作声,看起来是很听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跟哪吒站在一起,就会有种“这次错了,下次还敢”的感觉。
申老师头疼得很:“出去,出去,罚站到放学。”
两个男生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又去看班主任。
敖丙问:“我吗?”
哪吒问:“我呢?”
申老师深吸一口气,指指敖丙,再指指哪吒:“你,还有你,都……都出去!”
面还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哪吒眼巴巴瞧着,心说他要是出去罚站,太乙敢把面汤都给他喝没,敖丙好歹还吃了一口,他可是扎扎实实什么都没吃。
敖丙不愧是哪吒的好朋友,下一秒就语出惊人:“老师,哪吒还没吃晚饭,要不先让他吃一口吧。”
太乙破天荒和申老师异口同声:“一顿不吃饿不死他!”
两个人撇着嘴可怜巴巴出去罚站了。
办公室窗户没关,哪吒贴墙站着,果然听到他的好老师在嗦面。
敖丙在他旁边,见他表情扭曲,问:“你饿了?”
“那没有,”哪吒砸吧嘴,“就是觉得便宜他了,下了课我还得再跑一趟小卖部。”
敖丙提醒他:“老师说站到放学。”
哪吒满不在乎:“没事啊,就说要去厕所,五六分钟的事,你等着我就行。”
然后呢,站在走廊上边罚站边吃吗?敖丙沉默了,他胡乱思考,觉得还不如趁着现在办公室里太乙老师在嗦面的时候让哪吒在走廊里同步嗦,主要起到一个掩耳盗铃的作用……
这个想法过后,敖丙被自己气笑了,他一个出门去哪都要跟家人报备的好学生,竟然也跟这位男同学的自由不羁的思维逐渐靠拢起来,真是……
正想着,里边传来太乙老师的声音。
“你看我就说吧……这娃儿心思就没往那儿想过……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的……我放心得很。”
太乙在里边一边断断续续吃,一边断断续续说话。
哪吒冷笑一声:“到底是谁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啊。”
里边又有个老师说:“你要不再调查一下,万一真早恋了呢?”
哦?有八卦。
横竖走廊上就他俩,哪吒和敖丙来了精神,干脆都凑到门边听,一个蹲在下边,另一个踮脚尖在上边。
结果太乙说:“哪吒成绩还行,没事,早恋也不是啥子大问题。”
哪吒皱眉:“谁?”
敖丙诧异:“你?”
哪吒震惊:“我干啥?”
敖丙惊愕:“早恋?”
哪吒百思不得其解:“我早恋?”
敖丙也百思不得其解:“你早恋了?”
哪吒摇头:“我没有啊!不是,”他压低声音,“我每天不是在我们班就是在你们班,我哪有空早恋。”
“对啊,”敖丙反应过来,“今天太乙老师也问我来着,好像大家都这么传的。”
哪吒气笑了:“谁这么闲?”
敖丙是个好脾气的乖学生,想了一圈,摇头:“不知道。”
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在门口面面相觑。
里边不知道又在说什么,好像是在复盘两个小孩交代的泡面事件,走廊里也很忙,哪吒和敖丙掰着手指头数有可能传谣言的人选,掰完又从自身出发,思考那群人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哪吒在早恋。
“你早晨去学校之前在干什么?”
“买早饭啊,”哪吒一边想一边数,“豆浆、茶叶蛋、鸡蛋灌饼,你那份专门不放辣条的,你忘了?”
说到这儿哪吒一拍脑门,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辣条来:“幸亏这个还在,哎,你说我要不……”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砰一声打开,两个人被齐齐吓得一哆嗦,正是端着空碗的太乙老师和暴怒的申老师。
太乙嘴里泡面都没咽下去:“你果然藏辣条!”
哪吒看着那个碗,大叫:“你果然吃完了!”
申老师指着哪吒,指尖颤抖,说话也不结巴:“你们俩是不是谈了!”
敖丙看看哪吒,又看看两个老师,精英大脑难得锈住:“没有,不是、我们……我们俩??”
敖丙万分不理解:“我们就是,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申老师看着敖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在帮哪吒讲理。
“老师,我知道他,你不相信他总相信我吧?他真没早恋……不是,我们没谈、谈……”
申老师很想问一句那他为什么喂你吃面?但是问题就在于不管是敖丙还是哪吒都不觉得这样有问题。
虽然两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但申老师总觉得不能这样发展下去,他跟敖丙的父亲是多年好友,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既然孩子分到他班里,不说每天时刻盯着,也得下劲儿培养,敖丙可以不聪明,也可以不勤奋,但是绝对不能被别的臭小子耽误,带坏更不行。
而哪吒显然就是那个别的臭小子。
申老师定定看了敖丙一会儿,从口袋里找手机:“我得给你爸打个电话。”
敖丙还是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倒也没着急,只是很无奈:“那您要跟我爸说什么,说我上自习课被男同学喂了一口海鲜芝士拌面?”
申老师划开手机,听完这话也沉默了。
太乙也在旁边找手机:“我也得打个。”
哪吒跳起来抢他手机:“你凑什么热闹!”
太乙轰他去一边罚站:“……哎呀数罪并罚!”
哪吒自己说从小被骂到大是真的,老师打电话告状也是家常便饭,可他父母都很开明,大部分时候他会烦,其实是因为觉得连累了本来就忙的爸妈,还得请假到学校来给别人赔礼道歉,这让他很不舒服。
这种看起来像是犯了错还死不认账的表情让他孤独了很久,一直到上了高中搬了家,阴差阳错认识了住在隔壁的敖丙,这种情况才终于有所改善。
太乙拿着电话叉着腰,那头嘟嘟嘟响个不停,是已经接通了,敖丙看哪吒脸色不好看,就习惯性用手肘捣他一下:“你爸揍你啊?”
“早不揍了,”哪吒叹气,“主要是这都快八点了,我爸估计刚下班,又得来学校。”
敖丙见过哪吒他爸,一个说话很和气的叔叔,于是他觉得没什么大事,如实说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来吧?没事,来了我跟他解释,不怪你。”
“你怎么解释?”
敖丙想了想:“面是我泡的,辣条我买的,嗯,我把你凳子搬上来,所以你只能来我们班写作业?”
说完俩人都没憋住,碍着老师还在,哪吒好歹没笑出声来,手肘捣回去,问他:“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申老师转过头,看到的就是他俩肩并肩站着,有说有笑的,敖丙平时那么优雅礼貌的一个好学生,也被哪吒说的几句话逗得笑起来,眉眼弯弯,不知道比平时开朗多少。
笑够了,刚好打下课铃,敖丙抬起头,就发现刚刚还脸红脖子粗的申老师望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跟他摆摆手:“算了,你回去写作业吧。”
哪吒见状,喊那头还在试图打电话的太乙:“我能回去了吗?”
没打通,这小子算逃过一劫。太乙收起手机,也撵他回去。
逐渐热闹起来的走廊上,哪吒握拳低低欢呼一声,转身揽过敖丙的脖子,笑得很雀跃:“买吃的去吗?”
这人就是象征性问问而已,不去也得去。敖丙看他那么开心,自己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已经在往楼梯口走了,哪吒还歪着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呀。”
“我说什么?”
“说行,好,肯定陪你去。”
“行,好,肯定陪你去。”
哪吒就真的很开心,说要不要明天早饭尝试一下辣条灌饼,被敖丙干脆拒绝,但他还是一副心情挺好的样子,到楼梯口甚至说我背你,第二次被拒绝了之后又说那你背我,两个人说笑声在走廊尽头逐渐远去。
胡闹归胡闹,两个高个腿长的大帅哥,任谁路过都要看一眼,真养眼啊。只有申老师趴在办公室门的玻璃上暗中观察,他也搞不懂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想不明白。
不过,算了,毕竟敖丙看起来很开心。
第二天,申老师带着两个很夸张的黑眼圈坐在班里。
他把自己调理好了,头天所有人都知道他因为得意门生被二班小霸王带坏而痛心疾首,今天却又没什么反应了,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同事看见他都要关心一句,都被他礼貌应下:没事,都是谣传,孩子们就是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所以可以喂东西吃吗?有网速比较快的年轻老师开玩笑,说谁把申老师的中药换成冰美式了,懂的都在笑,但这也是变相默认了俩孩子关系不一般。
昨天晚自习时老师的质问并没有影响敖丙,当然更不可能影响哪吒,对于好不容易找到个朋友的小霸王来说,他俩关系都亲近到别人以为他俩在谈恋爱,那不正是证明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不知道啊,”一班副班长鹤童摇着头评价,“反正我们班男生朋友不会亲自喂东西吃。”
谣言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至少哪吒泡面然后给敖丙喂面这事是真的,二班和十二班纯粹是跟两个人混熟了,知道他俩真的就是单纯很合拍,别的班就不一样了,各种版本传得天花乱坠,什么情节都有,但结果都是他们私下里关系并不好,或者关系特别好,或者白天不好晚上好,反正最后在一起了。
自己的瓜是从拐了好几个弯的同学那里听来的,哪吒最开始试图解释,但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那种“哎呀我懂你不用解释”,他便冷漠放弃。
敖丙那边也差不多,他也不当回事,只是他有一个读高三的哥,那天从高三专门的教学楼上跑下来,在走廊里拽住他就是一通问。
“哦,你说哪吒,”敖丙很坦然,“我们是关系很好啊。”
二哥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那句话,换了个方式,委婉地说:“就只是……关系好?”
他们一家子各忙各的,父亲几乎住在单位,敖家老大上班早,老二和敖丙见面次数稍微多一点,敖丙从小就听话又懂事,在二哥眼里,三弟是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孩子,他怕的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心存不轨。
敖丙一看他哥表情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了,当下有点生气:“哥,你到底信不信我?”
“我信,我信,你别急。”
敖家老二作为高三学生,备考半年多,他只有面对家里人时会看起来像个活人。
“还有,你也不用信他们说哪吒的那些话,”敖丙斟酌半天,想着可能会越描越黑,就干脆直接抛出结论,“反正他就是很好很好。”
二哥在三弟这儿碰了一鼻子灰,这倒没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别是被那小子下蛊了,怎么就很好很好了,这听起来也不像是名列前茅的学生能说出来的形容词啊。
不过也许是当哥的大课间跑来问话的功劳,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竟然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是没有人再说了,表面上看,哪吒和敖丙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无人关注的状态。
敖丙也纳闷,和哪吒说起这件事,顺便又吐槽了他那个哥。
“你那个楼上没有人再瞎说了吧?”
“没有了。”
敖丙摇完头,意识到他这个问法不对,就问:“你打架去了?”
食堂里人声鼎沸,敖丙声音不大,只有周围几个人转头看过来,哪吒也不管他们,埋头吃饭:“没有。”
敖丙冷漠看他:“你撒谎的时候就会不看我。”
哪吒马上抬起头来:“我哪跟你撒过谎。”
哪吒打架用拳头多,敖丙知道,就把目光放到他手上,抬了抬下巴:“我看看你拳头。”
过去这么多天肯定留不下什么痕迹,再说哪吒打架吃亏的时候也少,敖丙主要是想看哪吒的反应。
果然,这人不情不愿地搁下筷子,将手伸过去,翻过来翻过去,敖丙看不清,抓住他的手腕端详。
还真有道淤青。敖丙抬起头看他:“没打赢?”
听他这么说,哪吒眼睛亮了:“你帮我揍回来?”
“你到底怎么跟人家说的,”敖丙哭笑不得,“不会是‘你们要是再敢瞎传,我就把你们班砸个稀巴烂’吧?”
他学得挺像,哪吒笑起来,敖丙也跟着笑起来,俩人手还握着,路过的学生全都木然转过头去,哎哟,真是没眼看。
“差不多吧,”笑够了,哪吒的目光落在敖丙的手上,两个人肤色差更明显了,他就说,“你怎么都晒不黑的?”
敖丙松了手:“天生的。”
“这也天生的?”
“昂。”
敖丙还说过他天生体温偏低,不说话没表情的时候甚至会有些冷冰冰,跟哪吒真是完全反过来,哪吒的手就比他暖和点,脾气也是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谁知道这两个人就凑到一起去了,一点都没有水火不容的感觉。
两个人继续低着头吃饭,抱怨了食堂阿姨手抖、西红柿炒鸡蛋里只有西红柿、土豆丝里的姜太难挑,再把吃剩的米饭拌进汤里囫囵喝了,絮絮叨叨出食堂,回教室。
至于那些谣言,既然没人传了,那就不用再管,哪吒没说,敖丙就不问,虽然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年,但这种默契竟然一直存在。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哪吒跟在敖丙后边进教室,一群人熟视无睹,还有坐得近的跟两人打招呼。另一边靠窗位置围了一波人,哪吒凑过去看,发现是上回吃泡面时那个被馋得游戏都不打了的那哥们。
哪吒见他拿个小刀划拉字典,有点好奇:“你干嘛呢?”
“给书抠个洞,然后把手机放进去,”旁边有人传授经验,“老师来了就把书合上,特别保险。”
敖丙也探头看了一眼,那一圈已经抠好的洞确实像是能放手机的大小,就是周围一圈毛边,很不整齐。
他提醒:“边上有可能划到手吧?”
“对啊,”埋头苦干那哥们抬起头来,指了指桌子上裁好的纸条和胶水,“这不正在加工嘛,一会儿把纸贴上就好了。”
还是个大工程。敖丙点点头,回了自己位置,哪吒和一群人手撑着桌子还在那边看,男生哦了一声:“这个是502胶水啊,刚才我不小心挤出来一点,你们别粘到手。”
哪吒抬起手,掌根已经粘上一小片了。他用手指蹭了蹭,好像只是有点浓稠,没有传说中那么粘。
“也不粘啊。”
这群不信邪的男生又凑到哪吒身边,一人碰一点,啧啧称奇:“是不太粘。”
不过还是得尽快擦掉。哪吒回到敖丙旁边,问他要纸巾。
“哎,你试试,我觉得不粘。”
敖丙洁癖,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不肯上手,直接把纸巾递过去:“赶紧擦了吧,别一会儿干了不好……”
话没说完,申老师幽灵一样从前门冒出来。
学生们做鸟兽散,忙着抠手机洞的男生立刻抓过一本练习册摊开。哪吒不是本班学生,申老师不对他构成血脉压制,但读了十来年书的条件反射让他迅速将涂了胶水的手藏到桌子下,顺便把敖丙的手也拐了下去。
班里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申老师站在门口,扫视教室一圈,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后排那个编外人员身上,没好气地哼出一口气。
“班里这……什么味?谁的晚饭没吃完就扔垃圾桶,下了课自、自己处理,”他背着手,在走道里慢慢踱步,“先把数学和物理写了,不会就问,别在那坐着发呆。”
申老师很神奇的一点就是他在班里说话很少结巴。哪吒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和他对视。
“刚说完不、不要发呆,”申老师神色一敛,“抓紧时间写作业。”
“哦。”哪吒答应着,准备翻开练习册做题,结果一抬手,没抬动。
嗯?
等申老师溜达过去了,哪吒看敖丙,小声说:“你松手啊。”
敖丙也疑惑地看回来,小声反问:“不是你在抓我的手吗?”
纸巾还在敖丙手里,俩人眼神一对,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到些不祥的预感,然后缓缓低头看向课桌下,果然是哪吒手掌根没来得及擦的502,刚才那一拐,另一边刚好粘到敖丙手掌根。
申老师还没转完第二圈,哪吒瞄了他一眼,低下头扽了扽。
纹丝不动,拆不开。
坏了。两个人瞪着粘在一起的手,想起老师们对他们的评价,这下真成一双筷子了。
申老师溜达了一圈,扭过头来溜达第二圈。
多年教书的经验让他能够在不转头的情况下分辨出班里哪个方向的谁在说话,再说都是高中生了,没有谁会挑班主任在的时候找事,申老师第二次很不友好地看——应该是瞪着哪吒,再警告性瞥一眼敖丙,意思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讲小话。
两个人老实低头,手还垂在课桌下边,只能硬等着他走过去。
申老师走到一半,停下,对敖丙低声怒道:“还发呆?”
敖丙慌忙应了一声,翻开练习册——单手。他左手被粘,不耽误写作业,哪吒不行,哪吒被粘的是右手。
要是当着老师的面把手抬起来,就得带着敖丙的手一起,那更解释不清了,哪吒怕申老师当场撅过去。
见敖丙开始写作业,申老师第三次瞪着哪吒:“不然我帮你写?”
哪吒扯着嘴角对他笑笑:“不用,不用。”
理亏,不好犟嘴。
哪吒沉默两秒,硬着头皮用左手翻书,左手拿笔,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好在申老师转到另一边去了,暂时逃过一劫。
敖丙瞥到他表情扭曲地写公式,欧姆的符号让他写得像个拱起的虫子,实在不忍直视,就作势要举手,扯得哪吒轻轻嘶了一声。
哪吒龇牙咧嘴,低声问:“干嘛?”
“跟老师说啊,不然你这节课干坐着吗?”敖丙睁大眼睛,小声反问,然后又想举手,被哪吒一把扣住十指。
要说手劲,敖丙可能比他大点,但是这犟种一旦犟劲儿上来,一时半会还真掰不开。
好吧本来也掰不开,敖丙手骨被他捏得有点痛,就转过头瞪他,用眼神质问。
哪吒抿着嘴:“下课再说。”
“你到底……”
说到一半,敖丙看懂了,他要面子。
“……好吧,”敖丙叹气,低声说:“那你别动,我再试试。”
说完使劲儿一扯。
安静的教室里,蓦地响起两个人倒抽一口凉气的低低哀嚎。
周围同学纷纷侧目,眼神怪异,看完又赶紧低下头去,因为申老师转过头来了。
申老师大步过来,一眼就锁定了两个人挨得很近的胳膊。
“是不是手机?”申老师伸出手,“给我。”
“……”
俩人沉默。
“快点!”
敖丙低着头,慢吞吞朝旁边哪吒看去,发现这人也正悄悄看他。
怎么办啊?
凉拌吧。
不会又要写检讨吧……
眼神交流到一半,申老师啪的拍了桌子:“你还看他!他这么、这么好看吗!”
周围同学再次纷纷侧目,眼神怪异。
老师在说气话,但是听起来很怪。尤其是这两位前不久还在学校贴吧论坛里虐恋情深,极限拉扯三百回合,谁知道今天这话竟然会从老师嘴里说出来,感觉以后会成为什么金句。
哎呀不管了!
哪吒心一横,把敖丙的手从课桌下拽出来,亮在申老师眼前。
还在十指相扣。
周围坐得近的同学们倒吸一口气。
“你、你、你们……”
申老师脸都绿了,指完哪吒指敖丙,手指尖颤抖,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还不撒开!”
冲哪吒吼的。申老师咬牙切齿:“手上沾胶水了吗!”
“……沾了。”
哪吒硬邦邦地答应,敖丙在一旁默默点头,两人都低头当鸵鸟,但手还握在一起,高高举着,好像在努力证明没说谎。
还有这种嘴硬的学生!!申老师气得抄起桌上的书就要抡,敖丙慌忙拦住,飞快地解释:“不是不是,老师,是真的胶水,你看看,是胶水粘一起了。”
好在申老师还信自家乖学生,骂骂咧咧低下头来看,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人也围过来看,发出惊叹声。
“粘这么结实啊……”
“不愧是502……”
“对吧?”敖丙把手腕翻过来又翻过去,哪吒被他拽得跟着摇晃,眼神已然木了。
课前做手工的哥们欲言又止好久,试探地问:“不过就粘那一片,你俩也没必要十指相扣吧?”
“哦……哦,”哪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指,“……不好意思啊,我我刚刚没注意。”
“……哦,”敖丙也慢半拍松了手,“……没事。”
松了手,掌根还粘连着,两个人手指都修长,敖丙更白一些,十个指尖要碰不碰的,更怪了。周围学生的眼神游移在两个人略显慌张的脸上,几乎每个人都把嘴咧成type c接口。
“都看、看什么!”申老师撵他们回位置,气得更结巴了,“你们两个,出、出来!出来罚啊……啊站!”
两个人垂头丧气,手牵手出去罚站。
但是手牵手罚站也不是个事,申老师生气归生气,还是回办公室查了手机,两个学生就眼巴巴地手牵手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把路过的所有老师都吓得看好几眼。
最后太乙拿出他洗水果的盆,倒了半盆温水,搓了肥皂,叫他俩把手搁进去先泡泡。
“得泡多长时间啊?”哪吒喊住忙前忙后的太乙,“就这样就行?”
“你先试哈哇,”太乙蹲在柜子前翻找,啤酒肚挤得吭哧吭哧,“我记得有个没用过的护手霜……哎,这里嘞。”
太乙把护手霜递给他,叮嘱:“泡一会儿就拿出来,然后用这个搓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申老师坐在后边怒气冲冲:“出、出去站着!”
两个人一人端一边盆沿,去走廊窗户边罚站了。
窗户开着,外边有护栏,里边有窗台,刚好卡住盆,只不过入夜降了温,窗口一阵又一阵的风,全都吹到哪吒和敖丙脸上。
“照这样吹一会儿就变成凉水了,”哪吒抱怨,“还能管用吗?”
“先试试吧。”
“是不是得搓搓?”
哪吒嘟囔了一句,握住敖丙的手揉了揉,肥皂水滑腻,触感上好像真的松了点。
他皱着眉头看水盆,敖丙侧过脸看他,这人睫毛其实很长,只是不翘,只有从侧面看才会很明显。
鼻梁也挺好看。
他还有点自来卷,一低头,鬓边的头发就会乖乖垂下去,看起来就不像平时那种半扎高马尾那么强攻击性,也不知道小时候短头发是不是一头炸毛,直冲天际。
虽然这人平时咋咋呼呼的,敖丙想,不过仔细看确实很好看。
感觉到敖丙在看他,哪吒转过头来,望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怎么了?”
哪吒挠挠脖子,盯着水盆的眼神好像有点恼。
“我又要说对不起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对不起。”
“没事啊,又不赖你。”
敖丙眼里带着一种好脾气的疑惑,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
哪吒瞥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你又说不赖我了。”
“这次真的不赖你啊。”
“你上次也说不赖我。”
“上次是哪次?”
“就是翻墙那次。”
敖丙想起来了,那回是他俩偷偷熬夜打游戏,第二天一起睡过头,偏偏他车子还没电了,哪吒骑自行车带着他,脚蹬出火星子了还是没赶上早读,迫不得已才翻墙。
“那次确实不赖你啊。”
哪吒望着他愣了愣,脸上又露出那种有点自暴自弃的恼怒来。
“这样,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敖丙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抬头,“今天的错题你帮我整理吧。”
“行啊!”一听可以补救,哪吒乐了,“就这样就行?”
“当然不是,要用左手写。”
“啊?”想到那个虫子一样欧姆符号,哪吒懵了,而敖丙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
知道他开玩笑,哪吒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却突然又低下头去,好像在看水盆里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敖丙歪头,也去看水盆。
“没什么。”
哪吒抬起头对他笑,眼睛亮亮的:
“就是在想,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如果早点认识的话,多早会合适?
敖丙正想着,又听哪吒自己飞快否定:“还是算了,我小学初中几乎天天打架,咱俩要是那时候认识,肯定是你天天抓我去办公室,你烦我都来不及。”
“我扮演的是鹿童的身份吗?”想到他每次被太乙数落的那个憋屈样,敖丙忍不住笑了,“小学初中不行,那就再早点?”
“什么时候?”
“三岁?”
哪吒歪头想了想:“三岁我在玩泥巴,你在干什么?”
敖丙也歪头回忆:“三岁我在学《笠翁对韵》。”
“啥?”
“就那个,天对地,雨对风。”
“哦哦,大陆对长空?”
“山花对海树。”
不知道怎么就开始接诗了。哪吒从仅存的小学记忆里找出下一句:“……赤日对苍穹?”
敖丙非常流利地说下去:“雷隐隐,雾蒙蒙。”
有这句?学这句了?哪吒满脸茫然地望着敖丙。
敖丙笑看着他:“日下对天中。”
“你记这么清楚啊,后边呢?”
水凉了一点,敖丙搅了搅,盆里的月亮碎成波光粼粼的五六片。
“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
走廊上没别人,他的声音清亮柔和,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挺好听。
哪吒眨眨眼,指着天上的月亮:“现在是风高春月白。”
还会举一反三呢。敖丙笑着点头,问他:“还继续吗?”
“你怎么记这么清楚的?”哪吒好奇,“三岁能看懂这么多字吗?”
“当然看不懂了,”敖丙摇摇头,“我家人特别忙,一般是我哥或者管家伯伯念给我听,念多了就记住了,逢年过节办家宴,就让我出来背一段。”
他说得没什么波澜,哪吒却无端听出一点不情愿。
“现在还这样吗?”
敖丙叹了口气:“不这样了,家宴都很少办,凑不齐人。”
“我家也是,”哪吒颇有同感,“我哥呆的那单位比我爸妈还忙,一年到头找不着人,电话都接不了几个。”
对着头顶的月亮和夜风,敖丙又想到了他加班的爸,只觉得当大人好惨,并因为自己以后也很有可能变成这样的大人而惆怅起来。
敖家人一直聚少离多,敖丙作为最晚出生的,从小到大见的最多的是家里的管家伯伯。见的少,自然就不会和家里人闹矛盾,想念都来不及,哪有空吵架。
半年多没见了,好想他们。
想到这儿,那一点惆怅又变成委屈。
委屈不到两秒钟,旁边那个长长叹了口气:“留守儿童啊……”
这人从来都是嚣张又跋扈,鲜少愁成这样,敖丙瞧着他眉毛都耷拉下去,不禁笑出声来。
“干嘛,你笑什么,”哪吒不明所以,“你也留守儿童,咱俩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是这样用的吗,”敖丙完全不惆怅了,哭笑不得地纠正他,“应该是同病相怜吧。”
又忍不住问他:“你上个月月考语文多少分来着?”
“没你好,你不是年级前十吗,”哪吒死皮耷拉眼,撇着眉毛看他,“要不你帮我补?”
“好啊,”敖丙掰着手指头算时间,“还有几天?今天周日,下周四开始考……下周四?”
没说完两人都瞳孔地震了,心里大叫完蛋。
临近月考,学生们看起来没怎么受影响,该困困,该饿饿,只不过晚自习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哪吒不在乎成绩,敖丙不担心成绩,但学还是得学,偶尔路过操场旁边的孔圣人雕像,也会想着要不去拜一拜。
“他管数理化吗?”敖丙看似很清醒,指着雕像下边一大排小面包和火腿肠,“周四先考数学物理,这个是不是供太早了。”
“要我看,不如拜你,”哪吒揣着单词本,一脸苦大仇深,“什么鬼排版,上来就abandon。”
哪吒成绩其实也不错,唯独英语有点危险,敖丙则是正经八百的优等生,哪科都不偏,回回稳定在年级前十。有部分迷信的学生见了敖丙就绕道走,理由是他们学神都会吸别人灵气,考得越好吸得越多,吸得越多考得越好,哪吒的英语成绩每次都在及格线徘徊,就是被敖丙吸走灵气的关系。
“那你要拜我吗?”
“行啊,你要什么贡品?”
敖丙作势踢哪吒一脚,被他很灵活地躲开。
“说真的,你给我补补吧,”哪吒诚心恳求,“你要什么都行。”
“你有什么?”
“嗯,”哪吒认真想了想,咧嘴露出个明朗的笑,“海鲜芝士拌面?”
敖丙又好气又好笑,夺过他手里的单词本扇他胳膊。
月考如期而至,一轮一轮考下来,最后剩下一门语文,放在周六上午。
敖丙的语文成绩拔尖,便宜了哪吒,每天晚自习都能跟着学点答题技巧,最后一个早读他想临时抱佛脚,就趁太乙不在跑到十二班。
一进门,一群学生正围着敖丙念叨,手放到他的脑袋肩膀旁边,隔着空气挥来摸去,好像在作法。
哪吒傻了:“什么仪式?”
最外层男生转过头解释:“拜神,吸吸灵气。”
“不是说他吸别人灵气吗?”
“那是别的班的,”男生切了一声,“我们班这都自己人,不伤友军,”又笑嘻嘻看着哪吒道,“你也是自己人,来拜一下不?”
说罢也不管哪吒反应,一群人自动让出一个缺口。
敖丙众星拱月般站在中间,看见是他,无奈的脸上露出一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来拜你。”
他俩自带屏障,一聊天周围同学就默默退出了。哪吒没搬凳子,好在十二班早读是全员站读,后排多一个人出来,乍看不显眼。
“拜我还空着手来,”敖丙拿着语文书挡脸,“不够虔诚。”
哪吒有样学样,拿过他的笔记本做样子:“等考完补给你。”
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塑料袋,三两下单手撑开,用笔记本挡着,神色不变地往嘴里一塞。
一闻就是茶叶蛋。敖丙都不用看,翻过一页书:“不是刚吃了包子吗。”
家挨得近,两个人天天一起上学,今天敖丙下楼早,包子还是他买的。
“求个好兆头,”哪吒嚼着鸡蛋,含糊道,“满分不指望,一百分就行。”
“那不得两个鸡蛋吗?”
“刚才上楼的时候吃完一个了。”
敖丙又翻一页:“那还缺个一。”
“……”哪吒艰难咽下茶叶蛋,指责他,“……我就说你早晨忘了买什么……”
“油条吗?”快考完试了,敖丙心情挺好,把自己水杯子递给他,笑说,“我买了,还剩一半,你吃不吃?”
哪吒先灌了一口水,拍胸顺气一会儿,豪气道:“拿来!”
“其实你就是没吃饱吧。”
敖丙从桌洞里拿出另一个塑料袋,哪吒接过去塞校服口袋里,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问:“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敖丙想了想:“检查三遍,第一遍查漏题,第二遍查不确定的题,第三遍顺着题号检查,之前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个了?”
“说过了,”哪吒咂嘴,“还有吗?”
“那就没什么了。”
哪吒闷闷地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一脸神秘地挨近他:“今天晚自习你还上吗?要不要来我们班?”
周六晚自习不强制,一般是住校生留在教室,老师也不管,久而久之变成学生们唯一的放松时间。
敖丙没怎么去过二班,想也知道不会是单纯的自习课,好奇道:“有活动?”
“来了就知道了,”哪吒咧嘴一笑,“来不来?”
“来,”敖丙提醒他,“快到点了,去考场吧。”
哪吒就放下他的笔记本,转身要走,又折返回来,惴惴不安:“真没有什么要提醒我的了?”
想考好是学生之常情,哪吒语文成绩其实挺好,反而是跟着敖丙的思路复习,越背越没底,总感觉哪哪都不熟。
敖丙有心逗他,勾勾手指,哪吒忙跑过来附耳。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这坏学生!哪吒捂着耳朵啧一声,敖丙忍笑撵他走,哪吒心想:完蛋了,一会儿脑子里肯定全是笠翁对韵!
考完语文出来,所有学生都松一大口气,宛若重获新生,阴沉沉的天看着都顺眼不少。
不过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很久,前几科成绩陆续出来了,哪吒回了班,就看到讲台上摊开的一大片答题卡,几个学生正垂头丧气地分发试卷。
“这么多?”哪吒诧异地扒拉着那一摞纸,发现是空白的。
旁边课代表苦着脸道:“那是作业。”
“……”
于是课间变得更加乱七八糟,仨课代表在黑板上誊抄第一卷答案,其他学生捏着自己的卷子在下边对,每个人面前都是白花花上红叉叉,教室里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天公十分配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渲染月考出成绩后悲凉的气氛。
哪吒没错多少,实际上他和敖丙的考场只差了三个教室,可见成绩和纪律没什么必然联系。只是因为他和敖丙作为一双拆不开的筷子,免不了要被放在一起比较,敖丙越听话,就越显得他不守规矩。
现在敖丙也要跟着他不守规矩了,哪吒好容易挨到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一打就跳起来冲出教室,轻车熟路跑去另一个教学楼。
雨还在下,两栋教学楼之间没有连廊,水泥地被雨打湿成更深的青黑色,哪吒完全忘了带伞这回事,瞪着大雨略一思忖,扒了校服外套往头上一蒙,冲进雨里。
到了楼门口,哪吒和刚要出来的敖丙梆的撞在一起。
“你下来干什么?”敖丙拿着把伞,奇道,“不是我去找你吗?”
“……哦对。”
哪吒捂着额头,表情有点扭曲,这人脑壳真是够硬,撞一下看起来完全没感觉。
敖丙探头打量他:“你没事吧?”
哪吒摇摇头:“明天别肿起来就行,不然看起来像老寿桃,丢人。”
敖丙笑了:“那没事,老师们上班打卡要刷脸,你不用。”
俩人运动会那一架不小心揍了级部主任,说不好谁打得多,据说后来去拉架的鹿童鹤童也趁乱给了两脚,众说纷纭,版本多样,总之第二天主任顶着满头包上班,打卡刷脸三次都显示识别失败。
哪吒也乐:“可别让那老头听见,他到现在还记我仇呢。”
“幸亏你没在学生会。”
“就是啊,不然肯定给我穿小鞋。”
两人便说笑着,撑伞走进雨里。
“走走走,先买饭,回教室吃。”
“吃什么啊?”
世纪难题出现了,两个人打着伞,在雨里愁眉苦脸。
本着下雨要喝热汤的原则,两人去校门口买了鸭血粉丝汤,两人撑一把伞,一路小心翼翼护送两个纸碗回教室。
没开灯,走廊窗户黑漆漆的。敖丙疑惑地推门进去,发现投影仪在放电影,教室里寥寥几人,发现门开了皆是一哆嗦,看到他的校服后又一起松了口气。
“敖丙?”有人很友好地打招呼,“进来啊,外边挺冷的吧。”
哪吒在后边推他:“快快快进门,电影声儿太大了,别给主任听见。”
敖丙便进了教室,对哪吒道:“你没少在班里说我啊?”
“咱俩打那一架之后不就全校出名了吗,”哪吒拉着他到自己位置旁,“你坐这儿。”
说完自己坐在旁边靠窗的位置上,抽了桌洞里一张面巾纸,垫在课桌上,再放打包盒。
“这是谁的位置啊?”
“空的,”哪吒耸耸肩,“我单人单桌。”
太乙真会给他挑位置,最后一排就两张桌子,一张空着,一张就给他,看来是为了防止他上课讲小话。
敖丙接过哪吒递来的面巾纸,也在垫在课桌上,揭开打包盒盖子放凉。
趁着这个空,先研究研究哪吒的课桌。
桌面简简单单,一红一黑两支笔,还有写了一半的试卷,上边是熟悉的潦草字迹,交上去大概是要被老师数落的类型,不过敖丙看的次数太多,一眼扫过去倒是能看懂。
至于桌洞里,就和大部分高中生一样了,试卷压练习册,练习册压课本,课本下边还是试卷,乱中有序,除了本人之外估计没人知道顺序。
敖丙有点强迫症,想把斜出角的几张卷子抽出来整理,一旁却传来哪吒含糊且着急的制止。
哪吒咽下一口汤,眼神慌乱:“你干嘛?”
“你这太乱了,”敖丙指指他的桌洞,“很容易找不到卷子的,我帮你理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哪吒连声拒绝,“你理完我才会找不到,就这样就行。”
敖丙略显遗憾地收回手。
不过,这好像是哪吒第一次拒绝他做什么。遗憾过后,敖丙又觉得有些新奇,他打量了教室,问一旁的新同桌:“你们班每天都放电影吗?”
“周六会放,”新同桌抬眼看了屏幕,兴致缺缺低下头去,喝着汤嘀咕,“上周●战警还没看完呢,怎么这周就换爱情片了。”
屏幕上是好几年前的吸血鬼爱情电影,画面色调是冷蓝色,窗外下着大雨,更显得教室里黑漆漆,还充斥着麻辣烫、泡面和鸭血粉丝汤的香味,敖丙和哪吒并排坐在最后一排,一人捧一个冒热气的纸碗,看电影里的男女主也坐在一起青涩地互相搭话。
“你快吃啊,一会儿凉透了。”
敖丙一转头,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校服外套,就穿个白衬衣,还要把袖子挽到小臂,头发也扎了马尾,不高不低地翘在脑袋后面。
“你就是吃太快才会出汗的。”敖丙很不赞同,继续慢条斯理地喝汤。
“你冷吗?”
敖丙嘴里还咬着半截饼,只顾上摇头。哪吒便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凉风和雨声一起涌进教室。
二月份,大部分人都还在穿羽绒服的时节,他一个人过起夏天来了,敖丙忍不住提醒:“你穿上外套吧,别回头感冒了。”
“一会儿就关窗户,没事,”哪吒满不在乎,又凑过来,笑问他,“怎么样,我们班好吧?”
跟十二班确实不是一个氛围。敖丙点头,问他:“太乙老师不管你们看电影吗?”
