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君初相识·亲情向+澄中心向】“Can you hear me?”
晚来寻江处,得窥今夕风月
“阿澄”“江澄”……
声声念念,他们在唤你。
“晚吟”“江宗主”……
声声切切,我们在唤你。
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
p.s. 画到一半被虞夫人拉去注资了说阿澄过生日要全家人整整齐齐出场!
再p.s. 或许1分27秒至1分43秒光敏患者需谨慎💦
BGM:《莲》-F.Be.I 十二花神系列(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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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澄”“江澄”……
声声念念,他们在唤你。
“晚吟”“江宗主”……
声声切切,我们在唤你。
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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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玖沂】相照
warning:封建君臣,小圈文学,训诫向预警,直白地说就是想打小杨了。写着写着感觉居然还挺正剧的,想来想去还是忐忑地打个tag吧……请不能接受小圈xp的朋友们不要进来……也不要挂我…………
第五卷第十九章背景,有赵构出没,文中打“*”的为原文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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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浚告退后,赵官家沉思默想了一会儿,终是喝完早间剩的最后一点药汤,命人去唤杨沂中。而这位宿在宫中的御前班直统制显然早有准备,来到他面前,当场便默不作声地俯首拜下。
赵玖披衣坐在榻上,晾了他许久,神色阴晴不定。杨沂中留两名御前班直遥站在殿门处按刀守卫,带着一身烈烈秋风而入,拜下后便不言不动;殿内只点了两盏烛火,清...
warning:封建君臣,小圈文学,训诫向预警,直白地说就是想打小杨了。写着写着感觉居然还挺正剧的,想来想去还是忐忑地打个tag吧……请不能接受小圈xp的朋友们不要进来……也不要挂我…………
第五卷第十九章背景,有赵构出没,文中打“*”的为原文引用。
——————
1
张浚告退后,赵官家沉思默想了一会儿,终是喝完早间剩的最后一点药汤,命人去唤杨沂中。而这位宿在宫中的御前班直统制显然早有准备,来到他面前,当场便默不作声地俯首拜下。
赵玖披衣坐在榻上,晾了他许久,神色阴晴不定。杨沂中留两名御前班直遥站在殿门处按刀守卫,带着一身烈烈秋风而入,拜下后便不言不动;殿内只点了两盏烛火,清苦的药味儿缭绕盘旋,一旁持碗肃立的宫人竟也被换成了他手底下的御前班直。
“杨沂中,你是要造反吗?”
此言既出,殿内明显有些震动。杨沂中却是毫不犹豫,垂首相对:“臣万死。”
赵玖在心里有些叹气。他倒是不怀疑杨沂中要逼宫,事实上他也能理解对方的过激表现,说到底是他该负点责……若非杨沂中是当年明道宫旧事中人,也不至于疑惧到这种地步。“都下去吧。”
杨沂中依旧俯首,任由官家摒除他人。*
“正甫,且抬起头来。”待殿中只有君臣二人,赵玖方才温言道,“你想太多了,而且何必畏惧成这样,还要通过张浚来试探我*?”
杨沂中依言抬头,眼眶竟已泛红,哀切之意溢于言表,看得赵玖哑然失笑。
“你怕什么?怕朕的父兄等不及吗?还是怕三位太后两位贵妃、朝野中有人等不及呢?”
杨沂中说:“官家!”
然而赵官家素来轻佻,对父兄公然口出不敬之言也不是一两次了,何况是面对这位他最信任的御前统制官,闻言只是不在意地一挥手,杨沂中便又默然。
“还是怕我?”赵玖笑问,“正甫,你放心。我没什么大碍,且死不了呢。”
杨沂中欲言又止,竟是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赵玖又一摆手止住他:“我说一件你我心照不宣的事……当日淮河上,你在我面前,将一些钱币放入橘子灯,再沉入河底,是特意让我亲眼看到的意思吧?那些制作精良、花纹别致,却跟铜板不一样的钱币是我受伤后,你在九龙井底捡来的吧?”*
“是臣捡的,没敢给任何人看。”*
杨沂中听到这里,瞬间哽咽,然后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陛下,臣实在是不敢想,万一有此事,到底该如何?北伐怎么办?当日国仇家恨之语还算不算数?臣又该如何自处?七年辛苦,难道要毁于一旦?!须知,这些皆是官家带着臣等千辛万苦,冒着生死之险一步步得来的局面!如何要让与他人?!”*
“什么话。”
赵玖知道他心结在此,反倒觉得心里轻松坦然起来。他生病未愈,体力不支,只喟叹了一句,便有些咳。杨沂中骤然收声,在他榻前流泪俯首,久久不动,被甲胄覆盖的双肩似乎都有些颤抖。
“此事是指何事?”良久,赵玖缓声道,“人都有死的那天。朕也算半个马上皇帝,总归是见过血的,正甫,不必忌讳……北伐怎么?我花了七年功夫,造下了一个不可逆的大局,如今已经动起来了,便换成少林寺那位回来,也得将北伐进行到底。事成事败,是他人能一力扭转的吗?”
“……是!”
“除非你怕的根本不是‘他人’。”
这一句让杨沂中刚刚松下来的气骤然一紧,直接又提了起来,继而深深埋头。榻上的赵官家有些疲倦地看着他,温和续道:“你如何自处?你是我身前得意近臣,当知我心意,如若这位子真归了少林寺那位,倒也简单,北伐就是向主、偏安就是背主。有何两难,须你自处?”
杨沂中道:“臣有死而已。”
“我没问你这个。”赵玖嗤笑以对,“正甫,你跟我说实话。我病重昏沉之时,可是说梦话了吗?”
杨沂中浑身一紧,连带着甲胄都是一声轻响。他垂首言道:“未曾。”
赵玖意料之中,并不动气,反而问:“我病了这些日子,是谁每天为我试药?”
杨沂中道:“是臣僭越。”
赵玖问:“贵妃不在吗?”
“请官家恕罪。”杨沂中垂首进言,“潘贵妃秉性柔弱,吴贵妃如今又身子贵重……臣自作主张。这也是禀过列位宰执和两位太后的。”
赵玖点点头,复问道:“我这里的宫人呢?”
“恐有些宫人口风不严。官家病了月余,京城已起流言,臣无能,未能查出起因。”杨沂中恳切进言,“只得以御前班直暂代……”
“如此。”赵玖点点头,却是勃然作色,“朕病了这一个月,每日清醒时能见见列位相公,病重时竟是贵妃、宫人、满朝文武统统被支开,只能劳你堂堂御前统制官在身边端水送药,杨正甫,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杨沂中汗流浃背,俯首不言。
“问你我病重说梦话没有,你不肯说,我便不再问你。”赵玖缓缓道,“但正甫,你须记得,北伐不成,朕心不能安。若有什么人要破坏这份刚刚打好的基业,别说是太上道君皇帝、太上渊圣皇帝,即使是……我自己突然想要移了性情、变了心思……朕绝不准许。几十万几百万人费尽千辛万苦亲手开创的局面,凭什么让给别人*?!朕绝不让,定将斗争到底!”
杨沂中精神略微安定,甚至有些振奋起来。赵官家非但没有治罪于他的意思,而且堪称推心置腹,最后这几句古怪话他也能听懂,只是君臣间都碍着些什么,不好分说明白罢了。“……是!”
“朕实无大碍,风寒而已。”赵玖半带妥协地宽慰道,“既然起乏的药引出这么多乱子,朕以后就不用这种药了,慢慢养,省得你胡思乱想……何况这不是没出差错吗,何至于此。”*
“是!”
“你跟朕说实话,若是张浚今日不来,你是不是要放出谣言,或者在宫中弄出什么案子来,逼他来试探、作为?”*
杨沂中低声道:“是。”
赵玖说:“看着朕说话!”
