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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_Q

我被困在了12月31日


短篇/

2000+

HE


  

  向喻元站在郑远家门口,一边手足无措地歪着头解释,一边把还有余温但是包装被雨水略微淋湿的咖啡递给郑远。

  “对不起,我原来是不想来打扰你的,但是外面的雨真的下的太大了,我没有带伞。”

  “我被我闺蜜放鸽子了,我今天一个人去挂水,挂完水就开始下雨了,我原本以为只是小雨我能自己回家的,没有想到雨越下越大。”

  “我到家门口才发现钥匙没带,也没有带钱包,昨天晚上也没有给手机充电,手机也没电了,这是给你的咖啡。”

  “对不起,我真的……”

  向喻元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她自己都觉得逻辑不通的话。

  她其实还在路上摔了一跤,雨天路滑,她穿着...


短篇/

2000+

HE


  

  向喻元站在郑远家门口,一边手足无措地歪着头解释,一边把还有余温但是包装被雨水略微淋湿的咖啡递给郑远。

  “对不起,我原来是不想来打扰你的,但是外面的雨真的下的太大了,我没有带伞。”

  “我被我闺蜜放鸽子了,我今天一个人去挂水,挂完水就开始下雨了,我原本以为只是小雨我能自己回家的,没有想到雨越下越大。”

  “我到家门口才发现钥匙没带,也没有带钱包,昨天晚上也没有给手机充电,手机也没电了,这是给你的咖啡。”

  “对不起,我真的……”

  向喻元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她自己都觉得逻辑不通的话。

  她其实还在路上摔了一跤,雨天路滑,她穿着高跟鞋走路真的不稳。

  “对不起,我真的是太倒霉了。”

  她这个时候只感到委屈,大雨给她浇的全身湿,冬天,还感冒的她更加显得无助。 

  狼狈落寞 需要别人帮助的向喻元,是她最不能接受的自己,而且是这样出现在郑远的面前。 

  是的,向喻元喜欢郑远,整整三年零两个月八天,这是第1163天,2019年12月31日,她以最落魄的姿态出现在了郑远面前。

  公寓外,雨依然下着,很大很大,向喻元只感觉头脑发胀,全身失重。

  闹铃准时响起,向喻元按掉闹钟,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幸好只是个梦,不过这个梦真实得可怕。”

  然后划开锁屏,12月31日,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今天不下雨诶,然后吸了吸鼻子,想起她感冒了很多天,今天约了挂水。 

  尽管天气预报说不下雨,但是向喻元出门前还是拿了一把伞,穿了运动鞋,顺便检查了一下钱包和钥匙,然后才放心的关上门,发微信给闺蜜。 

  “我出门了。”

  闺蜜很快回她了。“抱歉啊小元,我今天有急事不能陪你了,等你感冒好了请你吃火锅。” 

  向喻元回了一个嗯就把手机放进包里了,只有30%的电,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 

  针管很长,扎的时候很疼,向喻元一个人坐着,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点点消失,流入自己的身体,眼神晦暗不明。

  “医生!挂完了。”

  挂完水,向喻元走出医院,天空飘起了小雨,一点点小水珠滴到她身上。

  她撑开了伞,雨果真越下越大,她想要坐出租车回去,却没有一辆车停下,打开手机,手机却黑屏了怎么也打不开。“哎,没电了。”拿手机的时候刚好瞥见手机壳背后有一张咖啡店的券,她拿出来仔细看了一下,刚好可以去换一杯郑远喜欢喝的摩卡,但是她没有去换。 

  她撑着伞,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青石板上长了一些绿色的苔藓,雨水冲刷着路面,小石子滚动,泥泞的路面过于潮湿不太好走。 

  穿过花坛的小路,人行道的红灯切换成绿灯,向喻元看着路灯确实是发出幽绿的光芒,小心地踱步向前。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向喻元猛地转过头,一辆车闪着大灯朝她冲过来,眼前是一阵白光,闪得她睁不开眼……