“基本上不管,”哪吒拿过水杯拧瓶盖,“我们这个老师,爱喝酒,喝多了晚自习就跑来教室扯皮,早读在讲台上打瞌睡,普通话也不知道过没过二甲,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班主任的样子,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不让人省心。”
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过他教得还行,你看我们班成绩就知道了,平时也不怎么发火,对我们挺好的。”
敖丙想了想自己班那一长串班规,大概知道申老师为什么总是看起来和太乙老师不对付了。
前排同学听他们聊天,转过来笑道:“他年前抓到过一次咱看电影,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啊,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我知道我知道!”
第一排靠门的学生清清嗓子,站起来背着手,学着太乙的口音:“啷个咯,看电影嗦?哎,不看字幕你们晓不晓得讲的啥子哦?”
他学得极具画面感,班里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教室昏暗,窗外的雨都比室内亮一些,敖丙望着哪吒爽朗大笑的侧脸,再次看到了那一点点翘起的睫毛。
“嗯?”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哪吒笑意晏晏地望向他,“怎么啦?”
他笑得明媚,眼神专注而坦诚,反倒让敖丙不由得偏过头去,心里莫名一阵失落。
“咋了?”哪吒凑上前,歪头看他,“干啥啊突然?”
敖丙很快想明白了原因,并且第一次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脱口而出:
“总感觉你好像在自己班里更开心。”
没在意他这句话来的突然,哪吒只实打实愣住了:“没有啊,是你之前没注意吧。”
注意什么,注意他怎么笑的吗?这个倒确实……
敖丙自己也茫然起来。
光影交错间,两个人带着同样一点疑惑的情绪愣住了。
片刻后,敖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不迭道歉:“对不起,你当我胡说吧,可能真是之前我没注意。”
哪吒皱起眉,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第一排的男生忽然大声咳嗽起来,与此同时坐在过道边的另一个同学嗖的一下跑上讲台,开灯静音切换界面一气呵成,敖丙望着台上的物理PPT,一时目瞪口呆,一低头发现桌子上的打包盒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哪吒那本字迹堪比医嘱药方的练习册。
下一秒,前门被猛地推开。
敖丙抬头,了然:哦,是老寿……是主任。
上讲台的同学正噼里啪啦摁着鼠标滚珠翻PPT,一眼过去全是电路图,坐门口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下去了,脑袋埋在双臂间好像睡得很香,而哪吒和剩下几个人捏着笔,神情无辜地朝门口打招呼:“主任好?”
主任背着手,眯着小眼犀利地扫视教室一圈,看到敖丙又是一皱眉。
“你怎么在这儿?”
哪吒飞快举起那本练习册:“他来写作业的!”
敖丙默默帮他把倒过来的书摆正。
主任哼一声,又吸了吸鼻子:“这么大味儿,抓紧时间打扫卫生。”
“好的,好的,没问题。”
主任背着手走了,临走还透过前门玻璃又瞪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瞪谁。教室里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鼠标和书页翻过的声音,敖丙和那本医嘱药方——那本练习册相面许久,一旁的哪吒拍拍他:“让一下,扔个垃圾。”
哪吒拎着两个打包盒出教室了,约莫安静半分钟,前排的学生转过头来叫他:“哎,敖丙,你跟哪吒关系真这么好啊?”
敖丙没多想,点头道:“挺好的。”想到刚才他们几人嘻嘻哈哈,又忍不住问:“他在你们班人缘不好吗?”
闻言,其余几个人也转头聊起来:“刚开始会有点生人勿近,毕竟他初中打架很出名嘛。”
“而且他上学期真不怎么笑,也敢怼老师。”
“他家里很有钱的,”其中一个男生补充,“他爸妈不用说了,他那两个哥好像也都工作了吧?反正都惹不起。”
“不过哪吒确实人挺好的,”另一个男生说,“相处时间长了就觉得也还好,就是有点不服管,别的也没什么。”
“怎么说呢,”男生对敖丙解释,“哪吒这个人是很好,平时也会帮忙,也正常打招呼,但是我估计可能是家庭背景和外表的原因,我们和他做朋友感觉不太现实,就是有种隔了层墙壁的感觉。”
另一个人开玩笑道:“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对对。”
敖丙知道这个梗,但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厚障壁呢?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实在不觉得他和哪吒交流起来会有什么厚障壁,顶多是这人说话跳脱一些。
不过,敖丙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哪吒一拍即合了,因为哪吒在二班的境遇,就是他在十二班的境遇。
因为家庭背景和外表,他可以和班里任何一个人处好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他和班里任何一个人的关系都不够好。
哪吒也是这样。
正愣神,哪吒回来了,进门就喊:“走了走了,继续!”
班里骤然嘈杂起来,灯重新关上,雨声伴着笑闹声在窗外滴滴答答。
哪吒出去晃荡一圈,回来就老实穿上了外套,坐下之前,他关了那条窗户缝,将冰凉的水雾和风都隔在外边,雨点打在玻璃上,变成忽高忽低的闷响。
敖丙看他笑容如常地坐下,却没来由感觉到,他心情并不怎么样。
原因可想而知,敖丙无言看着他拿过水杯喝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问问他吗?
怎么问比较好?
“敖丙。”
哪吒突然轻声道。
认识到现在,他好久没这样正经叫自己名字了,敖丙怔了一下,转过头去。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雨声里,他低着头,“我没有朋友。”
后面是蜿蜒在玻璃上的雨幕,敖丙又一次看见了他低垂的睫毛,还有鼻梁和紧抿着的嘴唇。
——这个说法太过可怜,还带着些赌气的意思,敖丙不由得有点急:“我不是吗?”
“你是。”
哪吒抬起头,眼神依旧专注而坦诚,他望着敖丙,一字一句地说:
“除了你,没有别人。”
说完,他眼里又比之前多了些得意的笑意,道:“而且我知道,你也是。”
他绝对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敖丙舒了口气,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再说了,便也扬起嘴角,轻轻点头。
“对。
……我也是。”
二月底,气温基本回到零上,高中的课间操变成学生最讨厌的跑操。
哪吒体温高,稍微一运动就出汗。所有人都在校服里塞加绒秋衣秋裤和短款棉服,往操场一站一片圆滚滚,只有他,冬夏季校服直接叠穿,风一吹裤脚直晃荡。
跑操枯燥,却也是为数不多能运动的机会,一群男生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全靠跑操挥发一点点——领导要求整齐、匀速,还得喊口号,跑个步谁管得了那么多,一操场人没挪上三圈音乐就结束了,大家都跑个寂寞。
哪吒无所谓,主要是能出来透个气儿,翘课踢球毕竟还是有一定风险,课是要翘的,球也是要踢的,只不过跑操这项运动合理合法,也不会挨骂,这就最好。
音乐开始,半年见不了一次面的体育老师一边吹哨一边赶他们往前挪,太乙捂得严严实实,抄着手在操场边围观,偶尔喊两嗓子,催促掉队的跟上。
等到音乐过半,操场内圈蹲了一大群人系鞋带,这里一个那里一个,都是圆圆滚滚,远看像刚冒头的蘑菇。
主任带着学生会一干人,开始撵蘑菇们回队。
太乙摇着头和隔壁班老师显摆:“看看,看看,都在偷懒,我们班哪吒就进步很大,他跑步从来都……哪吒?哪吒?!”
二班队伍里都是穿得鼓鼓囊囊的学生,哪有哪吒的影子。
“十二班在那边。”同事笑呵呵地指了指另一侧。
一帮老师连同太乙本人都门儿清,如果二班队伍里没有哪吒,那十二班队伍里一定有哪吒。
十二班队伍也没有,太乙伸着头找了一圈,发现他那爱徒正拉着申老师爱徒当蘑菇,两人蹲在弯道旁系鞋带,头顶对头顶,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那么开心。
后边学生会还在撵蘑菇,眼看着就要轮到这两位,太乙“哎哎”地喊了两声,试图引起爱徒注意,未果,他只得跑过去,手动挡住向这边望来的鹿童。
走近了,俩孩子还在那儿系鞋带,系了拆,拆了系,就为多说两句话。
“那说定了,这周天你来我家?”
“好。”
“其实你周六晚上来也行。”
“那你要不要跟你爸妈说一声啊?”
聊得正热,哪吒余光就瞥见头顶逐渐笼罩上一个圆润的影子,抬头一瞅,是居高临下盯着他俩的太乙。
“说啥子,”他的圆脸上难得露出一些班主任的压迫感,“也给我听听?”
哪吒才不怕他,当下就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若无其事道:“哦,我们约着周末一块儿写作业。”
“你这娃儿现在怪积极,后头学生会查人你是一点看不到,”太乙一眯眼,握拳作势要打,“还要我给你打掩护!”
哪吒缩着脖子一躲,在后方鹿童的警告声里,笑嘻嘻地拉起敖丙跑了。
两个人个儿高腿长的,几步甩开了试图追上去的太乙。哪吒握着敖丙的手向前跑,空中已经开始飞舞柳絮,痒痒的,他挥了两下,又忍不住回头:“你手也太凉了。”
“是你体温高吧。”
敖丙两步赶上他,他就松了手,两人没怎么费力地赶上十二班的队伍,再放慢步子,挪到最后一排,比肩往前跑着。
“你们班下节课上什么啊?”
“语文,”敖丙好奇,“你终于要来我们班上课了?”
哪吒本来只是随口问问,闻言为之一振:“行吗?可以吗?”
“那你们班下节课是什么?”
“……体育。”
意料之中,敖丙望着哪吒逐渐扭曲起来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抉择一下吧?”
高中的体育课太珍贵了,程度堪比食堂窗口每个月随机出现的煎牛排。哪吒一边跑一边纠结,一直到音乐结束了,他试探地看着敖丙,道:“我要是去上体育,你就自己上语文了啊?”
刚跑完,敖丙还有点喘,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点头。
哪吒低头唔了一声,一副好像有点对不起他的表情。
“你清醒一点,我本来也是自己上语文,”敖丙哭笑不得,“就算你来我们班上课,我也不能跟你说话。”
十二班要整队回班了,哪吒却好像觉得这人太不讲情面,追上去问:“真不能跟我说话啊?”
敖丙眼角带笑,但目不斜视:“不能。”
“真的不能?”
他还跟着,敖丙转过头:“你可以来睡觉,但我要听课。”
那没事了。哪吒扁扁嘴,转身要走:“那我还是上体育去吧。”
又转过来:“我真去了啊?”
敖丙朝他挥挥手。
十二班队伍越走越远,哪吒在后面喊:“中午楼下等我!”
“知道了!”
中午和敖丙一起吃饭,而且下节课是体育,虽然今天是万恶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三,但是也没那么难过嘛。哪吒心情不错,独自晃悠回教室,打算喝口水再下楼,迎接体育课。
结果一推门,人都在里边,讲台上是正在调整小蜜蜂的太乙。
从操场一直保持到教室门口的笑容瞬间消失,哪吒知道发生什么了,沉下脸进教室,关门,回位置。
坐下之后他还是不死心,问旁边同学:“换课了?”
旁边同学痛苦摇头:“占课了。”
高中就这样,老师占课甚至懒得找理由敷衍学生,初中好歹还说一句体育老师生病了什么的,高中就这么冠冕堂皇抢之。哪吒百无聊赖地翻开书,趴在桌子上,心想:还不如去十二班,反正都是语文。
这时候,班里忽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哪吒抬头看去,原来是电脑右下角蹦出了两个弹窗,五彩斑斓,还一跳一跳的,内容不堪入目。关这种弹窗稍有不慎就会把叉号点成最大化,偏偏这种网页和课件一样加载慢得要死,每次都会把本就龟速运行的电脑折磨得更卡顿。
诚如太乙所说,哪吒连谈恋爱都不感兴趣,这种带颜色的东西才懒得多给什么眼神。他又趴回桌面,抓起笔转两圈,转而开始思考更重要的问题——中午吃什么。
直到太乙说今天讲新课,他才稍微振作起来,新课还是听听吧,这样下次就不会被敖丙嘲笑他书上怪模怪样的笔记,那些犯困时挣扎着写下来的鬼画符,他俩还一起研究过,没一个认识的,说是咒文都不为过。
太乙开始讲新课了,这一课是文言文,用普通话夹杂着方言讲,挺有意思。但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还有一个冬眠,二月卡在春困和冬眠的交界处,耳边又是古文,哪吒听了不到三分钟,眼神就开始虚焦。
他脑子里开始胡乱转一些片段,比如敖丙给他补语文,絮絮叨叨让他多写写作文。哪吒困得天旋地转,心里还似乎很清醒地想,他作文挺好的啊,有思路的时候洋洋洒洒一千字不是问题,要是写不出来,那肯定是题目不行,因为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拐弯说话,偏偏议论文就得拐弯说话,所以敖丙说得没错,他确实作文不太好。
哪吒困得逻辑走失,撑着胳膊两秒钟不到,两眼一合,睡昏过去。
哪吒困了一天,一直到晚自习结束,该犯困的点了,他开始活蹦乱跳。
“早跟你说下午别睡那么久了,”敖丙看他开个锁都恨不得把自行车扛起来的模样,打开手机手电筒给他照明,“晚上还睡得着吗?”
“我你还不知道吗,”哪吒就着光开了锁,“有个枕头就能睡,天天起那么早,哪儿睡得够。”
“那你可多定几个闹钟,小心明天睡多了起不来。”
“知道。”
柳絮不管时间,依旧在夜里飘飘扬扬,哪吒不爱戴口罩,说着话呸呸了好几下。
“你要口罩吗?”
“不要。”
犟种。敖丙打开车灯,前方亮起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地面,很多走读生陆续推着车子经过,留下一圈又一圈车轮的影子。
“你又不戴眼镜,戴口罩又不耽误骑车子。”
“憋得慌,不想带。”
“行,行。”
两人推着车子絮絮叨叨,跟在一群疲惫困顿的高中生里出校门,聊着天回家去。
这天晚上,哪吒和往常一样,入睡得毫无压力,早晨闹钟响了就起,坐着发了两分钟呆、爬起来洗漱、换好衣服拎书包下楼。
楼下安安静静,一个人没有。
奇怪了。哪吒左找右找,掏出手机看时间,没迟到啊,人呢?难道先走了?
他肯定不会不等我,肯定是临时有什么事。哪吒笃定,当即拿出手机打电话。
哪吒。
这时后边有人叫他,声音柔和而熟悉。
哪吒便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先走了呢。
那人却不理他的话茬,兀自走上前,笑着去牵他的手: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手心微凉,仿佛一块滑而冰的玉,是熟悉的触感。哪吒愣了愣,问:我刚才下楼的时候楼下没人啊,你从哪冒出来的。
他歪头:我一直在这儿啊。
哪吒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我真没看见你。
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哪吒,忽然欺身上前,漂亮的蓝眼睛近在咫尺,带着关切和一点点担心。
……太近了。
面对着这个人,哪吒头一次萌生了后退的念头,但是他的笑意温和又无奈,实在没有什么攻击性。
没睡醒吧?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尾音拉长,是他惯会用的语气,只要他想管管哪吒的闲事,就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哪吒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但是他说就没问题。
……是没睡醒吗?可是我……
好了,快走吧,不然该迟到了。
他依旧握着哪吒的手,一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微凉的掌心都被哪吒捂成更高的温度——这倒没什么,哪吒被他拉着,问:你干嘛去,不骑车子了?
嗯?前面的人诧异回头:到了啊。
啊??哪吒懵了:你才没睡醒吧?大早晨的净说些奇……我靠。
场景切换了,面前是教室。
到这时候,他终于松了手,自己走进那一片桌椅中间,和刚到的几个学生打招呼、放书包、给柜子上的绿植浇水。
最后,他终于转过身,笑意晏晏地望着哪吒:傻啦?进来啊。
可是那也不是他的座位,哪吒后退两步抬头看门口的班级牌,一班??怎么在老寿桃班里!
一切都很不对劲,哪吒刚要张嘴,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去,很自然地坐在邻桌的位置上。
哪吒低头看看自己,还在原地。
我在这里,我还在那里。
哪吒呆滞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梦。
清醒的梦,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挺有意思。梦里的哪吒同时拥有了本人视角和上帝视角,可以像个魂儿似的飘在空中,当然——还能飞!
这太好玩了,等醒了之后一定要讲给他听。哪吒在教室上空转了两圈,发现其他人的脸都看不清,只有身边的男同学,表情轮廓清晰得很,和真人一模一样,怪不得刚开始没发现是做梦。
男同学在这里是班干部,一个早读都在讲台上监督其他人学习,哪吒百无聊赖,飘到他身边念叨:早说不要当班干部吧?忙一早晨了都。
男同学却蓦地转过头来,微皱着眉,低声说:别闹了,快回去。
哪吒怔然,继而乐道:你看得见我啊?
他用记名的A4纸挡住半边脸:马上就放学了,你先回去。
啥?哪吒茫然回头,热闹的教室又变回楼下的花坛,只是天黑了,一左一右两个大平层,左边是他家,右边是男同学家。
男同学像早晨一样,握住他的手就往左走。
一时间恍了神,哪吒拉住他:你家不是在右边吗?
他不解地回头:不是说好了我来你家吗?
哦,是有这么回事,哪吒默然,恍惚间被他拉着来到自己家门口。
看着他熟练开门,哪吒在“可今天又不是周末”和“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中间摇摆一下,放弃了,反正是梦,梦怎么能指望它逻辑严谨。
哪吒站在熟悉的玄关,看这位邻居仿佛在自己家似的换了拖鞋、摁下热水壶的加热键、推开自己的卧室门把书包挂在门后的衣架上,再扶住门框,疑惑地和门口的哪吒对视,好像在纳闷他为什么不进来。
哪吒没什么好说的了,耸耸肩蹬着拖鞋进门,关门。
好长的梦。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醒过来,万一睡过头迟到,也不知道现实里的男同学会不会生气。
——可是,他又想看看这个梦如果一直做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幻灭了,因为哪吒回到卧室,发现尽职尽责的男同学已经打开台灯,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把他俩的数理化练习册一字排开,见他进来,嘴角一弯:先做哪个?
谁要在梦里写作业啊!哪吒走过去坐下,把三本书都合上,最后啪的一拍桌子,挑眉道:哪个都不做,换点别的,做什么都行。
旁边的人也不生气,眨了一下眼,倾身过去,微凉的手指搭在他手上,言笑晏然地望着他:那你想做什么?
……
哪吒头晕目眩。
眼前的画面时而模糊,时而又清晰,台灯的暖橙色、半掩的窗帘、月光透过窗棂在床边镂空出的影子,似乎一切都变得缱绻而朦胧。
因为是梦,事情开始不受他控制,原本俯瞰的视角消失了,现在他就坐在那里,面前的人离得极近,睫毛、碎发、鼻尖、锁骨,全都触手可及。
心跳声如擂鼓,哪吒望着他,分不清是心里是不知所措还是莫名的悸动,亦或二者都有。
你热吗?那个人微微喘着气,细软的长发从鬓边垂下,弯过一个弧度,搭在肩上,再随着动作下滑,悉数铺在锁骨前。
这个视角,哪吒仰着头想,他见过的。
是运动会的时候打的那一架。平时那么沉静有礼的优等生,被激怒到跨坐在他身上,稍一低头,头发就会垂下来。
那时候他挡住这人挥来的拳头,看到那几缕碎发,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方向一拽,粗暴又狠厉,拽得身上那人猛地低头,鼻梁交错,双眸近在咫尺。
此时此刻也是。哪吒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将他锁骨处的头发握在手里,又被他轻轻抓住手腕,冷白的手指覆住脉搏,里面的血液叫嚣着,鼓动着。
问你呢。那个人低下头来,将额头贴上他的,鼻尖碰着鼻尖,呼吸交融,像擦过脸颊的柳絮,酥麻而痒。
他胸口轻轻起伏着,似乎是有些执着,问:你热吗?
当然热,哪吒颔首,感觉喉咙发紧,愈发的头晕目眩。
这声音也听过,是课间跑步的时候。他挨得那么近,和自己说话时就这样,微微喘着,还带一点笑意。
哪吒握着他的头发,有些不想松开,平时没机会这么做,这和他此刻的声音一样珍贵。
你想听吗?沉浮间,他扬起嘴角笑了,捧起哪吒的脸,漂亮的蓝眼睛在半明半昧的卧室里看不真切,大概是湿漉漉的,他说:我知道你想听。
听什么?哪吒被体温烫得快要过呼吸,抬起头看他。
那天我就知道。他说:我问你,还继续吗?你没有回答我。
哪吒想起来了,是他们被罚站那天晚上,对着月亮,他念了儿时背过的诗。
不等哪吒给什么反应,他的双手从哪吒脸颊旁划过,落到侧颈,再穿过发丝,轻轻收紧。
……烟楼对雪洞,月殿对天宫。
他将下巴放到哪吒肩膀上,哑声念道。
云叆叇,日瞳朦……腊屐对渔蓬。
体温自下腹升高,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梦——只是梦,所以哪吒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环住那个人的腰,将褪了一半的校服衬衫揉出褶皱。
过天星似箭……吐魄……月如弓。
他的声音低到像是呢喃,就在哪吒耳边,夹杂着凌乱的、有节奏的微喘,原本清亮柔和的声音,像是带了小钩子,每一个字吐出,都撩得哪吒耳朵一阵酥痒。
驿旅客逢梅子雨……池亭人挹藕花风。
窗外淅淅沥沥,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窗户这一边,他一下又一下地仰起头,最后几字已是气声。
哪吒。那人低低叫他:我有点热。
望着那片氤氲着雾气的蓝色,哪吒在梦里的最后一点理智也消散而去。雨越下越大,风呼啸着横冲直撞起来,湿热的,毫无章法的,猝不及防,来势汹汹。
哪吒闭着眼,想到曾经粘在掌根的胶水,还有被那些液体黏连的另一边——他探出另一只手,用掌根去碰面前的人的左手掌根,手心贴合,十指交缠,最后扣紧。
那人也垂着头,眼睛半闭,蹙着眉,好像有些委屈。哪吒抬起头蹭他的脸颊,终于换得他抬眸与自己对视。
不必言说的默契在梦里依旧存在,哪吒扬起下巴,那人便低下头来,缎子似的长发遮住月光,肌肤在发丝的缝隙后相贴,将莹白染成浅浅的红。
哪吒……哪吒。
他稍稍偏头,很轻很轻地吻了哪吒的嘴角。
脑海中有什么轰然炸开,哪吒头晕目眩,只听到自己喘着气开口,声音低哑得要命:
“……敖丙……”
醒了。
凌晨两点半,哪吒坐在床头,眼神失焦,万念俱灰。
睡衣换过了,多亏有独卫。哪吒连拖鞋都不敢踩,赤着脚蹲在卫生间里找盆,捏着水龙头掰开一点点,调整到不会溅出水花的程度,再抓起那一团布料扔进去,和着洗衣液胡乱搓,折腾将近半小时才算完。
回卧室前,哪吒看了眼镜子,里边那人头发乱糟糟,脸倒是不红了,只是温度还没下去。
他开了窗户,坐在床边吹着冷风复盘这个梦,最初只感觉荒谬,慢慢想一想,猛然又觉得很合理——他毕竟是在青春期啊,青春期做这种梦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为什么是、是……!!
拜这梦所赐,他现在连男同学都名字都不敢念,想到就感觉脸发烫。梦里的场景就像过电影,详细程度要按帧来,可是以前做这种梦都是做完就忘,怎么偏偏这回这么真实?哪吒抓着头发犯愁,甚至到了有点恐慌的地步。
明天该怎么面对他啊。
窗开着,卧室的温度很快降下来,哪吒摸摸脸,还是烫一哆嗦,脑海中随之而来的又是梦里一些不可言说的细节。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哪吒默念: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正常个屁!谁会在梦里和好朋友做这种事啊!哪吒低声骂了一句,习惯性打开手机,想把这个离谱的梦分享给敖丙。
……看到联系人名字,哪吒抓着手机沉默了,继而痛苦、无奈地捂住脸。
毫不意外的,哪吒起晚了。
提前定好的四个闹钟全部被他摁掉,能爬起来还是凭借潜意识里对上学迟到的恐惧。楼下还有个等他一起买早饭的,哪吒火急火燎地换衣服下楼,跑到两人惯例约好的花坛旁。
人呢?
他正纳闷,敖丙骑着车子后边过来了。
“怎么才来,”敖丙从车把上取下个冒热气的袋子,递给他,开玩笑似的抱怨,“我等了你好久。”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有点不清醒的哪吒脑子嗡的一声,耳朵登时红了。
“怎么了?”敖丙看他忽然扭过头去,还以为是起床气犯了,就骑车往前挪了两步,歪过头去看他的脸。
谁知这人也正偷偷瞧他,刚好对视。
哪吒梗着脖子,却没躲,他有些无措地瞪着敖丙,从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到底怎么了?”敖丙见他眼下那一圈乌青,眼里漾出笑意,“没睡醒吧,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敖丙话音刚落,就见这人整个儿僵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缓慢地转头,以一种小心又赧然的眼神望向他。
敖丙不明所以,还是偏过头,回以温柔的微笑。
“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这样看我、你、你……”
哪吒双手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脸上,再无力滑下。
“……对不起。”
他垂头丧气地对敖丙道歉,声音听起来好郁闷,好痛苦,好自责。
好在这回敖丙没有不由分说拉他的手。两个人骑着车子去学校,哪吒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一眨眼就切换场景,一秒来到教室。
“所以你是做了梦。”
“嗯。”
“噩梦?”
哪吒语塞:“也不算是噩梦……”
看看,看看,又把头扭过去了。敖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你为什么跟我道歉?梦见我了?”
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全是同学,哪吒死要面子,努力维持形象不脸红,谁知道敖丙追问个不停。
他含糊道:“差不多吧,你别问了。”
那就是个梦,有什么的。敖丙琢磨了一下,自认为精准猜中原因:“你在梦里揍我了?”
“……”
“还是我揍你了?”敖丙思索片刻,完全明白了,“哦,是不是跟咱俩高一运动会打架那次似的,当时我……”
“你别说了,”哪吒捂上耳朵,一脸痛苦,“你别说了……”
敖丙见他这副应激的模样,连忙妥协:“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昂。”
哪吒这才好了点,两人沉默地走出车区,顺着学校花坛往教学楼走。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啊。”
哪吒低个头,失魂落魄地嘀咕。
看来真的很受影响。敖丙想了想,道:“梦反应的是人的潜意识,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没有!”哪吒跳起来,脸又倏地红了,“……我没有!”
有路过的学生看他,这人也顾不上瞪回去了,就僵在那里,反倒把敖丙惊得一激灵。
“……你别想太多了,”敖丙放缓声音,温声劝他,“那就是个梦,你最近是不是作业写太少了?要不晚上你把数理化练习册都拿来。”
“……不用了,真不用了……”
大早晨的,晨风还有些刺骨的时节,哪吒却感觉自己要烧得晕过去。
“我先自己调整一下,总之你……”他苦着脸叮嘱敖丙,“你今天不要去一班,不要帮老寿桃查纪律,不要拿我家钥匙,也不要……”
也不要突然就凑上来亲我。
哪吒闭了嘴,低头等着意料之中敖丙的数落和吐槽,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说什么发火的话。
“好。”
那个人只是像平常那样温柔地笑了笑,说了这么一个字。
今天是阴天,气温稍降,一教室的学生让窗户蒙上了雾,哪吒本来就困,老师一张嘴更是变成催化剂,他坐在一群昏昏欲睡的同学里,单手撑着脸,脑子一团浆糊。
昨晚实在睡得太少,吹了冷风又早起,哪吒感觉太阳穴一阵一阵的闷痛,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箍着脑袋,连带着呼吸也不顺畅,还有点想吐。
进教学楼前,敖丙说了个什么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着?
扩音器略有些刺耳的声音里,他眯着眼睛回想:骑车子上学来,早饭是豆浆和煎饺,车区停车子的时候又被柳絮攻击,打了三个喷嚏,然后敖丙说了什么来着……
——哦哦,是做一些需要集中注意力、而且平时不经常做的事,比如左手写字。
想起了这么一点已经实属不易,哪吒自认为很清醒地抓起笔,从练习册下边抽出演草纸,在公式和字母之间找了点空,左手执笔开始练习写字。
写了什么也是不知道的,估计又是鬼画符。哪吒几乎是拿到笔的一瞬间就开始一磕头又一磕头,磕头间隙好像还听到自己对着课本骂了两句……说到底为什么手里拿笔的时候就会困出幻觉呢?平时自习课也没困过,一到正课就像被改了键位似的,哪哪都不得劲。
度课如年的不止他一人,等到下课铃打响,班里所有人整齐划一,摘了眼镜纷纷倒下,继课桌和镜框碰撞发出的声响之后,整条走廊就安静下来。
哪吒压根没撑到听见铃声,他再睁开眼,是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昨天晚上的经历让他趴在桌子上足足睡了一个半小时。
肩颈酸痛,但好歹是补回来一点精神。哪吒揉着脖子出去上厕所,大脑还没完全开机,一出门发现走廊上往来的学生也都跟他一样,困得像丢了魂。
回来时经过一班,昨晚的梦被哪吒复盘一早晨,有些场景回想起来已经让他麻木了,他睨着那个写着“高一一班”的班级牌,送了它一句国骂,久违地找回了初中看谁都不顺眼的那种感觉。
正准备走,里边竟然传来了敖丙的声音。
“……”
我还在做梦?我还没醒?
哪吒不可置信地走进去,发现男同学就站在讲台上,手里拿张纸,他一边记一边微皱着眉,周围一圈学生围着。
跟梦里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
哪吒挤进去叫他,声音错愕又茫然:“你转班了?还是进学生会了?”
那一圈学生见是哪吒,都自觉闭了嘴往后退,敖丙则愣了愣,低声道:“别闹了,你先回去。”
跟梦里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哪吒悚然,原本就没开机成功的大脑直接卡死,他愣在原地半天,如同中了定身术。
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敖丙抿抿嘴,和其他同学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拉着他出门去了。
他抓我手腕!!!!!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哪吒在心里咆哮。
真是邪了门了,难道昨天做的是那种预知梦?那下一步是什么?他拿我家钥匙?来我家写作业?然后、然后……
他的神色复杂又扭曲,敖丙无言,用手里的纸卷成筒,梆梆梆敲他脑袋:“睡了两节课了,该清醒了吧?”
哪吒恍惚抬头。
“上个课间我去找你,你在睡觉,”他说,“快期中考试了,老师找各班尖子生做知识点提纲,咱俩负责物理。”
物理果然能让人冷静下来,哪吒回神了,闷闷地“哦”了一声,只是还是不敢看他。
敖丙缓了语气,轻声问:“你好点了吗?”
是说早晨那个怪怪的样子吧。哪吒又觉得脸烧起来,挠了挠侧颈,胡乱搪塞道:“嗯,好点了。”
见他这么说,敖丙看起来就稍微放心一些:“那中午吃饭的时候说吧,你记得带杯子,今天得占四个位置。”
“四个?”
敖丙指指一班教室:“还有鹤童和鹿童。”
鹤童和鹿童是学生会的大忙人,和哪吒敖丙交集不多,四个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前边两人后边两人,互相不说话。
“今天是有雾吗?”
哪吒揉着眼,老觉得视野周围不清晰,远处虚焦,近处重影,这也让他一直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早晨是有一点,现在没了吧,”敖丙抬头打量了远处的操场边缘,看哪吒还皱着眉头揉眼,奇道,“你是睡太多了还是睡太少了?”
“不知道……”
但是高中就是充满了困和饿,状态不稳定的时候吃点东西,再睡一觉,能解决80%的问题。两个人分析不出原因,遂作罢,总之先吃饭。
食堂的所有窗口都在排队,哪吒站在敖丙后面,盯着他的头发,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一些他这个年纪也许不该想的东西。——难道记忆就不能一键删除吗?哪吒望着眼前这片蓝色,脑子里开始胡乱思考。
最前边端着餐盘的学生从旁边经过,敖丙微侧过身避让,哪吒刚好看到他垂下的睫毛。
还有鼻梁。
还有嘴唇。
还有一点点喉结。
他愣愣地望着,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红着耳朵,轻轻咽了口水。
鹿童和鹤童在旁边的窗口排队,一转头就看到这位传说中打架很凶很不要命的小霸王,正在盯着前面的优等生发呆脸红。
食堂嘈杂的声音里,鹿童和鹤童双双后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扭过头去——哪吒有情况。
打了饭回到占好的位置,哪吒和敖丙坐一起,对面是鹿童和鹤童。鹤童无言地看着哪吒虽然没什么精神,却很自然地拿过敖丙的水杯,让他腾出空来放餐盘,等他坐下了,再将筷子递给他。
“你还在纠结那个梦啊。”
“……”哪吒深深叹气,“对,太奇怪了。”
“那不就是个梦吗,”敖丙也叹气,“就算你梦见我,那也就是个梦啊。”
哪吒梦见敖丙?对面一直低头吃饭的两个人骤然睁大双眼。
“问题就是我昨天,我,你,”哪吒咽下一口菜,伸出一根手指,骂骂咧咧组织语言,“你今天上午说的话,跟你昨天在我梦里……”说到一半,他用筷子嫌弃地将餐盘里的胡萝卜扒拉到一边,“……就是我昨天梦见你说了一样的话。”
“就这样?”敖丙歪过头询问,夹过那些胡萝卜放进自己的盘子,“很多人都会做这样的梦啊,前天梦见后天就发生,科学解释不清楚的。”
“我以前可没做过这样的梦,”哪吒嘟嘟囔囔,帮着敖丙挑胡萝卜,顺便挑走他盘子里的芹菜,咔嚓咔嚓嚼了,随即叹气,“我现在看你都重影,还是跟做梦似的。”
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夹对方盘子里的菜,鹤童和鹿童欲言又止。
鹤童轻咳一声:“打断一下,虽然可能有点冒昧,但是,”她试探地望着自己对面的敖丙,“你们真没谈?”
又来了,又来了。哪吒正拿着水杯喝水,闻言皱起眉,斜眼给了她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敖丙也笑着摇头:“真没有。”
随即,他又回过头去,对哪吒笑道:“所以你到底梦见了什么,谣言成真?我在梦里亲你了?”
哪吒一口水喷在鹿童脸上。
四周一片惊呼,三人目瞪口呆。
鹿童脸上的水滴滴答答顺着下巴往下淌,校服领口湿了一片。
敖丙愕然两秒,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两张——递给一旁呛得咳嗽的哪吒。
和哪吒一起伸出手准备接纸巾的鹿童愣住了,还是旁边的鹤童翘着指尖在他僵住的手里放了一包纸,示意他自己擦。
“我说着玩的,你没事吧?”先说话的是敖丙,他满脸歉意地望着哪吒,“对不起啊。”
哪吒擦了嘴,有点埋怨地瞥他一眼,最后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对木着脸的鹿童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啊。”
见状,敖丙也朝鹿童露出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啊。”
鹿童不愧是学生会二把手,表情管理相当稳定。他放下纸巾,朝对面那俩扯出笑容:“没关系,我去洗个脸。”
所以鹿童并没有参与讨论整理提纲的分工,三人各自确定了自己擅长的部分,哪吒负责热学,敖丙负责电磁学,鹤童负责力学,剩下的暂时都丢给鹿童,反正他是老寿桃的课代表。
鹤童淡定地吃完了饭,对两人道:“你们先回去吧,等鹿童回来我跟他说。”
对面这两人却都没反应。鹤童瞥过去,发现哪吒在看桌子,敖丙在看哪吒,神色有些无措和赧然。
好吧,这位也有情况。鹤童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两个都在神游的家伙一路沉默地走回去,都没有意识到对方过于安静,直至走到两栋教学楼中间,风呼啸而过,哪吒“嘶”一声,缩缩脖子:“今天降温了?”
“嗯?”敖丙有些迷茫地抬头,“你说什么?”
“有点冷,”哪吒搓搓手臂,眼神接触到敖丙,又很快挪开,讪讪道,“嗯,那我先回去了,可能就是困的,我再睡一觉去。”
“哦,好,”敖丙也点点头,“那我也回教室了。”
“行。”
天气阴沉沉,两个人背对背,怏怏不乐地走进一左一右两栋教学楼。
教室里暖和一些,人不多,大部分都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敖丙回了位置,前后同学跟他打招呼,都要问一句:“哪吒怎么没来?”
敖丙就解释:“他回自己班补觉了。”
同学们都对他了解哪吒的行踪这件事见怪不怪,闻言就回过头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再不会像前段时间那样起哄,也不会捂着嘴调侃他们,那些谣言好像江河里的沙子,无一例外地沉了底儿,也不知道哪吒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通过打架威胁那些人。
说到打架,到底是谁在传他打架很凶、很不要命?敖丙上了高中就闷头学习,八卦谣言一概是不听也不信,反正跟他没关系,要不是运动会和哪吒打架,他都不知道同年级还有这么个小霸王。
他也没打过很惊天动地的架啊。
要说他初中打架很凶,人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没道理初中天天闯祸,过了个暑假、到九月份上了高中,就突然浪子回头了啊?
想不明白。
敖丙有时候会钻牛角尖,大半年下来却也跟着哪吒学得豁达了些。哪吒说,有些问题如果想不明白,有三种办法,问朋友,问长辈,或者就干脆不去想,人生就是难得糊涂的。
敖丙当时觉得他表面上咋咋呼呼,脾气那样暴,却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是惊讶,还笑着问他:这些大道理都是谁教你的?