杨沂中无奈抬头。烛火下的帝王略带愠色,看得他心里生怯,对视一眼,便底气不足地将目光落到对方足下。
“何至于此,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和我说?”赵玖略略不悦地道,“正甫,你我相识这样久了,朕在你心里是不可信任之人吗?”
“官家是一代圣主。”杨沂中低声道,“臣是不敢扰了官家养病,臣知错。”
“你这叫没扰了我养病?每日醒来这满目刀枪剑戟的!——不必。”赵玖有些无奈,却是止住了对方趋前谢罪的动作,“不必换,班直就班直吧,能让你安心些也好,别整日这般忧思难解的*。”
杨沂中说:“……臣谢陛下宽宥。”
“去跟张浚打声招呼,他被你弄得,还以为朕脑子出问题了呢*。”赵玖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知道杨沂中只是忧心过度,便决定轻轻放下,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正甫,你这般折腾,不说扰我清净,也不说吓得张相公睡不好觉……便是你自己又如何?都知你是天子近臣、权势煊赫,为我一场小病闹到这地步,外人看着以为你要清君侧呢。”
杨沂中苦笑以对,胆子倒是大了:“官家,臣也不差这一个坏名声了。”
他是直臣、孤臣、权臣,天子近臣,注定要背负骂名,早有人弹劾他党同伐异、好进谗言、性情酷厉、只手遮天,杨沂中都能背下来了。赵玖也失笑:“正甫,朕名声比你还差,怕是没法替你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啊。”
“官家信得过臣就行了。”杨沂中沉声道,”臣不在乎天下人怎么说。”
“不,是朕不在乎天下人怎么说。”赵玖纠正,微微喟叹,“当皇帝本来就是要挨骂的,挨骂也没什么大不了,功过自有千秋定论。可正甫你呢,可知什么叫积毁销骨?——别的不说,倘若我这次当真没熬过去,你又如何自处?”
杨沂中毫不犹豫:“臣愿随官家而去!”
赵玖微微一愣,勃然大怒:“……胡闹!”
帝王生怒,气势望之生畏,便是杨沂中也不由觉得浑身一紧,当即再度拜下:“官家!臣心里已是思量许久……当日八公山上,官家说愿把性命交付给臣,于臣而言,也是一般。臣此生得遇明主,已是无憾,如官家真有不测,臣愿一死以全当年誓言……!”
“混账话!”
赵玖盛怒,有心找个什么东西砸他,偏生一时找不着,索性将手边的药碗扔了出去。杨沂中躲都不躲,药碗擦着他的肩膀飞出去,在寝殿里哗啦砸得粉碎。
“朕要你以死来报?”赵玖指着他鼻子骂,一字一句,声色俱厉,“朕的天下呢、子女呢、朝堂呢?北伐大业呢?!当年宜佑门托孤有没有你一个?!朕是那种要人殉葬的混账皇帝吗?杨沂中,你给我讲讲,你随我死了有什么用?!”
“官家!”杨沂中凛然不惧,“官家的大业,自有列位相公和节度们继承,杨沂中一介武人,无甚大用,有今日地步全赖天恩,怕也只能一死以报……”
赵玖气得头疼,还想找东西砸他,然而赵官家素来简朴,又病体未愈,适才砸了个碗,寝殿里一时竟找不到他现在搬得动的轻便摆件来砸了。他环视一圈,怒道:“来人!”
早有御前班直疾趋而入,见杨沂中跪在榻前,连忙上前拜倒。赵玖指着这位统制官,怒气不减:“拖出去,打他二十杖!——就在这里打!”
有宋以来,对近臣行杖几乎是从没有过的事。况且赵官家虽说真动手杀人,但是个讲理的,每天把相忍为国挂在嘴边,更没干过这种事了,君不见他连李纲都能忍?——再说杨沂中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这种种原因交杂,御前班直一时愣住,竟无法作答。
“你若不敢动手,出去寻刘晏来。”赵玖冷笑一声,“朕现在说话不好使了么?”
那御前班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片刻迟疑定然给杨沂中招来官家猜忌,当即汗透重衣,脸色煞白地重重叩首。早有年长些的同僚上来捉杨沂中的胳膊,杨沂中甩开,就在满地碎瓷片中恳切地再度拜下:“官家!”
“挨完了滚回去清醒清醒,还想说些混账话,便不必来了!”赵玖冷冷回道,“还有什么事?”
杨沂中只是摇头,而后抬头望他一眼,眼眶竟已红透。“请官家容御前班直出去行杖,——臣不敢扰了官家休息。”
赵玖于盛怒中一时哑然。其人又一叩首,居然转身就走。——就这么犟!这么犟!这“沉鸷”二字评语给他简直浪费!赵官家被他甩在身后,气得脑仁跳痛,简直想把地上这碗捡回来再砸一遍。
2
月白风清,夜色溶溶。
赵官家咳得睡不着觉。
赵玖励精图治,没父兄那些个莺歌燕舞的爱好,偌大一个寝殿空空荡荡,如今两位贵妃也不在,就更是鬼影子都见不着,烛火下空旷得有点凄凉。赵玖咳了一会儿,披衣而起,觉得身上倒是舒爽多了,只是嗓子干痒,又兼手脚酸软,提不起下床的力气。寝殿外间有甲胄轻碰,只一声,随即恢复了寂静,唯有烛火毕剥作响。
赵玖冷冷道:“杨正甫,滚进来。”
一息过后,杨沂中无声地进来,第一件事是给他倒茶,然后跪下,捧着杯盘膝行到他榻前。而赵玖接过来毫无疑虑地一饮而尽,丝毫也不在意这位大权在握的御前统制先前刚被他摔了碗斥出去、大失脸面地在殿外挨了一顿杖子。
“不是说让你回家养伤?”赵玖一气喝完,觉得嗓子好受了点,于是将茶杯放到他双手捧着的茶碟上,既不叫起、也不说放下,语气依然不悦,“你来干什么?”
杨沂中低声道:“官家次日高热不退……”
赵玖默然。
君臣二人在榻前沉默相对良久,反而都有些黯然之态*。杨沂中端跪着,手中杯盘细碎地响了一声,又一声。他终于抬起头,眼里红得要滴血:“官家……”
哭哭哭,又哭。究竟谁说他心机深沉性情酷厉的?他以前有这么爱哭吗?赵玖无奈至极,语气却是软了:“杯子放那,你过来。”
杨沂中依言将杯盘放到矮几上,膝行至官家身前俯首。赵玖道:“将甲卸了,我要验伤。”
啊……啊??杨沂中愕然抬头,出言对答:“官家,御前班直绝不敢欺瞒手软……”
“你卸不卸?”赵玖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数三个数,三,二……”
可怜杨统制从未见过这种手段,被一通软硬逼迫得都懵了,大失方寸,不知怎么真就卸了甲,被命令着背对赵官家而跪。烛火下他一身白色中衣,背上血迹斑斑,赵玖看得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当日殿外行杖,杨沂中一声未出,确实未扰他休息,若非杖子起落到底有些沉闷声响,赵玖几乎听着听着又睡过去。他默然片刻,穿着睡袍下床找金疮药,杨沂中慌道:“官家!臣……”
“衣服解了。”赵玖不耐地道,“你若知道我病没好,就少让我耗点精神。”
如此又一通推拒和交锋不提,杨沂中绝望地解了中衣,将衣服褪到腰际,心知自己这个幸进之名怕是要板上钉钉地刻在史书上了。他背上伤痕骇人,红紫交错,时有干涸血迹,赵玖几乎不知道这药从哪上起,沉默良久,才蘸了药膏在他背上抹开。
“朕下令杀过人,也亲手杀过人。”赵玖缓缓道,“却真没下令杖责过大臣。”
杨沂中道:“是,官家宽仁。”
“这你也能夸。”赵玖失笑,“什么宽仁不宽仁,——大宋没这规矩,真这么干了,诸位相公能先撕了我。也就是对你……”
杨沂中苦笑,低声道:“官家待臣宽仁。”
“正甫,我问你一件事。”赵玖肃然道,“你如实说,再瞒我的话,咱们私下里这份关系算是断了。——你放心,君臣之义还是在的。”
“官家!”杨沂中悚然道,“臣必定知无不……”
“别跟我说这个。”赵玖截断他的话,“我只问你,你一心求死,是想报我的恩呢,还是想偿弑君的罪?”