  再次醒来,向喻元躺在自己的床上。

  如果说,她站在郑远家门口是梦,那么她被车灯闪绝对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她抬起手,手背上确实有一个针眼,诶等一下,向喻元眨了眨眼睛,针眼消失了,绝对不是她眼花,针眼就这样融进她的皮肤里。

  她打开手机,12月31日。 

  她冲出卧室,鞋柜上的运动鞋鞋底沾着泥土,阳台上的雨伞随意的被放在一边,上面还带着雨水。 

  可是,12月30日,天气晴没有下雨,她也没有穿运动鞋。

  昨天,真实地发生过。

  “阿嚏。”向喻元揉了揉鼻子,努力让自己清醒,“怎么回事?”

  她穿上外套,感冒还没好,看来还得去打一针。 

  和昨天那次一样,也不算是昨天,应该是被车灯闪那次一样,向喻元依然小心谨慎,大抵是想要躲过所有的狼狈。

  踏出医院的大门,手背上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雨点从天空坠落,拍打在她头顶,她撑起伞。

  “这次只要能躲过车子,顺利到家就行了吧。”

  她握紧了伞柄,猛吸了一口雾霾,魔都的空气质量确实不怎么样。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找个熟人接她回去,大不了就是请顿饭的事情,她打开手机,霎间想起,手机电量是她没有改变的。

  她抿起双唇,往前走了一步,看天吧。

  可惜今天天气很差,天气预报也一点都不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幸运的人,蒙选择题永远都蒙不对。 

  郑远会喜欢我吗?不会吧,应该不会喜欢我吧。我连他的择偶标准都不知道……

  这一次,向喻元有没有蒙对,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正确答案。

  向喻元耸了耸肩,四处环顾之后,踏上了人行道。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又是刺眼的白光。

  “卧槽,又来。”

  再次醒来,向喻元是在自己的床上,打开手机,仍然是12月31日。

  “我是被困在了12月31日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喻元抓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又躺了下来。

  “我一定能改变什么的。”

  她闭上眼睛,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突然想起了那天的梦境。

  “和这个有关吗?”

  “何妨不试试。”

  一切都还清楚地出现在她脑海,她套上高跟鞋,拿上手机,关门,一切都如她料想的发展。

  走出医院大门,雨点拍打在她身上,很冷,天昏沉沉的,很暗。

  她走进咖啡店,暖气袭来,她换了一杯摩卡,手机已经没电了,只身走出门,雨水快要模糊她的双眼。 

  走到郑远公寓楼下,手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寒冷还是什么。

  “外面下雨了啊。”郑远坐在沙发上敲着键盘,瞥见窗外,起身去关窗,望见楼下一个身影,好像向喻元啊。

  但是,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这么落魄啊。 

  郑远从口袋拿出手机,站在窗前,看的出神,打个电话吧,以什么身份呢,点下拨打, 却无人接听。

  “手机怎么会关机了呢。”

  “拿把伞到楼下看看吧,就算不是向喻元,也怪可怜的。”

  郑远拿起伞,走到楼下,看见向喻元的脸,只是诧异,然后拿着伞飞奔向她。

  向喻元转头看见郑远,也是一惊,然后提起咖啡给他。 

  “我……”

  “上楼吧。”

  郑远的笑,让她感到久违的心安,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 

  “向喻元,你知道你很像一直刺猬吗?但是,其实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一个小女孩,你可以收起的满身的刺。”

  向喻元抬头看着郑远,狭小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郑远用手轻轻捧着向喻元的脸,小心地擦了擦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我想说……”

  “我喜欢你,郑远,我喜欢你。”郑远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就已经被向喻元打断,提前了说出来。

  向喻元很认真地看着郑远,郑远的眼里也好似有数不尽的山川和河流,但是现在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向喻元一人。

  这一次,向喻元好像还是蒙错了。

  “我也是,我也很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向喻元。”

  

  再次醒来,是2020年的一月一日。

  

惊人院

考完了吧?现在可以告诉你真相了

今天,我丢掉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1

2019年6月7日


早晨六点的网吧,旁边大叔的二手烟终于将王予城呛醒。


他抬起已经发麻的脸,空白的大脑开始重新加载记忆。片刻后,电子钟上的红色数字针一般刺入了他的眼睛——6月7日?高考······


如潮汐般汹涌的记忆瞬间涌进了他的脑中,昨天本是动员大会的日子,但他却翻出了校园的围墙,在小商铺里买来两瓶罐装的啤酒,像所有坏学生那样揣在兜里钻进了网吧。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喝酒...