哪吒一扬眉:自己悟出来的。
敖丙便觉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真心实意地夸他通透。虽然难得糊涂的本意和他说的有些出入,不过哪吒自己悟出来的道理,却也是个道理。
午休时间安安静静,同学们大都睡了,窗外的阴云也不动,飘在窗前,层层叠叠地挤成一团。
敖丙也趴在桌子上,望着云,继续想哪吒的事。
中午吃饭时,鹤童和鹿童的眼神他不是没看到,以前同学们起哄的原因他也知道,只是他没想过这些外界的猜测依据是什么。从前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自己是不在乎的,但他不想让哪吒受影响,所以就只想着怎么解释清楚;现在没人再敢乱传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却又忍不住又开始思考,他们现在的关系到底算什么呢?
朋友吗?
递给哪吒那张纸巾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朋友之间做这样的事会不会太自然了?会不会有点越界?
如果这个动作没问题的话,那,互相吃掉对方不喜欢的菜呢?
晚自习跑到对方的班里,一起写作业呢?
一起上学、吃饭、跑操、放学呢?
一起偷偷吃零食、看电影、翻墙、闯祸、罚站呢?
如果说是朋友的话,好像做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敖丙正过来推完又倒过来推,最后发现他俩好像就是朋友,硬要说的话,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感觉很放松,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边界感。
这样理解也可以。
潜意识告诉他,这个问题他并不想逃避,也不想模棱两可给自己一个差不多的答案,敖丙搞不清到底是哪个环节不对,就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能就这样简单地解读。
唉,还不如当面问本人。
——他自己说的,搞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问朋友。想到这儿,敖丙稍微释然了一些,闭上眼睛培养睡眠。
到了傍晚,最后一节课结束,他照例去两栋教学楼之间等哪吒吃晚饭,楼下的高中生走了一波又一波,那个总是着急抢饭的家伙却一直没下楼。
敖丙拿出手机直接打了电话,电子女声在那边说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难道是又被抓去罚站了?
他上了楼,推开二班的门,里边只有两个学生,见他探头,都很熟稔地打招呼。
敖丙问:“哪吒呢?”
“请假了,”其中一个同学道,“他发烧了,没跟你说吗?”
发烧了?敖丙愕然:“没有,他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吃完饭回来就走了。”
一下午了?敖丙惊讶过后看了看时间,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正值下班高峰期,不知道来回一趟时间够不够。
敖丙对两个同学道了谢,飞奔下楼去。
昏昏沉沉间,哪吒又做了梦。
梦里的他神色颓废地站在太乙面前,发愁道:我天天晚上失眠,白天困得学不了一点,你想想办法啊。
太乙指着他的黑眼圈哈哈大笑:哦哟你现在自带烟熏妆噻,来来来我拍哈照,发个朋●圈……
拍什么拍!哪吒夺过他的手机,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玩得挺开心是吧?马上期中考试了还玩!教案写完了吗?卷子批完了吗?公开课稿子背了吗?你瞧瞧你从头到脚哪有点儿老师的样!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不让人省心!
一通输出,好爽。哪吒好歹还记得自己在做梦,反正老师不会真的揍他,揍也是梦里的揍,不作数的。
太乙像是被戳到痛脚,嘟嘟囔囔了一会儿,忽然掏出个小瓷瓶,大叫:有了!你看这个——迷迷眠眠丹!
哪吒凑过去打量:啥玩意儿?
太乙得意道:吃了这个,立马睡着,这样你晚上就不会失眠了噻!
哪吒一把抓过,正要往嘴里倒,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他走到窗边去看,发现楼下一群人在四散奔逃,一个个小黑点飞速移动,一边移动一边嚎,哪吒伸着头仔细辨认,听见那伙人嚎的是什么“有妖怪”。
哦哦,对,是做梦。哪吒接受良好,打算不去管那些东西,梦里能睡一觉也挺好。
不料他一转身,眼前是平时上锁的学校楼顶天台。
面前有一条龙。
一条蓝色的小龙,额前和龙角上有漂亮又奇异的花纹,正面看是盘成个碱水结的样子,安静地站在他面前。
哪吒着实被震惊到:我靠,龙,活的,这么牛●……
楼下那群学生还在嚎,一阵又一阵尖叫在空旷的学校里回荡来回荡去,哪吒啧一声,朝地上吼:闭嘴!吵死了!
地上竟然有人回应他:你快下来啊!那是妖怪!
妖怪?哪吒诧异回眸:你说它?拉倒吧,这可是龙!
龙好像听懂了,将脑袋伸过去,用长长的嘴筒子蹭他的手。
地上那群人大惊小怪,嗷嗷叫着说:完蛋了完蛋了它要吃了你!
聒噪!哪吒张开嘴要骂,身边那龙却忽然飞了下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对着地面发出一声龙啸,震得周围那片树林跟着颤动,人群也不知去了哪里,校园霎时安静下来。
哪吒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龙又灵活地飞上来,掀起一阵风,却又轻轻落到他身边。
龙的眼睛也是蓝色,上面一排浓密的睫毛,周围是坚硬的、比蛇鳞放大了无数倍的龙鳞,每一片都能折射出太阳光,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哪吒见它不躲,就上手轻轻摸了摸那些鳞片,龙温顺地垂下眼,甚至有要把脑袋枕在他腿上的意思。
龙很安静,哪吒却莫名理解了它的想法,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腿,尴尬道:这可能不行,你嘴筒子太长了,我腿会被压断的。
龙用那双水似的眼睛盯了他许久,一声不响地别过头去,看起来有点沮丧。
呃,哪吒抓抓头发:我陪你玩?
龙眼神发亮地回头。
可是玩什么啊?哪吒环视一圈,这梦里光秃秃的,就一栋楼,一时间真不知道玩什么。
他正思索时,龙靠近他,用脑袋拱他,一直拱到天台边,哪吒背抵着墙,被迫一脚踩到它脑门上。
对不起对不起!哪吒抬起脚,挪到旁边,伸手给它拍拍灰,却见龙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望着他,还把脑袋往他脚下送。
哪吒恍然:你要带着我飞?
龙点了点它的大脑袋,看起来有些笨拙的可爱。哪吒笑起来,绕过去爬上它的背,抱住龙角,雀跃道:飞!
阳光下,龙微微俯身蓄力,随即腾空而起。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哪吒猛地后仰,连忙抱紧了龙角,在呼呼的风声中喊道:稳当点!稳当点!你可别把我摔下去!
——不过这是在梦里,梦里要是摔下去,应该也没事吧?
龙带着哪吒飞了好久。
从龙背上俯视,其实和坐飞机时看到的景象差不多,但骑龙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做梦都难得梦到一次,多酷啊。
龙带着哪吒飞回学校天台,哪吒跳下来,脚还有点软,感觉有点像坐云霄飞车那样的轻微失重感。他问龙:怎么不飞了?
龙瞥他一眼,恹恹地趴下。
哦,你累了啊。哪吒也在它旁边坐下,笑道:虽然我知道是做梦,不过,我认你这个朋友。
龙将大脑袋偏过来一点点。
我还有一个朋友,叫敖丙。哪吒道:其实我就这一个朋友。
龙又贴过来蹭他的手,哪吒道:要是他也在就好了。
龙张开嘴,发出了敖丙的声音:我一直在这儿啊。
哪吒倏地回头看龙,龙抬着脑袋看哪吒,一人一龙相顾无言。
我草。哪吒捂住脑袋:我终于疯了。
龙用很熟悉的眼神瞥他,道:别疯,你作业写完了吗?
哪吒闭眼:你能说点人话吗?
龙那么大一个脑袋,哪吒却愣是看出了些熟悉的微表情。龙——应该说是敖丙——龙形态的敖丙一本正经道:我是条龙,怎么会说人话。
……反正我是不会在梦里写作业的。知道他是敖丙,哪吒干脆靠在他龙角上,道:哎,你能变回人吗?
龙说:非得变成人吗,你知道我是谁。
哪吒沉吟片刻,道:虽然你这个样子也很酷,但是我还是更习惯你是个人。
龙沉默了一下,问他:是人是龙很重要吗?
会在一些奇怪的事上刨根问底,甚至比他还犟种,这果然是敖丙。哪吒思索了一下,道:因为你是敖丙,所以是人是龙都没关系,不过龙太稀有了,谁会不喜欢龙啊,哎,随你吧,想变就变,不想变就不变。
不,龙有很多的。龙又说:东西南北四大海域,都有龙。
哪吒脱口道: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是敖丙啊。
龙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他,声音轻了一些:那你究竟是因为我变成龙,你才会喜欢龙,还是因为这条龙是我,你才会喜欢我?
啥?哪吒被他绕晕了,思考无果后,苦着脸道:什么人什么龙,那不都是你吗?
龙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执拗地等一个答案。
哪吒忽然想起这是梦,毕竟现实世界里不可能有龙,恍然道:除了你,我也没见过别的龙,所以——
所以虽然龙有很多,但是你只有一个。
话音刚落,龙变了模样:蓝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熟悉的校服,只是额头上多了一对小小的角。
是啊。那人站在风里,温柔地对他笑道: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了,不是吗?
这话熟悉,哪吒怔然望着他飞扬的头发,还想问什么,这梦却忽然模糊起来,哪吒朝他的方向奔去,扑了个空,只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说过,我一直都在这儿。
这儿?这儿是哪儿?
柔和而清亮的声音逐渐远去,哪吒站在一片雾气里,有些错愕地回想着他的话,思绪忽然蓦地清明。
这儿是……
我的梦境。
我的潜意识。
——我的心。
……哪吒……
哪吒……
哪吒……!
哪吒!
有人叫他。带着回音,由远及近,哪吒努力地睁开眼,眼前赫然是梦里那个人,一脸的惊慌。他好像是刚跑来,胸口还在剧烈地一起一伏。
“你再不醒我要打120了,”敖丙松了口气,“好点了吗?”
还是困,哪吒半眯着眼,慢吞吞地点头。头顶是家里的客厅,他微微翻身,终于想起自己是在沙发上睡过去的。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敖丙皱起眉,这人本来就体温高,他自己又体温低,出学校太急手套也没戴,手冰得很,一时间真是分辨不出来哪吒到底是不是还在发烧。
“你还发烧吗?”
哪吒继续艰难摇头。
什么意思,不烧还是不知道?敖丙有点急,道:“你说句话呀。”
哪吒痛苦地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喉咙又哑又痛:“嗓子疼。”
他一张嘴把敖丙吓了一跳,这谁啊,沙发说话了?
哪吒家敖丙来过几次,便给他盖了沙发毯,起身去烧水,茶几上高高低低的杯子摆得满满当当,一摸全是冰的,很有可能这人从回来就没想起这茬,一口气睡到现在。
水壶咕噜咕噜烧起来,敖丙又折返回沙发前,在茶几抽屉里找退烧药。身后边哪吒也没闲着,用他那个破嗓子叫敖丙:“我跟你说,我做了个梦。”
“又做梦了?”
敖丙应着,手下一盒一盒扒拉那些药片和胶囊。他把抽屉翻得哗啦哗啦响,创可贴和梨膏糖都刨出来了,就是没有退烧的,敖丙急得眉头紧皱,随口道:“梦见什么了?”
哪吒上下嘴皮子一碰:“你变成了一条龙。”
敖丙背对着他顿了一下,挪到旁边去翻另一个抽屉,声音里带了一点无奈:“哦,那我变成龙什么样的?”
哪吒伸着脖子费力地咽口水,而后有气无力道:“嘴筒子好长。”
敖丙气笑了。
“好,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歇会儿吧……哦,在这儿,”敖丙找到了一板消炎药,转过身问,“你吃药了吗?”
哪吒点头。
“吃了什么?”
“那个……”哪吒眯着眼回忆,笃定道,“迷迷眠眠丹。”
敖丙沉默两秒,痛苦闭眼、睁眼,难得有些崩溃地叫他:“起来,吃药!”
哪吒自己歪歪扭扭地坐起来,见敖丙给他兑了温水,又去了趟厨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块桃酥。
“先吃这个,”敖丙递给他,转过身拆药片板,道,“退烧药没找着,一会儿我去买点。”
桃酥咬一口掉一点渣,哪吒病得头疼脑热,却还记得敖丙洁癖,老老实实用另一个手接着,味同嚼蜡地全部咽下去。
敖丙拽过垃圾桶让他丢掉桃酥渣,把水杯递过去。
“你从哪找着的桃酥?”哪吒漱了口,声音听起来正常了点。
“上周的时候我爸提来的,”敖丙又把消炎药递给他,“叔叔阿姨还送了我曲奇饼干,忘了?”
哪吒吞了胶囊,愣愣点头,又回过神道:“你没有我家钥匙,怎么进来的?”
敖丙接过他手里的水杯,道:“给物业打了电话,你不是说你爸妈刚出差吗。”
哪吒还是愣愣点头,眼神似乎又开始涣散。敖丙见他这样,站起身道:“你先躺会儿,我去买退烧药。”
哪吒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敖丙诧异低头,见这人定定望着他:“我不发烧了。”
“真的,”哪吒神色似乎很清醒,拉着他的手腕往下拽,抬着脸有些恳求道,“你先别走,好不好?”
敖丙半信半疑地坐下。
哪吒还不松开,就那样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还捧着敖丙的手,眉头紧锁,好像在斟酌什么。
敖丙一看他这个样就猜出个大概,直接问道:“你量体温了吗?”
哪吒茫然抬头,摇头。
敖丙叹气,抽出手去抽屉里翻温度计,哪吒还是低着头,怅然若失地望着自己空掉的手,恍惚道:“我跟你说,梦里边你驮着我飞来着。”
我驮着他飞?敖丙大脑宕机一秒,继而反应过来,他在这病号的梦里变成龙了。
“虽然你嘴筒子很长,但是你的眼睛很好看,真的,”病号转过头,对忙着翻找温度计的敖丙的背影真心实意地称赞,“龙角也很好看,有那种花纹,超牛●。”
敖丙实在是找不到温度计了,转过头问他:“你家温度计放哪了?”
哪吒指着他的额头,愕然道:“你的龙角呢?”
敖丙头一次有了想骂人的冲动。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干脆俯下身,抱住这病号的脑袋,额头贴额头,鼻尖对鼻尖。
哪吒呼吸一滞。
就那一瞬间,敖丙松开他,满脸焦急震怒:“烫成这样你就没感觉吗?”
哪吒被他箍着脑袋,呆道:“什么感觉?”
敖丙给面人似的哪吒套上外套,出门打车去医院。
他们这个小区是高档住宅区,出租车不让进,敖家的管家刚好出门,敖丙只得自己拉着浑浑噩噩的哪吒走到小区入口。
门卫认识这俩高中生,笑呵呵打招呼:“没上课去啊?”
敖丙架着东倒西歪的哪吒,对门卫笑了笑:“他发烧了,我带他去打个针。”
“哎哟,没事吧,”门卫知道这两家大人都忙,神色一敛,关切道,“用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敖丙摆摆手,“已经打上车了,谢谢啊。”
似乎是不满他跟门卫说话,哪吒拧着眉毛探头,看到门卫那头不太茂密的头发后,笃定道:“是你啊,我认识你。”
门卫笑呵呵道:“我是谁啊?”
哪吒伸出一根手指头:“夜叉。”
敖丙拍掉他的手,转过头跟门卫赔笑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烧糊涂了,说胡话呢。”
终于,车来了,敖丙把他塞进去,自己也急出一身汗。
车上他也没闲着,将那个梦颠来倒去地说,把司机逗笑了好几次。哪吒执着于他丢失的龙角和额前的印记,从下车一直絮叨到挂号。
“不是流感,就是冻着了,”大夫开了药,递给敖丙,“去交钱吧,三楼左转第一个屋输液。”
哪吒还是像个面人,站都站不稳,敖丙不敢留他自己呆着,继续架着他去窗口排队交钱,再拉到三楼打针。
第一个屋根本没位置,床位早满了,护士忙得没空抬头,朝门外一指:“走廊上有座位,先去坐着,去晚了真没空了啊。”
敖丙便道了谢,拉着哪吒出去找位置。
走廊上也很壮观,带着口罩的学生从小学到高中都有,一边儿坐一排,清一色打左手,右手都捏只笔,面前是一份试卷或者一本习题册,旁边是同样神色疲惫的家长。敖丙拉着哪吒找到两个空着的座椅,对中间低头玩手机的中年人礼貌道:“不好意思,您能往那挪一下吗?——谢谢。”
终于坐下喘口气,敖丙拿出手机,时间是七点十二,第一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锁屏界面显示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来自他班主任,另一个是他爸。
完了。他旷课了。敖丙抓着手机想理由,脑子里却不知怎的蹦出哪吒和太乙吵架时说过的歪理:自习课而已,小爷要是考得上,就不差这一节课,要是考不上,自然也不差这一节课。
有道理啊!敖丙没犹豫,先给他爸打了电话,再给申老师打电话——实话实说,果真被数落了,但两位长辈竟都没有很生气,只是让两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哪吒戴着口罩,正仰着头打瞌睡,敖丙转过头,轻声问电话那头:“老师不罚我吗?”
“我让你现在回来,你就会回来吗?”申老师在那边叹气,“都说哪吒是犟种,我看你俩其实就是半、半斤八两。”
半斤八两应该不是一个褒义词。挂了电话,敖丙却开心,他有个很开明的老爸,还有个很开明的老师,还有——
哪吒睡得一磕头一磕头。
护士端着打针的小盘子过来了,拉长声音喊:“李哪吒——”
“这里!”敖丙应道,又拍拍边上的病号,“醒醒,醒醒,哪吒?”
病号睁开眼,懵懵地望着他。
护士已经利索地抓过他的左手,绷紧,拍打手背,见他没带书包,道:“打右手行吗?”
“行,”敖丙替他答应了,道,“大概多长时间?”
“三瓶,两个小时左右,”护士推了针,绑好胶布,调了输液速度,对敖丙道,“吃饭了吗,第一瓶这个打了可能胃不舒服。”
敖丙点头道:“我去给他买点,谢谢。”
“食堂在旁边那个楼的一楼,进门右拐。”
“好,谢谢。”
敖丙正要走,身边的病号第二次伸出手拽他,眼神依旧困顿且涣散,却哑着嗓子,抬着脸对敖丙道:“你也要吃。”
买了饭回来,哪吒看起来清醒不少,两个人摘了口罩,一手一个包子,安静地啃。
快吃完了,哪吒“啊”了一声,问他:“几点了?”
“七点四十。”
“你咋没回去上自习?”
哪吒望着他的眼神隐隐有些期待。
敖丙瞥他一眼,挑起眉:“我不差那一节自习。”
哪吒眼里的光黯淡了些,抬眸略一回想,又惊喜道:“这不是我说的吗?”
“是啊,”看他有精神了,再想起下午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敖丙忍不住叹气,“你知道你今天跟门卫说了什么吗?”
“哪个门卫?”
“咱小区门卫。”
哪吒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咂嘴道:“我说他像夜叉?”
“你说他就是夜叉。”
“……”哪吒嘴硬,“他就是很像夜叉。”
敖丙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还说我变成了一条龙。”
“是啊,是真的,”哪吒使劲点头,一脸真诚,“特别酷,特别牛●。”
“你还说我缺了一对龙角,”敖丙戴回口罩,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揶揄道,“还说这里缺了一个蓝色的,嗯,就是……”
“对,就是一个蓝色的,呃,我记不太清楚了,”哪吒也比划着,语无伦次,“反正是个印记,挺好看的。”
怎么这人做梦也这么有意思?敖丙看看他的脑门,笑道:“该给你也点一个。”
“那我点个红的,”哪吒扬唇笑道,“跟你同款。”
“为什么是红的?”敖丙想起上次下雨时两人在教学楼门口那一撞,眨眼,“被我撞的?”
两个人脸对脸傻乐。
“你别笑话我,”哪吒也重新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睡足之后亮晶晶的眼睛满含笑意望着他,道,“我觉得咱俩上辈子认识。”
敖丙从前没想过,听哪吒这么一说也颇有同感:“那你应该是那种将军,我是……”顿了顿,他笑道,“我去海边隐居。”
“海边?”哪吒咋舌,“太远了吧,那我要怎么才能遇到你?”
敖丙想起很多班里女同学偷偷看的小说,当下开了个头:“这个简单,你去受个伤,从船上掉下来,然后我就可以去救你了。”
“救完呢?不会就跑了吧?”哪吒越想越熟悉,一拍大腿,“这不海的●儿吗!”
他声音清亮,分贝稍大一点,周围就有小学生和初中生抬头看过来。哪吒只露双眼睛,冷眼看回去,被敖丙提醒要换瓶。
护士过来换瓶了,敖丙接着他的话茬小声道:“我跑什么?最好趁这个机会敲你一笔,这样我才不亏。”
那又会引发一系列新的问题。两个人分析了一阵有可能发生的剧情走向,最后放弃,将军和隐士听起来就没可能做朋友,海的●儿结局也并不圆满,不管哪种都闹心。
地板上来来回回,快步走过许多双不同的鞋子,高跟鞋、皮鞋、运动鞋、小孩的体操鞋。那些很快经过的鞋子们旁边就是两人并排的鞋尖,敖丙低头看着,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当个普通人也挺好的。”
没有超能力,没有身份隔阂,没有深仇大恨,普普通通吃饭、睡觉、上学,也挺好。
哪吒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若有所思,片刻后道:“但是这有个必要条件。”
敖丙转过头来看他。
哪吒眼含笑意:“咱俩得一起。”
敖丙怔住,也垂下眼笑了:“嗯,必要的。”
“……嗯?”他偏头思索,又皱眉否定了自己,“不是必要,应该是充分不必要。”
哪吒:“……啊?”
“你看啊,小范围是大范围的充分不必要条件,”敖丙对他解释,“如果咱俩每天都在一起,那当个普通人就是好的,要是反过来,咱俩都是普通人,但是我们不认识的话,那当普通人也没什么好的啊。”
口罩后是两双瞪圆的眼睛,片刻后,两人都捂着脸低下头去——上学哪有不疯的!
“你说得对,”哪吒哭笑不得,“反正就是咱俩待在一起这件事很重要,对吧?——你别笑了。”
敖丙抬起头来,和哪吒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两人又绷不住了,同时低下头憋笑。
笑够了,扫视这一走廊写作业的学生,哪吒咂嘴:“不上学也行,你说咱俩要是不上学,得干嘛去啊。”
敖丙只想得起来他扫地很利索,猜道:“种地?”
“你呢?”
敖丙想了想自己老家,歪头:“水产养殖?”
“我种地,你养鱼?”哪吒思忖,补充道,“还是养虾?”
他真的在认真思考养什么,这眼神看起来不太聪明,让敖丙想起傍晚时这家伙在小区门口嘟嘟囔囔的样子,便胡乱道:“养个夜叉。”
不小心押韵了,这次都不用对视,两个人不约而同缩起脖子,低下头去无声爆笑。
护士来换第三瓶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双双戴着口罩睡昏过去。
高中就是会随时随地睡死,更不要说敖丙从下午到现在晚上九点一直在忙碌。上完课就拖着哪吒来打针,再加上医院暖风很足,敖丙脑袋后仰,头一次没有枕头也睡得昏天黑地。
哪吒则睡得不沉,他一下午都在昏迷,输了液反而清醒很多,便眯一会儿醒一下,再眯一会儿再醒一下。
这样睡了醒、醒了睡,几次之后,哪吒再睁开眼,发现敖丙的脑袋从椅背上歪了过来,抵在他肩膀上。
他还戴着口罩,所以眼睛和睫毛就愈发显得好看,哪吒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只得放缓呼吸,慢慢把身子靠过去,好让他不至于歪倒。
只是这么静下来,哪吒脑海里那些好不容易忘掉的画面就又浮出水面,一节一节放给他看。
是退烧了吧。哪吒抬头看了眼吊瓶,有些绝望地想。
身旁的呼吸声没那么明显,不会像梦里那样吹得他耳畔发痒,但是可以感受到这人睡得很熟,胸口平缓地一起一伏,一半多重量都压在自己肩膀上。
哪吒无措地瞪着面前的地板,犹豫片刻,还是慢慢转过头去,带着些试探和赧然,小心翼翼去瞧那个人的侧脸。
睫毛好长。
走廊忽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到他耳边似乎只剩下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要说梦里的事,他只记得有一条蓝色的小龙会发出敖丙的声音、这条小龙驮着他飞上飞下,最后好像还说了什么人什么龙的理论,其他的就记不清楚了。
毕竟他那会儿烧到39度多,能爬起来跟着敖丙去医院已经很不容易,更不要说把梦里发生的事完全复述下来,再说人不生病的时候也很少有能把梦记清楚的。
但是,上次那个梦,他就记得很清楚。
想起那些画面,哪吒又开始头晕目眩。
叛逆归叛逆,太乙对他的评价里有一条他却很赞同,那就是他的心思确实不在这方面上。可他同时也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正常男生,拥有完备的生理知识储备——好吧也不一定拥有,不然怎么解释他会在梦里对好朋友做那样的事。
他很清醒,因此知道自己就是在心跳加速,可是这种悸动究竟是因为做了梦之后本能地感到羞赧,还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认为敖丙对他来说是特殊的,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可敖丙确实是特殊的啊!
好不容易平复下那一阵莫名的心跳后,哪吒再次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身边依旧熟睡的男同学。
他可就这么一个朋友。
其实做朋友也很好啊。哪吒垂眸望着他放在膝上的手,在心里说服自己:毕竟万一搞砸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是他要先确认一下。
只是确认一下。
在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哪吒慢慢伸出手,指尖微颤,自他的掌根而上,划过微凉的掌心,穿过指缝,覆住手背。
轻轻地、轻轻地,十指相扣。
反正他睡着了。哪吒安慰自己,反正他不知道。
敖丙只动了动脑袋就继续睡过去,哪吒盯着他的手,似乎想盯出一个答案来,然而敖丙只是平缓地呼吸着,并没有别的什么反应。
……算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心里却不知怎的很不是滋味,好像是在怨自己想太多。
就当朋友也可以,就是朋友。
朋友而已。
哪吒有些垂头丧气,正打算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忽然发现那只被他扣着的、冷玉般的的手指动了一下。
——然后一根、一根,慢慢收拢,直至握住他的手。
哪吒怔然望着。
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什么,那些原本被封存得很好的情绪,也都由模糊至清晰地,层层叠叠地冒出来,变成一团乱七八糟却柔软的棉线,胡乱罩在他心头。
“……敖丙?”
他没有转头,只轻轻地、颤声叫他。
一旁传来的还是平缓的呼吸声,哪吒没等到回应,知道他大概率还在睡,一时又猜不出这动作究竟代表什么。
他正困惑,视野里走进一双白色的平底鞋,哪吒抬起头,眼前是给他打针的护士。她示意面前的高中生伸手,道:“该拔针了。”
哪吒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输液管中段的小瓶子已经空了大半,后方墙上的钟正指九点一刻。愣神间护士撕开他手上固定针管的胶布,利索地拔了针,哪吒只好匆匆松开敖丙的手,隔着棉球和胶布按住自己手背上的针孔。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哪吒因为打针而僵硬的右手都缓过来,敖丙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哪吒偷偷转过头瞧他。
敖丙阖目靠在他肩膀上,被口罩遮了大半的脸上神色平静,眉宇因为疲惫而完全舒展开。额前有几缕被静电蹭下来的碎发,拂过眼睛,支棱在他的睫毛上,发梢被哪吒的校服截住,翘起个弯,在走廊的暖风里微微晃动。
哪吒踌躇了一下,伸出手指去挑那缕头发,将它们撩到鬓角那里,露出俊俏的、丝毫不设防的眉眼。
真好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他就又脸颊发烫起来,带着一些困惑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欣喜,这个人从来没离他这么近过,这个视角也绝对是头一次见,可是不知怎的,就是有些熟悉。
可能真的是上辈子认识吧。
正愣神想着,面前有人叫他。
“不好意思,你们打完针了吗?”是个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个没精打采的男孩,男人对哪吒低声道,“可以让一下吗?实在没位置了。”
哪吒应了声,拍了拍旁边还在昏睡的人:“醒醒,敖丙?醒醒。”
敖丙慢半拍地睁开眼,见他右手已经只剩个胶布,揉着眼一脸困顿。
“怎么没提前叫我。”
“……哦,刚拔针。”
两人站起来,给父子俩腾出位置,慢吞吞地出去打车。
一路上相顾无言,敖丙是还没睡醒,哪吒则是心里有事,生怕说多了露马脚,就干脆仗着生病保持沉默。
快到家时,太乙来了电话。哪吒父母出差赶不回来,太乙算是半个监护人,确保哪吒退了烧,又在那边絮絮叨叨半天才罢休,挂电话之前再三提醒哪吒明天穿厚点、带保温杯接温水、午饭用他的饭卡去教师食堂补补、想带着敖丙一起也没问题。
出租车内安静,老师操碎了心的方言清清楚楚传来,让敖丙笑出声,凑过来说谢谢太乙老师,呼出的气息痒痒的,又让拿着手机的哪吒身形一僵。
敖丙注意到了,似乎有些惊讶地转过来打量他。
“怎么了?”
“没事。”哪吒扭头去看窗外。
这人本来是很有分寸感的。哪吒心里乱糟糟,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敖丙,只能默默祈祷他继续像平时那样礼貌,别问了,不要再问了,至少不要是现在。
敖丙果真困惑地偏过头去,正要说什么,身上手机响了。
“哥?”
他应着,哪吒便松了口气,打心眼里感谢这位素未谋面的哥,不然就敖丙那个钻牛角尖的性子,真有可能半夜拍他门问你到底怎么了。
说话间到了小区,车停在大门前,哪吒付了钱,两人一起往家走,路上冷冷清清,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遛狗的人。
那边敖丙挂了电话,忽然对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哪吒偷偷转过头去,见他好像是忘了刚才的事,便装作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明天高三百日誓师,我哥说学校找我当学生代表。”
“高三百日誓师,找高一的当学生代表?”哪吒奇道,“干嘛去的,念演讲稿吗?”
“估计是抓壮丁,干活去的,”敖丙又叹一口气,“明天我要早点去学校,你多睡会儿吧,别跟我一起了。”
哪吒的重点在最后一句上,当即不情愿地拉长音:“啊?”
到了熟悉的花坛边,两人站定,敖丙一眼就看出他抱怨什么,弯唇笑道:“也就忙一上午,中午还是一起吃饭?”
明天吃饭是明天的哪吒要面对的事,不归今天浑浑噩噩的哪吒管,但无论什么时候,能和敖丙一起吃饭总是令吒快乐的。
哪吒就很爽快地点头,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全都塞回去,继续在敖丙面前当一个没心没肺的朋友。
两人各自回了家,一左一右,相继亮起两扇暖色的窗。
敖丙开了门,换鞋进玄关,先看到了客厅里正在冲蜂蜜水的管家。
“伯伯,”他打了招呼,注意到里边房间开着灯,有些惊讶,“二哥回来了?”
管家点头笑道:“二少爷带了几个同学回来,今天在家里住。”
正说着,敖家老二推开卧室门出来了,随着门开一起涌出的还有几个高三学生的鬼哭狼嚎,二哥抬头看见三弟,原本面上一喜,又扭头冲房间咆哮:“小点声!我弟回来了!”
又转过头来,对敖丙一笑:“别理他们,高三都这样,学着学着就疯了。”
敖丙注意到一旁的沙发,诧异道:“我的书包?”
“嗯,给你捎回来了,”他先喝了口蜂蜜水,道,“学生代表那事,本来是今天晚上开会的,听他们说你没去,我就问了你班主任。”
然后就知道逃课的事了吧。敖丙有些心虚地低头。
“哪吒好点了吗?”
“好点了。”
当哥的倒没有兴师问罪,也给他递杯子过来,道:“行,我同学他们几个可能比较吵,本来想着让你先去哪吒家住一晚上的,不过他生病了,还是算了。”
喝了口蜂蜜水,敖丙觉得很有道理,点头:“嗯,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
“啥啊,”二哥瞥他一眼,好像有点嫌弃,“是那小子生病了我怕传染给你。”
“他不是流感,就是冻着了,”敖丙替哪吒解释,放下杯子时似乎闻到一点酒味,偷摸瞧了一眼厨房里忙活的管家,低声道,“哥,你喝酒了?”
望了眼厨房,二哥也凑过来,压低声音:“啤的。”
“怎么这个时候喝酒啊?”
“最后的狂欢呗,”正说着,里边又是一波新的嚎丧,敖家老二摇着头叹气,对敖丙道,“里边有俩喝多了,也可能是学崩溃了,高三嘛,都这样。”
敖丙仔细听了听,里边那几位虽然喝大了,吐字倒还清楚,有一句是“毕业之后我们就不再是最好的朋友了”,还有一句是“以后兄弟们去了不同的城市也得常联系”。
敖丙放下杯子,一旁的哥哥翻着手机,两人都没说话。
他们一家人忙成这样,在一座城市里尚且不能经常见面,高中同学之间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就算以后常联系,能一直联系下去的也是少数,更不要说什么“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敖丙忽的顿住,脑海中又浮现出哪吒的脸。
他们以后也会这样吗?
三年里打打闹闹,或许能过得充实又快乐,可是毕业之后总要分开的,他们可能会考上不同的大学,去不同的城市,认识一群新同学。
到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再像现在这样要好吗?
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怎么了?”
二哥看出他有些失落,关切道。
哪吒说过,想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问长辈,他哥姑且也算半个。敖丙踌躇了片刻,问他:“哥,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二哥挑眉,指指卧室门。
“最好的是哪个?”敖丙听着里边的几个高中生喝大舌头拉长音地感慨,执拗道,“如果只选一个的话。”
二哥摸了摸下巴,摇头:“没法选啊,我们几个关系都挺好的。”
“可是‘挺好’也不是‘最好’啊,”敖丙不死心,继续追问道,“没有最好的吗?特殊的、唯一的那种?”
“小丙啊,”敖家老二叹了口气,温声道,“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会遇到不同的人,当然也会结交到不同的朋友,人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的。”
“……可是我就是只有一个。”
敖丙低下头去,莫名难过起来。
“我就是想……永远和他做最好的朋友。”
仅此一人的、除了彼此之外,没有别人的。
他说得低落,二哥没听清:“你说什么?”
“真的没有吗?”敖丙抬起头来,困惑地反问他,“唯一的、特殊的?”
当哥的略一思索,扬眉道:“你说的是谈恋爱吧。”
叮咚。
一刹那,他好像在自己脑海里听到了这个声音。
周遭忽然变得模糊,耳鸣混合着心跳填补沉默,敖丙愣愣的,似乎听到他哥又说了什么,继而将书包塞进他手里,推进自己的卧室。
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像之前十来年里做的那样,有些机械地拿出课本和习题册,眼前是翻过很多遍的、工整的笔记,眼前却也同时什么都看不清,只剩下某个脾气不太好的男同学,在脑海里演独角戏。
生气的、委屈的、得意的、开心的、羞赧的,全都变成个长得歪扭七八的小人,一边哇哇叫,一边把认识的这大半年里做的事全都复刻一遍。
敖丙莫名有些怅然,干脆转过身面对着窗棂放空自己。
……
脾气不太好的男同学此时刚洗漱完,正躺在卧室床上愣神。
医院里想不明白的那个问题,答案应该是在那两个梦中。
可是想不起来了啊。哪吒拍着脑袋犯愁,第一个梦倒是记得很清楚,他甚至连敖丙念的那首诗都记下来了,偏偏第二个梦就记得颠三倒四,果然是生病影响记忆力,回忆到现在只剩下敖丙变成一条龙——一条好看的龙。
父母在他一进家门后就打来了视频电话,跟太乙一样,上来就是一通询问,母亲在屏幕里满眼心疼和自责,提起最近他的表现又骄傲得不行,说老师夸你最近懂事多了,都说是敖丙那孩子带着你变好的,妈妈知道不全是因为他,我儿子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父亲平时话不多,也挤进屏幕来向他承诺:等爸爸回去,一定陪你打球。
哪吒答应着,有些不自在地安慰他们。他其实知道父母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关爱,只是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和太乙,也就只有敖丙会觉得他很好。
又是敖丙,又想起敖丙。
现在,他挂掉了电话,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按理说可以毫无负担睡大觉了,可是睡了一下午又一晚上,合上眼也是脑子里过电影,根本睡不着。
那电影一帧一帧,全都是敖丙。
敖丙、敖丙……哪吒放空自己默念他的名字,思绪已经有些麻木,生个病折腾到晚上,好不容易趁敖丙睡着了能让他冷静下来思考这个问题,脑海里思绪万千兜兜转转,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他真好看。
对他笑的时候好看、吃饭的时候好看、写作业的时候好看、睡着的时候好看。
无奈的时候好看、着急的时候好看、开心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也好看。
其实他知道答案。心跳声里,哪吒捂住眼睛。
心头那团棉线依旧乱糟糟,他努力稳定心绪想要找出一个线头,从他们认识那天开始,将这些情绪一点点捋顺,可这些线却并不等他,都呼啸着,全部奔向那一个答案。
敖丙为什么会在他的梦里变成一条龙?