杨沂中骤然失了声音,从头凉到脚,就想转身下拜。赵玖一抬手拦住他,继续给他抹药。背上痛得牵丝挂缕,杨沂中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颤声道:“官家何出此言?”
“我们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了吧。”赵玖微微苦笑,“我且问你,你不惜背负只手遮天的佞幸骂名,屏退众人、封锁宫门,连贵妃也不许在身前,到底为的是什么?我昏迷中有什么话只能让你听?”
杨沂中按在地上的指尖冰得发颤,背对着赵玖而跪,狠狠咬住唇。赵玖缓缓问:“你怀疑我已经不是我了,可是如此?又或者——下次醒来就不是我了。”
杨沂中低声道:“臣万死。”
“若我回不来了,你不打算让你我中的任一个人出这寝殿。”赵玖平静问,“可对?”
杨沂中还是那句:“臣万死!”
“起来吧。”赵玖喟然而叹,扯了帕子拭干净手,“你这伤须得将养几天,——要是不放心我就算了。”
杨沂中如蒙大赦,却不是因为得到了什么宽恕,而是因为赵玖终于让他转身了。他草草系上衣服,再度跪到御榻前,深切地俯首。
“官家圣明,臣无话可辩。”
“我没要你自辩。”赵玖懒得看他,“当年就说过,若当真不能成事,请你替我了断。这难道不算替我了断?总还能留个身后名,也不枉辛苦……来此世……这些年。”
这是这位官家自落井后七八年,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将“此世”说出来。如此石破天惊之语,杨沂中知道自己不该接话,只是沉默听着。
“总好过后来史书上写,建炎皇帝,少时顽懦,而后奋起,中年以后又渐昏庸。”赵玖自言自语似地说,忽然又一笑,“正甫,朕该谢你。……只是辛苦正甫,死后怕是还要被人戳着脊梁大骂奸臣。”
“现在也骂了,这倒无妨。”杨沂中勉力应道,心里酸涩得厉害,“官家春秋鼎盛,如今病势也见好,何苦出此不祥之言?”
“你忌讳这个,朕却不忌讳。”赵玖摇摇头,“你不愿同我讲,我却不能不与你分说……杨沂中。”
杨沂中微微一愣,肃容下拜:“臣在。”
“朕与你重定一份盟誓。”赵玖沉声道,“真有失了神智那一天,朕许你自专。到那一天……哪怕天下人都戳着你的脊梁,骂你是个弑君犯上、罪在不赦的大大奸臣,朕在九泉下心里却知道,你是为了大宋!是遵照朕的命令行事!”
杨沂中敛容重重顿首,眼底一片湿热:“臣敢不效死!”
“行了。”赵玖挥挥手,恢复了轻松的表情,“不就这么点事?早说出来,我也是要拜托给你的……你说你给自己找这一顿打干什么?”
杨沂中抬头,颇为愧疚地笑笑:“臣让官家劳心了。”
“你最好是就这么点事。”不料赵官家突然又言道,“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我要是自自然然地一命呜呼了呢,既没鬼神占位、也无佛道显灵,你还有什么找死的法子吗?”
当真君心难测,而且这话也实在是浑话,没一句是臣子能接的。可怜杨沂中还没舒坦上片刻,这会儿又心跳如擂鼓,只能垂首向地。“……官家。”
赵玖眯起眼睛:“杨沂中。”
这就是威胁了。这位官家待文臣相公们素来礼让,对帅臣武将也多包容,平时有点脾气倒是都私下里对着他发了。杨沂中熟知这语气,有苦说不出,斟酌了片刻,还是实言相告:“官家,臣前些日子近身侍奉,听您病中昏沉言语……”
赵玖哼笑一声,心说你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没说梦话。
“不是您,是……”杨沂中明显不知如何形容,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另一位官家,似也认得臣。臣实在……”
赵玖蹙眉,情知赵构来了没干什么好事。
“……臣实不知自己怎会做那等事。”杨沂中艰涩道,“国破家亡之仇,臣一刻不敢或忘,至于岳节度忠义,更是天下皆知……官家,臣莫非是个畜生么!”
赵玖扶额长叹……王八蛋完颜构!
这事他还真没法说。他完全不记得杨沂中在历史上有何名声,但观其人惶急之态,估计不是什么好名声。
赵玖前些日子病势昏沉,只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记得仿佛与人争夺这具身体的主权。想来赵构没力气兴风作浪,杨沂中也断不许他作妖,但哪怕来两句“议和进程怎样”或者“杨卿可杀了岳飞”之类的呓语,也够杨沂中受的了。
“正甫,”赵玖拿定主意,便缓言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
杨沂中垂首答道:“眼下自然清楚。”
“等朕死了你也得清楚。”赵玖不客气地道,“你出身名门,自幼丹心,是我大宋御前统制官、提举皇城司,一生昭昭、忠耿为国,为何会变呢?我死了,你杨统制就不是杨统制了吗?”
杨沂中艰难地道:“可是另一位官家……”
赵玖说:“狗屁的另一位官家!”
杨沂中一愣:“……是!”
“正甫,朕也许你一个承诺。”赵玖乍一提声就觉得嗓子不舒服,又咳了两声,才道,“朕尽量不走在你前面……咳……要是不幸没做到,朕死之前若觉得你似有不臣之心、不义之举,就带你走,必不使你家堕了世代清名,可好?”
古往今来也没有谁家天子跟臣下立这种惊世骇俗的约定,但杨沂中大约是被这位官家惊世骇俗得麻木了,竟然真就严肃地想了想:“是!”
“可放心了?”赵玖说,疲乏地在榻上躺下,“再给我倒杯茶,回家歇着去吧。我看你都疼。”
杨沂中连忙起身给他倒茶,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服侍赵官家喝了,到底还是不愿走,眼巴巴地看着他:“官家,臣还是……”
“不放心?”赵玖抬眼看他一眼,忽然从榻上翻身坐起,作势要穿外衣,“走走,朕上你家养病去,让你能盯着朕。相公们若求见,就说杨统制下值不放心皇帝,将朕虏走了……”
“臣这就走!”杨沂中连忙道,打断赵官家越来越荒唐的满嘴胡说八道,“臣这就走。”
【飞玖】天情见闻录 1
乾元飞x坤泽玖
原作向
两个人的三角恋
0
这个身体是个坤泽。
如果赵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这样的设定,那他一定会选择在爬出井的第一刻就跳回去,或者干脆直接淹死在井里。
在杨沂中注视着地板,语气平平地给他科普了一番“阴中有阴,阳中有阳。阴阳之变,其在人者,则乾元为阳,坤泽为阴”的道理之后,像木雕一般面无表情了许久的赵官家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这阴阴阳阳的朕听不懂,总而言之,朕是坤泽,而坤泽可以生孩子?”
杨沂中沉默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赵玖的总结太过直白,但最终还是点头,“好教官家知道,大抵如此。”
赵玖像被这句话打了一拳似的,身子...
乾元飞x坤泽玖
原作向
两个人的三角恋
0
这个身体是个坤泽。
如果赵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这样的设定,那他一定会选择在爬出井的第一刻就跳回去,或者干脆直接淹死在井里。
在杨沂中注视着地板,语气平平地给他科普了一番“阴中有阴,阳中有阳。阴阳之变,其在人者,则乾元为阳,坤泽为阴”的道理之后,像木雕一般面无表情了许久的赵官家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这阴阴阳阳的朕听不懂,总而言之,朕是坤泽,而坤泽可以生孩子?”