 

今天,我丢掉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1

2019年6月7日

 

早晨六点的网吧,旁边大叔的二手烟终于将王予城呛醒。

 

他抬起已经发麻的脸,空白的大脑开始重新加载记忆。片刻后,电子钟上的红色数字针一般刺入了他的眼睛——6月7日?高考······

 

如潮汐般汹涌的记忆瞬间涌进了他的脑中,昨天本是动员大会的日子,但他却翻出了校园的围墙,在小商铺里买来两瓶罐装的啤酒,像所有坏学生那样揣在兜里钻进了网吧。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喝酒,一瓶就让他断了片,一觉到了今天早上。

 

他把空的啤酒罐握在手里,感觉自己的记忆不再那么真切。三年来,王予城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除去吃饭睡觉,他几乎把每一分钟的时间都灌输在了“学习”这片稻田里。如今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刻,自己却一身酒气地瘫在网吧里。他又抬头看了眼时钟,还好,六点出头,他还有时间回寄宿的老师家里换一身干净衣服,去考场的路上顺便吃上两个包子。

 

拎起书包,王予城走出了网吧。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城市的街道也苏醒得更早一些。车流拥堵,路口的交警们吹着响亮的口哨,他们都在给这个城市的年轻人让行——那群顶着黑眼圈的高三学生,今天总算打起了精神。

 

王予城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转眼,已经到了班主任俞一清的家门口。

 

三年来,他一直寄宿在俞老师的家中,这让此刻的王予城更加不安,高考前一夜未归,他能有什么合理的解释?他把一只手放在门把上,咬了咬牙,将钥匙插进了门锁······

 

一阵过堂风穿过,他停在玄关处向里张望着:餐桌擦得很干净,椅子规规矩矩地归置在桌子下面,阳台晒着白色衬衫,衣角被微风撩起,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只是······俞老师并不在家。

 

客厅的电视开着,俞老师的女儿俞祺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王予城,接着又低下头去了,口中依旧念念有词。俞老师就这样一个女儿,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但心智却永远停在了四五岁左右。听俞老师说,她曾经的学习成绩很好,是全市有名的尖子生,但在步入高三前的一次旅游中失联了几天,最后自己跑回回家时,已经成了痴呆,整日里都会念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洋人探亲,丹留人盖美家······新铁臂阿童木,捏猛驴!”

 

王予城扭头看了看俞祺,他当然知道俞祺在念叨些什么,那是植物所需化学元素的谐音口诀,“氧磷碳氢氮硫钙镁钾”和“锌铁硼铜钼镍锰氯”,在俞祺痴呆之后,她每日里都在念叨这些。


2

转眼,时间已接近八点。 

 

王予城轻轻带上卧室门,穿过走廊时,俞祺仍旧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王予城早已习惯,把拖鞋摆进鞋柜后,便开门离去了。

 

考场是离老师家远一些的铃宜中学,要坐上四五站的公交。路上熙熙攘攘挤满了学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紧张。唯独王予城的眼角始终耷拉着,醉了一夜,他还是无法抛开前天的事——他向李玫芷告白,失败了。

 

人群在校门口淤积着,许多家长把孩子送到校门外之后,并没有打算离开,他们要在烈日下熬过一上午,直至中午把孩子接回。校工从人群中清开一条道,考生们拎着透明的文具袋,依次进了校园。

 

王予城停在门口,不敢再耽搁时间,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在书包里摸索好一阵儿,也没摸到那该死的准考证。

 