是因为龙太稀有,世人根本不得见,而敖丙对他来说,甚至比龙还要珍贵。
恍惚间,他终于想起梦里的自己说了什么。
龙或许有很多,可我只见过你。
你这样好的人,我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所以,并不是他喜欢龙。
他愣愣望着窗外,树梢上的月盘无声,云雾悄然荡开,丝丝缕缕,温柔又缱绻地席卷夜空。
今夜无风,月亮安安静静挂在那里,星子就那么几颗,只有在靠近月亮的一小圈光晕里,蓬松的云层才露出一点点边,大的小的都有,这儿一朵,那儿一簇,像团团的绵羊的毛。
敖丙抬头看向那里,脑中还是那个家伙,从他们打架那天开始,像是游戏复盘似的,按着时间顺序挑出一些事情来演给他看。
别扭地向他搭话、得到答复会眼睛一亮、做题习惯性拧起眉毛、拿到考卷时的嚣张又自信。
要是偶尔靠得太近,还会吞吞吐吐地脸红。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弯起嘴角,直至恍然地轻笑出声。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折叠了很多次,有点破破烂烂,上面写满了公式和字母。
“……原来是这样。”
如同在云层浮絮里投下一颗火种般,那些酸涩、欣喜、悸动、不知所措,全部轻轻从心里汹涌炸开,叫他甚至有些想哭。
“是因为我喜欢、喜欢……”
是因为喜欢他。
喜欢他。
这就是答案。
哪吒将脸埋进被子,柔软却微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个人的手指。
当他自以为试探地与他十指相扣,那个人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回应。
或许是因为,喜欢你这件事,是出于我的本能。
敖丙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草稿纸,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算式里,有一处歪歪扭扭的字迹,是那个人在昏昏欲睡时无意识用左手写下的。
“敖丙”。
于是心跳声骤然加快,从前相处的日常碎片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如同斑斓的万花筒,一片是他拿着叉子喂泡面给他,一片是被胶水粘在一起的双手,一片是他们在月亮下念儿时的诗,一片是他们戴着口罩靠在医院走廊上昏睡。
还有一片,是他在雨声里专注而温柔地对他说,除了你,没有别人。
那雨声太大,太闷,多像他高中前的十几年人生。敖丙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认识他,自己的人生会有多么单调。
可是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凑巧又幸运的事,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最特殊的、最喜欢的——
“我要去告诉他。”
敖丙推开卧室门,径直去玄关换鞋。敖家老二正打算关灯,就见敖丙穿过客厅,推门跑了出去。
“谁?”
二哥茫然,回答他的只有大门嘭的一声响。
想到之前的话题,敖丙他哥神色逐渐惊慌:“谁??”
敖丙终究还是没有半夜去拍哪吒家门,约莫两分钟,就回去拍自己家门了——心急找人,没带钥匙。
敖家老二一脸欲言又止地开了门,敖丙神色如常,见他哥那表情,道:“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二哥挠挠头发:“你干嘛去了?”
“找哪吒有点事,”敖丙低眉一笑,欣然道,“不过他应该睡了,明天我再跟他说。”
当哥的又仔细端详弟弟的脸,好像没什么问题。这小孩平时稳重得很,只有在提到哪吒时会显得活泼一些,但毕竟是好朋友嘛,他就稍稍放下心来一点。
连着三四天的阴雨连绵后,高中生们盼来令人神清气爽的周五,太阳也终于赏脸,一大早就在天边上工。
真是好天气。敖丙心情特别好,甚至早晨被闹钟吵醒都没有心烦,清醒后脑海里第一个想法是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哪吒说。
只是想到这件事,就足够让他欣喜雀跃。
清晨人少,一路畅通无阻,到校后还是照例有一群人朝他打招呼,搭话方式如出一辙,都是先问哪吒怎么没一起来,好像他俩真的是一双筷子,拆开才不正常。
今非昔比,现在被同学们这样问,敖丙就要在解释后再加上一句:“只是今天早晨这样。”
恍惚间,他就想起去年十月份,他们刚做朋友那会儿哪吒嚣张甩给众人的话:我们好得很。
想到他,敖丙就愈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忙碌一上午也没感到疲惫,十点、十一点、十一点半、领导讲话拖到十一点四十,终于可以去吃午饭了,他等不及换下西装,匆匆往另一栋教学楼赶去,长发飞扬,身姿挺拔,校园里的学生们频频回头,他却老是惦记着自己的黑眼圈——昨天几乎一宿没睡,满脑子都是今天的大事。
站在楼下左等右等,没人来,倒是等来了学生会的鹿童传话,说先去申老师办公室,有事找他。
“……改试卷?”
上个楼,在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敖丙面对着准备好的红笔和试卷,头一次对老师有了逆反心理。
“改一中午吗?”他苦着脸问对面的申老师。
“当、当然不是,”申老师也在奋笔疾书,手底下红笔划得要搓出火星子,只来得及抬头瞥他一眼,催促道,“先去把衣服换了,你、你们几个一会儿跟我去教师食堂吃、吃饭。”
这也不像晚自习啊,不好跑。
敖丙偷偷看了眼身后的门,下一秒就被一旁十一班的老师一番话打回现实:“下午十二班第一节历史上自习,第二节英语是习题课,你们几个成绩都没问题,回头对对答案就行,这回周测卷子总共是四个班的,咱努努力,争取晚自习前改完。”
敖丙暗暗叫苦,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只好老实回班换校服。
问题是哪吒哪去了呢?
敖丙一直惦记着找机会给哪吒发个消息知会一声,他家情况特殊,手机可以随时带着,但学校里还是不能太光明正大。几个老师带着尖子生改试卷一口气改到快十二点半,约莫食堂第一波人快走了,才收了卷子下楼吃饭。
教师食堂门口,敖丙掀开门帘,刚好和垂眼出来的哪吒撞了肩膀。
哪吒啧一声抬起头来,拧起的眉毛在看到来人时立刻舒展开。
两人指着对方惊奇道:“你黑眼圈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没睡好呗。哪吒扭过头去,敖丙摸了摸鼻子,两人很有默契地避开了答案,身后打着饱嗝的太乙老师朝他们打招呼:“来吃饭嗦,你看我就说嘛申老师肯定带敖丙来噻。”
后半句是对哪吒说的。这人闷头嗯了一声,面前就是敖丙,他却竟然低头要走。
“等等!”
敖丙拉住他的手腕。
“下午放了学你等我一下,”他弯起唇,音调轻缓,“有事和你说。”
“我晚上还要去打针。”
“我陪你去。”
敖丙声音依旧温和,同时却也十分执着。
哪吒一直没正眼看他,手腕被松松拽着,看身体倾斜角度好像是想甩开——最终也没甩开,就那样僵在那儿,远看就是两人在牵手。
申老师率先发出一声质疑:“你晚上干、干什么去?”
敖丙转过头对班主任讪笑,很有礼貌地小声忤逆老师:“老师,还得麻烦您准我个假。”
先斩后奏也是被哪吒教明白了,敖丙以前哪会这样。太乙乐得不行,拍着申老师的背叫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后者气急败坏地往门外轰,自己带着爱徒进去吃饭。
“你记得等我!”
敖丙转着头提醒。
“知道了!”
他好像还是有点不自在,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答应。
怎么抓手腕也会别扭?敖丙觉得有点好笑,心里隐隐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昨天辗转反侧一夜,只顾着想象坦白之后哪吒的反应了,之前的事是一点没复盘。
原来是这样。
他就愈发地欣喜雀跃起来,对着七八摞试卷一下午都保持了好脸色,终于在第二节课快结束时算完最后一张试卷的分数。
正是下课时间,敖丙刚放下红笔,就听办公室门外有个学生叫唤着跑过去:“打架了打架了!”
门口的老师探头出去:“几班的打架?”
那学生老老实实退回门口:“校外的。”
一群老师重新低下头去。
那学生瞥到敖丙,又踌躇道:“呃,好像是二班李哪吒。”
一群老师又抬起头,一半找太乙老师,一半去看敖丙。
太乙老师去蹲厕所了,不在办公室。敖丙神色不变,只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后边那个窗口能看见,要不你看看去?”学生也满脸不确定,道,“就后门拐角那个天桥那里,一群人打一个,呃也可能是一个人打一群。”
得到申老师的默许后,敖丙半信半疑出了办公室,走廊尽头的两个班一共七八个窗口,已经全都挤满了人,敖丙利用身高优势踮脚向校外看去,果真在那里发现个熟悉的身影。
纷纷的议论声里,敖丙没理身旁同学的询问,扭头冲下楼梯。
二层以上的学生都挤在窗口看热闹,忽然有眼尖的指着楼下大叫:“那谁啊?敖丙吗?”
众人惊诧又呆愣的目光里,十二班的优等生两三步熟练地攀上了围墙,单手一撑,踩着护栏跳了出去。
残阳如血,柳絮漫天飞扬。
敖丙赶到时,地上已经躺了四个,都捂着肚子,那个一天没见的人正扯起面前男生的头发提起来,弓身提膝,暴戾一撞,打得那人一声痛呼,歪过脸去。
他头发已经散了,转头时眼神冰冷而暴怒,侧脸一道刺目的红,敖丙被浮絮晃了眼,不知那是血还是夕阳的光,只是望着哪吒的背影,他忽然想到初见时偶然在同学那里听到的他。
暴烈如火。
后边还有三个,看脸似乎是已经挂了彩,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都正往哪吒这里来。
没再多想,敖丙冲过去加入战局。
相比哪吒的不要命打法,敖丙的拳脚看似简单,却也是拳拳到肉,一脚揣翻一个。三傍手一出来,对面也知道他学过,骂了两句便相继跑走。
不远处坐着个已经被吓傻的小姑娘,穿着隔壁初中的校服,脸上还带着泪痕。敖丙一眼就看明白了原因,温声让她离开了。
而后,他坐到桥边的长椅左边,拍拍右边:“来,歇会儿。”
哪吒沉默着,低着头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提前出来等我了?”
“不是提前出来,”他估计是打的时候还用嗓子吼了,一开口声音有点哑,“就是翘课。”
“好吧,翘课,”敖丙好脾气地点头,“怎么翘课出来等我了?”
“头疼,心烦,”这人低着头,语气莫名有点委屈,“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啦?”
“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他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而后抬起头来,脸上赫然两道血痕,已经凝固了。
“你的脸,”敖丙愕然,随即焦急拉着他起身,“走,去医务室!”
哪吒却反扣住他的手,固执地重复:“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他的眼睛有点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看着还有点绝望,好像不指望敖丙能说出什么肯定的答案。
敖丙却毫不犹豫:“愿意。”
哪吒目光闪动一下,偏过头去看地面。
“你愿意跟我交朋友是因为你很好,你不会因为偏见怕我,疏远我,”他顿了顿,语气里有点久违的自暴自弃,“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只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看起来像个好学生。”
敖丙怔然,有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便挨着他坐下,道:“我愿意和你交朋友不是因为我很好,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那现在呢?”哪吒抬眸,指着刚才打架的桥边,那里现在只躺着个扎头发的皮筋,“早跟你说了,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你就是很好啊!”
哪吒愣怔错愕的目光里,敖丙也很不理解:“谁还没打过架了,咱俩不是也打过吗。”
“可是你就打过这一次。”
敖丙叹气:“你是好是坏都跟打架次数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啊,你看咱俩认识之后都干了什么,翘课,迟到,翻墙,偷吃零食,罚站。”
顿了顿,他想起自己循规蹈矩的初中,不由得望天:“我初中要是起晚了迟到,会觉得天塌了。”
这下轮到哪吒不理解:“起晚迟到怎么就天塌了。”
“对啊,我到高中才知道的,这都不算什么,”敖丙看起来特别开心,“这都是因为认识了你。”
好像真的把乖学生带坏了,哪吒心虚地转过头。
不过,提起初中,又让他想到那件他纠结很久的事。
“我初中……”
哪吒有些犹豫地开口,声音低下去,好像对即将出口的话很没把握。
“我初中其实,没打过几次架。”
说完,他偷偷抬眼看敖丙,很怕他脸上露出惊诧或不信的神色。
然而敖丙只是听着,望着他,柔和专注。
“你信我吗?”
“我信你。”
小学打架会被定义为不懂事,初中打架就是青春期叛逆,在哪吒以为初中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小学校友将他一天六个课间打五架的事迹宣扬开来,初中的他就被莫名其妙孤立大半年。
所以就在他第一次因为谣言和初中同学爆发矛盾时,“校霸”这个名字,就代替了“李哪吒”。
看吧,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打架那么疯,简直不要命。
同学们开始疏远他,老师们开始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迟到、上课睡觉、翘课、早退,似乎这些事由他做出来就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好孩子。
到了高中,又是如出一辙的展开,只是大家都成熟了一些,至少老师和同班同学不会对他抱有那么大偏见,只是其他人,剩下的人,他们还是怕他。
直到遇到敖丙。
“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问我?”
敖丙毫不犹豫的信任让哪吒甚至有点哽咽,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敖丙笑了:“我信你啊,干嘛还要问。”
望着他冷色的长发,哪吒复又低下头去。
他很了解敖丙,这个人讲话很有分寸,别人不想提的事,他能很敏感地察觉到,然后绝对不会问。这是礼貌,但同时也是一种冷漠,因为他不在乎,其他人的事跟他没关系。
那我呢?难道我们之间也需要这种分寸感吗?
哪吒深深垂下头去。
“你完全可以问我的。”
“别人都无所谓,只有你不一样,”他说,语气低落却认真,好像在立誓,“只要你问,我一定会说。”
随即,他听到身旁的人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问你初中打架的事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解释过,你没有解释过,那就是你没做过,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我又何必要问?”
哪吒在垂下的发丝里睁大双眼,那种酸酸涩涩的心动和怅然若失又从心口冒出来。
他也太好了,他怎么会这么好。哪吒失魂落魄地想,如果要是坦白了以后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我可怎么办。
正恍惚,身旁敖丙又问:“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敖丙歪头:“你之前梦见什么了?”
哪吒僵住,慢吞吞转头去看他。
是说变成龙那一次?
不是。
面对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哪吒知道他想问什么。
心跳声如擂鼓。
“……我梦见……”
敖丙有些好奇地瞧他,下一秒,被这人有点颤抖地捧住脸。
烟楼对雪洞,月殿对天宫。
他抬起下巴,偏过头,在敖丙有些慌乱地眨眼时,闭上眼睛。
云叆叇,日瞳朦,腊屐对渔蓬。
漫天金红色的夕阳和浮絮里,就像在梦中那样,与他呼吸交融,鼻尖轻触,唇瓣相贴。
过天星似箭,吐魄月如弓。
片刻,他稍稍退开,脸已红透了,望着敖丙轻声道:
“我梦见这个了。”
驿旅客逢梅子雨,池亭人挹藕花风。
在他即将要把手抽离时,敖丙再次握住他的手腕。
“那我先说啦?”
哪吒茫然抬头,眼前是他温柔却有些赧然的双眼。
“……不,”令人头晕目眩的耳鸣和剧烈心跳中,哪吒红了脸将他望着,“我先说。”
天边灿烂的金与红里,风带着漫天柳絮卷起又落下。
“我……”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这么在乎过一个人。”
“其实我想先跟你说个谢谢,就是,”他紧张到有点结巴,“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偏过头蹙眉,复又抬头,有些困惑、心动地望着对面的人,“我觉得应该是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
所以其实不是日久生情,是迟钝的羞涩与悸动、复盘之后的恍然和欣喜,其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我不想只和你做朋友了,我……”
敖丙温柔凝视着他,片刻后,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叹气。
“你把我想说的都说了。”
他眼里是专注的、有些羞赧的心动,那一片蓝色近在咫尺,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垂下眼又抬起眼,望着敖丙,险些压不住嘴角,却佯装镇定,有些沾沾自喜道:“我知道。”
他们两个就是这样,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我知道你知道。这种默契似乎从认识第一天起就存在,谁都无法解释,真的就好像是上辈子认识,所以这辈子才省去了漫长的磨合期,相遇即相识,相识即相知。
敖丙弯唇笑了,又贴他近一点,轻声道:“那你要听答复吗?”
哪吒点头,随即被一双微凉的手捧起脸。
闭上眼前,他想,这夕阳,他肯定看过,他们肯定一起看过。
唇瓣触感如云朵,每一次触碰都在温柔诉说少年最甜蜜的心事。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最喜欢你。
全世界、全宇宙、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以后、永远——
我会在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里成为你的唯一。
-全文完-
【北燃】顾老师,叫声老公我听听
老郑家住进来个文化人,据说还是个大学教授,是刑侦队高局从粤东那边特聘过来的顶尖人才!
哈岚这地方爱读书的孩子不多,冬天时间长,物资也匮乏,多数家庭里的小孩长到十五六岁就去打工自谋生路去了,若听说哪里出了个大学生,那可真是在十里八乡都是个稀罕事!
故顾一燃入住郑家,最高兴的莫过于郑家父母了,多斯文秀气的孩子啊!戴个小眼镜,说话都文质彬彬的,听说从小就喜欢读书,能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点儿都不像那些个熊小子,成天爬院翻墙的,一个个跟个泼猴似的,半分钟都坐不住!
郑母没事的时候也爱同顾一燃唠嗑,听他讲讲学校,讲他做的实验,最后熟了些,又听顾一...
老郑家住进来个文化人,据说还是个大学教授,是刑侦队高局从粤东那边特聘过来的顶尖人才!
哈岚这地方爱读书的孩子不多,冬天时间长,物资也匮乏,多数家庭里的小孩长到十五六岁就去打工自谋生路去了,若听说哪里出了个大学生,那可真是在十里八乡都是个稀罕事!
故顾一燃入住郑家,最高兴的莫过于郑家父母了,多斯文秀气的孩子啊!戴个小眼镜,说话都文质彬彬的,听说从小就喜欢读书,能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一点儿都不像那些个熊小子,成天爬院翻墙的,一个个跟个泼猴似的,半分钟都坐不住!
郑母没事的时候也爱同顾一燃唠嗑,听他讲讲学校,讲他做的实验,最后熟了些,又听顾一燃简单谈了两句有关他家里的事情。
女人耳根子都软,共情能力又强,郑母是越听心里越酸楚,让顾一燃在客厅里等着,抹着眼泪回了卧房。不多会拿出了一个盒子塞进了顾一燃手里,顾一燃推让着,郑母却拍着他的手说,“收下吧,收了后,你就是我家的孩子了。”
—
晚上
顾一燃将那个包着锦绣的盒子放到了茶几上,同坐在一旁的郑北对视而望。
郑北脸上精彩万分,既诧异又……又惊喜
“我妈把这玩意给你了?你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收下了?”
顾一燃自把这个盒子拿到手都没敢拆开看一眼,听郑北陡然上扬的的语调,他以为里面是什么贵重东西,赶紧将盒子往郑北面前推了推
“阿姨非要我拿着,我本来也想婉言拒绝的,可阿姨当时脸都哭花了,我就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将这个东西先拿回来,想着等你晚上回来直接交给你。怎么?这里面.....不会真是你们传家宝之类的什么物件吧?”
“也算是传家宝吧,但不是啥多名贵的东西。”郑北说着,直接扯开布包,手一搭暗扣,盒盖就自动弹起。
顾一燃好奇的凑近看了眼,见里面放置的是一条翠色的翡翠手镯。
“我奶奶留给我妈的,说是家族里前七八辈就开始流传下来的东西。”郑北一边解释一边将镯子拿了出来,“我妈挺宝贝的,但是因为要干活,怕弄碎了,就一直没戴在手上,以前小时候我想拿出来多看两眼我妈都得拿扫帚轰我,没想到现在这么大方,竟直接给了你了。”
顾一燃神色也有些惊讶,“那这东西太贵重了,我绝对不能要,你还是寻个地方放好吧。”
“害!其实也不是多有价值。”郑北将镯子拿高,对着屋里的灯泡示意顾一燃看,“看清里面那些个什么棉絮没?我也不懂,但前几年找个懂行的朋友看了眼,说玉的确是玉,但不是什么好料子,里面杂质也多,但胜在颜色还算通透,若是想卖,估摸着也就只能卖个三五千的。”
顾一燃有些不赞成他说的话,摇头道,“这个镯子的价值在于一代代的家族传承,若真是用金钱论,反倒是俗了。不管怎么样,三五千也好,百八十万也罢,总归是你家的东西,我物归原主,心里踏实。”
“我妈既然乐意给你你就拿着呗,这有啥好不踏实的。”一看顾一燃执意不愿收,郑北还有些急了,“这玩意你搁我手里才是埋汰呢,说不定哪天我不小心就给啐了,那时候我岂不是愧对我家列祖列宗?”
顾一燃:“你就算是不小心给砸了那也是你郑家人给砸的,你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你的。”
“你咋知道他们不怪罪?你见过他们啊?你和他们通过话啊?”郑北蛮不讲理,强行拉过顾一燃的手,将那个镯子直接套在了顾一燃的手腕上,“这怎么来这么久了还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呢,你见谁家送出去的东西还舍脸再收回来的?这要是街坊四邻知道了,你这不就等于打我妈的脸吗? ”
一个平常的行为被郑北莫名其妙的上升到了一个道德高度,顾一燃瞪了他一眼,抬起右手就要把镯子撸下来,“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这个东西我就不能要!”
顾一燃一边说着一边撸镯子,可也就真奇了怪了。这镯子套上他手腕的时候顺顺当当的,可现在想取下来,竟卡在腕骨处怎么都动不了,晃一晃,竟还同他腕部大小十分适配,就好像本该就是长在他腕上一般。
郑北直接看笑了,在心里默默高声喊了几句:“天意!这都是天意!”
嘚瑟完用指节又撩拨了下镯子,对顾一燃道,“看吧,这东西就跟你有缘。好好戴在身上吧,玉养人,对你没坏处。”
顾一燃执拗的又试了几次,实在将腕骨磨的生疼,最后无奈的问,“阿姨说的那什么我收下后就成了你家的人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哦,这事啊,忘了给你说了。”郑北翘着二郎腿,身子闲适的向沙发靠背上一倚,他看着顾一燃,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这个镯子我们家传媳不传儿,给了谁,就代表谁要当我的小媳妇了!顾老师,既然这镯子都戴上了,快,喊声老公让我听听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一燃:“??......!!!”
-
顾一燃自从戴上那镯子整日担惊受怕的。
他时时刻刻穿个大棉袄,进屋也不脱,将镯子藏在棉袄和秋衣夹层中,一时怕镯子不小心被他磕碎了。二是让别人看着一个大男人整天戴个首饰,影响不太好。
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不出半个月,整个刑警大队全都知道顾一燃戴上了郑北家的媳妇镯。
张雪瑶刚出差归队,是全刑警大队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转脸就冲进了实验室,拉个板凳凑到顾一燃身边,张口就喊,“嫂子!镯子给我看一眼呗!”
顾一燃手一抖,差点碰碎了了一个试剂管,他僵硬的转头看向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张雪瑶,难以置信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全队上下都知道了啊,”张雪瑶理所当然道,“我北哥就差拿个大喇叭喊了,你不会以为大家伙都蒙在鼓里吧?”
“!!”
顾一燃气势汹汹的起身走出了刑警队的大门,路上不停有人对他使眼色,有些胆大的甚至直言喊道,“顾老师!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和北哥结婚的时候记得和我们说一声吭,我们好去喝喜酒!”
众人一阵哄笑,顾一燃顶着个大红脸往外走,一天都再没出现在刑警队里。
郑北开着他那辆小黄面包绕了市区八九圈都没寻着人,急的都快发内部寻人启事的时候,却看见顾一燃冒着风雪向自己走来……
—
“上哪儿去了这是?手怎么都这么凉?是不是没吃饭?”
郑北将顾一燃拽进屋,止不住的嘘寒问暖。
顾一燃没回答郑北的话,只是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厚纸巾包裹着的圆环放到了郑北手上
“镯子,我取下来了,还给你。”
郑北手一僵,眉心当即蹙了起来,他凉凉抬眸,盯着嘴唇都被冻的发紫的顾一燃问,“一下午就干这事儿去了?怎么取下来的?”
“我去找了个会移骨的大夫,”顾一燃轻描淡写,“他将我的手一握,镯子就下来了。”
郑北抿唇不语,将东西随手扔在了沙发软垫上,随即锢住顾一燃的手掌,将他袖子向上一撸————腕骨处大片青紫淤痕映入眼眶,饶是郑北这般皮实的人看着都觉得疼。
顾一燃试图挣脱没挣脱开,让郑北盯着那片痕迹硬生生的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再抬头时,郑北眼底布满了血丝,一片猩红
“宁愿伤着自己都不愿要这镯子是吧?就巴不得和我分的一清二楚,嫌我埋汰,觉得我一个糙汉子配不上你这个大学教授,说白了就是看不上我呗。
顾一燃,顾老师,那你直接跟我明说不就好了,我郑北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没了你我照样.....我.......”
郑北气急攻心,逞能的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烦躁的呼撸了一下头,狠狠低声艹了声,甩掉顾一燃的手腕,拿着外套摔门而去!独留顾一燃一人站在屋里,看着自己的毫无气力的手臂,垂眸轻语说
"郑北,我好疼啊......."
当星际时代的孟九昭有了阿秃的记忆(完)
碎碎念:
其实整体剧情在上一章已经结束了,但是突然想到还没描述正式的婚礼,于是又写了一段,正文也在这里结束吧。
《原始再来》开头的孟九昭,已经是老人家了,看他偶尔回忆过往,总觉得爱恨情仇在人生的起起落落中随风而去,直到温泉时看到呆毛路易的那张脸和掌心红痣,再到最后一章的眼泪,才明白伤口太深,反而会强装若无其事。
呆毛路易和阿秃在瓦什大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生活;我们的路易陛下也和孟九昭教授开启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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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进入6月份之后,帝都星整体陷入一个庄重热情、严肃活泼的诡异气......
碎碎念:
其实整体剧情在上一章已经结束了,但是突然想到还没描述正式的婚礼,于是又写了一段,正文也在这里结束吧。
《原始再来》开头的孟九昭,已经是老人家了,看他偶尔回忆过往,总觉得爱恨情仇在人生的起起落落中随风而去,直到温泉时看到呆毛路易的那张脸和掌心红痣,再到最后一章的眼泪,才明白伤口太深,反而会强装若无其事。
呆毛路易和阿秃在瓦什大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生活;我们的路易陛下也和孟九昭教授开启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啦!
============================
(五十九)
进入6月份之后,帝都星整体陷入一个庄重热情、严肃活泼的诡异气氛。
每一位居民的见面开场语,都是“今天离陛下的婚礼还有××天”。孟九昭去政务院教育部门注册、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真是囧里个囧,有种高考还有多少天的紧张急迫。就算知道说这话的人不是有意的,并不知道“传说中的皇后陛下”就在附近,孟九昭还是匆匆捂脸逃离现场。
明面上,帝都星成为全星际的关注重心,为了即将到来的堪塔斯帝国的盛世婚礼和加冕仪式,上下联动、团结一心。
不仅有官方媒体不断分享的工程进度和场地细节,还有不少或真或假的“网红”或者“内部人士”,若隐若现透露自己正在参与其中哪些项目,用了什么材料、主打什么风格、虽然被退回但还是耗费了大量心血,这些作品彰显了什么样的理念……3、2、1,上链接!
别说,同款商品都卖的可俏了╮(╯▽╰)╭
孟九昭:被谁退回了?就不该上网找罪受,我都一个都没见过呢!
孟九昭只见过婚礼菜单,由笑眯眯霍格比斯堡第一厨房行政总厨理查德倾情提供。
据他所说,婚宴现场参考了古地球的酒席风格,菜多量大。准备了超过2500道菜肴,不仅包括典籍中描述的中餐、西餐、东南亚菜系,还有地球人在探索宇宙过程中,研发的新菜系(预制菜?),绝不让宾客吃到重复的菜品。
孟九昭:只看到菜单,好歹让我尝一尝实物(¯﹃¯)
(六十)
婚礼前一天,按照传统规矩,孟九昭和路易是不能见面的。←孟九昭囧囧有神,这……这不是华夏古代才有的规矩吗?难道星际也有类似的习俗?
后来才知道,这是婚礼筹备行政部门充满殷勤的“小心思”:为了体现对皇后陛下家乡传统的尊重,特意采纳了来自一个@#¥%研究所的人文调查结果,只为提高自己在(备受暴君·路易一世皇帝陛下宠爱的)皇后和皇太子心中的印象分。
然而,马=3没拍对地方,婚礼结束后很长时间,孟九昭才知道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孟九昭知道了也没反应过来:适当迁就结婚双方的家乡习俗,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直到他已经到帝国综合学院任职,在白露星开会时,亲眼目睹众多高等星系学生理直气壮的优越感,孟九昭才反应过来:对这些自诩高等的星际民众来说,迁就地球这么个偏僻落后小星球的古怪习俗,是多么“屈尊”啊!
麻蛋!他怎么有种自己是妲己的既视感?
呸,怎么也得是马皇后!
不过这件事也给了孟九昭一个提醒:有心人会在任何想象不到的地方讨好,一次两次不成功,还会有更多次。次数少,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次数多了呢?他们会不会再接再厉,又或者直接扯虎皮呢?
唉,这种政治上微妙的态度和全凭天赋、难以用语言表达并学习的应对措施,真不适合自己这种本分老实的社畜diao丝,以后还是交给乔治吧!
乔治啾:⊙▽⊙?
(六十一)
褐云历××年6月18日,帝都星。地球华夏古代历,五月初十,宜嫁娶。
日光星逐渐升起,透过云层,整个天空呈现金红、浅红到暖黄的各种层次的色调,目光锐利的恐龙种只要抬头,就能从色泽艳丽的天空中发现隐藏式战机的身影,就像掠过的归巢鸟儿的剪影,有些轻盈迅捷,有些就如同一片阴云。
喜悦欢庆的大背景下,依然有明晃晃的震慑。
婚礼现场全都是高达几十米的花树:桃花树繁花盛开、嫣红娇艳,蓝色花束有点像绣球,孟九昭只记得这是堪塔斯帝国最珍贵、最具有象征意义的花卉。清雅芬芳的鲜花缀满了整个穹顶,羽纱飘荡,还有萤火飞扬。
天地之间都是一片芬芳的喜悦,连常年冷着一张脸、展示自家高贵冷艳的高等星大人物们,都难得放缓了表情,在直播镜头下面容和善,甚至和身边政敌聊起天。
半空之中,与实物无异的全息投影逼真得展现着堪塔斯帝国的历史变迁。←孟九昭:这玩意是放给谁看的?会场都是毕业多年的大人物,乔治不识字,爱丽丝是半文盲,两只幼崽也看不懂啊??
短片结束,金碧辉煌的大门打开,路易牵着孟九昭跨上了高耸的阶梯。两旁站满了前来参加婚礼的嘉宾,不是帝都星名流就是其他星际的政要,全都是孟九昭从前只能在新闻上看见的面孔。
不过这时的他也无暇围观,台阶不高,但奈何身边两只幼崽欢脱过头了啊啊啊!
(六十二)
帝国最大的大人物的子嗣还是不适合高调亮相。按照原计划,乔治和爱丽丝应该在房间里不出来,路易提前让人准备了超大的游戏房(游乐场大小的游戏房!),足够两只幼崽在里面三天三夜玩不到重样的。
奈何幼崽破坏力太强,游戏房险些被他们拆成废墟,乔治和爱丽丝对自己被藏起来的处理方案极为不配合。
实在不行,那幼崽们也可以呆在最前面的军部大佬堆了。这可是个风水宝地,一群虎背熊腰、人高马大、武力值max的职业班子保护,最关键的是,摄像机拍不到。←虽然乔治的形象已经传遍整个星际,但很多人还以为是在cos堪萌萌,这染色水平绝了【拇指点赞.jpg】
但也许是被之前路易遇刺躺着进医疗仓吓到了,乔治和爱丽丝对身边的陌生面孔极为警惕,军部大佬们被乔治的小尖嘴啄得满脸血,爱丽丝的音波攻击更是防不胜烦,还十分苦逼的不能还手。
孟九昭:(▼皿▼#)
路易:(▼-▼)
看着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们的满脸血的样子,孟九昭也无奈了,只能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能在来宾面前露脸,但决不能对着摄像机贴脸开大。
帝国皇帝(←星际人民公认的未来会成为史诗级钻石单身汉)的婚礼,堪称百年来最大最隆重的婚礼。婚礼本身的花费就已经是天文数字,再加上具有极强政治意味的巡游表演,同时向整个星系直播,星网的观看量达到了人口数的百分之六十。
(六十三)
金雨、礼花和彩带在空中飘落,对准他们拍摄的飞行摄像头灵活穿梭,专注于拍路易手上的权杖和孟九昭头上的冠冕(?)。
头上的冠冕←(暂时称之为冠冕吧,孟九昭实在不想称之为“后冠”)缀满彩色宝石,正中心是一颗仅仅比权杖上的特伦美苏钻小一圈的“黄金眼”。
他之所以走得小心翼翼,就是怕摔到这玩意——短头发没办法做造型,但做了spa,脑袋顶的发丝光滑到苍蝇来了都劈叉,谁知道冠冕会不会也滑下去。这东西不仅看着贵,实际上也确实贵。据说传了n代,价值已无法估量,虽然就算摔碎了路易也不会让他赔,但是社死是肯定的了。
幸而婚礼本是件肃穆的事,缓慢的速度只会让人觉得神圣,不知不觉,两侧的嘉宾都放低了声音,屏气凝神地望着一对新人登上高台。
充当花童的乔治蹦跶得太快,吓得孟九昭后背一身冷汗,路易的目光如有实质,盯着幼崽不让他四处乱跑。直到小鸡仔一级一级跳上了台阶后,被近卫军眼疾手快抱了下去,眼看两只幼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孟九昭才松口气。随即后退一步,让路易把一件披风(?)搭在自己身上,然后用权杖轻点右肩,完成最后的仪式。
孟九昭转身面向来宾时,还看到还有人热泪盈眶、情难自抑的样子,那副同喜的模样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皇帝结婚他们也能跟着放婚假吗?这么体贴吗?←心酸打工人:陛下结婚了,以后要陪老婆孩子,就会少加会班吧?
(六十四)
权威的建立有两种途径,智慧或者暴力。
堪塔斯帝国的武力值在星际从来傲视群雄,稍微重要一点的兵种都由恐龙人占据主要位置,另外还有数支精锐队伍:全员均由堪塔斯组成,领导长官为路易陛下五代以外的旁系血亲,还有公爵头衔。紧急情况下,私人通讯可以绕过政务院,直通陛下书房。
政务院则云集了宇宙最智慧的种族:既有出生大族、会走路开始就在学套话的天之骄子,也有泥沼中挣扎而起的龙傲天们。人精子云集的地方,进门先伸哪只脚都会被研究。
只有堪塔斯伫立在食物链顶端,而王系“黄金眼”则是堪塔斯中的顶端。
路易陛下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感到畏惧的存在,政务院和军部的大人物们都不敢轻易接近。不是因为这群恐龙种多么守礼恭谨,而是因为他们对王系堪塔斯有一种源于基因的最本能的敬畏。
这样的王者,本来应该没有弱点的。
望着在金雨中交换拥抱的爱侣,全星际所有人一副恍恍惚惚的表情: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心脏比特伦美苏钻还要冷硬的工作狂,也会有结婚的一天。
哪位大神能拿下这位top啊?官方怎么什么资料都找不到,直播镜头都没特写?霍格比斯堡更是和堪塔斯的皮肤一样刀枪不入,半点风声都透不出来!
这让他们怎么和皇后陛下拉进联系,献殷勤(划掉)交流感情啊?