杨沂中沉默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赵玖的总结太过直白,但最终还是点头,“好教官家知道,大抵如此。”
赵玖像被这句话打了一拳似的,身子晃了晃,就哐一声倒进了被子里。
他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闷死。
要知道,他只不过是好心好意想帮个老道士救狗,就穿越到赵构身上帮他收拾烂摊子,这已经很让人崩溃了。现在好不容易适应了一点,对如何当这个官家稍稍微有了点心得,就突如其来地迎来了第一次信期,然后猝不及防被告知了坤泽身份。
太上老君也好,道祖也罢,讲讲道理好吗!赵玖现在真的很想对让他穿到这里的不知哪位神佛大喊一句——
他是个直男啊!!!
总之冷静下来之后,或者说惊恐的近侍们把试图闷死自己的赵官家强行从被子里挖出来之后,赵官家还是努力听了听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的。
自古以来,继承大统,乾元为先,中庸次之,坤泽最末。这也意味着,作为坤泽的赵构能够上位,完全是个意外。
他早早地被许给了梅花韩氏,然后幸运地在靖康之变之前,就已经被接亲到韩氏家中,择吉日就成亲。
所以当其他赵氏血脉全都跟着二圣北狩去了,赵构这个独苗苗才能幸存,然后又恰好因为之前的动荡还没成亲,能算是赵家的人,所以被大臣们迎到了商丘,半推半就地登基了。
“所以说这人的成就,既要讲究一个锥处囊中,脱颖而出,也要讲究一个时也运也的。”赵玖如是点评。
其实他也不是非得吐槽,主要是如果不吐槽,他就要被这个看似和他穿越前的世界完全一样,而实则迥异的世界折磨疯了。
周围的近侍一如既往咽下对官家话语的困惑,杨沂中则熟练地装作没听到,继续讲解。
简而言之,坤泽登基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先例。坤泽皇帝大多每月至少要召一个人侍寝,这样皇嗣的另一位血亲就难以确定,进而防止外戚干政。而按本朝重文轻武的传统,能成为坤泽皇帝入幕之宾的,有且仅有文官大臣。
赵玖听完,一时之间居然陷入了沉默。没办法,能吐槽的地方太多,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最终,他选择逃避这个他暂时无法直视的问题,选择问点实际的,“朕这两日因为……”赵玖暂停了一下,因为现在的他实在没法保持平静地说出信期这两个字,所以只是含糊带过了,“朝中情况如何了?”
“好教官家知道,李纲李相公早些时候派人来了一次,说是一切基本正常。”杨沂中俯首回复。
“好。”赵玖翻身下床,“喝了药之后朕觉得好多了,现在战事危急,朕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正甫,去和李相公说一声,朕等下就去朝会”
不管这乾元坤泽到底是什么,反正火烧眉毛的事多了去了,完颜兀术带着几万人追着他到处跑不用担心吗?刘光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到,可不可靠?下葵城张俊那边到底怎么处理?
总之,赵玖选择去做点别的事情。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1
“大哥,这几天就像梦一样。”
张宪打马靠近岳飞,语气近乎感慨,“十天前,如果有人告诉我,官家会亲自来鄢陵城,带着我们打败金人十几个猛安,我肯定叫他回去醒醒酒。”
正如张宪所说,昨天那场仗可谓是宋金交战以来最大的胜利。赵官家带着他的金吾纛旓上了战场,不仅解了韩世忠之困。甚至都要从容还于旧都了。
这样的胜利,十几天前在鄢陵城中被杜充限制不许出战的他们,怎么敢想象?
“而且,我听说官家对大哥很是信重。”张宪压低了声音,“官家今天向北去东京,不就是大哥昨晚出的主意吗?”
“哪有这回事。”岳飞失笑,“昨晚的会议我年龄最小,资历最浅,官位最轻,也就是说了说自己的看法而已,最终官家还是听了韩太尉和林学士的建议才做决定的。”
“可官家看重大哥也是事实。”张宪不以为意,“不然为什么让李逵统领来找大哥,而不是找王彦那厮。前天李统制找到大哥,说是南阳来了天使,让大哥过去的时候,可真吓了一跳。”
这倒确实,思及这短短两天前后心情变化,即是是性格沉鸷如岳飞,也是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
且说那天李逵匆匆打马而来,找到岳飞时,他正和马皋及其夫人一丈青在他的中军大帐内商量。
“虽说都知道这样等下去就是在等死,可前几天我们也去哭谏过了,杜副留守摆明了就是不许出兵,我们又能怎么办。”马皋忧心忡忡。
岳飞叹了口气。他已经隐约猜到杜充已经和金军主帅完颜挞懒达成了某种默契,双方都不出兵,看似是完全没损失,皆大欢喜。
可他更知道,金人四太子完颜兀术还带着兵围着南阳和襄阳,只要这边韩世忠和东京留守司的军队一直被拖住,那南阳行在那边迟早是要顶不住的。
这种情况,唯有尽快出兵,破解鄢陵困局,才能分出兵力解南阳之围。否则一旦官家被俘或者是身死,亡国灭种之危近在眼前。
这样的想象让人不寒而栗,岳飞思考片刻,问了个问题,“他儿子杜岩的下落有说法了吗?”
“这就是今天找五郎的原因了。”马夫人压低声音,“刚打听到的消息,有个桑仲军里的熟人告诉我,几天前他亲眼看见杜岩夜里骑马出了城,往蔡州方向去了。”
“蔡州?”消息突然,马皋的声音有点大,引起两人侧目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放低了音量,“他是准备绕路去南阳?这么说……”
“距离他失踪也有几日了,如果是去南阳,那算算时间,说不定已经到了。”马夫人小声补充,“但就怕他是临战畏惧,直接跑了。”
马皋摇摇头,“我和杜岩接触不多,但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哭谏那次,他还帮我们说话,劝杜充出兵。”
岳飞也点点头,赞同了马皋的说法,但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一丝放松。因为他思来想去,就算南阳行在那边知道了,并且当机立断决定换人,现在似乎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是替换的官员大家都不服,引起兵变,那更是得不偿失。
可如果不换杜充,行在那边就算发一两道旨意严厉斥责,可看这几日金人也这么“默契”地不出兵,说不定杜充已经和完颜挞懒达成了什么协议,旨意会被无视或者敷衍过去也说不定。
如果能有一两名比杜充官阶还高的大员愿意到此,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可这个念头刚冒上来,岳飞就忍不住摇摇头,流露一丝苦笑,自靖康之变以来,除了他的恩相宗泽,又有哪位大员愿意到离战场这么近的地方呢?
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无人出声。就在这时,门外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岳镇抚!”李逵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南阳来人了!说是有旨意要给你!”
岳飞早在听到马蹄声时就已经警惕地站起身向外走去,闻言便直接翻身上马,同时询问,“来的是谁?现在在哪?”
“我安排到了我的中军大帐里。”李逵自是个精细人,为避免耽误时间,先回答了地点,等岳飞打马跟上,才细细解释,“来人自称是御前中书舍人范宗尹和内侍省压班冯益,来鄢陵宣旨的。”
“身份可靠吗?”岳飞追问。
“不敢百分百保证,但十有八九是真的。”李逵解释,“骑兵都是一人多马,而且他们来了也不立刻进城,反而是在城边先洗脸更衣,说是怕堕了天家威风。这死要面子的做派,金人还得再过个百八十年来模仿得来。况且,那两百骑兵已经进了我的大营,万一不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岳飞点点头,认同了这名从张荣手下投到自己这的统领官的解释。和五大三粗的外表不同,李逵做事非常细心,所以在岳飞这得了重用。
可想到来者官职不过是中书舍人和内侍省押班,岳飞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若只是为了宣旨,来人的官职的确已经足够体现南阳那边对此事的重视了,可杜充毕竟是副留守,在东京留守司官职也是仅次于宗泽的,天使的官阶未必就能强压杜充执行。
届时,自己该如何处理?如何在尽可能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劝解杜充?岳飞皱起了眉头,而接下来的念头更是让他深吸了一口气——万一,按他们之前猜测,杜充真的秘密和金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而天使的到来让杜充恼羞成怒,干脆直接绑了天使交给金人,那又该如何处置?