自己明明放在这里的······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王予城一股脑地将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准考证依旧不在,但却掉出了另外一张卡纸。

 

他不记得自己有放过这个东西,捡起来后看着上面的字,他的双手逐渐僵住了——那是一张普通的高中入学通知书,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然而日期显示为······2019年9月7日?考生们纷纷从他身边经过,唯独王予城僵在了原地,没过多久,他已全身冒起了冷汗。

 

“王予城,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予城回头,发现是俞老师站在他的身后,他焦急的情绪也压不住了:“老师,我准考证好像······好像找不到了······”

 

“准考证?什么准考证?”俞一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高考准考证啊,我记得我放在包里了。”王予城扭过头继续翻着空荡荡的书包。

 

俞一清拉住他:“你高中才刚入学,哪有什么高考准考证?”

 

他突然愣住:“高中······刚入学?”

 

“你是智澜中学提前录取的,不需要参加今年的中考,你家里人前几天才把你放我这寄宿的,”俞一清忽然想起,“对了,你昨天去哪了,一晚上没有回来?”

 

俞一清擒住他的手:“走,你先跟我回去。”

 

大量的信息冲撞着王予城的大脑,他猛地挣开俞一清的手,拨开人群往回跑去。俞一清站在原地,看着王予城像条泥鳅一般消失在汹涌的人群中,他推了推眼镜,接着慢慢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上的文具,重新装回了书包。

 

王予城忘记自己跑了多久,巨大的疑惑在他的胸腔中爆开,一扫先前告白失败的郁闷,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开一切。

 

再抬起头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智澜中学的校门口了。这所私立学校没有被作为考场,低年级的学生们还在正常上着课,王予城沿着那条自己走了三年的小路,直接来到了第四教学楼,他所在的高三九班就在这栋楼的三层,这是不可能出错的······

 

然而现实再次与他开了玩笑——他在那个打闹了三年的教室门口上方,看到了“高一九班”的挂牌。

 

门被锁住,王予城只得从窗户玻璃往里看,墙壁新刷上了一层腻子粉,原先的涂鸦已经被完全遮盖住了,课桌与讲台也换了一轮,面上全都透着新刷油漆的光泽。

 

“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教导主任陈庆儒。

 

“主任······”王予城呆立在门口,“高三九班呢?”

 

“高三九班?高三九班在二栋,这里原先是实验楼,现在改成高一的教室了,也是新增加的九班,新学期才用。”陈庆儒加快了向他走来的步伐,“你是哪个班的,来这边找谁?”

 

王予城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他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试图抹灭前三年的痕迹,却唯独留下了他的记忆。

 

就在陈庆儒离他不足两米的时候,他突然扭头向楼道跑去。思绪像无数根细丝在他脑中盘结成乱麻,他感觉自己不知觉间便困在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上。

 

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李玫芷。


3

记起2016年9月,那是高一开学,王予城第一次见到李玫芷的时候。 

 

他们所在的班级是直升班,通过自主招生进入高中,可以不用参加中考。报道的那天,他坐在了靠窗的第二位,坐他前面的就是李玫芷。

 

他记得她那一天穿着白净的衬衣,袖口利落地折好,阳光洒落在她的发梢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皂香气。他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不自主地深吸了一口,贪婪地把香味儿揽进鼻腔,空气里沉淀的那些燥热也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药皂香气幻化作一把精致的钥匙,将他心底那枚锁芯啪嗒一声打开,情愫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在心底肆虐,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高中就像是由试卷铺成的战壕,尤其在这样的尖子班。几乎在每一个星星刚落下的黎明,都会听到朗读声,等到到夜色正浓时,他们便会悠哉地在校门外吃上两口夜宵。

 

明明疲倦得很,可王予城的脸上从来不缺笑容,这自然要得力于那群总和自己拌嘴的朋友,当然,还有他喜欢了三年的李玫芷,从2016直接跨到了2019。

 

如今,高中的时光只剩下最后一场硬仗。在考前动员大会的前夕,他终于向李玫芷表白了,就在脚下这条走廊的尽头,他第一次直视李玫芷那么久。

 