(六十五)
加冕仪式结束后,宴会厅的大人物们依然端着一副得体矜持的架子,社交礼仪拉满,但每个人又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婚礼主人公靠拢。
路易一身前所未有的隆重装扮(←比登基还隆重),一方面最大程度突出了矜贵的气质,另一方面弱化了冷淡的气息,还带着点结婚的柔和喜悦。他不动如山的坐在观礼台最前方,在最佳方位观看巡游表演,完全不care难得从其他星系来到帝都的行政官和驻地大人物们的样子,任由这些人眼神乱飞。
孟九昭则十分happy的在护卫队的簇拥下、带着已经快坐不住的两只幼崽去了花厅。他虽然性格开朗,但是也很敏感,对自己被一片“垂涎”的目光包围感到恶寒无比,只能快快的溜了。
半个月后他就要去帝国综合学院报道了,首先他要确定自己的任教科目和具体教案,随后就是最忙碌的开学考试,他将跟随医学系系长巴亚蒂女士,第一次接触自己的学生。之后,他将扎根于自己曾经求学的地方,将曾经感受到的热爱分享给更多人。
教育,永远是社会发展的动力和基础。
高位者的爱是风向标,送来难以想象的充满鲜花和荣誉的馥郁香味,让人沉醉其间,甚至可能会忽视这并不是自己散发的香味。但只要根系足够发达,向下抓得够牢,无论是香味还是风雨,都会无所畏惧。
孟九昭哄睡两只幼崽后,坐在书桌前,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工作计划。关掉光屏的那一刻,心神沉淀平和。
窗外的花树静静绽放。
(六十六)
后半夜,帝都星下起了雨。
朦朦胧胧中,孟九昭仿佛听到了雨滴落在窗前的声音。他想要起身,又觉得身上懒洋洋的过于舒服,像一团棉花似的,软绵绵的,仿佛陷在了别人的手里。半醒半睡之间,他才恍惚发现:呀,路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觉睡醒到了第二天,那场雨被阳光彻底蒸干。
孟九昭倏然间对上路易沉静却专注的目光,他的视线轻得像窗外缓缓飘过的云彩,毫无防备地展现着温柔,这么久都不曾惊扰过自己。
路易早就醒了。从做梦遇见上辈子的原始路易,到按照记忆和孟九昭重逢、迎接自己的幼崽,再到筹备婚礼……路易在有条不紊的处理所有事情,帝国军政大事都没有落下的情况下,实际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怕这只是自己的美梦。
在孟九昭决然离开白露星的时候,路易就有种感觉:那将是彼此间最后一次见面。因为理念的不合,因为人生规划的分歧……但归根到底,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爱人的理想和平静生活。
直到婚礼圆满结束,孟九昭在身边沉睡,窗外是绚烂绽放的烟火,他才有种如梦初醒的喜悦,他还能拥有年轻时渴望拥有的一切,沉重的遗憾就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离开。
新的一天开始了。
(完)
男孩和他的神龙(32)
随着洛基向索尔那边疾驰过去,布拉吉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但芙蕾雅的爆发实在可怕,比大腿还要粗壮的藤蔓从地底疯狂生长,每一根上面都带着尖锐的刺,齐齐涌向他。
芙蕾雅注意到洛基的离去,知道耶梦加得不好对付,便集中精力和布拉吉对上了。这人是害死她哥哥的元凶,她要报仇雪恨。
弗雷对于布拉吉的最后一次反抗是个重击,他的武器长鞭被毁去一半,因着被灵魂宝石反噬,更让他力量流失加快。
但好在——他还有储备力量。
还在鏖战的蔷薇海盗众人突然发现了异常,人群中传来了骚乱,好像一瞬间布拉吉对他们的精神控制失常了似的。大副威尔斯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人溜出去查探。
而洛基此时刚到索...
随着洛基向索尔那边疾驰过去,布拉吉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但芙蕾雅的爆发实在可怕,比大腿还要粗壮的藤蔓从地底疯狂生长,每一根上面都带着尖锐的刺,齐齐涌向他。
芙蕾雅注意到洛基的离去,知道耶梦加得不好对付,便集中精力和布拉吉对上了。这人是害死她哥哥的元凶,她要报仇雪恨。
弗雷对于布拉吉的最后一次反抗是个重击,他的武器长鞭被毁去一半,因着被灵魂宝石反噬,更让他力量流失加快。
但好在——他还有储备力量。
还在鏖战的蔷薇海盗众人突然发现了异常,人群中传来了骚乱,好像一瞬间布拉吉对他们的精神控制失常了似的。大副威尔斯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个人溜出去查探。
而洛基此时刚到索尔旁边,索尔的胳膊上的经脉已经全黑了,他能感受到自己胳膊逐渐无力,但看到洛基还是第一时间安抚他:“我没事,这毒素伤不到我,不要担心。”
可洛基何等敏锐,他就是因为发现索尔不对劲才如此匆忙地赶过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法师的预感,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在促使着他来到索尔身边。
于是他没有理睬索尔的话,径自用自己的法术结出屏障阻碍了耶梦加得的行动,快速查探了一遍索尔的身体——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毒素极其强悍,幸好咬的是右胳膊,否则已经要侵入到索尔的心脏了。
但处理毒素的时间实在有限,且看索尔的反应就知道这毒素绝非简单就能排出的,洛基有些无措起来。他的屏障至多只能阻碍耶梦加得不到五分钟,而且这毒素在血液里散开的速度实在是过于快了。
几乎只是他查探索尔身体的这半分钟,索尔整条右臂和右半侧的腹部已经僵硬了。
索尔在洛基开始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就知道一定瞒不住洛基,眼看着他陷入沉思就劝他:“没事的,我是天地间第一个神明,耶梦加得也排在我之后,这毒素最多让我动作有些僵硬,没有大事。”
洛基看了索尔一眼,没有搭理他的话。这家伙有时候没受伤要跟自己扮可怜说几句,有了伤反而一声不吭了,这话半个字都不能信。可实在没时间给洛基思考,毒液的强度太大,他已经下意识开始运转法术,将毒素从索尔体内引向自己了。
龙神毕竟要比洛基年长许多,几乎是洛基动作的一瞬间,他就要挣脱开来,并第一次吼了洛基:“洛基!!住手!”
洛基设下的屏障就在此时咔擦一声,碎了一道口子。
“在我身体里没事,”洛基并不放开索尔的手,他的法力全在引出索尔体内的毒素这块,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屏障,“我有空间宝石,它现在专属于我,已经消融在我的身体里,可以保护我的经脉。”
说着他就放开索尔的手:“我也是刚刚才察觉到空间宝石的这个能力,不信你来检查看看。”
洛基的表情太诚恳,太真实,索尔看不出一点破绽。但他还是将信将疑,将自己的神力从洛基的经脉里流通一遍,确实没感到一点点毒素的踪迹,这才勉强放心:“如果感受到有什么不对,立刻停下来。”
“好。”洛基点头。
他加快了引毒素的速度,闭着眼全神贯注。
索尔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基的脸,他看到一向爱干净的洛基脸上都有了尘土,忍不住心疼。
于是他用手轻轻擦了一下。
洛基感受到了,但他不能分心。刚刚设下的屏障撑不了多久了,他已经又听见了好几次碎裂声。
就在所有毒素全部引出成功时,耶梦加得的尾巴狠狠扫在屏障上,顿时让它化作光点消散,索尔立刻抱住洛基,手握妙尔尼尔砸向它的脑袋。
索尔力量恢复,雷霆跟着一起劈开了天空。
芙蕾雅远远看到索尔似乎好起来了,放心一大半。可此刻她这里又多出一个难题——战神提尔!
他们都把这个人忘记了,索尔在吸收力量宝石时震飞了布拉吉,杀死了霍德尔,被布拉吉控制了心神的提尔不知所踪——他们竟都把他给忽视了。
若不是她刚刚反应快,就要丧命在突然从旁边冲出来的提尔手下。
且虽然战神神域的核心被毁,但毕竟此处是战神领地,他的力量本身就是得到加持的。
提尔的长枪投掷出去后能自动回到他的手上,除非直接被毁掉。
芙蕾雅催生的藤蔓刚刚为她阻挡了战神的重击,断裂了无数。这藤蔓来自于芙蕾雅的神力,它们的“死亡”也在消耗着她的力量。
提尔天生就有战斗力的加持,他的加入让布拉吉的压力骤减,更何况——他还从人类身上汲取了很多力量。
蔷薇海盗出去查看情况的两个人回来之后表情严肃且还有些惊恐,他们对船长和大副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面的人中突然有好些个暴毙身亡,并且整个身体快速干瘪,几乎只剩下骨头和皮囊。那几个城主受布拉吉控制没什么反应,但是旁边的人被吓到了,有的想逃走,立刻又变成了干尸。”
威尔斯表情凝重:“恐怕这也是布拉吉的手脚,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这很可能会影响战局,”一向不着调的船长这段时间显得沉稳了很多,“理查德,你去看看能不能接近洛基他们那边,告诉他们这个情况。”
刚刚看到人被吸成干尸的男人点点头:“好。”
洛基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毒素在沸腾,带着他整个人都灼烧起来,嗓子眼里也有些许腥甜味儿。索尔刚抱着他躲过耶梦加得一击,他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自己的异样来。
——空间宝石根本护不住他的经脉,他用法术骗过了索尔。
好在索尔力量恢复,还被他清洗了一遍身体里残留的污秽,反而感觉到比之前更加轻松了。
洛基分神去看了一眼蔷薇海盗他们那边,就发现人群里出现了什么波动,还有一个叫理查德的人已经跑离那边的战场几百米远,正在往自己这个方向前进。
他眉头皱起来,压下身体里的不适,睁眼看向索尔:“索尔,理查德正在往我们这边来,我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索尔抱着洛基单手对付耶梦加得,此刻听了他说话便答应:“好,你小心些绕过耶梦加得,我对付它。”
洛基在索尔的掩护下成功绕过头脑简单的耶梦加得,眨眼间出现在理查德面前:“出什么事了?”
理查德被突然出现的洛基吓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快速说道:“刚刚我们大副发现人群有骚动,叫我去查看,我去了之后就看到几十个被吸干了一样的尸体,只剩下皮包着骨头。有人看到这个害怕了想逃走,但立刻也被吸成干尸——我亲眼看到的,但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船长让我赶紧来告诉你们,怕是那个神在做对你们不利的事。”
洛基立刻想到这大概是灵魂宝石的能力,他想说话,但是一口血突然漫了上来,让他呛住了。他想控制,但还是咳嗽着把血喷了出来,理查德大惊失色上前扶住他:“洛基你怎么了?!”
“没事,”洛基索性把嗓子里的血吐干净,用法术稍稍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刚刚和那巨蟒对战的时候有点受伤。你去告诉你们船长和大副,我知道了,会小心布拉吉,你们也注意。”
他说着拿出一些药来:“这是一些能治伤的药,你带回去,小心行事。”
理查德没走,看着洛基。他有一种预感,洛基的情况并不是他说的那样轻松:“那你怎么办?”
“什么?”洛基没有反应过来。
“你也受伤了,怎么办?”
洛基笑起来:“我还有啊,索尔那儿还有很多,放心吧。我直接送你回去,省得你还要走路了。”
他不待理查德说话,便用法术直接将理查德送回查尔斯他们身边。
理查德觉得洛基不太对劲,但他们海盗大大咧咧惯了,只想了一会儿就觉得那么厉害的龙神也在洛基身边,想必没什么太危险的事,否则也不可能单独让洛基一个人脱离视线了。
洛基站在原地不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嘴里漫开了血腥味儿了,他深觉这样很快就会被索尔发现,干脆一次把喉咙里的血都处理干净,再转身回去。
“怎么了?”索尔看到洛基回来,见他又设了一个小阵法困住耶梦加得,赶紧问道。
“那边有些人类被吸成了干尸,应该是布拉吉的手段。”洛基握着索尔的手,“恐怕和灵魂宝石的能力有关,人类已经有些惊慌,只是不知道他吸干那些人是要做什么。”
“弗雷死前重创了布拉吉,他要和爆发的芙蕾雅能有一战之力除非他能补充能量。”索尔合理推测,“或许,就是那些人类呢?”
洛基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他们一起向着芙蕾雅那边望去,一眼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提尔,正向芙蕾雅扑去。
“不好!”洛基神色一变,“提尔!他还没死!”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交流,洛基就已经闪身赶过去,索尔一人留下对付耶梦加得。
芙蕾雅被突然出现的提尔的力量冲击,从半空中跌落时,洛基恰好赶到。
他飞快上前接住芙蕾雅,躲过提尔第二次凶猛的的攻击:“还好吗?”
非典型校园爱情(二)
04
圣诞假期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洛基回了自己家。
他的母亲知道了他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只是最近看他太忙才没有过问。见到他回家,手里拿着一份知道他要回来提前给他买好的蛋糕,敲响了洛基房间的门:“洛基,我的儿子,出来吃小蛋糕吗?”
洛基没一会儿就开门出来,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谢谢妈妈,今晚我们吃什么?”
“我们自己在院子里吃烧烤好吗?你父亲这几天去出差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洛基和父母常住的这个家是一座独栋别墅,有一个大院子。他们经常自己在家里烧烤,因此设备齐全,菜品也早由家里的保姆采购好、洗好切好了,只需要他们自己动手串起来再烤就行。
炉子里的烟升起来时,薇...
04
圣诞假期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洛基回了自己家。
他的母亲知道了他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只是最近看他太忙才没有过问。见到他回家,手里拿着一份知道他要回来提前给他买好的蛋糕,敲响了洛基房间的门:“洛基,我的儿子,出来吃小蛋糕吗?”
洛基没一会儿就开门出来,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母亲:“谢谢妈妈,今晚我们吃什么?”
“我们自己在院子里吃烧烤好吗?你父亲这几天去出差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洛基和父母常住的这个家是一座独栋别墅,有一个大院子。他们经常自己在家里烧烤,因此设备齐全,菜品也早由家里的保姆采购好、洗好切好了,只需要他们自己动手串起来再烤就行。
炉子里的烟升起来时,薇尔才开口:“洛基,宝贝,平时你可没有这么沉默呀,不想和我谈一谈布拉吉近期才写的剧本吗?”
洛基翻动着烤串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最近出新的话剧了吗?”
“是呀,是最近太忙了所以没有关注吗?”
“……一部分是吧,”洛基放下手里的东西,难得很迷茫,“最近确实有不少事,导师让我做一个大项目,学校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活动,有些忙,但是本来没有到我忙起来的那个程度。我只是……”
薇尔看他说着说着又停下来,就握住他的手:“好孩子,不要难过。”
洛基被母亲握住手,好像就拥有了力量:“其实是因为我分手了,我觉得自己并不难过,可是有时候又觉得还是很难过,所以刻意让自己忙起来,很久没有看新闻。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
“不用跟我道歉,honey,”薇尔起身抱住洛基,“当时你说你要和他在一起,我和你爸爸觉得你们不合适,但是我们也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所以给你置办了自己的产业,你也在忙学业的时候管着公司,这一点上我和你爸爸一直为你感到骄傲。”
洛基管着劳菲集团旗下的生物医药公司,这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他开的公司,因为他喜欢医学,大学到博士都学的相关专业,以后也想在这方面做更多研究。在他和前男友谈恋爱并坚持不分手后,劳菲把这个产业划分到了他自己名下。
“……这件事是我不对。”洛基有些愧疚,其他事他几乎没让父母操心过,从小他就是班里常年排名第一的学生,一路读到博士都顺风顺水,深得导师喜爱。只有和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和自己父亲吵了一架,因为父亲觉得那个人不靠谱,但洛基认为他对自己很好很照顾,因此第一次和父母有了矛盾。
但吵完之后,父母就把名下的生物医药公司都转给了他,还给他买了房子买了店铺。
“不是你的不对,追求爱情是一件美好的事,和父母有矛盾更是人生常态。”薇尔想起自己和父母的吵架,不由得笑起来,摸了摸洛基的头发,“谁还没跟父母有点争吵呢,我只想跟你说,无论你失去什么,你都不会失去我和你的父亲——以及我们力所能及地可以为你提供的所有东西。”
洛基眼眶发热,他怀疑自己大概眼睛已经红起来了,不过他很快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什么味道这是……”
“烤肉糊了!”薇尔跟着嗅了一下,尖叫一声,立刻放开洛基,把烤串从炉子上迅速拿起来。肉串已经被烤得表皮焦黑,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了。
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只能重新穿肉串。
这场烧开快吃完的时候,洛基想起了索尔,但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甚至索尔那都算不上是个真正的告白,洛基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索尔似乎是因为把喜欢这件事在洛基这里过了明路,反而开始变得比以前主动多了。
两人的家都在阿萨市,这里作为阿斯加德的首都,可以约着闲逛或者说约会的地方实在是很多。
刚过完圣诞节不久,索尔就给洛基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出去玩。
洛基假期的时候也不算轻松,虽然实验暂时停止了,但由于青年论坛在开学后不久就要召开,他还是需要忙这件事——以及,寒暑假的时候,他都要去公司里看文件签字。
所以洛基拒绝了索尔的邀约。
但他没想到和索尔的见面会是在劳菲集团承办的一场慈善晚宴上,作为东道主,洛基陪着自己父亲走完了讲话和面见各位受邀前来的集团老板们之后就溜去了酒店后花园,碰见了同样独自一人在这里瞎转悠的索尔。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还是索尔先反应过来,快走几步站在洛基面前:“学长,好巧啊。”
洛基一时间没想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紧接着又想到他的姓氏——奥丁。
看来是奥丁集团的继承人了。
“刚才怎么没见到你?我见到了你父亲,和他交谈了几句。”洛基知道索尔是学金融的,按理来说这种场合更应该让他去见见各集团的掌权人才对。
“我也见了你父亲,刚刚,”索尔回答道,“但是我没有跟我父亲一起,他让我自己去和人交谈,说要锻炼我。”
洛基了然。
两人都是从小跟着父母在商业场上到处跟人见面聊天过的,自然不会让场子冷下去,即使之前没有交谈过什么,又还有索尔前段时间才告白的影响在,他们也顺利聊起了马上要举办的论坛活动。
虽然索尔没有参加学生会,但他对拉活动赞助、举办活动流程太熟悉了,又有范达尔在学生会里全程跟进宣传工作,聊起这件事来头头是道,洛基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两人从这事儿聊到了近期阿萨市新改的政策上,聊起了做生意。
他们之前从未见过是因为奥丁集团和劳菲集团的生意完全搭不上边,奥丁集团是房地产起家,洛基家却是以能源产业起家。两家虽然都属于龙头企业,但确实没有过什么交集。
洛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聊那么久,直到宴会结束,原本还有人来交谈的后花园逐渐变得寂静,他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宴会结束了,你是不是要跟你父亲一起回去了?”
“我得一个人回去,”索尔听洛基提起这个,故意露出了一点委屈的表情,“奥丁那老头让我今天来回都自己负责,还不给我开车,我只能打车回去了。”
洛基看出索尔在说谎,但他没拆穿,只觉得有点好玩,于是顺着他的话问:“这么晚了还方便打车吗?”
索尔偷偷觑了洛基一眼,给自己打气:“学长你开车了吗?能不能,送我回去一下?”
原来就是为这个。
洛基失笑,这时候才觉得索尔有点意思了:“行,那我送你回去吧。”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洛基挑了一首音乐放。
等洛基跟着索尔的提示开到他住的地方时,才发现自己家的一处房产也在这里:“你住这里?我们家夏天的时候会来这边住,这边的泳池不错。”
“这是我家开发的小区,我们家冬天会在这里住。”索尔听到洛基的话之后哭笑不得,觉得这也算是某种奇妙的“缘份”吧,不然他们说不定可以早点遇见,那还哪里会有洛基那个前男友的事!想想就生气!
不过今晚已经聊得够多了,还让洛基送了他回家,索尔感觉有点满足:“谢谢学长,你能不能等我两分钟?我拿个东西马上下来找你!”
洛基同意了。
这次见面实属是意料之外,索尔没带自己买的一堆礼物,只能飞奔上楼,都来不及回应他的母亲弗丽嘉的呼唤:“妈妈你等会儿再说!我有急事!”
两分钟不到,索尔就跑了个来回,气喘吁吁地递给洛基一个东西:“学长,谢谢你送我回来,这是、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洛基大方接了过来,“时间不早了,我回家再拆。”
索尔于是站在房子门口,目送洛基把车开走,一转头就对上了自己母亲揶揄含笑的目光。
05
A大开学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一月底了,天气还是冷,洛基在母亲的念叨下不得不收拾出了两个箱子:“……我们家离学校又不远,缺东西我回来拿一趟就是了,宿舍里都堆不下这么多东西。”
“你懂什么?这天气变化快得很,再说了,这是让你放到学校那边的公寓里的,你去那边方便。”
这倒是确实,A大和他常住的这个家几乎跨越了整个阿萨市,开车来回得五六个小时。
洛基无奈听从,好在他可以开车去,也省得还要拖着箱子了。
薇尔送洛基去车里,然后抱了他一下:“去学校照顾好自己,我最近要和你爸去出差,大概要将近一个月才回来。”
“好。”洛基低头吻了一下自己母亲的脸。
青年学者论坛还有不到十天就要召开,洛基忙得脚不沾地,索尔好几次来学生会都看到洛基在处理各种事情,就没去打扰他,只默默问洛基要来了一部分接待工作给他分担任务。
洛基在圣诞假的时候和索尔聊过,知道他能力很不错,毫不客气地压榨了他:“刚好你之前是S大的,那边的教授联络、接待、参会学生全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索尔一点没犹豫地点头接下了,并且还顺手包揽了部分活动资金周转的工作。
范达尔吐槽他这是为爱打白工。
索尔才不理他,每天都兴高采烈地往学生会跑,恨不得再帮着洛基多做点事。
等论坛活动开始举办走流程的时候洛基才松口气,这事虽然不难,他已经做过无数次类似的活动,但就烦在繁琐。
这次整个阿萨市有名大学举办的联合论坛活动结束后,洛基请学生会的人——以及一个编外人员索尔,一起吃了顿饭。
餐厅就在学校不远处,洛基财大气粗包了整个餐厅,一群人哄闹到半夜才回去。
范达尔特意让索尔留下来和洛基一起走,两人并肩往学校慢慢悠悠地闲逛。
“上次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洛基先开了口,今天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鸦羽一般黑色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侧头看向索尔,“这次也帮了我的忙,下次单独请你吃饭。”
索尔简直要受宠若惊了,完全不想错过“单独吃饭”这样一个绝佳好机会,立刻点头答应下来,但是接着又谦虚道:“我也没帮什么忙,主要还是学长你做的。”
洛基一下子笑出来:“索尔,你包揽那些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语气,现在在我面前装谦虚未免有些晚了吧。”
索尔就不装了,丢掉了谦虚的皮:“学长下次还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还是挺能干的。”
“嗯……”洛基假装沉吟了片刻,余光看到索尔有些紧张地盯着自己,心里好笑,面上没表现出来,忍着笑,看索尔开始有点着急了才说,“那你来给我当助理吧,我最近刚好还有一个课题要做,你负责一部分我的工作。”
“好!”索尔眼睛亮起来,他当初没入学生会一是因为洛基那时候还有男朋友,索尔怕自己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心里难过,所以只找洛基一定会一个人的时候去见见他。二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机会直接让洛基注意到自己,一跃让他成为骨干,慢慢从普通成员开始当实在是太慢了。
——这两个事,竟然都解决了,他真是幸运。
06
索尔一直记着洛基说要单独请他吃饭的事,早就研究过八百遍自己要穿什么衣服、带什么礼物,想过饭后可能会有什么别的活动了,还拉着范达尔给他参谋:“你说是这件白衬衫好看,还是这个卫衣好看?或者我是不是应该穿成熟一点,不然洛基会不会觉得我幼稚?”
范达尔无语地看着这位大少爷在他巨大的衣帽间里换了不下于二十套衣服,搭配了十几种鞋子,挑了几十个配饰,还没决定好要穿哪件。
但是,问题是:“索尔,有没有一种可能,洛基还没有约你出去?”
索尔手里正拿着一根皮带比划,听都没听:“这个皮带颜色不好看,而且我觉得还是卫衣比较好,那就不需要皮带了吧?”
“洛基最近很忙,我听说他跟着导师去了外地研学啊,还要两周才能回来吧?”
索尔充耳不闻:“我感觉洛基喜欢绿色,这种墨绿色,这是我新买的一件卫衣,好看吗?”
“你爸叫你今天下午要去公司处理一下这周的文件,你别沉浸在试衣服买衣服里了,快点出发吧我真服了。”范达尔简直想把索尔揍一顿,看他这孔雀开屏的样子就来气,洛基还啥也没说呢就兴奋成这样,万一真给他暗恋成功了还不得上天啊?
索尔已经自我否定了这件绿色的卫衣:“不行,洛基自己经常穿绿色,我觉得不能第一次和他出去约会的时候穿这个颜色。”
范达尔忍无可忍,一把拽过索尔手里的衣服:“洛基没有约你他已经去外地了!两周才回来!你爸叫你去公司!并且这不是约会只是洛基说感谢你所以请你吃个饭!而已!”
两人对视片刻。
“好吧,”索尔最终拿过范达尔手里这件被他强调很多遍的“绿色卫衣”,套在身上,“你说得对,我只是太兴奋了,但是洛基大概不会喜欢整天耗在这些事上的人,我马上就去公司。”
范达尔很欣慰。
不对,等等,这不还是因为洛基吗?!
当我打开曾经的笔记本发现我是个打油诗天才
我:md,写的这么牛逼,卧槽
当时不管格律玩打油诗的我真的…遣词造句比现在牛逼多了,现在我就是个干尸。
1.十月二日黄昏
秋风迟迟黄叶起,墨字纷飞乱开合。
薄霞浮掠阑金影,残阳搅碎天血河。
万点飞羽巢中去,一盏游魂壳中隔。
忽感狂意惊坐起,四顾茫然不作歌。
2.抛卷有感(一)
痴人枉读圣贤书,却把丹心付愁毒。
小人何曾知大梦,滥情只合守穷庐。
心火飞星万点乱,人海遗舟一叶孤。
蜀道峥嵘多歧路,英雄只道是坦途。
(二)
鹦鹉学舌碌碌魂,徘徊试叩谁家门。
凭栏意冷花失色,游目心灰...
我:md,写的这么牛逼,卧槽
当时不管格律玩打油诗的我真的…遣词造句比现在牛逼多了,现在我就是个干尸。
1.十月二日黄昏
秋风迟迟黄叶起,墨字纷飞乱开合。
薄霞浮掠阑金影,残阳搅碎天血河。
万点飞羽巢中去,一盏游魂壳中隔。
忽感狂意惊坐起,四顾茫然不作歌。
2.抛卷有感(一)
痴人枉读圣贤书,却把丹心付愁毒。
小人何曾知大梦,滥情只合守穷庐。
心火飞星万点乱,人海遗舟一叶孤。
蜀道峥嵘多歧路,英雄只道是坦途。
(二)
鹦鹉学舌碌碌魂,徘徊试叩谁家门。
凭栏意冷花失色,游目心灰月生尘。
傲骨曾存鲲鹏比,壮志无复斗牛吞。
驽钝不识诗中道,至死句句不惊人。
3.傻逼打油诗
(一)
语文课上老神游,一节新课诗一首。
想了上句没下句,莫学子建七步走。
(子建对不起。
我知道七步诗存疑,这里只是自嘲)
(二)
佳人芳龄正二九,皮黑头油态衰朽。
凤雏尊容戏言恶,卧龙贤妻传说丑。
才貌双全古来稀,颜艺两缺今日有。
胸无山中高士志,抱膝枉作狮子吼。
(对不起卧龙凤雏,我自嘲把你俩带上去了)
三
一听饮料对瓶吹,无翅想学蟑螂飞。
狂时点起一把火,屁事全都烧成灰。
赠友人抒怀
学海泊舟偷闲乐,乐时扺掌与君歌。
有眼未明逐海市,无酒自醉踏星河。
心怀气狂难止遏,人说骨傲易磨折。
扫却浮云追野鹤,莫问天高将向何。
讲一下Loki。
他是什么样的人?
邪气、骄傲、恶作剧,敏感、纤细、脆弱感。他邪佞放肆,诡谲多变,又心思缜密,智力超群,这样的形容词放在反派身上几乎就是毁天灭地干大事的代名词,但Loki不是。
他堕落、偷盗、欺骗、妄言、背信弃义,他罪行累累,好像做尽坏事,但是,他偏偏又不是一个纯然的坏人。
他残忍吗?好像很残忍。
捅死科尔森特工,挥着权杖打人,把兄长从九千米高空上扔下去,拿刀捅人更是从不手软,带领外星军队在城市里开战。
可他好像又不是全然的残忍。Thor让他把宇宙魔方开启的传...
讲一下Loki。
他是什么样的人?
邪气、骄傲、恶作剧,敏感、纤细、脆弱感。他邪佞放肆,诡谲多变,又心思缜密,智力超群,这样的形容词放在反派身上几乎就是毁天灭地干大事的代名词,但Loki不是。
他堕落、偷盗、欺骗、妄言、背信弃义,他罪行累累,好像做尽坏事,但是,他偏偏又不是一个纯然的坏人。
他残忍吗?好像很残忍。
捅死科尔森特工,挥着权杖打人,把兄长从九千米高空上扔下去,拿刀捅人更是从不手软,带领外星军队在城市里开战。
可他好像又不是全然的残忍。Thor让他把宇宙魔方开启的传送门停下,他不说“我拒绝”,却说“已经没有办法停止了”,一边说一边笑,好像很得意,可面对生灵涂炭,Thor对他大吼“这就是你想看的景象吗”时,他眼里又分明闪过震动。
Thor跟他说,“我们可以一起阻止他”,他一边佯装感动一边把刀送进兄长的身体,看着Thor趔趄着弯腰后退,他嘲讽着说“多愁善感”,眼角又滑过泪水。
这滴眼泪,在电影里出现不超过一秒,迎着阳光,那点微末的水色如此模糊,我在手机上把进度条反复拖动近20次,才堪堪截到这昙花一现的半秒钟,而Thor低着身子,更不可能看见弟弟的眼泪。
灭霸的手下嘲讽他孩子气,不错,他确实孩子气,做着统治地球的美梦,计划丝丝入扣,不惜身赴敌营,充满着自大的天真,却不够残忍。
他冷酷吗?好像很冷酷。把霜巨人引到Asgard,杀死亲生父亲,让毁灭者把哥哥打成重伤。
可他好像又不全是然的冷酷。和Odin争吵时Odin晕倒,前一秒还激烈指责“我和你的宝库中的东西没有任何不同”,后一秒看见Odin倒下,压抑着愤怒的表情碎裂,露出无法掩饰的担心与慌乱。
Frigga去世,Thor来牢里找他,他衣着整洁风度翩翩,背着手站在牢里,弯腰俯瞰兄长的眼神带着惯常的嘲讽和冷冽的笑容。Thor戳穿他的谎言,幻术消失,一片狼藉的桌椅,凝固的暗红血迹。他瘫坐在地,发丝散乱面色憔悴眼神颓唐,赤裸的脚掌上还有暗红的伤口。这时候他才抬眼,平静而不带嘲讽的轻声说,“Now you see me,brother .”紧接着就问养母的离开是否痛苦。
他奸诈狡黠,蛊惑人心,他不够坦荡,善于伪装,的确,他不是所谓的好人更不是英雄,但他不是无恶不赦,更不是罪大恶极。
Loki和Thor一起长大,两兄弟个性分明。Thor热烈、坦荡、充满激情、当然也免不了暴躁,而Loki内敛、深沉、心思细腻,思维多变,常常恶作剧。这种差异,固然有天性使然,但跟Odin ,跟Asgard众人,绝不是毫无关系。
Loki是Odin的养子却从未在成长过程中得知自己的身份,Odin对他们说着“你都是我的儿子”,但是真的对二人是一视同仁,毫无差别的吗?
好像不是。
无论是Loki得知真相后的控诉“难怪一直以来你偏爱Thor”,还是剧情里隐约的透露,Odin好像对这个儿子都不是纯然疼爱。
Odin 爱不爱Loki ?肯定爱。当Loki 发现自己的身世与Odin争吵时,Odin面对Loki激动的质问只有虚弱地喃喃重复:“You are my son ”。
他把Loki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但这种爱,和Thor并不平等,也并不纯粹。
收养之举来源于政治考量,来源于Odin 对两国化干戈为玉帛的期待。
Thor敢于在Odin面前大吼大叫与他争论,两人争论时全然将Loki视若无物,Loki试图插嘴,又因Odin一个勃然怒吼而生生停下。
同样是有“发起战争”的想法,对Thor,Odin流放他让他去地球历练成长,而当Loki 在地球作乱想要统治地球之后,Odin却没有劝解和教诲,直接把Loki 扔入地牢。
Odin 与Thor之间的争吵,他对Thor 的失望与愤怒,都激烈又真实,没有杂质,心无旁骛,因为一切恨铁不成钢的怒火都来源于对儿子的期许。后来,他对Thor说“你已经让我骄傲”“你是个合格的王了”,充满欣慰,充满慈爱。
而Loki在彩虹桥上,对他喊“父亲,我是为了你!”Odin 对他说的是:NO。
他爱Loki,但没有认同。
一开始,两个人都不是所谓完美的王,Thor 过于暴躁冲动,而Loki 又似乎心思过于深沉。
但是,Odin 给了前者无限宽容与期许,一片苦心给他铺好前路,给他武器,给他地位,给他教诲,磨砺他如磨砺宝剑,雕琢他如打造神器,终于让Thor 成为合格的王者与真正的神明。
Odin给了Loki什么?
两兄弟成长过程中,假如曾有Loki 因为不似哥哥骁勇怀疑自己的时候,Odin 有没有肯定过他?假如曾有Loki 和Thor 并肩作战的时刻,出谋划策的Loki 有没有得到他应有的嘉奖?假如曾有Loki 恶作剧犯下错误的时刻,有没有从他心里敬爱的父亲那里获得一场促膝长谈,一场男子汉之间的谈话,一番深情意重的教导,或者干脆一场勃然大怒,一场父子之间的争锋,一番痛彻心扉的指责?
我不敢肯定的说没有,但我猜,很少。
其他人呢?
同样一起长大的伙伴都敬佩跟随Thor ,Loki 则不被信任饱受怀疑。他被关在在牢中没有人去看望,从牢中出来,Sif对他说,“如果你背叛他我就杀了你”,他温言笑笑说,“见到你很高兴,Sif。”我猜那一刻他是真的高兴,但是无人理解,也无人相信。因为他是Loki ,有着蛊惑人心的银舌头和邪神的名号,因此被惧怕,被疏远,也许还被憎恶。
所有人都说,Thor太惨了,拥有的东西一个个离他而去,而很多人忘了,Thor拥有的,Loki 充满渴望,却其实从来没有拥有过。
Asgard二王子,好似光辉亮丽,实际一无所有。他野心勃勃,到头来想要的也不过是父亲的认可,和兄长的平等,最多加一个Asgard人民的仰慕。
慧极必伤、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他一个人,占全了。
抖森说的很对,“Loki 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
所以,他因为“天生的王”而自大,又因为自己领养的地位和霜巨人的身份自卑;他痛恨Asgard 相关的一切,又深爱Asgard 的一切;他想要征服世界,内心深处更想毁灭自己。
Loki 隐藏着严重的自我厌弃与毁灭的倾向,他来来回回假死两次,有人觉得他早有预谋,我却相信不是。
第一次掉下彩虹桥的时候,他在宇宙里漂泊,死里逃生。直到侵略地球时还带着明显的虚弱。
第二次被刺穿的时候,他魔法失效恢复霜巨人原本的肤色,又因为强大的自愈能力勉强存活。
有一个细节是Loki从牢里出来后带着Thor从只有他知道的小路离开Asgard,小路狭窄,Loki驾驶着飞船直直飞过去,Thor对他大喊:“你疯了吗?”
而他一边掌握着方向一边露出笑容,说“要是简单的话,人人都能做了。”
那个时候他眼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满怀期待,跃跃欲试。但是这绝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也不是什么坐在飞船里轻松愉快的宇宙旅行,从Thor的反应看一个不好就是机毁人亡,那他在想什么,他在笑什么?他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过,稍稍偏移方向,就让一切在此结束?
纵然可以理解为Loki 之前已经从这里走了很多次,早已驾轻就熟,那他如何发现这条小径的?远在深山,杳无人迹,既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想必一开始那个幽静深邃的洞口,也只有他一个人探寻,而飞跃一个从未见过的洞口,又需要多少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大胆无畏的决心。
甚至,他推开Jane的瞬间,他大概也真的把他的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没有Thor ,大概就真的是一去不回。
可能很多人觉得,Loki 最擅长审时度势见风使舵,大概最是惜命。而我总觉得,他有的时候把自己看得很轻,轻得比不上父亲一个微弱的摇头。
但是,因为他第一次假死宇宙里漂泊时一无所有,却还以孑然一身与灭霸结盟,第二次假死更是带走Odin 坐上王位,所以,太多人只以为这是他的计谋,以为是他的策略,包括他所知道所掌握的一切,都被视作习以为常,视为理所应当,以为是诡计之神天生的智慧带来的嘉奖,而从未想过Loki 在所有人都觉得必死无疑的死地里生存下来所可能经历过的磨难与苦楚。
——他实在太擅长、太擅长说谎了,他是高明的阴谋家,是说谎的惯犯,他可以利用的不仅仅是如簧巧舌,还有他自己。所以你看见他假装受伤,假装感动,假装心悦诚服,也看见他假装镇定,假装嘲讽,假装若无其事。
他大概是那种最疯狂的赌徒,赌桌上不仅会毫不犹豫的show hand ,还会把自己抵押上台来求一个未必笃定的未来。你能看见他如何经营自己,看见他原来柔软的血肉变得冷硬,一步步变得坚不可摧。以至于后来示弱似乎只是一种欺骗的手段,当他真正受伤时反而眉目从容森然。
你看见一开始他尚且稚嫩,和Odin争执时眼眶通红,和Thor相争时你能听见他压低的嗓音,听见他咬牙切齿故作的阴狠,还有声线里无法控制的颤抖,你能看见他盈满泪水的眼眶,看见他因悲伤愤怒颤抖的眼角,看见他痛苦下紧绷着的身躯。
——一开始,他虽然怀有些小心机,偶尔会恶作剧,却还会坦诚地跟哥哥说:
“我不会让兄长一个人出征约顿海姆”
“有时我嫉妒你,但永远不要怀疑我爱你”
这些,后来再也没有了。他精心伪装脸上每一根神经和肌肉,笑容眼神都无懈可击,悲伤痛苦都被掩下。 他永远从容不迫,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讥诮而洞察一切。
以至于后来他真心的感动、真实的受伤已无人相信,他的刻薄嘲讽却被深信不疑。
可即便这样——被抛弃,被怀疑,被误解,被几乎所有人冷眼相待。
他最后还是达成了与自己与世界的和解。
从和Thor并肩抵抗黑暗精灵开始,到即使明知Hela强大,仍义无反顾以救世主姿态回到Asgard,再到对兄长说出“I am here .”