思绪翻涌间,已至辕门,岳飞翻身下马,带着身后数十亲卫快步走向中军帐。可到了账前,站在外面守门的熟悉面孔却让他大吃一惊,乃至步伐都停了一瞬。
那是他曾经在南京元帅府见过的刘晏。
停滞的步子再次迈出,速度比之前更快,岳飞脑内的思绪也是飞速流转。刘晏已是赤心队首领,御前班直副都统,那如果守门的都是他,那大帐中坐着的——
岳飞几乎不敢继续往下想,那个念头太过惊悚以至于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即使不是他想的那个答案,来者也一定不只是中书舍人,官阶一定更高,南阳一定那边比想象的更重视此事!那说不定局面还有回转的可能!
自从来到鄢陵城,岳飞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些许激动,步伐更是再次提速,甚至让后面的亲卫不得不小跑几步才能追上。
岳飞快步走入帐中,满怀期待甚至有点忐忑望向案后之人——那是一张年轻到有点过分的面孔。
岳飞认得这个人,哪怕只是曾经远远看到过寥寥数次而已。
他毫不迟疑地俯首下拜。
“官家。”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一个梦中梦,开始的时候如同所有梦境那样荒谬绝伦,但当做梦的时候,大脑总会无视违背逻辑的谬误,坚信那就是现实生活。接着你突然惊醒,躺在自己的床上,熟悉的天花板出现在你眼前。你慢慢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安排,你会完全不理解大脑为什么相信之前的梦是真实的。然后你翻身下床,打算去洗漱,直到脚下的地板再次开始移动,窗外出现了无法理解的事物,才怀疑自己其实并没有醒过来。
然后你猛然睁开眼睛,这次才是真的醒了,一瞬间意识到所谓真实,究竟为何物。
就像岳飞在账中表面冷静地与天子对答,给出此仗必胜的承诺,引兵护送天子入城。岳飞以为自己很冷静,像往常一样尽最大可能性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但当天子站在阳光底下,询问他能否把全军所有统制官以上的人物都召到城中相见。他下意识抬眼想要回复,却被天子身侧的阳光晃了一下,等下一瞬眼睛适应的时候,他似乎才第一次醒过来。
有那么一刹那,岳飞不知道身在何处,自己在干什么,他刚刚的思考似乎全然难以理解——天子来到了鄢陵城,找到了他,然后对答间就给予了他此间最大的权利——这难道不像做梦一样吗?
但天子仍然站在眼前,温和而坚定地注视着他,等待这他的答复。
“能,而且非我不可。”他自动地给出了答复,几乎全凭本能维持着自己冷静专业的姿态。
他在众人形形色色的反应中,花费了不短的时间,终于还是把所有人都召集齐全,带到了堂中。接下来天子垂询,众人表明决心,似乎就是顺理成章。而岳飞则是在天子的点名询问中,尽力把细细阐明胜机,然后天子打断了他,拿起了斧头。
根本没有人能反应过来,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
光线仍平静地穿过窗棂,洒在堂内的青石地板,俯视着溅落一地的血液。
最开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仍在说着什么,县衙里嘈杂不已。当那把斧头斩断衙署焚香燃烧升腾出的轻烟,继而斩断某人的脖子,屋内才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血液滴落的滴答声,应和着众人飞速加快的心跳声响起。
而这时,岳飞的大脑真正进入状态,运转之快几乎让人头晕。
这一次他才算是真的醒了,因为这些事太过离奇,就算是他最荒诞的梦里,也不可能梦见这样的事。
因为梦境无论如何也要基于某种逻辑,哪怕是最怪诞的逻辑。
而现实就是,天子拿过刘晏身上的斧头,就这么亲手砍断了对方的脖子。血溅明堂,震慑了各怀心思的东京留守司众人。然后天子把军务一应交付于他,许他一言而决的专断权力。
只有现实,才会这样不需要讲逻辑。
之后的事情,比起天子亲手砍了杜充来说,似乎都不值一提。因为他明白,在天子借着某人的脑袋威慑了所有人之后,此战便十有八九能够胜利了。
而就在骑马布置军略的路上,跟在一旁的李逵突然感叹了一句,“太吓人了,不是一直说官家登基之后就只会往南边跑吗?但这次亲眼一见,看起来是个好汉啊。”
岳飞因其大逆不道之语而看了他一眼。而李逵立刻正色详询,“岳镇抚,这次出兵,需要我做什么?”
岳飞心思一动。
刚刚他和赵官家的保证的确不是假的,他是真相信这一仗可以打赢,但既然天子以信任相托,那他只有以毫无疑问的大胜才能作为回报。这样一来,怎么安排兵力,如何出击,自然就是最大的问题。
“李统领,这事还真得你去干,而且非你不可。”岳飞眯起眼睛。
李逵立刻回答,“岳镇抚只管说,官家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哪怕是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岳飞思考了一小会,跟李逵安排了做内应的一应事宜。
完颜挞懒的懦弱和懈怠一如预料,战场形势完全没有脱离岳飞的之前假设的情况。但当天子与金吾纛旓一起出现的时候,随着周围士兵骤然高昂的呼喊厮杀声,岳飞的内心突然出现了一丝波澜
要知道,即使刚刚面对着金人数个猛安的生凿硬穿,他都一如既往地冷静。但此刻,和身边所有人一样,他也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激动。
毕竟,那可是一位姓赵的天子。
不是说岳飞不相信赵玖,而是按照他的妥帖性格,从一开始制定了让天子以身涉险,亲自加入战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一定会思考如果官家没来,那时该如何应对了。
因为在他内心的某个角落,一直记得他的恩相宗泽对官家的评价。
“这位赵官家内里之不堪,并不比他父兄好上几分。只是此人极善作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表面上体体面面,内里却懦弱不堪,善变无端。”那时候,宗泽就是这样一面冷笑,一面对弃了两河布置一意孤行南逃的赵官家下了考语。
而当岳飞小心提醒隔墙有耳的时候,宗泽则是对着他反复叹气,“鹏举,我老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你一定要记住今天我说的。务必小心官家的善变和懦弱。”
天子可能会在你最信任他的时候,在背后捅你一刀。
这是宗泽的言下之意,即使是宗泽,也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但岳飞知道他的意思。
所以,即使是知道天子带着数百骑兵来鄢陵城夺权,也亲眼看见了天子砍下了杜充的脑袋,岳飞对天子的勇气和气概信了九分,但内心的某一处角落,仍然抱有一分怀疑。
毕竟,在相当安全的城内杀个文官,和亲自带兵上战场,那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而赵宋一脉的嫡系苗裔,也就当年黄袍加身的那位太祖,有这个勇气。
而当官家真的带着金吾纛旓来到战场,甚至直接入了岳飞阵中的时候,岳飞直接就把恩相的叮嘱扔到爪哇国去了。
现在在岳飞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和昨天那个冷静自持,说话间便亲手斩杀高阶文官的天子又不太一样了。该怎么形容?或许这么说最恰当,那就是岳飞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天子真的是一位年轻的坤泽。
当然,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想这件事似乎非常奇怪。可在官家渡河而来,又下令拆桥的那一刻,岳飞就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这场仗一定会赢了,那似乎片刻的心思浮动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刚刚策马而上升的体温,总之当天子来到岳飞身边时,在战场的血腥味和黄土中,岳飞闻到了安静而柔和的暗香。
这样羸弱的气味瞬间就被更加刺鼻的味道淹没了,而五感都非常敏感超出一般乾元的岳飞,相当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也到此为止了。这样策马而立的距离就是他能够离天子最近的位置了,而片刻的遐思就已经是岳飞给自己最大的放任了。
他收回心神,向天子问安,在得到许可后转身去稍远的位置,专心指挥战局。随着越来越多的回报,他对局势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而新的犹豫也浮现了出来。
要不要请求官家移动龙纛,向着完颜挞懒将台的方向发起总攻?岳飞悄悄看了一眼就在身后几十步位置的官家。
说实话,他已经对现在的胜局非常满意了,甚至可以说,这已经是宋金两国交战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了。虽然他相当确信让天子前驱就可以聚集周围乱战的兵团,发起总攻,说不定真能歼灭完颜挞懒那剩余的十几个猛安,但天子又会怎么想?他一个小小的镇抚使,能够得到天子信赖指挥战斗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像这样近乎于“指挥”天子行动的事情,天子真的会同意吗?