然而“久”从来都不代表希望,就像同样花费了三年之久的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将截然不同。

 

——“我没考虑过这些。”留下这句话的李玫芷转身离去。

 

王予城伫立在原地,心底那只洪水猛兽戛然而止,呜咽一声,重新钻进那盒子里头。李玫芷抿了抿单薄的唇瓣,没走几步,又转回身来:“如果可以的话,高考前我们不要见面了吧。”

 

王予城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一直到他的腿有些麻木,他没再回教室,去篮球场转了几遭,又在食堂门口坐了一会儿。他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压缩又抻长,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他转而翻过学校的围墙,消失在混沌的夜色中。

 

那之后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他只记得那股恶心的酒精味道,以及浓郁的二手烟气息。

 

他在浑浊的空气中醒来又睡去,从未想到,在三年后的今天,2019年6月7日,他非但没有去高考,而且经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失忆。

 

不对,这哪是什么失忆?罚站与体育课、考试与刷题夜、元旦联欢还有运动会,这些真切的记忆都还清晰着,怎么就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泡沫?


4

眼前熟悉的楼栋将王予城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在不知觉间,来到了李玫芷家楼下。 

 

他伸手看了眼表,2019年6月7日11:15,他本该在考场里进行最后的检查,可如今却成为了一名高一的新生。

 

犹豫再三,他还是上楼敲响了那扇门。他知道李玫芷住在这里,他曾很多次中途跟着她下车,目送她进入单元门,一直到四楼她家的灯光亮起,他才安心离去。他像矮人一般守护在藏宝库的门前,却从未推开门看过一眼,一直到今天······

 

有人拉开门,王予城对上了她的视线,一瞬间想要说的哽在咽喉。片刻之后,李玫芷先开口了:“请问你找谁?”

 

她眼眸中投射出的那种陌生感已经说明了一切——世界真的重置了三年的时间,过去三年的痕迹在这个世界完全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我敲错门了。”王予城转身下楼。

 

然而刚走出单元门,一个黑布袋突然从他的头顶罩下,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人死死钳住,没来得及喊叫就被推上了一辆车。

 

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黑暗中,王予城几乎放弃了抵抗,他深感无力,从告白之后,这糟糕的人生就仿佛一场科幻闹剧。


5

2019年6月6日 

 

俞一清把碗筷放进水槽里,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学校的考前动员大会还有一个小时。

 

他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又摘下围裙放回衣架。客厅的电视依旧开着,俞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电视。俞一清有时候会想,她的智力还能否看得懂电视,他也试过关掉电视,但一关掉电视她就开始变得狂躁不安。

 

他走到她的身边:“祺祺,爸爸要走了。”

 

她没有回应他,依旧念叨着那几句:“洋人探亲,丹留人盖美家······新铁臂阿童木,捏猛驴!”

 

俞一清知道那是高中生物的一个口诀,但他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有人说她是学得太过走火入魔了,但俞一清觉得,女儿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肯定和那次旅行有关。在步入高三之前,女儿曾独自出去旅行过一段时间,在离家的第三天失联了,失联了好几天,最后公安都帮忙找人了,她又一个人回到家里。从此,便成为了现在的模样,这一调养就是六七年,妻子也与自己离了婚。

 

“祺祺,爸爸出门了,陌生人敲门不要开。”他照例叮嘱这么一句,尽管他知道俞祺并不一定听得懂。

 

到学校之后,所有高三学生都已准备就绪。教室门上方的广播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全体同学需要在班主任的带领下,依次进入体育馆。

 

“同学们,”俞一清扫视了一圈九班的孩子,“走吧。”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经过他的身边,有的低头看着资料,有的朝他微笑一下。走在最后面的是李玫芷,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姑娘,一直到全班人走了大半之后,才缓缓把刚看过的复习资料收进抽屉里。俞一清看着她,忽然目光变得温暖起来,他很喜欢这个学生,他总能在李玫芷的身上看见女儿俞祺曾经的影子,一样的安静,那双眼睛一样的水灵。