还有他最后的自白。
“I, Loki, Prince of Asgard, Odinson, The rightful king of Jotunheim, God of Mischief,
do hereby pledge to you,
my undying fidelity. ”
“向您献上我不朽的忠诚”
他投向Thor的眼神,眷恋不舍,隐约歉疚,深深情谊。
——这次大概真的是永别。年少并肩作战时的嫉妒与憧憬,深夜谈笑把酒纵歌,后来命运相悖相抗相杀时的恨意与愤怒,天各一方颠沛流离。
他走向灭霸时义无反顾的决然被掩盖在从容含笑的眸光下,走过去时脊背挺直如刀锋,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骄傲。
他可能对这个世界不好,但是这个世界也未曾给他多少善待,可是到最后,他还是回馈温柔,给予无尽慷慨勇气。
我爱他。希望他能不要在此谢幕。
他值得更好的。
后记:
评论里很多太太补充了对loki的诠释和理解,非常精彩,更多loki的多视角解读请移步评论。
【锤基】人间已无我(03)
03
洛基生日只有不到一周的时候,托尼问索尔:“我准备请一些朋友一起来洛基的生日宴,请的都是一些家里有和洛基差不多大的小孩的,如果他能交到一些朋友也不错,你觉得呢?”
索尔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并重新思考起让洛基去幼儿园的事儿:“或许等他交到朋友,看其他小朋友也去幼儿园,他也会想去了?”
“不错。”托尼也想到了这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于是这件事就被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起来,洛基只感觉有一天早上他一睁开眼,就发现了一个大变样的复联大厦。
他张着小嘴,眼睛亮亮地看了一圈挂了各种装饰品,气球,摆放了好多好多小玩具的房子:“哇,今天好......
03
洛基生日只有不到一周的时候,托尼问索尔:“我准备请一些朋友一起来洛基的生日宴,请的都是一些家里有和洛基差不多大的小孩的,如果他能交到一些朋友也不错,你觉得呢?”
索尔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并重新思考起让洛基去幼儿园的事儿:“或许等他交到朋友,看其他小朋友也去幼儿园,他也会想去了?”
“不错。”托尼也想到了这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于是这件事就被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起来,洛基只感觉有一天早上他一睁开眼,就发现了一个大变样的复联大厦。
他张着小嘴,眼睛亮亮地看了一圈挂了各种装饰品,气球,摆放了好多好多小玩具的房子:“哇,今天好漂亮呀!有节日吗?”
“是呀,”彼得笑着把他抱起来,抛了高高,在小孩高兴的笑声中把人接住,显然两人做这套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今天是你生日呀!生日快乐!”
索尔看到笑得很开心的小洛基,也跟着笑起来。他端着洛基的早饭喂他,跟他说:“生日快乐,祝宝宝天天快乐。”
洛基特别开心,今天大家什么都听他的,连他平时不被允许多吃的各种小点心和零食都随便他吃了。他左手拿着一颗软糖,右手握着巧克力,觉得生日真是个好东西!
真想每天都过生日啊!
傍晚的时候,洛基发现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还有一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他疑惑地抱住索尔的大腿,问:“这些人是谁啊?”
索尔摸摸他的脑袋:“他们都是来给洛基过生日的,你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哦。”
洛基有些害羞,他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人,他还没和这么大的小朋友一起玩过呢。
托尼正和这些刚进来的朋友们交谈了两句,很快把话题转移到了孩子们身上。他微笑着跟面前一个男人说:“今天主要是给我们家小孩过生日,就不谈别的了。我们家孩子有些害羞,你家那个小子呢?让他去和洛基说说话。”
这男人姓卡伦,既是史塔克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也是一起上过学的朋友。
他哈哈笑着,附和道:“说得对啊,今天小孩子过生日,是该他做主角。”
他说着把自己小孩拉过来,蹲下身跟他说:“范达尔,你看那边那个小弟弟,他今天过生日,你去和他玩好不好呀?”
范达尔点点头,他早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已经蠢蠢欲动了。此刻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就跑向了洛基。
托尼和卡伦先生便笑着看范达尔跑到洛基身边,两个小孩很快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我叫范达尔,你叫什么呀?”
索尔本来正含着笑看两个小孩挤在一起,没想到范达尔突然想起来还没交换过彼此的名字,手里握着一截小火车转头问洛基。
他当场就愣住了。
“我叫洛基。”洛基觉得这个小伙伴很好相处,有一股亲近感。
索尔回过神来后去看范达尔的脸,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他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又一次故人的重逢,一时间恍惚了。
“哥哥?”
他是被洛基喊他的声音唤回来的。
索尔下意识抱住洛基的小身体,问他:“怎么了?”
洛基看着他:“哥哥怎么了?”
“没事,”索尔故作镇定,把话题转移开,“找我什么事呀?”
“哦,”洛基这才想起来自己找索尔要干嘛,“我们想一起去外面的草坪玩!”
索尔这才注意到这边已经聚集了好些孩子了,看样子都在等洛基。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声道:“好,我和你们一起,在旁边看着你们,注意安全。”
复联大厦楼下有一大片草丛,这时候被装饰了漂亮的灯带,还摆着很多矮矮的小台子,上面放着各种甜点小吃。
洛基和一群小朋友们欢呼着跑过去吃了一会儿东西,又被拉着玩起了游戏。
等开始摆正餐的时候,洛基已经吃饱了。他跑得出了些汗,小脸红扑扑的,眼睛特别亮。
托尼看到了之后,一边提醒索尔去给人擦汗喂水别着凉了,一边很得意地对斯蒂夫说:“我这主意不错吧?我看洛基交到了不少朋友,这些小孩基本都和洛基一样大,可以一起去上幼儿园,有个伴。”
斯蒂夫赞同地点点头。
终于等到了切蛋糕的时候,洛基看着被推出来的好几层的大蛋糕,每一层都不一样,他选的那些真的都被做出来了!
洛基好开心,然后他被抱着站在凳子上去切蛋糕。
全场的人都在看着他,看他被人教着闭上眼睛许愿,看他切下第一块蛋糕。
然后大家欢呼起来,索尔笑着正准备把他放下去,让他自己吃,剩下的他们来切,就见洛基扭头把蛋糕递给了自己。
索尔一愣。
“怎么给我呀?”索尔拿着切得有些歪歪扭扭的蛋糕,准备跟他说自己吃就可以了。
然后他就听到洛基奶声奶气地跟他说:“第一块生日蛋糕要给自己最爱的人呀!哥哥这都不知道,笨笨。”❶
索尔突然想起来上周才和洛基一起看的一部动画片。
那部动画片里的小人就是这样,过生日的时候总把第一块蛋糕给最爱的人。
于是索尔拿着蛋糕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他一下子湿了眼眶。他几乎要哽咽,然后又努力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抱着洛基亲他的额头:“我也最爱你。”
洛基也吧唧一口亲在索尔脸上,然后又开开心心去给自己新交到的小伙伴们切蛋糕去了。
洛基生日过后天气就逐渐炎热起来,幼儿园也开始提前宣传招生,索尔最终选了个不是最近,但附近的人家选得最多、教师质量最好的一家幼儿园。
托尼问过洛基生日来了并且和洛基玩到一起去了的几个人,他们都准备把孩子送到这家阳光幼儿园。
阳光幼儿园在七月初的时候安排了十天的参观活动,家长们可以任选一天带孩子来看看,老师和孩子们互相见一面。
托尼叫上了范达尔和另一个小孩兰斯特家一起,给洛基找两个小朋友陪着。
洛基出门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坐在儿童椅里面很开心地晃着小脑袋,跟着车里的音乐摇摇摆摆。
然后他就在幼儿园门口见到了同样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的范达尔和兰斯特。
洛基开心地迈着小短腿去找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到的小伙伴们,和他们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走在家长前面。
索尔看着洛基笑。
他现在已经能尽力把范达尔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孩了,只是和洛基关系很好的小朋友。
见老师的时候几人被分开了,索尔抱着洛基。
洛基茫然地坐在椅子上和老师对视。
“面试”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问的问题都非常简单,就是洛基不知道问这些做什么。临走的时候老师笑眯眯给了他一盒小饼干,跟他说这是最聪明的孩子才有的。
洛基很高兴,跟老师说再见。
女老师很喜欢洛基,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小脸:“老师等着你哦。”
经过这几个月,加上有了小伙伴,知道他们要一起来幼儿园,洛基对来这里的抗拒已经减弱了。
反倒是临近幼儿园开学,家长们开始忧心了。
索尔检查了好多遍洛基的小书包,一会儿放进去一个东西,一会儿又放进去一个。
托尼已经开始嫌弃了,把索尔放进去的小零食通通拿了出来:“你想重死洛基吗?再说了,幼儿园会有吃的东西的。”
索尔还是很担忧:“万一洛基的东西被人抢了怎么办?”
“……”
复联众人集体无语。
但是当晚上索尔睡不着,又爬起来检查了一遍洛基的小书包,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来客厅的托尼和跟在身后不到五米远的斯蒂夫。
几人面面相觑。
不过这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还是过了,洛基被索尔抱着坐在车上——没错就是连儿童椅都没坐,复联没出任务的人都跟着去送小孩上学了。
洛基本来已经在这几个月被大家灌输得没什么感觉了,结果这么一弄他反而有点紧张起来。
第一天的时候幼儿园允许家长留下来,可以在监控室里看着小孩。于是索尔留下来,观察了一天,发现洛基适应得还不错。
他终于放下心来。
洛基长得漂亮可爱,又会撒娇会嘴甜,很受小孩欢迎,老师们也一样。
所以他虽然因为和索尔他们相处时间变少了有点不高兴,总体倒是很开心的。
只是有一点不好。
“洛基,小朋友是不可以挑食的哦。”温柔可亲的女老师残忍地给小洛基舀了一大勺肉,摸了摸他的头。
洛基:……
洛基从小就不喜欢吃很多肉,他可以吃很多菜菜和饭饭,还有甜的东西,但是讨厌油汪汪的肉。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时常还能靠撒娇萌混过关,但是老师竟然不吃他这一套!
范达尔在他们坐好之后悄悄拉洛基的袖子,小小声对他说:“没事的,我帮你吃!”
洛基眼睛立刻一亮,点头啊点头。
两个小孩偷偷交换菜。
午饭就在这样时不时能躲过老师,时不时得自己乖乖吃的日子里度过了。
ps.❶写文的时候刚好看了个视频,一个小男孩在他哥哥过生日的时候很期待能拿到第一块蛋糕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然后在他哥哥真的毫不犹豫给了他的时候,小男孩激动的嚎啕大哭,因为那个地方的风俗就是第一块蛋糕要给最爱的人
神王和他的猫【番外篇】
小奶猫基×原著神王锤
接演复联四
注:洛德即洛基,我们洛德小猫咪只是暂时没有曾经的记忆而已~
(这篇文的本质是一篇吸猫文)
-----正文-----
儿童节日常
起床
“小懒猫,快点起床。”索尔把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猫围脖轻轻拉下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软乎乎的耳朵。
洛德在他手心里打了个滚,不满地把脸埋进他的掌心。
索尔日常叹气,最后只好抱着懒洋洋的小东西去洗漱,然后给他喂水。趁着小猫闭着眼,把漱口水递给他,还要嘱咐:“哎哎哎,不能咽下去,记得吐出来!”...
小奶猫基×原著神王锤
接演复联四
注:洛德即洛基,我们洛德小猫咪只是暂时没有曾经的记忆而已~
(这篇文的本质是一篇吸猫文)
-----正文-----
儿童节日常
起床
“小懒猫,快点起床。”索尔把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猫围脖轻轻拉下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软乎乎的耳朵。
洛德在他手心里打了个滚,不满地把脸埋进他的掌心。
索尔日常叹气,最后只好抱着懒洋洋的小东西去洗漱,然后给他喂水。趁着小猫闭着眼,把漱口水递给他,还要嘱咐:“哎哎哎,不能咽下去,记得吐出来!”
索尔:老父亲沧桑脸.jpg
游乐园
“洛德,”给小猫投喂完早餐之后,索尔把小团子放在桌子上和他对视,“我们今天去中庭的游乐园好不好?”
洛德歪着头不明所以:“喵?”
“是一个可以让你玩的很开心的地方。”索尔循循善诱。
于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小毛团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索尔偷偷笑,终于有一天自己也能哄骗别人了。
中庭人还记得雷神索尔,于是当索尔一出现在游乐园时,立刻就被中庭的人围观了——实际上重点是他肩膀上的小猫。
洛德睁着一双漂亮又有着点点光芒的绿眼睛,无辜地看着周围的小姑娘们,最后歪着头抬起一只小爪子,非常可爱地“喵”了一声。
周围一片小小的尖叫声,女孩子们看着无敌可爱的小猫咪纷纷表示被击中了心脏,简直愿意为他献上一切。
索尔:嗯?
等一人一猫坐上凌霄飞车时,距离他们进入游乐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从顶端坠落的感觉着实让人愉悦,索尔对此基本上毫无反应,周围的尖叫声也丝毫不能影响他。于是十分悠闲的神王陛下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团子,发现洛德果然和自己一样淡定,见自己看过来,还晃了晃一只小爪爪。
看着舒舒服服趴在自己腿上的洛德,索尔心想,我才是愿意为他献上一切的人。
甜品店
中庭的甜品店和阿斯加德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洛德对此颇为熟悉。他看着漂亮的菜单啪啪啪点了好几个看上去就甜滋滋的东西,最后又盯上了没有吃过的马卡龙。
小团子扭头看向索尔。
索尔揉了揉他的头,很纵容地对他说:“想吃什么就点。”
洛德表示很满意,愚蠢的人类总算做了一点正确的选择。
风卷残云地吃掉小甜点后洛德转头看着看上去粉嫩嫩的马卡龙,觉得对自己来说好大,好圆,不知道怎么下口。
索尔在小家伙出声催促之前就动了手,把马卡龙切碎递给小猫,结果一向嗜甜的洛德对此表现出了震惊和——嫌弃。
神王觉得不可思议,于是自己尝了一口,然后表情管理系统瞬间失控。
一人一猫摆出了同款表情,被一个中庭的女孩子悄悄拍了下来。
索尔察觉到了镜头,扭头看向拍照的女孩子,一不对着洛德就散发开来的威压吓得人家赶快把照片上交。
洛德埋头喝水,并没有注意到索尔看着照片满意的神情,更不知道某个坏心眼的神王把照片要了过来,丢进了通讯器里的相册。
一个被命名为“我的小傻猫”的相册。
「当洛德变回洛基以后:
有一天,洛基闲着无聊拿索尔的通讯器想看点什么,一不小心翻出了索尔的相册。他颇为感兴趣地翻看起来,看到了他错失的十年里索尔拍下来的东西。
索尔正在处理公务,他抬头看到洛基斜斜地靠在沙发软垫上神色柔软,心情跟着好起来。
洛基一路向下翻看,嘴角挂起了微笑。
索尔低头批完几个文件,看到洛基仍然靠在那儿,悄悄起身绕到他的身后,想看看洛基在做什么。
白皙的指尖轻轻落在屏幕上,穿着睡衣的洛基因为姿势的缘故露出半截肩膀和锁骨,好看得要命。
索尔心猿意马,手搭在沙发上低下头凑近洛基,像个变/态一样去闻洛基的脖子。随后,他一抬头就看到洛基正在看的界面出现了一行字:我的小傻猫。
神王陛下表情僵硬了。
洛基眼角一挑,立刻点开了这个相册。
“洛基……”英明神武的神王陛下心虚万分,声音都是飘的,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洛基一张张看过去,没有理睬身后呼吸都快僵住的神王。
等他翻完最后一张,神后陛下才好整以暇地放下通讯器,挑眉看向索尔。
索尔嗫嚅着不知道怎么解释。
洛基看了索尔半晌,直把索尔看得头上冒出冷汗,嘴巴张开又合上,来来回回好半天,才轻笑一声。穿着白色睡袍的神后转身跪坐在沙发上,抬手搂住索尔的脖子。
神王陛下呆住了。
“陛下,”洛基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傻不傻。”
怎么像一只傻狗一样。
索尔傻乎乎地笑起来,抵住洛基的头:“你不生气啊?”
“生什么气?”洛基难得温柔地搂住索尔,低声说,“我爱你。”
神王捧住他的神后的脸,深深吻下去。
“我也爱你。”
因为爱你,才会取这么多看似嗔怪又满含爱意的小名字。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玩具店
中庭的玩具店和阿斯加德有很大不同。
大概是出于尚武的缘由,阿斯加德小孩子们的玩具通常是一件武器,平日里的玩闹也是四处冒险。在神王索尔执政之后,法师开始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于是一批本来就不喜欢武力的孩子开始大大方方地研究法术,魔法药剂成了他们手里的玩具。
但是中庭不同。
洛德看着玩具店里各种各样的玩具很是兴奋,很快就盯上了一个帅气的小王冠。
索尔一眼看透了洛德的心思,笑了一下,伸手把小王冠拿下来扣在小猫两只耳朵之间,抱着他站到镜子前。
洛德得意地摇头晃脑,一抬眼看到镜子里照出来的一件娃衣。
小猫心里哇了一声。
好帅气啊!
于是可可爱爱的小团子身上很快多了一件墨绿色的小风衣,头上戴着小王冠,索尔手里还拿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诸如什么八音盒,玩具枪,会动的机器人模型等等。
店员小姑娘看着仰着头得意洋洋的小猫,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但毛绒绒的小团子很快被占有欲极强的索尔抱走,洛德也往索尔怀里缩。
洛德瞪大眼睛:人类竟然想摸本王!不可以!
年轻的女孩子看着配合默契的一人一猫拼命忍笑,把东西包装好递给索尔之后说了一句:“雷神先生,您的小猫特别可爱,祝你们有愉快的一天。”
神王理所当然地颔首,声音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温柔:“他当然是最可爱的,谢谢。”
洛德不满地喵了一声,表示我明明就是帅气!帅气!怎么可以叫可爱呢?
被瞪了的神王很快改口,屈服于洛德:“对,我们洛德最帅气,九界最帅气。”
洛德终于满意了。
你是九界最可爱。
神王陛下偷偷在心里说。
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儿童餐
西餐厅在儿童节这一天新上了各种各样的儿童餐。
神王陛下仔细研究了一下,又看了看蹲在自己手上犯懒的小懒猫,觉得自家洛德怎么也只能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儿童。
洛德根本没管索尔点的是啥,但是小猫咪看了看自己甜甜的饮料,又瞅了一眼索尔被子里半透明的酒,感觉到了深深的不服。
小团子盯着索尔的酒杯,心不在焉地吃自己的牛排。
索尔好笑地看了小团子一眼,提醒他:“还记得上次你在小酒馆喝醉了吗?等会儿还要出去玩,别闹了,乖。”
洛德表示自己厉害着呢,坚定地想要尝一口在灯光下波光粼粼的酒液。
索尔一个没看住,就被跃到他手腕上的小猫偷喝了一口酒。
洛德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中庭的伏特加不同于阿斯加德的蜜酒,对嗜甜的洛德来说,蜜酒带着甜甜的气息,喝起来虽有辛辣感,但经过酒馆不同的调剂,甜味就占据了上风。
伏特加什么的……洛德再也不想尝第二口。
索尔对此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万万没想到,此刻让他庆幸的事情——洛德不再碰他的酒而是乖乖吃饭,在以后就是一种折磨。
坚决不再碰中庭酒的洛基,他灌不醉啊!想借着洛基喝醉偷偷摸摸干点啥再顺便哄着人酱酱酿酿的神王,找不到机会啊!
心碎。
弟弟酒量太好醉不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在洛德吃完儿童餐附赠的冰淇淋之后,索尔准备带小团子离开。
餐厅的老板远远看到雷神以及他怀里的小猫,快步走过来,递给洛德一只布偶小猫,笑眯眯地:“送给你们的。”
洛德看着黑色的毛绒绒的小猫,伸爪。
布偶小猫掉了下去。
老板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咦,这只小猫不喜欢玩偶吗?”
索尔一看就知道洛德不开心的原因,他笑着拒绝了老板的好意:“谢谢,但是我家小家伙不喜欢这些。您的店很不错,我们先走了。”
等走到店外,索尔看着气鼓鼓的小奶猫,忍着笑安抚他:“我不会要其他的小猫的,别生气。”
洛德不相信地看着他。
“真的,”索尔哄他,捏了捏他的小爪子,又揉了揉他的耳朵尖尖,亲亲密密地抱着他,“我们洛德最可爱,最聪明,最帅气,我最喜欢了。我保证,不会要其他小猫的。”
洛德心里哼了一声。
小团子抱住索尔的手腕,露出小牙齿咬了一口,留下两个深深的牙印,宣告主权。
索尔纵容地让他咬,又让小猫在身上蹭来蹭去留下气味标记领地,耐心地哄了他半天。
洛德心想,笨蛋索尔,你要是敢有别的小猫,就等着永远失去我吧!你只能是我的!
(作者:……你们俩不愧是天艹地射的一对。)
摩天轮
巨大的摩天轮在夜晚亮起了绚烂多彩的光芒,照亮了周围一大片街道。高达将近两百米的摩天轮看上去十分有震撼感,数目繁多的观光舱显得豪华无比。
洛德没有在阿斯加德见过这样的建筑,于是在索尔怀里毫无心理负担地撒娇卖萌打滚。
中心意思很明确:要去摩天轮。
索尔怎么会拒绝他?一切都是为了多看一会儿难得撒娇的小猫咪罢了。
城市的夜景很漂亮,洛德安安静静地趴在观光舱里的小桌子上,尾巴时不时晃呀晃。
随着摩天轮的转动,这一片区域的全貌慢慢展现,辉煌的霓虹灯漂亮而繁复,落在洛德眼里第一感觉是新奇,再然后——根本比不过阿斯加德明明灭灭的灯火。
这里的夜空被霓虹灯照亮,可阿斯加德有最美的星空。
洛德看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再有趣,干脆跳到索尔肩头,蹭了蹭他的脸。
当观光舱升到顶端时,索尔轻轻叫了一声洛德,然后把他抱下来和他对视。
圆形的摩天轮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摇摇晃晃上升的观光舱就像是挂在上面的礼物盒。
索尔慢慢地吻下去,轻轻触碰洛德的额头。
洛德很乖巧地蹲在索尔手心里,等索尔离开之后,也学着索尔快速亲了他一下。
神王瞬间湿了眼眶。
他并不知道洛德是不是洛基的化身,但此刻他真心祈祷,希望洛德和洛基都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如果说他们的缘分起源于尼福尔海姆和穆斯贝尔海姆交界处迷蒙不清的漫天大雾,那么终点就是——他们自己。
晚安
在中庭浪了一天的洛德困困的趴在索尔怀里,对怎么还不到寝宫耿耿于怀。
神王哄着小猫睡,然而对睡觉环境要求很高的小团子表示自己睡不着,很难受。
等他们终于回到寝宫时,对睡觉环境要求很高的小猫已经窝在索尔怀里睡着了。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的神王陛下此刻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动作,尽量温柔地给他盖上小被子,自己去洗漱了一番才上了床。
索尔抱着暖乎乎的小猫,窗外的星光映照在床上,神王看了洛德许久。
最后他低下头,在洛德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对他说:“晚安,我的小宝贝。”
-----作者有话说-----
很久之前写的一篇番外啦!觉得很可爱 所以放上来
虽然现在还不是儿童节哈哈哈哈哈哈哈
【锤基&铁虫】悲惨世界AU 简介
在金伦加这个隔绝着寒流与热气的地方,漫天大雾遮掩了黑暗,也带来了希望。
远道而来的旅人啊,你可知世界将要倾覆,国度将要灭亡。
*
一个衣衫褴褛的异乡客来到了繁荣与破败并存的金伦加,他敲响的每一扇门都不肯为他开放,直到他看见了那座白色尖顶小屋,遇见了一个有着绿色眼睛的人。
绿眼睛的公爵微笑着看向他:“要和我一起吗?”
异乡来客看着他那双比万千星辰还要漂亮的眼睛,说:“好。”
从此他们——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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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灵感来源于《悲惨世界》,最初是听了音乐剧又看了电影,觉得哇好棒啊神父和男主的cp好好嗑啊于是产生了想写文的想法,写着写着更多和原著不一样的人设就自己冒出来了,于...
在金伦加这个隔绝着寒流与热气的地方,漫天大雾遮掩了黑暗,也带来了希望。
远道而来的旅人啊,你可知世界将要倾覆,国度将要灭亡。
*
一个衣衫褴褛的异乡客来到了繁荣与破败并存的金伦加,他敲响的每一扇门都不肯为他开放,直到他看见了那座白色尖顶小屋,遇见了一个有着绿色眼睛的人。
绿眼睛的公爵微笑着看向他:“要和我一起吗?”
异乡来客看着他那双比万千星辰还要漂亮的眼睛,说:“好。”
从此他们——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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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灵感来源于《悲惨世界》,最初是听了音乐剧又看了电影,觉得哇好棒啊神父和男主的cp好好嗑啊于是产生了想写文的想法,写着写着更多和原著不一样的人设就自己冒出来了,于是重回我写第一篇同人文的起点——锤基和铁虫联动
逃犯锤×贵族基
富商铁×平民虫(副cp 待定)
由于本文是《悲惨世界》au,故前几章会借鉴原著、电影、音乐剧,后续剧情则会因各种原因走向不一样的道路。人物的发展并不由我决定,他们自有自己的轨迹,而我只是叙述者
希望各位宝贝们看文愉快!
远道而来的读者们啊,就让潮水带来他们的音讯,让我与你一起倾听——
这悲惨世界的故事
(其实是因为现在挖的坑卡文了所以开新坑)
(小小声)
【锤基】悲惨世界(03)
索尔·奥丁森悄悄逃出公爵大人的房子时心脏砰砰直跳,又升起一点愧疚感来。他默默道歉,迅速把自己隐藏进狭窄破旧的巷道里。
金伦加是一片混乱的地带,这里贵族和贫民共存,破旧的贫民窟和高大精美的宫殿楼阁不过一墙之分。
街上巡逻的人懈怠地四处转悠,时不时说几句话,漫无目的地走着。
索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辨别了一会儿方向,准备趁着黑夜离开金伦加继续南下。
异变陡生。
一支三人的巡逻队结伴而来,深夜让他们懒得开口,脚步声放得很轻。索尔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正准备拐弯,就听到后面的人喊:“哎,前面的!”......
索尔·奥丁森悄悄逃出公爵大人的房子时心脏砰砰直跳,又升起一点愧疚感来。他默默道歉,迅速把自己隐藏进狭窄破旧的巷道里。
金伦加是一片混乱的地带,这里贵族和贫民共存,破旧的贫民窟和高大精美的宫殿楼阁不过一墙之分。
街上巡逻的人懈怠地四处转悠,时不时说几句话,漫无目的地走着。
索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辨别了一会儿方向,准备趁着黑夜离开金伦加继续南下。
异变陡生。
一支三人的巡逻队结伴而来,深夜让他们懒得开口,脚步声放得很轻。索尔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正准备拐弯,就听到后面的人喊:“哎,前面的!”
他一顿,下意识拔腿就跑。
巡逻队的人瞬间清醒过来,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儿来,握紧了警棍吼道:“站住!”
布包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索尔慌乱之下摔掉了一个银质餐盘,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一条死胡同。
洛基在索尔走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回了自己房间,继续睡了一觉。等第二天他醒来时听见没忍住尖叫的仆人和看到惊慌失措跑进来语无伦次的管家时,笑了起来。
“大人?”管家看着自家主子,很不理解他的笑从何而来。
“无碍。”洛基不在意地摆摆手,慢条斯理地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眯起眼,“他走不了。”
拿了我的东西,还想一走了之?
洛基在心里冷笑一声,想得倒是挺好。
不出一刻钟,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洛基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扬了扬下巴:“去开门。”
索尔狼狈不堪地被推搡着进来,被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破旧的布袋子被拎在巡逻兵手里。
洛基微微皱眉,倒是没想到索尔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带头的人一脚踹在索尔背上道:“给大人讲讲你做的事!索尔·奥丁森!”
“昨晚你借宿在这儿,人人都知道洛基殿下是心善的人!是他看你可怜才伸出援手,你却声称这些银器全是他所赠予!”
管家要上前说话,被洛基抬手阻止。他看了看索尔,这人跪在地上,眼里的不甘却丝毫没有退却。
痛苦、难堪、忍饥挨饿许多年。
索尔手指蜷缩着捏紧,垂在身侧,等待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贵族最后的审判。
他会怎么说?把自己再次送进监狱,或者干脆直接把自己杀了?
“他说的话的确不假,”洛基慢悠悠地开口,“这些东西的确是我赠予给他。”
索尔震惊地抬起头,没在洛基脸上看到任何一点嘲讽或讥诮的意味。
不过他不知道,嘲讽和讥诮是有的,对着的不是他,而是这个国不复国的国家。
“所以先生们,请你们放了他。”洛基弯腰拉住索尔的手腕,索尔怔怔地跟着他的动作站起来,“国王一定会感激你们的尽职尽忠,英灵殿定有属于你们的地方。”
索尔眼睁睁看着巡逻的士兵欣喜若狂地离开,没再管他这个罪大恶极之人。他困惑地看向眼前这个恐怕才20多岁的年轻贵族,实在是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要为自己说谎话。
“众神自有他们的安排,”洛基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对管家吩咐,“再准备一份早餐,等这位——奥丁森先生结束用餐,带他到我的书房来。”
索尔忐忑地吃完一顿早餐后,被管家带去换了一身新衣裳。整理干净后的男人看上去很是俊郎,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倒映着波澜壮阔的大海,肌肉强健而有力,带着风霜的脸更是为他增添了许多魅力。
洛基坐在宽大的金丝楠木桌后,捧着一杯红茶,微微笑着看向走进来的索尔。
“请坐。”洛基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椅子,绿色的眼睛带着笑,看着索尔愣了几秒钟后坐了下去,等着自己说话。
“先生应该是从尼福尔海姆的边境而来吧?”
索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先生”是在叫自己,直到他看见洛基推了一杯茶过来,还微笑着给他说明:“这是金伦加特产的茶,或许你会喜欢。”
“是的,我……”索尔盯着桌子上晃动着波纹的茶水,谨慎地回答,“我的确从那边而来。”
洛基眨眨眼:“不必紧张,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那里……”索尔的眼睛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和深不见底的厌恶,捏紧了拳头。他忍了又忍,直到看见洛基的眼睛,鬼使神差一般开口,“那里是最混乱的地方,关押着无数贵族口中的犯人。他们可能只是因为要饿死了而偷了一块贵族能够随意扔在路边给狗吃的面包,或者只是因为不小心蹭到了小姐们华丽的裙摆!很多人都死在了服役的过程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如山,那里……”
索尔像是要一口气把这些全部吐完,直到他发觉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大人在自己开口后就一言不发,才陡然一惊。
洛基安静地听着,清晰地看见了索尔眼底的恨。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杯沿,并没有打断他。
索尔后知后觉地感到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凉意从尾椎骨蔓延至头皮。如果他没有听错,眼前的这位穿着讲究的人是一位——公爵。
皇室的人,一个贵族。
听听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他们……我……”索尔一时间卡了壳,看着洛基漂亮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索尔想,那他大概是想要我立刻死去。
而洛基鼓起掌来,声音好听得像是在唱歌:“先生为何不继续说下去?我也想了解了解那边现在的情况。”
索尔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冷嘲热讽还是真的在询问自己的想法,依据他自己的判断,理应是前者才对,可若是寻常如此,他恐怕早就被再次丢进监狱判个十年了。
但要他怀疑这位公爵大人的用意,又实在说不过去。这位年轻的贵族昨夜好心收留了他,今日知晓他作奸犯科偷到他的府上仍然没有生气,任谁来都不能再擅自揣测他的真心。
洛基笑吟吟地看着他。
索尔几乎要被他的眼睛迷惑住了,他手指捏着杯柄:“大人,我……”
绿眼睛的公爵大人微微抬手,索尔心一跳,多年的囚徒生涯让他立刻停下,谨慎地看着洛基。
洛基失笑:“先生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说——”
索尔眨了眨他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我大约还比先生小些,叫我洛基就好。”
“洛基……”索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随后立刻抬眼看向洛基。
洛基又笑:“好极了,既然如此,”他眼睛里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我也叫先生索尔吧。”
索尔心一颤,仿佛很多年都没有人用这种语调叫过自己的名字了。入狱十年,称呼皆是编号。随意路过的一处,也没有会用如此平和且带着笑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小偷、罪犯、众神要惩罚的人、11508……
索尔听过太多称呼了,以至于都快忘了以前他的姐姐是怎样喊过他的名字。
“索尔,你知道……”洛基沉吟片刻,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穆斯贝尔海姆有一座城市,叫做华纳么?”
华纳?
才从监狱里出来的流浪汉思索了几秒钟,突然想起来这就是——曾经他和姐姐想去的地方。
洛基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把索尔从神游中唤回来。
“听说过,大人。”索尔低下头,捏紧了拳头,“我听说那儿归属于一位贵族大人,会比北方好上许多。”
洛基露出了一点点讥讽的笑:“你说对了一部分。”
索尔叹气:“那也很正常。我入狱十年,如今这世界变化更大了。”
洛基轻轻点头:“你说得对,的确是变化太大了。”
“你途经了阿萨主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洛基又闲聊一般提起了阿萨。其实洛基早已派人去调查过了索尔,此刻不过是询问一番,多接触一下而已。
“是。”索尔谨言慎行,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模样。
洛基对此接受良好,前面索尔已经不小心吐露过一次心声了,若是这次索尔再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他才要再考虑考虑呢:“感觉如何?”
索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在狱中时听人说——”索尔见洛基迟迟不开口,似乎一直是在等着自己的答复,慢慢开口,斟酌着,“阿萨主城很繁华,那儿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内城的房屋鳞次栉比,街上合该是车水马龙。”
“说得不错。”洛基慢悠悠地开口,“我曾经也是这么听说的。”
索尔一凛,心道还好我没有放松警惕。
“只不过,”洛基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向索尔,“先生,您没有说真话,您没有说您看到了什么。”
明明已经说了要叫索尔,此刻的洛基却又完全换了一副口吻,端得是阴晴不定的模样。哪怕是历经了这么多年风霜的索尔,也被洛基陡然立起来的气势给震慑了几分,下意识应道:“是。”
洛基于是又柔和下来:“那么索尔,我想听听你的真实看法。”
索尔咬牙,心想反正大不了一死,我孑然一身还怕什么:“阿萨主城……我途经那儿,本想着是不是能留在那里讨个生活,可是……”索尔又恨又痛苦,“那儿官官相护,草菅人命,民不聊生。外城的街道混乱而肮脏,贵族们不把平民当人看,巡逻队耀武扬威。我们连面包都买不起,而他们却……”
索尔说不下去了。
洛基叹息:“您说得是真话。”
接着又笑着道:“很好,我喜欢听真话。”
“不过没关系,”洛基收起了笑意,“很快,阿萨就会变成你原先听说的模样,甚至会更好。”
索尔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洛基。
“你觉得如何?”洛基放松地向后一靠,直直望进索尔的眼睛,伸出手,“要不要和我一起?”
索尔沉默了一会儿,洛基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复。
若是在几个月前——不,哪怕是昨天呢,索尔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和一个“骄奢淫逸”的贵族走到一起。
可是此刻,他看着洛基幽绿色的眼睛——
“遵命,”索尔起身,跪在洛基面前,吻上他的手背,“我的大人。”
【锤基】悲惨世界(02)
02 过往
暴雨铺天盖地地冲刷着这座临海小城市,树叶、石子、腐烂的食物杂七杂八地随着水胡乱地漂浮,裹挟着泥沙纷乱流动进入浅湾。世界都在雨雾中显得模糊不清起来,风卷起雨飘飘洒洒打在人们身上。
天空阴沉沉的,灰白色的云朵遮住了天光,只有云与云的缝隙间才能透出点银色的丝线来。
这里常年弥漫着遮天蔽日的大雾,无数犯人被流放至这里,再无人知晓地死去。
巨大的战舰向港湾行驶而来,雪白的浪花在天幕下也显得渺小不已。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比海浪渺小得多的人此刻正站在咸湿的海水里。
从高大的...