可想到昨天天子入城以来对自己的信任,以及对方似乎非常善于倾听意见的态度,岳飞衡量了一会,最终还是咬牙决定要像天子提出建议。
然后他就刚好看到了天子正在把泪流满面的韩世忠扶起来。
岳飞叹了口气,又转了回去重新指挥战斗。他的决心可还没坚定到即使打断这种君臣相得的时刻,也要去提总攻建议。
但在某种情绪的推动下,他还是把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身后两人的对话上。岳飞一开始还不太明白这种浮在心口刺在喉间的古怪情绪是什么,不过聪慧如他,很快就理解了——这是嫉妒。
换谁能不嫉妒呢?自古以来,功高莫过于救主,但又有谁听说天子亲自救臣子的呢?更何况救的还是文武分制制度下,地位底下的武将。
虽然岳飞的理智告诉他,官家来救的当然是有自己的计算和考量,毕竟那可是韩世忠——被官家誉为“腰胆”,宋金两国间都隐隐承认的天下第一大将。
这样的人物,官家若不救,他的皇位可能都不稳固了,这个流亡中的赵宋小朝廷可能都要灭亡。
但他还是很难按下自己的嫉妒。
天子知遇之恩要以命相报,那天子的救命之恩又该如何回馈?岳飞不知道韩世忠的答案,现在的他没有资格给出自己的答案。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战场上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幸好,下一刻,这些怪异的思绪被官家和韩世忠的对话打断了。
韩世忠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岳飞犹豫半天才能下定决心提出的总攻建议,而官家也全无迟疑地同意了。
岳飞勒马过去,驻马聆听但一言不发,只是在心理下定了某种决心。
有朝一日,他也要像韩世忠那样,得到官家全无保留的信任。
[玖曲]难破船
发病迫害端端,搞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ABO
-
天子直入卧房这等事,摊到谁身上都要手足无措。想当初曲端还笑话过张俊,任他女婿吹得天花乱坠,也改不了张伯英被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官家牵着鼻子走的事实。可当小黄门的通报传到门口,曲端也一时惶惶,只恨身体乏力,光坐起来就头昏眼花,还没下地,赵官家的尊驾已至眼前。
年轻的天子行事利落,命侍人关上门,踱步到房中站住,朗声道:“榻上的曲卿,听得见吗?听得见就不要起来了,朕就在这里和你说几句话。”
“臣听得见。”曲端咬牙说,将锦被往身上一裹,就坐到榻上,硬是没有躺回去。
赵官家便在与榻上有一段距离处停住,拣个椅子安然地坐下,说:“你的情况,朕委实不...
发病迫害端端,搞点雷霆雨露俱是君恩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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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直入卧房这等事,摊到谁身上都要手足无措。想当初曲端还笑话过张俊,任他女婿吹得天花乱坠,也改不了张伯英被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官家牵着鼻子走的事实。可当小黄门的通报传到门口,曲端也一时惶惶,只恨身体乏力,光坐起来就头昏眼花,还没下地,赵官家的尊驾已至眼前。
年轻的天子行事利落,命侍人关上门,踱步到房中站住,朗声道:“榻上的曲卿,听得见吗?听得见就不要起来了,朕就在这里和你说几句话。”
“臣听得见。”曲端咬牙说,将锦被往身上一裹,就坐到榻上,硬是没有躺回去。
赵官家便在与榻上有一段距离处停住,拣个椅子安然地坐下,说:“你的情况,朕委实不知,这些天确有些欠考虑了。”
曲端拎着自己的脑袋上京,一路上根本无心挂念别的,谁料在文德殿挨罢鞭子竟然得释。人既活着,就得应付眼前的琐碎事,其中顶烦的一桩便是他的信期。曲端独身被提溜过来,身旁一个贴心人也无,本就难忍。好容易安顿了,家眷却还在路上,解不了近渴。就这么硬熬了两个多月,又被赵官家塞进满是乾元的御前班直中充作近卫。一来二去,终是被激得发作,不得已告了假。
因为他在关中做下的混账事,平日做人也欠缺,半个御营都冷眼旁观,也没谁想着提醒一下赵官家的。加之御前第一伶俐体贴人杨沂中受命在外,还真让曲端梗着脖子挺了数日。他自当是杀威棒,不肯跌了面子,殊不知赵官家乃是顺手将他点到身旁,却不曾要刻意磋磨。
赵官家摘下幞头放在怀里,整理发巾的角,接着道:“……曲卿有此一遭,是朕失察。朕听说你现下身边无人,既是朕的过失,便该由朕还上。曲卿觉得呢?”
曲端在帐中瞠目结舌,那厢赵官家还在继续:“卿若有中意的,自寻便是,若是御营中人朕也绝不干涉……只是还得人家同意才好……”
有官家在此,谁还管什么鸟御营?何况他早已和几个朝夕共处的御营统制两相看厌,此时哪里拉得下脸皮。曲端闻言先是一阵狂喜,再怎么说,能做出这般提议,多少说明赵官家并未对他厌恶至极。他又不是什么矫情人,怎会推拒皇帝的好意,自然顺着赵官家的话向帐外行礼答道:“臣不胜惶恐,愿求官家垂怜。”末了,声音低下去一截,到底还是想不通,皇帝怎么会屈就他来着。
赵官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曲端此时忽然想起一处要命的过错,忙不迭转身去藏。转眼赵官家已经到了跟前,他今日穿着常服,一身雪青的衣裳,映着如玉的脸庞,打起帘子来活像东京城中的浮浪子弟。赵玖向帐中望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愿便罢了,朕又不是逼你,如何现在扭扭捏捏?”
曲端没想到官家来得这么快,拥着被愣在榻上一角,像被笼头套住的野马,平日滔天的气焰半点也不见了。他连忙转过身,垂首相对,将藏在背后的东西双手奉上,吞吞吐吐地说:“非是扭捏,乃是……臣万死!”
那是一柄短刀。曲端将手往上托了托,他里衣的带子没系,敞开披在两边,随动作露出中间的结实胸膛。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胸前都是汗,不停地淌进遮住胯骨的锦被里。若有什么比与天子同床更吓人的,就是与天子同床时还带着武器了。虽是赵官家闯入他卧房,但此时手持利刃,总有些说不清楚,就是治罪也没什么可申辩的。
赵官家从满头冷汗的曲端手中接过刀,打量一眼。刀鞘是牛皮所制,刻着精细花纹,被摩擦得光洁油润,一望即知是曲端的贴身之物。他心下了然,把玩了一阵,笑着说:“卿为御营都统,自家放些刀剑算什么过错。何况是朕硬闯进来的,哪能以此治你的罪。”
难得见曲端这幅神态,赵玖准备放下刀的手稍稍顿住,一念之下转而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脸,促狭道:“卿且安心,朕没带起居郎过来。”说罢,将刀放回到曲端枕边。
曲端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呐呐地谢了恩。赵官家口下留情了,这时候贴身带着刀,哪是什么武人的职责使然呢,他是撑不下去了。
赵官家已经干脆地登上榻来,解了外衣随手甩向一边。这动作放在别人身上显得粗野,由年华正好的天子做来却颇具倜傥意味。他挤到曲端身前,掀开遮挡的被子,有些惊讶地“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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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叁:42572100
❀市搜 红尘白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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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一觉醒来突然发现九曲就是我一直想吃的那款君x臣,之前怎么就灯下黑了呢!