 

“俞老师好。”她经过他的时候对他笑了笑,然后赶了上去,跟在上一个同学身后。俞一清也回之微笑,他慢慢走出教室,并没有关上教室的门。

 

待所有人进入体育馆之后,俞一清跟了上去,转身将体育馆的门锁上了。

 

旋即,馆内的广播响起:“高考动员大会之前,我们要先给每一位同学体检一次。”

 

“不是体检过了吗?怎么又体检?”有人开始议论。

 

台上播报的人并没有回应同学的疑惑,他看了一眼俞一清,向他点了点头:“大家请听从指挥,从我左手边的楼梯上去。”

 

高三九班的同学沿着楼梯往上,二楼一间屋子的工作人员拦住他们:“在这里排队,依次进入。”

 

俞一清此时缓缓跟了上来,他从许多同学身边穿过,站到了最上面,他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学生每隔几分钟走进去一个,这间屋子似乎有无限大,只见有进去的并没有出来的。留在外面的同学也感觉到了不安,他们不断抬起头看向俞一清,俞一清起初还与他们对视几眼,后面干脆背过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终于外头只剩下李玫芷一个了,俞一清的一支烟也吸到了烟屁股,他深吸一口气:“李玫芷······”

 

她转过头来:“老师怎么了?”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没事,明天加油!”

 

“嗯!”她随即走了进去。

 

俞一清烦躁地把烟屁股扔在地上,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他知道他的这些学生不会再出来了,那间屋子里放着一台该死的机器,像收割韭菜一般抽取掉他们这三年全部的记忆。再过一些日子,他的学生们又会拿着提前录取的入学通知书来到他的班上,继续做他的学生。

 

他正准备转身离去,房间里头出来了一个人,他叫住俞一清:“俞老师,差了一个学生!”

 

“差了?”俞一清的眉头皱了起来,“差谁?”

 

那人看了看名单,上头每一个序号对应每一个人:“差了一个······王予城!”


6

2019年6月7日傍晚 

 

窗帘被拉开,残留的余晖从二楼的窗户外照射进来,王予城终于从黑暗中看见了几缕光线。接着,他听见了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声音,他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他判断自己所处的地方应该很空旷。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嘛?”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当视觉被完全封闭,对于未知的恐惧会被数倍放大。

 

盖在王予城头上的黑布袋被一双大手摘掉,一瞬间大量涌进的光线让他有些眯眼,那人拿了一张凳子坐在王予城的面前,过了好一会儿,王予城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俞······俞老师?”

 

“予城啊,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把你请来。”俞一清的视线落在王予城被反绑在椅子上的双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予城啊,这世界上的每个人每种生物甚至每样物体,都会有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价值。就像你屁股底下坐着的这把椅子,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支撑着你,我手里的这根烟,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些烟气。”说着,俞一清吐了一口。

 

“其实能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价值,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是吗?相比那些真正没有用处的东西,要好很多吧?”俞一清继续说。

 

“老师······你要说什么?”

 

俞一清转身从背后拿了一份文件放在王予城的大腿上:“这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计划’,我们制造了一批与人类近乎一致的机器人,代替人类在学校中学习,高考前夕,我们从你们这批机器人脑中抽取这三年的记忆,然后卖给那些有钱却没时间学习的人。”

 

王予城呆呆地看着放在自己腿上的文件,俞一清为他一页一页翻开。

 

“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机器人,”俞一清看着他,“就当是我对你这三年来的感情吧,毕竟每个机器人都要选择寄宿在某个教师的家庭里,当初上面的人带你来时,我便觉得,咱们这三年还是会相处愉快的。”

 

“那······那高考呢?”王予城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师。

 

俞一清苦笑:“你们没有高考,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代替有钱人熬过高中三年。现在你的使命完成了,我需要抽取你的记忆。”

 

“我······”王予城像是刚反应过来,“是机器人?所以我们的梦想,为了高考的奋战,对大学的憧憬,都只是一场梦?我们······只是一台台学习机器?!”