02 过往
暴雨铺天盖地地冲刷着这座临海小城市,树叶、石子、腐烂的食物杂七杂八地随着水胡乱地漂浮,裹挟着泥沙纷乱流动进入浅湾。世界都在雨雾中显得模糊不清起来,风卷起雨飘飘洒洒打在人们身上。
天空阴沉沉的,灰白色的云朵遮住了天光,只有云与云的缝隙间才能透出点银色的丝线来。
这里常年弥漫着遮天蔽日的大雾,无数犯人被流放至这里,再无人知晓地死去。
巨大的战舰向港湾行驶而来,雪白的浪花在天幕下也显得渺小不已。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比海浪渺小得多的人此刻正站在咸湿的海水里。
从高大的甲板上向下望去,人卑微如蝼蚁,一个巴掌就能拍死。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有停下的趋势,但天空依旧布满厚厚的云。
【Look down, look down
Don't look 'em in the eye
Look down, look down
You're here until you die
The rain is strong
It's cold as hell below
Look down, look down
There's twenty years to go】
这是1815年的7月,天气最为炎热却又多雨的时节。
低而浑厚的歌声从奴隶们口中哼唱出来,站在高处俯视他们的监管者沙威脸色冷峻地一一扫视,对他们的声音无动于衷。
一个脸颊瘦削的男人咬着牙,肩膀上背着一根有成年男子手腕那么粗的麻绳,裤腿上浸满了泥水。他的衣服从肩膀处破了一条口子,混杂着被磨出伤痕渗出的暗红色的血,随雨水的痕迹渐渐蔓延。
水能漫过成年男人的腰腹,巨大的海浪随着船只的行进直直扑向奴隶们的脸,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踉跄一步,扑通一声跪倒。
鞭子毫不留情地挥舞过来,连带着索尔一起被抽到。索尔咬牙闭上眼,用破烂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水——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海水翻腾地拍击着一队队拉纤绳的奴隶们,有人一个不小心被海水淹没,最后就只剩下了冒上来的气泡和漂浮的破碎衣物。
众神并不关心人间疾苦。
索尔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踩着湿软的沙地往前走,他想不出来这个世界的公道在哪儿,信奉神明的意义又在哪儿。
【I've done no wrong !
Sweet Gods hear my prayer
Look down, look down
Sweet Gods doesn't care】
连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庞大的船只停靠在码头,奴隶们渐渐拉着纤绳走上了沙地,留下一连串的脚印和绳子拖过地面的印记。
沙威也从高台走下来,正站在他们回牢房的必经之地。
【Look down, look down
You'll always be a slave
Look down, look down
You're standing in your grave 】
索尔只觉得一天的劳作下来,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肩膀上的血迹又多了一块,他跟随长长的队伍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走动。
沙威就站在队伍前端,一抬手拦下了索尔。
索尔抬眼看向他,沙威扬了扬下巴:“去把旗子扛过来。”
犯人沉默地站了几秒钟,转身走向沉重的旗杆。身后的人试图去帮他一起,却被沙威用棍子阻止了,示意其他人继续回牢房。
断裂的旗杆有一人高,被鲜血和海水浸泡过的旗面随着浅滩的水慢悠悠地飘动。索尔蹲下身扛起旗杆的一端,觉得有木刺扎进了手心和指腹,带来尖锐的疼痛。手镣和脚铐限制了他的行动,脖子上扣着的沉重枷锁让他呼吸都带着窒息感。
沙威看着他费力地半扛起旗杆走了几步,最后拖到他的面前,“砰”地一声扔到水里。
“11508,”索尔低着头站在沙威面前,听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今日你的刑期已满,假释的日子开始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一张黄色的字条被沙威拿出来递给索尔,他伸手接过,眼睛里有了一点生机:“明白,我自由了。”
“不,你必须一点不差地遵循这张表,一辈子出示这羞耻的标志提醒世人要警惕你。”
黄色的纸上印着黑色的大字,囚犯的身份就像是被刻进了骨髓里,成了永恒的烙印。
“我只是偷了一条面包!”索尔皱着眉,一把攥紧了纸:“我姐姐的儿子快要饿死了,我们饿极了!”
“你们还会挨饿!”沙威不容置疑地打断索尔未尽的话语,“除非你明白法律的真谛。”
“我早已明白。”索尔压低了嗓音,哑声道:“整整10年,为法律当奴隶。”
他在说“法律”时加重了语气,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是3年刑期,是你试图越狱才被加刑。”沙威冷眼看着索尔,面露不屑,“是的,11508——”
“我的名字叫索尔·奥丁森!”
“我叫沙威,别忘了我的名字。别忘了我,11508。”沙威仍然不肯叫索尔的名字,一字一顿地喊他的编号,像是站在审判台上的人间法官。
1815年,约顿国大革/命之后的26年,约顿国又重新回到国王当政。
这一年,索尔刑满释放,踏上了新一段征途。他跋山涉水离开监狱,一路向南。
沿路无论是找工作还是求住宿,全部都需要出示身份证明——那张黄色的囚犯烙印。
“你走吧!我会付清你今天的工钱的。”
一个破布包被扔出来,索尔伸手抓住:“你给我的工钱只有别人的一半!我下的苦力就值这么点破烂?”
“你有前科,众人皆知,”一个上身穿着马甲的男人靠墙而立,翻了个白眼,“你凭什么和我这样诚实的人同等待遇?”
我总算见识了自由,索尔想。
索尔拿着破布包狠狠瞪了店老板一眼,最后不得不转身离开。
那些监狱生活仿佛如影随形,似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摆脱。
这就是法律。
索尔不得不继续向南,想着等经过了边陲小镇金伦加,或许会好上一点。
听说以金伦加为中心,约顿国被分隔为两半,南部名叫穆斯贝尔海姆。金伦加那里有一个思想更为先进的贵族大人,即使身处同一个王国,那儿的人民也好过一点。
*
洛基一路颠簸来到了金伦加这个边陲小镇。
这里是隔绝着尼福尔海姆和穆斯贝尔海姆的地界,鱼龙混杂,一切混沌与清晰都在这里迸发。
这是最黑暗的年代,也是最光明的年代。
“大人,您要的地方已经布置好了。”管家在马车外低声向洛基汇报着,“没有人知道您的具体位置。”
洛基半阖着眼靠在马车壁上,手指轻轻扣击着厚重的红棕色书皮,淡淡应了一声。
他需要的可不止是这个。
金伦加地处交界,来往的各种人都要经过这里。他深知自己的行踪不可能长久地隐瞒下去,尼福尔海姆早已不是他想待下去的地方了,穆斯贝尔海姆还在一片混沌之中,华纳会是一个更好的根据地。
而他需要一个中转站,来做些准备。
这里鱼龙混杂,是最无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地方。
洛基撩开马车车帘看向外面,夕阳点缀在西边,朦胧的雾气笼罩着这座小城,街边有人一边沿街叫卖,一边小心翼翼地躲着巡逻队的驱赶。
炊烟混合在大雾之中,远处传来清亮的竹笛声,马蹄拉着货车咕噜噜滚过地面,铃铛声悠远。
吟游诗人抱着一把小竖琴坐在路边,似乎是看到了洛基的马车,嘴里哼唱的小调一转,竖琴被手指快速拨弄。
白色的尖顶小屋若隐若现地被遮掩在雾气中,倚靠在大教堂的旁边。
洛基看着这一切,随后放下了车帘。
约顿国民信奉约顿教,不管是为了什么,洛基到了这儿后的第一件事都需要先去拜访这儿的主教。
主教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见到洛基先是行了一礼:“众神在上,洛基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洛基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理查德,近来可是又胖了?”
理查德哈哈大笑起来,不再装模作样,高声和洛基寒暄了几句,把人带到了内室,掩上门。
洛基挥手让管家站在外面。
“洛基,”理查德脸色一变,严肃起来,“你的好王兄最近可不安分。”
洛基端起茶壶,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茶,推给理查德,抬起眼看着他:“你急什么。”
理查德最讨厌洛基装腔作势的模样,嫌弃地看着他:“装吧你就,不急你亲自到这儿来了?”
“老劳菲快不行了,”洛基低头抿了一口茶,淡然地像是在说“今天中午我吃了焦糖布丁”。
理查德一惊:“依米尔动的手?还是……”
洛基微微一笑:“你猜?”
-----tbc-----
注:
这一章是发生在第一章之前的内容!!
1.11508是我自创的囚犯编号,意思是雷神一上映的日期,11年5月8日
2.虽然是因为音乐剧才去补了2012版的悲惨世界电影,但我还是选取了电影的开头作为索尔的出场(我觉得下雨什么的更有气氛hhh)(虽然电影也没下雨)
3.【】内是原音乐剧歌词,嗯,然后,为了符合我写的文有一点点篡改咳咳咳。歌词其实很简单的吧所以我就没写翻译了,总感觉翻译了好破坏气氛啊
4.尼福尔海姆:北欧神话中的雾之国,金伦加北边,但在这里和南边的穆斯贝尔海姆一样被我直接归于约顿国了哈
【锤基】悲惨世界(01)
悲惨世界au!!!
呜呜呜最近重看悲惨世界10周年版的音乐剧,太好听了太好听了我哭!忍不住借冉阿让的形象写一篇锤基(对不起雨果先生!对不起我爱的悲惨世界!垃圾文手卑微借用,磕个头)
有改变!故事情节和原著并不一样!其实就是借了开头逃犯那一段和遇见神父那一段的情节,后面就基本上都不一样了……吧
贵族(原著神父)基×逃犯锤~
初遇时大概是基20岁,锤32岁这个样子,年龄差大预警!
铁虫在后面,前面木有出场
-----正文-----
他们是怎么遇见的?像所有人一样,毫无预兆地相逢。他们叫什么名字?反正后世也不会记得,实际上也与我们无...
悲惨世界au!!!
呜呜呜最近重看悲惨世界10周年版的音乐剧,太好听了太好听了我哭!忍不住借冉阿让的形象写一篇锤基(对不起雨果先生!对不起我爱的悲惨世界!垃圾文手卑微借用,磕个头)
有改变!故事情节和原著并不一样!其实就是借了开头逃犯那一段和遇见神父那一段的情节,后面就基本上都不一样了……吧
贵族(原著神父)基×逃犯锤~
初遇时大概是基20岁,锤32岁这个样子,年龄差大预警!
铁虫在后面,前面木有出场
-----正文-----
他们是怎么遇见的?像所有人一样,毫无预兆地相逢。他们叫什么名字?反正后世也不会记得,实际上也与我们无关。他们从哪里来?从茫茫人海中来。他们要到哪里去?请先问问你自己,你将要去向哪里。他们讲过什么话?洛基浅笑着看向索尔没有说话,而索尔说,我们的相遇是注定的,我爱上你也是注定的。
——向狄德罗《定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的开篇致敬
01 初遇
十月初的一个黄昏,太阳的余晖已经铺满了天际。天边红色黄色交织在一起,绚烂又昳丽。
一个流浪汉到达金伦加这座小城时,天已经擦黑了,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色衣袍,领带像是粗麻绳,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似的棍子。他的双脚上连棉袜也没有,脚上的靴子简直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还裂开了几道口子露出一点棉絮。
流浪汉已经被好几家沿途的旅店拒绝了,此刻正走到接近市中心的旅馆“神的降临”,据说是这座小城里最好的一座小旅馆。
这儿的厨房里生着火,锅灶上煮着喷香的肉和菜,壁炉噼里啪啦地烧着木柴。羊肉被串成串串架在火上,鱼还在活蹦乱跳地被厨师长从水里捞上来,白竹鸡被剖开肚子填充了许多佐料,氤氲出诱人的香气。
店主人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他盯着炉子漫不经心地问:“要什么?”
“吃和睡。”流浪汉哑着嗓子道。
“没问题。”但等他转过身看到了衣衫褴褛的客人时顿了片刻,才郑重地道:“要付钱的啊!”
“嗯。”一个厚钱包被客人掏出来。
“好勒。”店主人脸上堆起笑意,抬手招过店里的小伙计。
又累又饿的流浪汉没有在意他们的动作,只往墙边一靠:“很快能有东西吃吗?”
“还得等会儿。”
直到小伙计匆匆忙忙跑回来递给店主人一张纸,穿着破旧的客人又问了一遍:“好了吗?”
“先生,”店主人沉吟片刻,斟酌着说:“我不能接待您。”
“为什么?”
店主人试图用模糊的字眼带过去,但男人怎么会听这些东西,他靠在墙上:“我饿了,也有钱,就在这儿。”
“快走。”店主人根本不容商量的语气惊了他一跳,他沉默着弯腰拨拉了一下炉子里的墨碳,正准备解释,就听旅馆主人盯着他说:“您非要我说出您的名字吗?索尔·奥丁森?您一进来我就开始怀疑了,有人去约顿法庭问了这件事,您是不是要看看?”
索尔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慢慢捡起地上的破烂布袋子起身,继续往前走了。
他路过了监狱,经过了马厩,走过教士培养所,还看到了荒芜的田野。
天地之大,无一容身之处。
天空阴沉沉地压在头顶,云都显得沉重了起来,雨水将落未落。索尔从田野又返回城镇——他无处可去。
教堂的钟声响起,索尔抬头看着巍峨耸立的塔尖,嗤笑了一声,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他站立片刻,走向教堂偏门,躺在冰凉的石板上。
恰巧一个老太婆从教堂出来看见他:“呀!先生,您怎么躺在这里?”
索尔没说话。
“您是当过兵吗?”
“嗯。”躺在石头上用布包遮住自己脸的索尔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
“为何不去旅馆?”
“所有门我都敲过了。”
“然后呢?”
“没人接受我。”
“您敲过那扇门吗?”老太婆推了推连眼皮都懒得抬的索尔,示意他看。
一座装修精致的小屋立在教堂旁,白色的屋顶在夜晚十分显眼,琉璃窗在这个角度看来折射出了漂亮的光泽,墨绿色的窗帘随着风来回摆动。
一扇雕刻着花纹的门嵌在那栋小屋上,索尔突然感觉心脏砰砰直跳:“没有。”
“去敲那扇门。”
洛基正靠在软垫上看书。
壁炉里烧着火红的炭石,整间屋子暖烘烘的。贴着暗金色花纹壁纸的墙面华贵又大气,天鹅绒制成的窗帘很快被仆从拉上,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管家恭敬地站在洛基身后,在他没有看书的时候说道:“大人,等会儿我们就用晚餐。”
伸手把毯子拿过来搭在膝盖上,又抱过一个小枕头,洛基下意识转了转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嗯。”
银质的烛台亮着温暖的火光,微微摇曳着打在墙壁上,氤氲出柔和的光泽。一份甜点被摆放在边缘雕刻了花纹的盘子上,刀叉整整齐齐搁在一边,洛基随手戳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满意地眯起眼。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洛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懒懒地问:“谁?”
仆从低着头进来禀告:“公爵大人,是一个流浪汉。”
洛基挑眉,顺手把书放在一边,起身走到门口。
夜晚的寒风扑面而来,洛基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管家立刻给他披上一件厚厚的羊羔绒披风。
等走到外面,洛基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身上只有一件破旧的棉袄,肩膀上背着一个空空荡荡的布袋子。他神情困顿却又显得有些凶狠,敲门的动作粗鲁而放肆,大厅里的壁炉映出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宛如恶魔的化身。
仆从被吓得叫了一声,管家也猛地后退一步,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洛基十分冷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甚至还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还没开口问这人想要什么,就听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请您听我说,我是索尔·奥丁森,一个在监狱里待了十年的犯人,刚刚刑满释放,还拿着黄色的护照。我问了很多地方,连监狱大门都不肯为我打开,狗窝我也试图去过,本想着去田野里过,但我怕要下雨,只好在您屋子那边的空地上歇息。”
洛基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又带上了一点疑惑:“但一个老人告诉我可以来敲您的门,您这儿是什么地方?客店吗?我有钱,我可以付钱的,您能收留我住下吗?”
洛基顿了一下,笑起来:“进来吧先生,您看上去真是疲惫不堪。”说着,他让开了一些,直接伸手轻轻握住了索尔的手腕,“您说得对,今夜可能会下雨。”
和索尔粗砺的手完全不同,洛基的手指白皙修长,带着温暖的气息。索尔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手拉着自己,于是挣扎了一下。
洛基也没在意他的动作,放开了拉着他的手:“兰斯特,去准备一副新的餐具。”
管家应了一声,看上去对此习以为常。
索尔下意识跟着走了一步又忍不住停下,他看了看洛基过分年轻的脸,怀疑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当然他自己也没听明白这位看上去就十分尊贵的大人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听清了吗?我是一个苦役犯,才出狱没几天!”
洛基忍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张黄色的纸展开给自己看,生怕自己收留他一样:“您看,这就是我的护照,这东西让我到处被人赶。您要我念吗?我,我会念,我在牢里也念过书的!'处狱中共十年,计行窃,三年。共四次越狱未遂,七年。为人险恶无比。'就这样您还愿意收留我吗?”
有意思。
洛基饶有兴趣地看着索尔。
“兰斯特,”洛基吩咐管家,“给这位先生倒杯酒暖暖胃,去再烤一盘面包用来果腹,若是有火鸡也来一些。”
兰斯特立刻转身走向后面一一照做。
洛基眼睛弯着,心情很好地转身看向那人:“先生,请坐,先烤烤火。”
绿眼睛的公爵示意索尔坐下,索尔看了看地上铺着的地毯和桌子上漂亮的桌布,颇为拘谨地坐在洛基对面。
这时索尔才相信洛基是真的愿意收留他了,他简直是语无伦次:“真的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您这儿收多少钱?我有一百零六个约尔十八个苏,我会付账的。您真是太好了,您是客店主人吗?”
“不,我只是最近到这里暂住的一个人,这儿是我的房子。”洛基单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了眨。
“公爵大人,”一个仆从从屋外进来,递给洛基一封信:“希尔顿阁下送来的信。”
“嗯。”洛基伸手接过,顺势放在一边。
索尔听到下人对洛基的称呼骇了一跳,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破罐子破摔地想自己有什么好被觊觎的吗?
没有。
一顿饭下来,索尔倒是对“贵族”的印象好了一些,起码洛基和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看上去是不一样的。
但是谁知道呢。
索尔又忍不住心里的痛恨和厌恶,他恶毒地想谁知道是不是贵族的小把戏,把他们这些人当做随时可以打发的小玩意儿,恩赐一点点好处就让他们能感激涕零。
看吧,他自己刚刚不也是如此?
洛基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然后转头看向管家:“把东面的那间房收拾出来,给——奥丁森先生住下。”
索尔神情复杂地跟着管家走进收拾好的房间,一眼看过去,精致的壁灯和烛台摇曳生辉,银质的果盘里放着新鲜的水果,金子做的装饰品挂在墙上。
燃烧着木柴的壁炉上鎏金花纹细密又繁复,竟然还有一颗颗小巧的钻石镶嵌在上面。
管家把他带进来交代几句话之后就退了出去,索尔沉默着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昏昏沉沉至半夜,最终还是忍不住爬了起来。
洛基睡眠一向很浅,关门的声音立刻把他惊醒了。他皱着眉,被吵醒后的不悦让他太阳穴跳着疼,半晌才按下往上窜的脾气。
跟他出来的人都是服侍他多年的仆从,知道他的脾气和性子,不会半夜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记忆回笼,洛基终于清醒过来,只能是索尔。
索尔。
洛基轻笑了一下,不用起身都知道他大概是在做什么。
即使屋子里点着火,洛基还是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好几层,并且不想下床。
约顿王朝越来越腐朽,洛基揪了一个软垫过来靠着,漫无目的地想,他需要一些敢于抗争的人,这么看来,索尔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还有待观察。
屋外的响动其实并不大,可惜洛基实在是听力灵敏,夜晚的声响也被放大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洛基才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发散的思绪被收回来,洛基伸出一只手快速拽过羊羔绒披风把自己裹紧,赤着脚走了出去。
长长的白色羊毛地毯浸没了他的脚背,洛基走进索尔的房间,不出意料的空无一人。他环顾四周——几个烛台、餐盘都被拿走了,包括壁炉上的几颗钻石也被撬了下来。
公爵先生斜靠在墙上,嘴角带着笑。
他走到窗边看着屋外,发觉到地面的小水坑上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
下雨了。
-----tbc-----
金伦加:北欧神话里的金伦加鸿沟,隔绝了寒冷与炎热的地方,第一个生命在这里诞生,在这里被我引申为索尔的新生
约尔、苏:我私设的约顿钱币
索尔:我有什么可被觊觎的吗?没有
洛基:有,你啊
我是来爱你的(基虫 甜)(01)
私设如山,ooc预警(其实可能也没有ooc,但是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加上了ooc)
私设部分,可以看看——合集的简介
洛基历经生死,越过千难万险,满身伤痕地归来。宇宙之大,他却无处可去。
阿斯加德被毁,他真的没有家了。
最终,在索尔的担保之下,洛基留在了复联大厦。
众人对洛基仍有敌意,毕竟是当年差点毁了纽约的邪神。洛基对此不怎么在意,反正千百年来一直如此,除了母后就没什么人能理解他。连索尔都不能理解,不是吗?
复仇者们依旧很忙,总是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洛基反而是最闲的人。...
私设如山,ooc预警(其实可能也没有ooc,但是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加上了ooc)
私设部分,可以看看——合集的简介
洛基历经生死,越过千难万险,满身伤痕地归来。宇宙之大,他却无处可去。
阿斯加德被毁,他真的没有家了。
最终,在索尔的担保之下,洛基留在了复联大厦。
众人对洛基仍有敌意,毕竟是当年差点毁了纽约的邪神。洛基对此不怎么在意,反正千百年来一直如此,除了母后就没什么人能理解他。连索尔都不能理解,不是吗?
复仇者们依旧很忙,总是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洛基反而是最闲的人。
在某一天,洛基躺在阳台的靠椅上眯着眼休息的时候,放假来玩的彼得见到了洛基,顿时觉得惊为天人。于是彼得凑过去,脸红红的打招呼:“嗨,我……我是彼得。”
心情不错的洛基在温和的阳光中慵懒地撩起眼,看向面前这个似乎有点害羞的小孩,觉得有点意思:“嗯,我叫洛基。”
洛基淡绿色的眼睛微微一抬,万千光华就从里面流露出来。他潇洒游走于千丈红尘,本身毫无顾忌,看向他的人却再无法相离。
后来,彼得·帕克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样磕磕绊绊地回应的了,但他为此激动了好久。
仿若天神。彼得暗自想到。哪里像别人说得那样可怕嘛,明明就是很好的人。
这是他们的初相遇。
紧接着,放暑假的彼得就开始天天赖在大厦里,除了作为蜘蛛侠出去完成一些任务之外,恨不得找一切机会和洛基待在一起。
“洛基洛基,你喜欢吃什么?”彼得小心翼翼地打探。
“洛基洛基,原来你喜欢吃布丁啊!”终于从索尔那儿得到消息的小朋友很开心。
“快看~我给你买了焦糖布丁!”小蜘蛛同学拿着完成任务之后又跑了远路买来的布丁,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洛基哥哥快救我啊啊啊!你哥哥要打我!”想偷锤子给洛基玩的彼得被发现了之后嗷嗷大叫。
“洛基哥哥你帮我看看这个作业好不好?”其实什么都会的彼得故意拿着作文来找洛基。
洛基一开始总是漫不经心,对彼得的频频示好无动于衷,有时候还顺嘴说一句:“这个布丁味道真一般”;或者袖手旁观,笑眯眯地看着彼得被索尔满屋乱追,最后才出手阻拦;要不就是回怼一下:“这么简单都不会?怎么跟我哥一样傻。”
彼得总是笑,也不解释什么。
时间一长,洛基也就习惯了。他开始对这个时不时刷一下存在感的小朋友感兴趣,甚至越来越喜欢。
洛基看着彼得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头疼的叹气。
邪神活了上千年,也没经历过一场名为“爱情”的旅程。而且……洛基垂下眼,自嘲般笑了笑:谁会真的喜欢一个邪神呢。不过是一时的游戏而已。连母亲都会离去,更何况一个渺小的凡人。
所以,洛基心想,我才没有喜欢什么凡人呢。
谎言之神撒起慌来连自己都骗。骗过了世人,当然也就骗过了自己。
彼得偷偷打听了洛基的经历,为他难过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过彼得晚上蹲在房顶看着城市灯火的时候,想了想洛基的性格,突然觉得安慰什么的,估计也不是他想要的吧。
所以彼得没再想着用什么话安慰洛基,他依旧每天笑眯眯地在洛基面前晃悠,时不时给他买点布丁,甚至还自己尝试着做了一个。
虽然洛基看上去很嫌弃,背地里还是偷偷吃了彼得做的布丁。
我只是觉得他做了那么久不吃太对不起他了而已,才不是因为别的。洛基快速为自己找好理由,才后知后觉的恼怒道:“为什么我要辩解啊!”
知晓一切的彼得很开心。
春夏秋冬轮转,日子在鸡飞狗跳中飞逝,眨眼之间几年就过去了。
彼得高中毕业后,选择了纽约大学,加入了复仇者联盟。他依旧喜欢洛基,维持着和洛基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距离。
几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寿命漫长的神来说不过瞬间,洛基并没有放在眼里。倒是和彼得之间越来越近的关系让他有点纠结。
再后来,一群变异的怪物意外逃出实验室,伤人无数。复仇者们猝不及防正面撞上怪物,仓促之间根本抵挡不住。
彼得得知消息后一路从学校赶往事发地,出了学校从发现原来事态已经扩展到难以控制的程度了。连复仇者大厦都快要被波及,纽约市一片混乱。
洛基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淡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他游然于这个世界之外,有些出神。
洛基想到了当年对抗黑暗精灵的时候。母亲被黑暗精灵杀死,他甚至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索尔面无表情,威胁他一起复仇。
他去了。满脸笑容,看上去毫不在意那些讥讽与敌意,却还是在飞船上失控的大吼。谎言之神一点也没有显示出他的难过与痛苦,直至最后一刻。
但是……洛基冷着一张脸,但是,有什么用呢?母亲永远也回不来了,自己还被刺刀穿胸而过。
以为这样就是终点?并不是。连他战死沙场都没能得到承认,坟茔都没有一座,尸身都不得回到阿斯加德。倒是曾经厌恶至极的冰霜巨人的身份救了自己一命——强大的自愈能力让他陷入昏迷,无法控制的冰霜铺满战场,几天几夜后满身伤痕的重返世间。
彼得迅速换好战衣,一路轻盈的跳跃着,左躲右闪甩飞了几只怪物,惊愕于其数量的庞大。
复仇者集结在一起,奋力抵挡。
彼得在高楼间跳跃,最后跃进了复联大厦。
“嗨……洛基?”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洛基转头,看到了穿着蜘蛛侠战衣的彼得。
彼得被洛基散发出来的强烈冷意震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洛基在看到彼得的瞬间下意识收敛了气场,但还是嘲讽般说道:“怎么?蜘蛛侠不去拯救世界,反而来找我?”
浩克一手抓着一个怪物轮在墙上,手臂被身后的怪物咬了一口。
彼得诚恳的说:“那个……这次怪物太多了,我们有点应付不过来,所以……所以你来帮帮我们行不行?”
洛基嗤笑一声,往沙发走:“你们应付不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地球蝼蚁的生命,我才懒得担心。”
托尼挡住一个冲向复仇者大厦的怪物,继而有更多怪物涌出来,他有些狼狈的躲闪着。
彼得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你不是很想证明自己的么。”
洛基没说话,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怒意。
“我知道了你的事,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是啊,邪神妄图毁灭地球,最后被复仇者们打败,关入地牢。”洛基站在沙发前,转身对彼得淡漠地说道。
鹰眼射出箭矢,怪物嘶吼着倒地,一爪拍飞了一个正在逃命的路人。
“不,不是这些。我知道的,是不顾生死对抗黑暗精灵,是明明可以留在萨卡还是选择当一名救世主,是即使知道灭霸的可怕也要拼命保护你认为能成功的人的……最伟大的神明洛基。”彼得带着头套,坚定的眼神仿佛透过面罩看向洛基,“或许你不知道,但我一直……一直都非常敬佩你。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其他神明。”
“谁要你来跟我说这些?谁要你的承认?难不成我一个神明还需要你这个凡人来安慰和拯救吗?”洛基心尖都在颤,却依然嘴硬地不肯松口,咬着牙吼道。
黑寡妇和美国队长联手掀翻一个怪物,奇异博士把一个落单的孩子转移到安全地带。怪物群依然抵挡不住,源源不断地冲向各处,距离大厦不过几百米。
“可是……我不是来拯救你的啊。”彼得认真无比的说道,“我是来爱你的。”
原本黑暗的世界骤然坍塌,洛基拼命闭上眼,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他狼狈地转身,抬手狠狠擦去眼泪。
谎言之神骗过了世人,最终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
彼得走过去,摘掉面罩静静地站在洛基身后,猛然眼前一黑,被洛基抱进怀里。
索尔身披雷电打在怪物身上,烧焦味四散蔓延,纽约城烟土满天。
彼得笑了起来。
窗外烟沙弥漫,各种声音充斥在耳边,混乱一片。洛基抱着彼得,完全没有在意,仿佛世界就此安静,时间在此刻停止,天地虽大,也只有彼此。
伟大的邪神无惧一切危险,却害怕别人看到他的脆弱。
不过没关系。彼得知道洛基并不需要那些没用的安慰,也不需要泛滥的同情。那只会让骄傲的洛基感到屈辱。
所以……他们之间绝不需要一边倒的安慰,更无需怜悯。
彼得也伸手抱住洛基。
怪物冲到大厦面前,狠狠撞向防护罩,大厦的防护罩裂开一条缝隙,玻璃承受不住地碎了一地。
一向嘴硬且说谎简直信手拈来的洛基也会有真心的时候,他低声说道:“我也爱你。”
所幸我不是被你拯救的。我是被你爱着的。
怪物冲破防护罩,尖锐的嘶吼着扑向两人。
还有一篇,完成这场战斗就彻底可以在一起了,然后就是环游世界啦~
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如果有看基虫的小可爱想看哪个国家或者中国某地,可以跟我说
注: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爱你的。——化用自《全球高考》
我在这里爱你(萤火之森au)
1.1w+ 字一发完
妖怪基×人类锤
和《萤火之森》的视角完全不同,采取了洛基视角,即电影中银的视角
年上年上年上(重要的事说三百遍)
初遇时洛基6岁,索尔10岁
有用动漫的梗,但是都经过了改编
ooc预警!!!(我无数次想吐槽如果索尔真的和我的文里一样有情商,锤基早几百年前就在一起了!)(我有一句mmp……
----------正文----------
我在这里爱你,而茂密丛林陡然地隐藏你
在这寂寥的万物里,我依然爱你
有时我的吻借漫天萤火而行,穿越时空永不停息
01
“索尔。”
祭典...
1.1w+ 字一发完
妖怪基×人类锤
和《萤火之森》的视角完全不同,采取了洛基视角,即电影中银的视角
年上年上年上(重要的事说三百遍)
初遇时洛基6岁,索尔10岁
有用动漫的梗,但是都经过了改编
ooc预警!!!(我无数次想吐槽如果索尔真的和我的文里一样有情商,锤基早几百年前就在一起了!)(我有一句mmp……
----------正文----------
我在这里爱你,而茂密丛林陡然地隐藏你
在这寂寥的万物里,我依然爱你
有时我的吻借漫天萤火而行,穿越时空永不停息
01
“索尔。”
祭典的灯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万千星辰的光辉透过树叶泄露出银色的丝线,和他交织在一起。
一束烟火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夜色升至半空,在他身后怦然炸开,倏忽间又如流星坠落。
洛基笑着仰头看向索尔,轻声道:“现在,给我一个吻吧。”
02
洛基赤着脚走在微凉的青石板上,一手拿着一张漂亮的面具,另一只手提着一双鞋:“一,二,三,四……”
他轻声数着台阶,慢慢走到顶端,又转身向下重新数了一遍。
漫天萤火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洛基无聊地托着下巴随意找了一处坐下,抬头看向墨蓝色的夜空和遥远的星星。
“有人吗?有人吗?”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呼喊声,洛基惊讶地挑起一边眉,觉得大概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自嘲一笑,心道什么时候自己期盼有人来说说话已经期盼到这样的地步了。
“呜呜呜呜呜……”
“有人吗……”
“呜呜呜呜呜……”
魔音贯耳十分钟。
洛基忍无可忍地站起来,羞恼地决定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做怪,竟然试图迷惑他!
晚上的森林静谧无比,只有踩在树叶和草丛上的沙沙声和风过林梢的声音。洛基随手捞起一只萤火虫,指尖抚摸了一下它的身体,就张开手看着它飞走。
他寻着哭声找过去,隐藏在树后,看到了一个金发的男孩——或许自己不应该叫他男孩,这个大个子看上去可比自己高多了。
洛基不满地噘嘴。
“喂!”洛基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过去,正中索尔的头。
索尔一愣,猛地抬头,看到洛基时眼睛都亮了,一抹眼泪:“哇!有人!”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向洛基飞扑而来。
洛基侧身一躲,“扑通——”一声,索尔摔在了草地上。摔懵了的索尔不敢置信地抬头,咬牙扑向洛基——又摔了一次。
三次过后,洛基开始觉得这种游戏不好玩了,于是小孩哼了一声,一抬手放出一个小光球弹到索尔身上。
索尔瞬间被摔到十米开外,头晕目眩地坐起来:“你耍赖!你用法术!”
可惜洛基根本不理他,背着手像小大人一样,说话却奶声奶气的:“哼!你才耍赖!你比我大还欺负我!”
还爱哭!爱哭鬼!羞羞羞!
“你……”索尔张口想反驳,突然又觉得洛基说的好有道理,于是他想了想,垂头丧气地认错:“好吧,是我不对。”
两小孩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十几秒。
“你是人类吗?”洛基一本正经地问。
索尔呆住:“当然啊!”
“那你不许碰我!”洛基继续提要求。
索尔没想明白洛基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他举起手表示自己不动了。洛基这才走过去,谁想索尔突然扑过来想抱他,吓得洛基出手就是一个光球,索尔被狠狠摔到一堆枯枝上。
嗷嗷惨叫那种。
洛基气鼓鼓,面具下的小脸气得发红:“都说了不许碰我了!你一碰我,我就要消失了你懂不懂!”
刚刚坐起来揉头的索尔愣住了,他傻傻地问:“消失……是什么意思?”
“就是消失啊!我就不见了!”洛基瞪着索尔,不再轻易上前。
索尔沉默了片刻,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你是……”妖怪吗。
10岁的男孩想问又怕问出来是不是不太好,他犹犹豫豫地咬住嘴唇,难得不知所措。
倒是当事人看上去挺无所谓:“我是妖怪,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你迷路了?”
索尔赶紧点头:“嗯嗯!我……”他颇为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出来冒险,结果就迷路了。”
洛基翻了个白眼,还是弯腰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树枝,递给索尔:“喏。”
索尔下意识握住,拽着站起来:“啊?”
“牵着它,”洛基看了一眼傻乎乎的索尔,仰着头嘲笑道:“我带你出去啊,怎么这么笨。”
索尔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忍不住笑起来:“好!谢谢你!”
夜晚的森林透露着一点阴森的气息,索尔疑神疑鬼地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最后看向淡定冷静的小洛基。
洛基领着索尔慢悠悠地走在森林里,一只蝴蝶落在他的肩头,被他用手指摸了摸翅膀。
索尔隔着一根树枝的距离看着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问:“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洛基扭头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玩笑一般用软软的奶音说:“因为我太好看了。”
听上去还有点小得意。
“哈哈哈,”索尔觉得这个小孩可爱极了,又问,“那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害不害怕啊?”
“不害怕。”
“你每天吃什么?”
“和你们一样。”
“那你和谁玩呢?”
“我不需要和谁玩。”
“那你……”
“你很吵哎!”
“略略略,”索尔假装没听见,继续问:“那以后我来找你玩好不好?”
洛基缄口不言。
索尔锲而不舍:“明天我就来找你玩好不好?”
洛基沉默是金。
索尔坚持不懈:“我明天肯定来啊!”
洛基终于开口:“你好烦!随便你!”
索尔得意地笑起来,心痒痒地想去拉洛基的手,又怕洛基真的消失不见。
“到了,”洛基停下脚步,看着似乎在发呆的索尔,指着前面的路:“从这里一直走下去,就能到城里了。”
索尔往下走了几步,忍不住抬头看向洛基:“我明天就到这儿来!”