哨向脑洞——决战尧山
(与纸巾太太的联合脑洞,配图也是纸巾太太的)
(如果发现哨向设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显然是我在改编并且乱编)
设定:向导赵玖在吴玠败退之际率军下山,整片尧山战场上的宋军哨兵都能感受到来自天子的赐福。但赵玖自身也进入娄室攻击范围之内,并且被其定位。
黑鬃雄狮显然已经因为衰老病痛变得懒散昏聩。它整日趴在完颜娄室脚下打瞌睡,发出一阵阵含混低沉的喉音。它太老了,似乎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躺在向阳地睡觉,连绵的雨水让它很不满,深黑色的鬃毛堆叠在一起,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枯萎气息。
甚至完颜娄室也几乎不带它出战了,任由它赖在干燥的帐篷里寐憩。上次听到西路军的精神头领昂首咆哮是什么时候的事?怕是活女也......
(与纸巾太太的联合脑洞,配图也是纸巾太太的)
(如果发现哨向设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显然是我在改编并且乱编)
设定:向导赵玖在吴玠败退之际率军下山,整片尧山战场上的宋军哨兵都能感受到来自天子的赐福。但赵玖自身也进入娄室攻击范围之内,并且被其定位。
黑鬃雄狮显然已经因为衰老病痛变得懒散昏聩。它整日趴在完颜娄室脚下打瞌睡,发出一阵阵含混低沉的喉音。它太老了,似乎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躺在向阳地睡觉,连绵的雨水让它很不满,深黑色的鬃毛堆叠在一起,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枯萎气息。
甚至完颜娄室也几乎不带它出战了,任由它赖在干燥的帐篷里寐憩。上次听到西路军的精神头领昂首咆哮是什么时候的事?怕是活女也快忘记了。
而这一刻它终于咆哮而起,朝着所有人眼睛望去的方向。它的暗沉的鬃毛被鲜血洗刷,断齿被碎骨挫净,这是一头瞳孔中燃烧着炭火的凶神,被赵玖掀起精神波动从昏睡中唤醒,现在,围猎开始了。
!
吴玠的狐狸被甩在身后,杨沂中的猎犬一个回合就败在狮牙之下。全副披挂的天子面无表情,但他肩上的狸花猫脊背向后弓到极限,全身炸毛,发出威胁的长嘶。
现在没有任何精神体挡在它与黑狮之间了。
如果从感官描述,大概类似于无麻醉的开颅手术,或者高频率噪音攻击。但是作为穿越者,赵玖在锥骨之痛中跳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个某乎提问的形状:“首次PVP就匹配到国服前三是什么体验?”
他感到口鼻中有热流涌出,他听到四周宋军精神体狼嗥鹤唳,他看到黑狮獠牙大张,能把整只狸花囫囵吞下。他把所有力量倾注向黑狮背后——虎啸声中,韩世忠的精神体飞扑而至,咬穿黑狮的咽喉把它掼在地上!
破骄虏【李世民x尉迟恭】
是谁又来舞雷了是我啊
纯的🚗,很ooc,被雷不关我的事哦
将军额头抵着手背往后睨了一眼还在和他被折腾着的那处地方做斗争的秦王殿下,看着他满头大汗地紧蹙着眉头咬着薄唇,军账外灯光黯黑,夜色晕得他的殿下英气的面部轮廓模糊了些,只那双璨若辰星的眸在这昏月下闪亮亮地对上他的目光。
“敬德……”李世民靠近了些,蹭着他的肩颈闷闷道
是谁又来舞雷了是我啊
纯的🚗,很ooc,被雷不关我的事哦
将军额头抵着手背往后睨了一眼还在和他被折腾着的那处地方做斗争的秦王殿下,看着他满头大汗地紧蹙着眉头咬着薄唇,军账外灯光黯黑,夜色晕得他的殿下英气的面部轮廓模糊了些,只那双璨若辰星的眸在这昏月下闪亮亮地对上他的目光。
“敬德……”李世民靠近了些,蹭着他的肩颈闷闷道
【凤翅】伤疤
预警:一款特别假特别假的凤翅。
有车,暗黑凤慎入,ooc属于我。
尉迟恭身上的伤疤又多了几道。
那一道道结痂的疤痕狭长狰狞,像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蜈蚣攀爬在健硕的身躯上,让人望之生畏。横斜的血痂好似从未脱落一般,永远在即将脱落之前又被新的槊尖挑破,在快要愈合之前又被新的箭矢刺伤。对于这满身的伤痕,尉迟恭却不以为意,反而将它们视为赫赫战功刻下的证明,以及为李世民出生入死烙下的印记。
李世民曾无数次给他包扎过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便这本不该劳烦秦王殿下亲自动手,而在他咬紧牙关却疼得忍不住蹙眉的每一次,他都能看见李世民关切的目光里流淌而过的心疼。于是尉迟恭便觉得别说为他遍体鳞伤,就算...
预警:一款特别假特别假的凤翅。
有车,暗黑凤慎入,ooc属于我。
尉迟恭身上的伤疤又多了几道。
那一道道结痂的疤痕狭长狰狞,像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蜈蚣攀爬在健硕的身躯上,让人望之生畏。横斜的血痂好似从未脱落一般,永远在即将脱落之前又被新的槊尖挑破,在快要愈合之前又被新的箭矢刺伤。对于这满身的伤痕,尉迟恭却不以为意,反而将它们视为赫赫战功刻下的证明,以及为李世民出生入死烙下的印记。
李世民曾无数次给他包扎过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便这本不该劳烦秦王殿下亲自动手,而在他咬紧牙关却疼得忍不住蹙眉的每一次,他都能看见李世民关切的目光里流淌而过的心疼。于是尉迟恭便觉得别说为他遍体鳞伤,就算是为他赴汤蹈火,他也会在所不辞。
李世民常说他是天授的救星,秦王弯弯的眉眼好似昨夜遗落的新月,他的每一次赞许,每一次肯定,都如此蛊惑人心,久而久之尉迟恭不由得也坚信自己就是上天派来保护李世民的救星。李世民的爱将众多,却只有他能屡屡救他于危难之间,从榆窠打猎时横枪刺落单雄信,到临洺之战时率壮士击退刘黑闼,再到玄武门前跃马呵斥并射杀齐王李元吉,在每一回李世民身陷险境之时,尉迟恭都能及时出现,奋不顾身地舍命相护。
可是就算是天授的救星也是血肉之躯,每一次的奋不顾身,每一次的舍命相护,都会在他的身上留下新的伤痕。它们交错缠绕,肆意横斜,好像结实强壮的身躯之上已经快没有一寸完肤。秦王在无数个夜里,也曾解开过他的亵衣,微凉的指尖抚摸过那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漆黑的夜色压过了他眼底的神色,但是玉石之声,洋洋盈耳,他好像把东风吹进了他的耳畔。李世民会不止一遍地问他还疼吗,他永远都会毫不犹豫地摇头,虽然他的伤口从未彻底愈合,但是秦王如梦似幻的声音宛若天籁,好似真的能抚平一切伤痛。
但是秦王不曾相伴的另外无数个夜里,每一道伤疤竟然都会生出细细痒痒的疼来,像千万只无法餍足的蝼蚁在啃噬他的肉体。他盯着雪白的帐顶屏息凝神,仔细分辨着全身上下难耐的细痒,而指尖却随着感觉搜寻到了最疼的一处。——那是他在美良川时,李世民给他的一箭,虽然错开了致命要害,但是那支霸道的羽箭仍然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血肉里,剧烈的疼痛一度夺去了他的感官。
可是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伤了啊……睡意终于压过了磨人的细痒,在坠入梦境的刹那,他又恍然觉得那这些疼痛并不真切,反而像流年翻作的幻觉。
“敬德。”
对于远逝的光阴,很多记忆早就模糊,只有秦王俯身而下看向他的目光是真的,贴在他耳边一遍遍亲热的低唤是真的。还有他万军阵前无数次的转身,无数次的回眸,天地金戈,倏忽不见,他只独独落在李世民一人的眼里。那句“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纵使流年逝水,也音犹在耳。