 

俞一清摆了摆手:“动手吧。”两名校工拉住王予城,要将他拖进放置着那台机器的屋子。

 

“原来······都是假的,那同学们呢,那李玫芷呢?”巨大的惊恐与难过在他的心中炸裂,泪水不住地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

 

俞一清突然愣住:“等等。”

 

他大跨步走到王予城的身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在接触到他脸庞上泪水的那一瞬,像触电一般缩回。他喃喃道:“不可能啊······机器人确实拥有人类的情绪,但不可能会分泌出真实的······泪水啊?!”

 

“机器人自然是不会流泪的。”声音从俞一清的背后响起,王予城的视线越过他,看到了智澜中学的教导主任陈庆儒。

 

“俞老师。”他揽过俞一清的肩膀,对着那两名校工使了个眼色,他们继续把王予城往屋子里拖拽。

 

“其实有些事情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巨大的哭嚎声从他们背后响起,陈庆儒凑到俞一清耳边,“这件事儿吧,他本来就不是特别合法,所以您就当不知道。”

 

“什么意思?”

 

陈庆儒挠挠头:“很早之前,我们是用学习机器,让他们去代替那帮有钱人学习。但后面发现,人脑对于机器而言,尽管不是那么牢靠,但还是不可代替的。学习机器所学习到的那些东西太死板了,不如人脑来得玲珑。”

 

陈庆儒从皮夹里抽出一沓现金,放在俞一清的手里:“你知道的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买卖的,永远都是价高者得的嘛。”

 

“那他们的家人呢,都被你骗了?这是人贩子行为啊!”俞一清咽了咽口水,他的另外一只手慢慢伸向自己的上衣口袋,“还有,他被抽取记忆之后不会有什么······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你急什么,”他拍拍俞一清的肩膀,“因为用的是真人,根本不可能像机器那样反复使用,所以最多用两轮,年纪上也就藏不住了。家长那边就用假的高考分数来应付,孩子考得那么差,多读两年总没错吧?这群孩子来的时候就被抽取过记忆,对家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送他们回去,这种事嘛,本来就是有风险的。不过记忆抽取要是失败的话,倒是有点危险。”

 

“什么意思?”俞一清忽然全身肌肉绷紧。

 

“会给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变痴呆或是怎么样······据说第一期的实验品,被抽取了记忆之后,就开始疯狂念叨那些口诀,什么氢氦锂铍硼之类的······”陈庆儒脸上浮现出笑意,肉褶子几乎要吞没他的小眼睛。

 

俞一清缓慢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神变得呆滞,陈庆儒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一阵突如其来的重击袭击了他的太阳穴,接着俞一清像发了疯似的,扑倒了他,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陈庆儒的脸上。

 

两名校工立刻松开王予城,朝俞一清扑过来,几人扭打在一起,俞一清的手机滚落在一旁,画面停留在110的拨号界面上。

 

“该死的,该死!”


7

2019年7月8日 

 

距离那段糟糕的记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王予城写完英语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时,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挂在考场中央的时钟正在安静地倒计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0分钟。

 

王予城扭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学,有些完成得比王予城更早,坐在位置上发呆,有些还在奋笔疾书,顶着鼻尖上的汗珠。

 

那次事件结束之后,警方逮捕了所有涉案人员,后又将每份贩卖出去的记忆收回,物归原主,并且破例为这起事件的受害者们重新组织一场高考,原来的试卷自然是不能用了,也为此启用了备用卷。

 

王予城的视线落在坐在第一排的李玫芷身上,他嗅了嗅鼻子,似乎还能从空气里闻到那股奇妙的药皂味儿。他的脑海里突然像跑马灯似的,每一个点灯鏖战的深夜都化作了一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他已经不在乎告白的结果了,毕竟往后日子还长。而且他也终于知道,原来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结果,这三年来的点滴已经足够珍贵。他需要的,只是用心画上一个句号。

 

还好,这次我们都是为了自己高考,这一定是最完美的句号。


-END-

作者|黄浩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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