夜色让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多年之后再回忆,索尔始终想不起来当时的洛基是点了头,还是没点头。
曲折的小路蜿蜒向下,索尔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洛基站在那儿看了半晌,小声应:“好。”
他就……相信他一次。
洛基难得一大早就醒了,他揉揉眼睛侧身看向小桌子上的闹钟,“哇”地一声跳起来,急急忙忙往山下跑。
等他跑到昨天晚上和索尔告别的地方时,这里还空无一人。于是洛基犹豫着坐在台阶上,伸手揪了几根小草开始编蚂蚱。
来,不来,来,不来,来……
洛基专心致志数小蚂蚱。
“嗨,洛基!”
当洛基面前已经摆好了五六只小蚂蚱时,终于听见了索尔的声音。洛基惊喜地抬头,面具很好地隐藏了他的情绪,因此小孩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你真的来了!”
索尔笑着几步跳上来,坐在洛基身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母亲给我带过来的!都给你吃!哇!这是你编的吗?”
洛基矜持地点点头。
“好厉害!”索尔捡起一只草编的蚂蚱,缠着洛基跟他学了半天。
和昨天晚上一样,洛基依旧和索尔隔着一根树枝往森林深处走。
索尔左看右看,觉得后背凉嗖嗖。
一个黑影刷地从他身后窜过,索尔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洛基悄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出现,把索尔吓了一跳:“啊!”
索尔第一反应是直接挡在洛基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还颤抖着声音说:“洛基,你别怕,我我我保护你!”
洛基心一暖,随后无奈地硬拽着树棍把索尔扯回来挡住,然而他还没索尔高,只能挡住一点:“符离!”
一只小狐狸从黑雾中脱胎换骨而出:“小洛基,你怎么和人类待在一起?你不能碰到人类!”
“没事。”洛基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我一直都想和人类待在一起”。
符离盯着索尔:“喂,人类小子,你不许碰到洛基!”
索尔看着狐狸又化作黑雾溜走,赶紧保证:“我会小心的,洛基,我不碰你了。”
洛基“嗯”了一声,继续带着索尔往里走。
树叶沙沙作响。
一个粗壮的树枝伸出来,小小的洛基仰着头看它慢慢地抓住自己。洛基还没什么反应,索尔先炸了:“不许抓洛基!”
洛基安抚他:“没事的,你别担心。”
老树精没理索尔,问洛基:“他是谁?”
索尔看了半天确认老树精不会伤害洛基才放松下来,在洛基犹豫不决的时候迅速开口:“我是洛基朋友!”
老树精问洛基:“是吗?”
洛基瞟了一眼索尔,点头:“……嗯。”
树枝缓缓收回去,苍老的声音开口:“记住,不能让他碰到你。”
虽然没有人管索尔的反应,但是金发男孩还是坚定地点头。
不能碰洛基不能碰洛基不能碰洛基……他一万次给自己洗脑,时时刻刻记住这句话。
等蝉鸣逐渐变弱时,索尔来向洛基告别:“我明天就要走了,嗯……要到明年夏天才能来。”
洛基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对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说。洛基是长久不和人接触有些手足无措,索尔则是还没离开就不想走了。
洛基仰头看着索尔。
索尔低头看向洛基。
“我明年就来找你。”索尔反反复复地说,好像生怕谁忘记。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洛基的面具:“你……你要是忘了,我就到处喊你!”
洛基笑了起来,乖乖地点头:“好。”
03
草地在阳光下散发出清香,仿佛是干草被暖烘烘地烤了一阵,又撒上了喷香的坚果。蝴蝶翩翩起舞,最终落在一朵白色的小花上,又在有人靠近时飞走。
索尔摘了一小把花走过来,看到洛基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时放轻了脚步。
他慢慢蹲下来,把花放在一边:“洛基?”
洛基没有反应。
索尔纠结了片刻,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不好意思的情绪,他慢慢地、慢慢地捏住面具边缘,一点点掀开。
先是光洁的额头,然后是秀气的眉毛、长长翘翘的眼睫、小巧漂亮的鼻子、嫣红色透着水光的嘴唇,最后是带着一点点锋利形状的下巴。
索尔一时间看得呆住了,忍不住俯身想去向神祗献上一吻。
大概是摘下面具后阳光刺眼,洛基眼睑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春光洒落。
时隔一年,索尔第一次看见洛基的眼睛。
是那种无法形容的绿色,像祖母绿的宝石,又像是绵亘不绝的青山。刚刚睡醒的眼神懵懂而天真,又带着不可言说的忧郁和暧昧。
像是……索尔第一次憎恨自己的语言如此匮乏,找不到一个词语来描述这样一双眼睛。
像是万千星辰揉碎了,化作光点坠入凡间。
最后他只能想到这个比喻,然后洛基就稍微坐起了身。
索尔一慌。
洛基并没有在意索尔擅自拿开自己的面具,只是从他僵硬的手里拿过来,却没有戴上:“第一次看到我,觉得怎么样?”
索尔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放松下来,很认真地想了想。
洛基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绷直了,小草都被他揪得东倒西歪。
“我觉得你说得对。”索尔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洛基一懵:“什么?”
索尔下意识想揉揉洛基的头,又迅速收回手:“去年我问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你给出的那个原因,我觉得你说得对。”
说完他就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风筝,对洛基眨眨眼:“今天风很不错啊!快快快,我教你放风筝!”
洛基还在想自己当时到底给了什么回答!肯定是随口编出来糊弄人的啊!这谁能记得?
绿色和金色搭配在一起的风筝很快被整理好,索尔扯着线叫洛基:“快来快来!抓着这儿!”
洛基很快被转了注意力,伸出细白的手指扯着线,无措地看向索尔。
没有戴面具的洛基眼睛完全露出来,看向索尔时透露着茫然和一点点慌乱,索尔——真的想把他抱着亲一口小脸。
“这样。”索尔拉着线的上面一点,教洛基怎么拿线,又引着他往前跑,“顺着风,放线!”
风筝哗啦啦腾空而起。
洛基抬起手半遮住眼睛扬起小脸,风筝被线牵引着摇摇晃晃。
索尔走过来握住绕线的手柄,和洛基的手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他动了动手指,最后什么都没做。
风筝被放在一边,两人坐在草地上咔嚓咔嚓啃完了索尔带来的西瓜,洛基无聊地带着索尔找了十几根干草,教他编草船:“我们来看看谁的小船漂得远!”
索尔:“好啊好啊!”
二十分钟后。
洛基一言难尽地看着索尔——和堆在他脚边乱作一团的草。
索尔一声干咳,最后在洛基的目光中颓废下来:“真的很难啊……”
洛基无奈地叹气,明明个子小小的,声音也还带着小孩子的奶音腔调,偏偏要学大人说话:“好吧,我给你编一个吧。”
编完小船索尔就翻脸不认账了,死皮赖脸地笑,求洛基再给他编一个:“这个我要带回家的!放到水里就没有了!”
洛基皱着一张小脸,最终被索尔的各种承诺——什么“好吃的团子”,“漂亮的小花瓶”等等东西诱惑,给他编了一个草船,还附赠一只小蚱蜢。
两人在天色暗下来之后才往回走,告别前索尔突然问洛基:“你知道我的答案了吗?”
洛基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想到自己白天问他怎么看自己摘下面具的样子。
想了半天依然没有答案的洛基无辜摇头。
“的确很好看。”索尔轻声说。
就像是天上下凡来历劫的神明,仿佛哪一天就会飘然离去,再不回来。
说完他也不等洛基给出回应,对他摇摇手:“我明天再来找你!”
洛基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终于想起来自己当初随口给出的答案是什么了。他的脸瞬间红了一片,耳朵都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
小孩狠狠跺脚:“坏索尔!”
这个夏天他们几乎跑遍了森林,甚至索尔还兴致勃勃地用树枝搭建出一个小小的木屋——当然是没法儿住人的,只有手掌那么大。
在快要到九月授衣的季节时,索尔再次向洛基来道别。
洛基这次和他并肩而行,一直送到不能再走的地方。
身前是逐渐变小的索尔,转身,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04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连树叶都被晒得微微卷曲起来。
洛基穿着背带短裤,手里拿着一支雪糕,赤着脚蹦蹦跳跳地和索尔走在河边。索尔一手帮洛基拎着鞋,一手提着他的零食小袋子,侧头跟洛基说话。
山间的溪流清澈透明,顺着水流一路向上,他们最终停在一片小小的荷塘边。
莲叶从荷塘中间向外扩散,几株莲花露出水面,在微风中摇曳。
洛基坐在水边,用脚尖先试了试水温,随后就把两只脚都泡进了水里,浸没到小腿肚。
索尔跟着他一起坐下来,担忧地看了他的脚一眼,又伸手探进水里:“这水有些凉,你小心别生病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洛基吐了吐舌头,歪头打量索尔,开玩笑道,“你是我爸爸么?”
索尔笑起来,真想伸手敲敲他的脑袋。不过他既舍不得也做不到,只好玩味地眨眨眼:“小傻瓜,叫哥哥才对。”
结果洛基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些长开了,身材纤长劲瘦,手腕细白,皮肤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此刻洛基凑近了看索尔,隔着面具再次喊道:“哥哥?”
明明没有接触,索尔却觉得洛基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扑面而来。
约莫是在山中待久了,洛基身上有草木的清香和微凉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时,索尔根本无法忽略他身上浅淡的香。
雪松扑朔朔落下雪花,与翠竹生长在了一起。
索尔一时愣怔。
可洛基很快缩回去,百无聊赖地用脚踢水:“索尔,索尔,你也来嘛!”
早已过了成年礼的索尔觉得幼稚,但他不想违背洛基的意愿,只好脱下鞋子陪着他。
洛基安分地自己玩了会儿水,小鱼游过来,亲吻他的脚趾。
索尔盯着洛基水下的脚和一小截小腿。
少年的脚白皙秀气,脚趾圆润小巧,在阳光和水的折射下显得白里透粉,珠圆玉润。
洛基偷偷看了一眼索尔,坏心眼儿地猛然重重一踢水,溅了他满身。
“洛基!”
洛基哈哈大笑,快速站起来一溜烟跑走,躲在树后露出脸,摘下面具对追过来的索尔扮鬼脸。
眼看着索尔要追过来了,洛基转身就跑。结果他一脚踩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脚底的水还没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膝盖被狠狠擦过,细小的血珠顿时涌了出来。
洛基惨叫:“哎呦!”
等索尔急匆匆绕过大树看到洛基时,少年正委屈巴巴地抱着膝盖仰头看他,像一只受了伤的湿漉漉的小猫咪,眼角又软又红。
索尔一瞬间心都软了。
“洛基,”索尔蹲在他身前,手足无措,“怎么办?你这里有没有药?”
小猫咪无辜地摇摇头。
身下是一大片草地,洛基的腿又白又直,膝盖上摔得破了一大片,红通通还渗出血。
触目惊心。
索尔把他的鞋放在他脚边,简直急得满头大汗:“那……我下山去帮你拿药?”
“那得好久啊!”洛基委屈地嘟嘴,想了想,“前面可能会有草药,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你去看看有没有。”
“好好好。”索尔听话地急忙去找。
洛基乖乖看着索尔走远,捂脸倒在草地上。
我都做了什么啊!怎么这么蠢的!
自暴自弃洛小基。
在索尔顶着满头草出来之前,洛基快速坐好,继续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和无辜的眼神来。
索尔心疼得不行,恨不得待在山上照顾洛·弱小可怜又无助·基,想了半天跑去和弗丽嘉说自己去朋友家玩几天,第二天就大包小包的来找洛基了。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长住这里。
这么多年,索尔第一次看到洛基的住的地方——一间不太大的小木屋,收拾得很干净,强迫症一般的整洁,窗台上还放着一个花瓶。
索尔定睛一看,满意了——这不就是几年前自己送给洛基的花瓶么。
膝盖摔伤的洛基抱着凉被靠在床上,看索尔忙忙碌碌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替换掉原来的,像是圈地盘的大兽。
颇为无语。
又悄咪咪地开心。
––
“今年夏天真热啊。”洛基习惯性地把脚泡进凉凉的水里,索尔也习惯性地嘱咐:“小心着凉。”
“你知道吗?”洛基仰头看向天空中随着风飘来飘去的云朵,双手在身后撑着草地,“今年夏天这么热,明年的冬天一定会很冷。”
索尔扭头看向他:“是吗?你怎么知道?”
“不告诉你。”洛基眨眨眼,下巴一抬,勾起的脚尖拍打出小小的水花。
于是索尔就笑,笑完了很认真地回答:“好吧,我知道了。”
洛基迷惑不解,知道什么了?
这个问题直到索尔临走的那一天,洛基才知晓答案。
熟悉的山路台阶休息处,洛基双手拿着围巾,微微捏紧:“给我的吗?”
“嗯!”索尔点头,笑得阳光都变得和煦起来,“记得冬天要戴哦!这样你冬天就不会忘记我啦。”
黑头发的少年目送索尔远去,在即将消失的时候,金发男人回过头:“再见啦!明年我再来找你!”
洛基捧着围巾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过了很久才轻笑一声:“傻瓜。”
妖怪是不怕冷的啊。
春天、秋天、冬天都不会忘记你的啊。
05
“索尔。”弗丽嘉温柔地朝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招手,随后把一条围巾挂到他的脖子上,“这几天天气冷,别只穿这么一点,知道吗?”
索尔弯腰抱住自己的母亲,依然像是当初的大男孩:“好,我知道了。”
“行了,”弗丽嘉满意地拍了拍索尔的手臂,眉眼含笑,“走吧。”
索尔独自一人走在去大学校园的路上,呼出的气息化作白色的雾和空气交织在一起,又随风散去。
脚下“咔嚓——”一声,索尔低头一看,一块冰被踩碎了。
“嘿,索尔!”范达尔从背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跳到他面前来,“今天记得帮我占座位啊!我等会儿先去买早饭,迟到一小会儿。”
索尔笑骂了他一句。
纷纷扬扬的小雪开始飘落,从唇缝里泄露的热气和晶莹的小雪花一碰,就化为漂漂亮亮的小水滴。
范达尔手插在口袋里,仰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感叹道:“今年可真冷啊。”
是啊,今年可真冷啊。
身边的一切声音都在耳朵里消弭,人与物的间隙变得不再分明,索尔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约顿森林——里的那个人那里。
好想……拥抱你。
好想就不管不顾,用最炙热的温度……吻你。
洛基此刻正坐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上,半靠着身后的柱子默然无语。
一条墨绿色带花纹的围巾被绕了两圈缠在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垂落的一截乖顺地贴在胸前。
洛基扬起头,伸手摘下了面具,闭上眼。
白雪堆积的树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雪扑朔朔坠落。
有些话,不说也能懂的吧?
洛基微微笑起来,呼出的白色雾气蔓延向上,和在远隔千里的阿斯加德的那个人相互纠缠。
若你此刻也在想我,这漫天大雪就替我唇舌。
06
绿酒一杯歌一遍。*
洛基拿着小酒杯和索尔一碰,一仰头喝下去。
甜酒划过咽喉进入腹中,洛基笑得眼睛里露出点点星光。
酒不醉人人自醉。
“明年我就大学毕业了。”索尔突然开口,眼睛直视着前方。
洛基躺在草地上,没有戴面具的让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于是半举着手遮住太阳:“嗯,我知道啊。”
“所以,”索尔继续说:“我想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就生活在这里。”
洛基扭头看向他,没说话。
索尔嘴角露出一点笑,声音也放轻了:“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以后我们就有更多时间相处了,不只是夏天。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年四季都见面,春天我陪你看百花盛开,秋天我陪你看树叶落地,冬天还有漫天飞雪。”
“你觉得怎么样?”索尔问洛基。
洛基沉默了很久。
“来说说我的故事吧。”就在索尔以为洛基不会回答的时候,洛基突然戴上了面具,坐了起来。
故事没什么太多新意,无非是不负责任的父母丢下了皮肤是蓝色的小怪物,可小怪物依然活了下来,只不过靠着的是脆弱不堪的妖术。
“我就是……”洛基声音颤抖了一下,指尖紧紧捏着,关节发白,“我就是人们口中的怪物,晚上父母会拿出来吓唬小孩儿的吃人魔鬼。索尔,我本来就是妖怪啊。”
索尔看着他的少年,心脏抽痛。
“我知道。”索尔极力压抑着想抱他的冲动,他翻身跪在洛基脚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我不在乎。”
“用妖术维持的怪物很脆弱的,”洛基垂着眼睛,举起手,阳光下的指尖甚至显得有些不真实的透明,“我不能碰到人类,一旦碰到就会消失,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你有接触。”
“我都知道。”索尔温声应道。
洛基还想说什么,索尔迅速打断他:“我小时候你就说过自己是妖怪,说了这么多年,我也看了不少森林里大大小小的妖怪,从没见你们伤过人。”
“不能碰就不碰,有什么关系?”
“我的命还是你救的呢。”索尔笑起来,伸手。
洛基低头一看,一颗翠绿色的宝石出现在索尔手心上。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索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声音轻得像是怕吓走了洛基,“上次偶然间看到的,觉得和你很配,一直想着给你。”
洛基抬眼看向索尔:“你还要来这里工作吗?”
在知道我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之后,你还喜欢我吗?
“嗯。”
索尔依然是半跪的姿势,蓝色的眼睛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却刻意留出一片安宁的港湾。
回应如同宣誓。
洛基小心地伸出手,拿走了小小的一颗宝石。
指尖和掌心的距离不过一厘米,热度都能互相感受得到。
“……好。”
––
“妖怪祭典?”索尔惊讶地看着洛基,手里的鱼竿都差点掉下去了。
“不是,”洛基好笑地瞥了一眼索尔,“是属于妖怪们的夏日祭典。”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洛基吐了吐舌头,扮鬼脸:“谁让你胆子那么小,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还在哭,我当然怕吓着你啦~”
索尔生气地把一个糖果扔到他身上。
洛基笑得不行,剥开糖纸把圆滚滚的糖果含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溢满了口腔。
“妖怪的祭典,”索尔感兴趣地重复了一遍,“这应该就是我小时候想来探险的其中一个原因了,听着就很有趣。”
“其实也就和人类的祭典一样,”洛基年年看祭典,早已过了感兴趣的时间段,此刻倒是因为索尔又提起了兴趣,吓他:“区别就在于全是妖怪,或许会对你这个误入妖怪巢穴的人类更有兴趣呢?说不定你就成了今晚最大最值钱的商品哎!”
索尔夸张地捂住胸口,配合道:“哇那真是好可怕啊!洛基,你可要保护我!”
洛基被他浮夸的演技逗笑了,然后严肃地说道:“好,我会保护你的。”
索尔呆了一下,然后转开视线,哑声道:“洛基,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抱住你的。”
“好啊,”索尔震惊地扭头看他,谁想洛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语气平静又认真,“正如我所愿。”
夜晚的森林不再是以往的一片寂静,漫山遍野都是蓝绿色的鬼火,远处似乎有亮色的光。
祭典办得很是盛大,索尔啧啧称奇,还没进入祭典范围就远远看见了一整条长街的灯火。他看了看前面的许多“人”,感叹道:“真的和人类的祭典没什么区别啊,原来这么多妖怪都会化形吗?”
“是啊,神奇吧?”洛基脚步不停,向前走去。
“洛基。”索尔叫他,手腕一番拿出来一根绸带对洛基眨眼:“人太多了,我们系一根带子吧。”
这样就可以假装是牵着你,不会弄丢你了。
洛基看了看白色的缎带,伸手接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了手腕上的银色手环,以及镶嵌在上面的绿色宝石。
索尔看到了,眼睛里泛起笑意。
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各色小摊子,各种样式的灯笼挂在绳子上微微摆动,光影交错煞是好看。
索尔像是第一次见世面的人一样东看西看,还时不时偷偷看其他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好奇得很。
洛基走着走着突然笑了一下,随口说道:“好像在约会啊。”
走在他身边的索尔拽了一下绸带,把洛基拽着和自己面对面,伸手抚上他的面具,很认真地:“本来就是约会啊。”
怦然心动。
洛基愣了足足三秒,紧接着笑起来。
“那里有棉花糖,”洛基眼睛一转,落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子那儿,“索尔,我要吃那个。”
“好。”
等拿到棉花糖之后,洛基举着它竖在两人之间:“我们一起吃吧。”
白色的棉花糖像是云朵一样软绵绵又甜滋滋,咬一口就化在嘴里,甜味儿从舌尖蔓延到心底。
索尔觉得此刻仿佛有一个糖浆瀑布浇灌在他身上。
洛基吃棉花糖时是半抬起面具的,等棉花糖对半进了两个人的肚子里时,嘴唇已经快要贴在了一起,只隔着一根细细的木棍。
气息纠缠。
索尔怕碰到洛基,又舍不得退开,手指紧紧攥住了绸缎,光滑的布料都被揪出了皱褶。
在这个有些偏僻的角落里,无人知晓之处,带着棉花糖甜味的气氛弥漫。
第一轮烟火盛会开始了。
洛基先退了一步,看着在夜幕中华丽漂亮的焰火,拉着索尔:“走,我们去中间看看。”
五彩缤纷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盛开,照亮了半边森林。妖怪小崽子们欢呼雀跃,手拉着手转圈圈。
索尔表面在看跃上天空的烟火,实则悄悄侧头用余光偷瞄洛基的侧脸。
漂亮小巧的耳垂,随着年龄增长而愈发有棱角的脸部线条,因仰着头而细长的脖颈,鸦羽似的黑发垂落在肩膀上,以及——微薄又泛着水光的唇。
他动了动手腕。
连接两人的绳子晃动了一下,微微扯紧。
洛基扭头看过来,歪头,绿色的眼睛在面具下带着笑:“怎么了?”
索尔莫名觉得心脏一痛,生出点惶恐不安的情绪来。他在烟花炸开的那个瞬间开口:“如果你在这儿……”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我真想抱住你。”
洛基只看到索尔的嘴唇开开合合,于是他凑近了一点,半摘下面具露出眼睛眨了眨:“什么?”
索尔一滞,最终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不再说话。他拉紧了两人间牵连的绸缎,示意洛基继续走。
人群在他们身后喧嚣依旧,洛基微微落后了半步跟在索尔身后。他摘下面具看着索尔的背影,用近乎是喃喃自语的声音说:“我也想抱抱你。”
等索尔回过头询问洛基想去哪里时,他已经重新戴好了面具,音调平缓又冷静,随意抬手一指:“那儿。”
卖面具的小摊子上挂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面具,洛基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再挑出几个卡在索尔脸上。索尔纵容地任由他折腾,任劳任怨地给他充当面具模特。
但最后洛基什么都没看上,还有点小得意地跟他炫耀:“都没有我的面具好看!”
索尔也跟着笑起来:“对,我们洛基最好看。”
“什么啊,”洛基耳朵红了一点,“我是说面具。”
“嗯,”索尔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像在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我是说你。”
两人路过一个捞鱼的小摊子,索尔指着一个小孩:“你看,这儿还有露出尾巴的。”
洛基看了看,也忍不住笑:“嗯,小崽子们还控制不好自己,很正常。”
索尔突然好奇:“那你小时候呢?我怎么没看过你有什么变化?”
“我?”洛基耸耸肩,摘下面具给索尔看,“我的体质和正统的妖怪不一样,本来是不能化为人形的。是妖术帮我改了样子,所以才不能被人碰到。”
洛基看索尔沉默了,反而觉得以前的担忧和在意淡了很多,甚至还开玩笑:“你要不要去摸摸那条小尾巴?我以前摸过,很好摸哦!”
索尔看着洛基显得有些张扬的笑容,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哪怕永远不能触碰。
惟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08
山里难得有平直的小道,从祭典出来之后,洛基和索尔也不急着去做什么,就慢悠悠地牵着绸缎继续晃。
萤火虫在洛基身边旋转飞舞。
从祭典出来之后索尔还是觉得新奇:“你们每年都这么过吗?”
“嗯,每年都是。”
“好可惜,”索尔忍不住叹气,“要是早点知道,我肯定年年都来啊!”
洛基嘲笑他:“算了吧,就今天我跟你提这事儿你还被吓着了呢,谁知道小时候会不会吓得睡不着呢?”
索尔顿了一下,强行转移话题:“明年夏天我再陪你来,然后我们就可以一年四季都能见面了。”
“索尔,”洛基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等不及了。
从你说要来找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等不及了。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这不是他的性格,根本说不出口。
可索尔是多么了解他的人,即使只说了几个字,他也立刻明白了洛基的意思。隔着一条绸带的距离,索尔伸手想去握住洛基的手,手指微微张开,又紧绷着收起。
索尔突然停下脚步,等洛基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后,他突然上前一步倾身吻了一下洛基。
隔着面具。
在洛基愣神的时间里,他轻车熟路地小心摘下面具戴在自己脸上:“这个面具,送给我好不好?”
洛基第一次看索尔戴面具的样子,哽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长久的沉默。
“等等我!”
两个小崽子从洛基身后窜到前面,洛基看了一眼前面窜出的小女孩,挑眉:“哟,符离家的小朋友。”
索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洛基身边的小男孩“哎呦”了一声,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小心!”
洛基听到他的声音,伸手拽了一把差点摔倒的小男孩。
小男孩很懂礼貌,跟洛基鞠了一躬:“谢谢哥哥!”
洛基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索尔挥了挥手。
星光倾泄而下,洛基的周身浮起了一层淡色的光芒,他稍微怔忡片刻,抬起手。
指尖变得透明,绿莹莹的光照亮了夜色。
索尔脸色惨白:“洛基?”
然后他猛地反应过来:“那是人类的孩子?!”
洛基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很快就笑了起来。他张开了手,喊了第一遍:“索尔。”
09
“对了,我叫索尔!索尔·奥丁森!”小小的金发男孩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向戴着面具的黑发男孩,眼睛因为期盼而闪闪发光,“你叫什么?”
洛基沉默着没有说话,面具下的小脸紧张地绷着。
索尔等了一会儿,才失望地垮下肩膀。他犹犹豫豫地挥手告别:“那……我明天再来找你噢!”
洛基抬手,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指尖,随着他的动作再飞走,追上了还没走几步的索尔。
“洛基。”
小索尔惊喜地回头,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洒满了星星的天空和小小的一个洛基。
万千星辰不如你。
洛基微微抬起面具,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我叫洛基·劳菲森。”
终
浅绿色的光芒在从洛基的指尖开始蔓延,逐渐化作点点萤火坠入林间。
索尔死死握紧了手,强忍泪意一把抱住洛基,恨不得能用力到把他融入骨血里再不分离,但他的动作又是温柔的、眷恋的。
他低头,轻轻吻下去,唇齿纠缠,交换气息。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世界都空白一片,万物在此时消弭。
天地之大,只剩下一个洛基。
索尔不舍得闭上眼,他在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拼命要记住洛基,用指腹一遍遍摩挲他的脸。
光芒骤然间明亮了一瞬,随即怀里一空。
索尔跪倒在地,手里还拿着面具,以及轻飘飘的祭典礼服。
腕子上的绸带还在,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
月亮转动他齿轮般的梦
最大的星星借着你的双眼凝视着我
当我爱你时,风中的松树
要以他们丝线般的叶子唱你的名字
“洛基……”
“洛基。”
----------The END----------
我一直觉得治愈和致郁在某种程度上是有连接在一起无法分割的部分的。萤火之森就是这样,我们一边哭着感动,一边哭着难过。
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所爱——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件事,一个工作。我们都在追寻他,矢志不渝。但人生总有缺憾啊,怎么办呢?我们要怎么做呢?
其实也很简单,那就尽量在遗憾的时候,去拥抱那些可以抓住的爱吧。
洛基张开手对索尔说“现在给我一个吻吧”,其实是雷神一的台词。电影里缺失的吻在这里得以偿还,也能算是弥补了人生中的一个遗憾。
如果注定要消散在天地之间,就留下一个温暖的拥抱和永恒的吻吧。
注:
1.开头结尾的诗分别改编、引用自聂鲁达的诗《我在这里爱你》。如果感兴趣,大家可以去搜搜看原诗和开头我改的有什么区别~
*:《长命女·春日宴》: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最后我要表白已经好久好久没见的、我最最亲爱的 @缓归 大宝贝!!!呜呜呜我真的好想你,写这种悲伤的文就越发想你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这么久不见面,心都在滴血!人生一大憾事:想念却无法相见
唯愿从今后,朝夕与君见❤️❤️❤️
男孩和他的神龙(17)
17 一年春
神是可以不用吃饭的。
两人在海底呆了数十天,才逐渐把他们的小屋一点点打造好了。
如今,他们甚至拥有了一片能在海底做烧烤的小花园——不知道那些鱼看着自己的同类正架在烧烤架上是什么感受——不过或许他们也被这香味吸引了呢,大片的水晶花栽种在他们小屋外围,吸引了无数海底的小动物。
他们心满意足地在这儿住了好些天,才懒洋洋地从海底浮上水面。
索尔化身为龙,载着洛基一飞冲天。
第二次乘坐着龙旅行,洛基已经变得异常淡定。他盘坐在神龙身上,眼睛一转,盯上了索尔那巨大的羽翼。他思考了几秒钟,伸出手,想去轻轻抚...
17 一年春
神是可以不用吃饭的。
两人在海底呆了数十天,才逐渐把他们的小屋一点点打造好了。
如今,他们甚至拥有了一片能在海底做烧烤的小花园——不知道那些鱼看着自己的同类正架在烧烤架上是什么感受——不过或许他们也被这香味吸引了呢,大片的水晶花栽种在他们小屋外围,吸引了无数海底的小动物。
他们心满意足地在这儿住了好些天,才懒洋洋地从海底浮上水面。
索尔化身为龙,载着洛基一飞冲天。
第二次乘坐着龙旅行,洛基已经变得异常淡定。他盘坐在神龙身上,眼睛一转,盯上了索尔那巨大的羽翼。他思考了几秒钟,伸出手,想去轻轻抚摸他的羽翼。
龙神的羽翼大而薄,边缘处的翅翼是锋利的弯钩状,一看便是可怕的利器。翅翼展开时称得上遮天蔽日,若是叫地上的凡人见着,恐怕要忍不住惊恐跪拜。不过此刻的洛基正坐在他的身上,伸手就能摸到他的羽翼根部,就只觉得他可爱了。
龙的翅膀是由一根根骨头支撑起来,像是扇骨一样排列开的。巨大的骨翅上覆盖着黑色的膜,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色泽的黑色羽翼高高扬起,乘风而行。
威风而霸气。
洛基看着索尔的羽翼和龙身的连接处,当真伸手摸了摸。
龙神身体一颤。
洛基一愣,收回手:“怎么了?”
龙神发出低低的吼叫声。
洛基已经有点能明白龙语的含义了,不过他只以为是龙族不习惯被人抚摸羽翼,于是乖乖地盘腿坐下来,不再乱动。
索尔乱跳的心脏终于平稳了下来,他无奈又不舍得说什么,于是只好在心底道:龙的翅膀不要乱碰啊。
好在洛基虽然依旧好奇,但没再试着碰他。
索尔带着洛基穿梭在云层之中,又渐渐下滑。
天黑了又白。
“哇,那是什么?”洛基正趴在索尔头顶,他的神识扫过海面,忽然间发现了一群有趣的人类,“他们在海浪中捕鱼?”
龙神随着洛基的手指看过去,也不说话,只甩了甩尾巴,向他们俯冲而去。
正在海上航行的人类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着了一条遮天蔽日的龙呼啸而来。他仿佛带着远古的风霜和雾气,朦胧之间威压尽数显现,引得船上众人一片惊呼。
洛基撑着索尔坚硬无比的鳞片半直起身子,见着这群人类的船帆上画着骷髅头,破旧的旗帜迎风招展。他迟疑了片刻,有些许的疑惑:“……他们是……海盗?”
索尔低低地应和。
还未等他们接近那艘小船,黑色的旗帜就立刻被降了下去。入世不过几年的洛基还不够了解人类的文化,他眨眨眼,不明所以。
不过火神大人对语言着实敏锐,说要学龙语就当真开始学习。不过十几天过去,他已然能听懂大部分的语义了。
于是当索尔吐出龙息,发出龙吟时,洛基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在向我们臣服?”
索尔点点头。
洛基一下子笑出声来,又忍不住摇摇头:“不对,是在向你臣服,伟大的龙神大人。”
伟大的龙神大人颇为无奈,他化作人形落在人类的海盗船上,引得海盗们扑通跪地,神色间恭谨万分。
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害怕。
这还是龙神第一次在人类面前显出真型——哦,在金伦加那次索尔和洛基的第一次对战时,龙神随意想了一张普通的大众脸安在自己的脸上,只洛基一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洛基被索尔抱着落在船板上,没怎么在意船只上跪地臣服的人类,只好奇地四下看了看,颇有兴趣地伸手拽了一下船帆。
然后——“滋啦”一声,破旧的船帆因为洛基过于用力,彻底被撕成两半。
洛基呆住了。
他僵硬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时间不敢置信,缓慢地扭过头想寻求索尔的帮助,就听索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索尔看着洛基幽怨的眼神,努力收敛笑意,“我不是故意的。”
火神少年心性,本来也没准备把这群中庭的人类怎么样,如今一来就把人家的旗帜扯碎了——不过火神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力气太大——于是在神识沟通中,他和索尔两个人迅速决定给这群海盗一点补偿。
海盗的大副叫威尔斯,是个看上去还有些斯文的男人,他被船长推出来和龙神说话:“龙神大人驾临此地,是我们犯下了罪孽吗?”
索尔一向讨厌说这些场面话,于是洛基接过话头:“只是途径此地,并非神罚。你们的旗帜我们会补偿的,或者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吗?”
威尔斯早就注意到了龙神降落时怀里抱着的少年,他抬眼看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蔷薇海盗不需要别的东西。”
蔷薇海盗,游荡在金伦加深渊鸿沟中的鬼魅海盗。这里的船员以海为家,游走于各大风险聚集地,是疯狂的代名词。
威尔斯极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出洛基涉世未深,尚且还处在对什么都好奇的阶段;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如雪山一般冷峻沉默,却又维护之意十足的龙神,道:“蔷薇海盗有数十艘帆船,若二位不介意,倒是可以逗留几日,看看这海上的风景。”
洛基眼睛一亮。
他未尝体会过和人类一起生活,如今偶然间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当然想试一试。
索尔无所谓,索尔什么都依着洛基。
不过就此次游历的经验看来,晕船这种事情,神也是不能避免的。
但洛基还是硬撑了五天,就习惯了。他开始在船上四处跑,很快就和海盗们打成一片。
“慢点,”索尔无奈地揪住洛基斗篷的帽子,让他不要瞎跑,“看没看到那块木板翘起来了?”
洛基吐了吐舌头,突然凑近索尔,眨眨眼:“你是我父亲么?父神?”
索尔一顿,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胡闹。”
洛基大笑着跑开,声音明亮:“威尔斯!今天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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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一指破开海浪,指尖冒出了一团火来,遥遥伸手一点,一座冰山轰然倒塌。
海盗们尖叫欢呼,随手向天空撒下了炮仗花——这是深渊鸿沟海峡里盛开的特殊花种,捏碎它的花梗扔向空中,就会如同爆炸一般散落出带着光的花瓣。
洛基得意地站在船头,身后的斗篷被海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张开手,微微仰起下巴:“你们的救世主就在这里!”
海盗们笑着一拥而上,把洛基从高高的船头上挤了下来。火神也不生气,转头就指挥着他们给自己捞海里的小银鱼吃。
海盗当然是危险的,每年都有无数人在海浪中丧命。非常不幸,这两日他们的船被海浪推动着前进,迅速逼近一座巨大的冰山。
幸运的是,洛基在船上。
他随手破开风浪,火焰烈烈,燃尽了冰雪。
蔷薇海盗的船队十分庞大,据说可以与金伦加的王室舰队媲美。他们从不踏上陆地,是这片海洋的无冕之王。
洛基在船上的生活是惬意自在的。
他可以一觉睡到中午在起来——虽然时常会被索尔阻止——然后慢悠悠晃到甲板上晒太阳,午饭能吃到烤鱼,晚饭还能有甜滋滋的葡萄酒。
不过,龙神与火神是要远行的人。
他们在海上随着海盗们的轨迹游玩了好几个月,在靠近金伦加的渡口下了船。
此时已是一年春了。
威尔斯站在船板上,没有送他们:“蔷薇海盗没有送别的习惯,此去一别,恐怕今生不能相见了。”
洛基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见船长大大咧咧地一拍威尔斯肩膀,手里还拎着一壶酒:“火神大人,客气就不和你们客气了。大家兄弟一场,没事就不必见面了,有事来找我们,我们给你摆平!”
洛基一下子笑出来,眼睛弯弯:“好!”
于是龙神与火神站在码头看着他们离开,洛基手里还拎了一壶从船上扔下来的酒。
索尔拿过那瓶酒,牵住洛基的手腕:“走吧,威尔斯不是说金伦加的集市快要开了吗?我们去看看。”
洛基跟着转身,闻言道:“我们早该去的,当年秋天就说要带你看看金伦加,感受一番人间盛景,没料到拖至今天。”
其实这么长时间,索尔也没对“人间盛景”心怀什么期待。
他期待的只是和洛基一直一直在一起而已。
“现在晚了吗?”
“不晚,我们还要玩好多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