可惜,后来他才明白,比起千军万马和刀山剑林,更可怕的是反复无常的叵测人心。天下一统,四海一家,尉迟恭脱下了为他冲锋陷阵的戎装,遍体的伤痕便被一袭朝服轻轻盖去,逐渐淡忘出天子的视野。于是,在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里,无需百万之众,只要执政数人的三言两语,他就能被李世民调离长安;只要李道宗一人的流血双目,他就能被李世民冷言警告;甚至只要一道莫须有的谋反诬告,他就能被李世民质问怀疑。
终于,积攒已久的失望汹涌而来,将他仅存的理智悉数吞噬。他勃然大怒地对李世民承认谋反,并暴力地扯开枷锁一般的朝服,将那一道道天子或许早就忘却的伤疤再一次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如记忆中的修长,久违地再次抚摸过他身上的疤痕,尉迟恭愣怔地看到,泪水竟然从那双他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簌簌落下。世人皆说天子至圣至明,至情至性,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天子为自己流泪。于是他惶恐而又僭越地伸出手,想要替天子擦去眼泪,却被李世民用力地一把握住,那双流泪的眼眸望向他,好似抛去了万里的山川,只独独装下了他一人。
天子柔声启口,正是因为不怀疑卿,所以才会将谋反当面相告。
话落便借着手上的余力,将他裸露在料峭春寒里的上身轻轻揽入怀中,他满身的伤疤紧紧贴在李世民鲜红似血的绯袍上,却像汲取了养料一般,久违的细痒开始疯狂生长。尉迟恭满腔的怒火还是被李世民的眼泪轻而易举地掐灭了,又鬼使神差地纵容着他得寸进尺,在天子雨点般的吻落下时,他已然又落进了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天子的手指好像格外喜欢他身上累累的伤痕,指尖一遍遍地游走而过,像技艺高超的琴师在肆意摆弄着琴弦,轻拢慢捻,游刃有余。这与尉迟恭记忆之中的承欢并无差别,可是在他尚且安享天子拨弄着他的脊背之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伴随着汩汩的鲜血,从他的指尖骤然流淌而出。天子的指尖像槊尖,像箭矢,将每一根琴弦都狠狠地挑起,被揭起的血痂之后,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彻骨的疼痛之后,那些错乱的记忆碎片竟然重新拼接起来,还原成一个令尉迟恭无法接受的真相,他想回首亲眼去验证这一切时,却被天子一把按住了脖颈,将他的头紧紧地压在玉枕上,丝毫动弹不得。
他再也看不清李世民的神情,就像在曾经无数个黑夜里。
“无风不起浪。”天子俯下身,噙着淡笑的微凉薄唇贴过他的耳畔,玉石之声,洋洋入耳,“不要再有下次了。”
“所以……天下既定,兵戈已止……”
尉迟恭忽然觉得那些鸟尽弓藏的质问已经毫无意义,于是他颤抖而破碎的声音突兀地止住,再次启口时喉间只剩一片苦涩,“陛下可还记得,您说臣是天赐的救星吗?”
“当然记得。”他掌中的鲜血已经将尉迟恭的脖颈捂得湿热,“可是,救朕是卿的本分……”
天子轻笑起来,将东风送入了他的耳畔,“就算为朕而死,也是卿的荣幸。”
于是,尉迟恭绝望地闭上了眼,在满身被剥落的血痂之中。
END
贴一下史料:
《资治通鉴·唐纪十一》:上尝谓敬德曰:“人或言卿反,何也?”对曰:“臣反是实!臣从陛下征伐四方,身经百战,今之存者,皆锋镝之馀也。天下已定,乃更疑臣反乎!”因解衣投地,出其瘢痍。上为之流涕,曰:“卿复服,朕不疑卿,故语卿,何更恨邪!”
【凤翅】看马
预警:敲黑板,是凤1!有一笔带过的车,隐藏着一些凤all。
尉迟恭回来的时候,大伙儿已经围坐在篝火旁一起用膳了,他的目光从来吝啬于在别人身上多作停留,几乎是直直望向了端坐正中央的李世民。但是这一回,他不得不将目光往他的身侧挪开几寸。——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坐在他的左右两侧,并且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容不下多余的人。
于是尉迟恭止住了脚步,像一根木桩一样伫立在广袤的原野上。
“敬德,你怎么不坐啊?”
跳动的篝火将李世民的眉眼映得忽明忽暗,但是那双含笑的双眼,胜过天边的星辰。
“来!坐我这!”
秦琼拍了拍身侧的空地,朝他笑道,宽厚有力的手掌拍弯了一丛柔软的青草。...
预警:敲黑板,是凤1!有一笔带过的车,隐藏着一些凤all。
尉迟恭回来的时候,大伙儿已经围坐在篝火旁一起用膳了,他的目光从来吝啬于在别人身上多作停留,几乎是直直望向了端坐正中央的李世民。但是这一回,他不得不将目光往他的身侧挪开几寸。——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坐在他的左右两侧,并且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容不下多余的人。
于是尉迟恭止住了脚步,像一根木桩一样伫立在广袤的原野上。
“敬德,你怎么不坐啊?”
跳动的篝火将李世民的眉眼映得忽明忽暗,但是那双含笑的双眼,胜过天边的星辰。
“来!坐我这!”
秦琼拍了拍身侧的空地,朝他笑道,宽厚有力的手掌拍弯了一丛柔软的青草。
“我想坐秦王殿下身边!”
他高声说道,斩钉截铁的语气甚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殿下身边有金子不成?”长孙无忌笑起来,戏谑的语气落在尉迟恭的耳里,全然成了嘲讽。
“也可能是……”杜如晦瞥了眼憋笑的房玄龄,摸了摸下巴,接过长孙无忌的话茬,“能多吃两碗?”
这下,在坐的众人都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惊起河滩边漫步的水鸟,扑棱棱地飞向漆黑的夜色里。
尉迟恭有点恼火,即便他自己也搞不清这股无名的怒火从何而来。但是显然,他根本学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于是笑声很快就被他愠怒的声音止住了。
“我就要坐殿下身边!”
也可能,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凶了,尉迟恭看到大家的神色一时都变得古怪起来。——但是他的秦王殿下在片刻的愣怔之后,宛若噙花的唇边随即漾开了一抹笑意。
他站起身,抖落满身的星光,朝他走来,那张明暗交叠的脸庞逐渐清晰地映入他的视线,让他想要后退却又拔不开腿。而后,他就看到秦王那只好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拉过他一齐走向了星光与火光正璀璨的中央。
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但是他就像没看见一般,寸步不让,只是垂眼认真扒拉碗里的两根菜叶,让尉迟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李世民只好又侧首看向房玄龄,晚风吹起他幞头后的软脚,也在他的眼底掀起一点微澜,他心领神会地笑着让了一让,给尉迟恭腾出了一个位。
于是,尉迟恭终于如愿地坐在了他的秦王殿下身边。
“怎么来得这么晚?”
趁大家闲聊时,借着欢声笑语,李世民附到了他的耳边,轻轻一声。
“我去给殿下喂马了!”
——那是今天他在两军阵前给李世民夺来的青骢马,是王琬的坐骑,也是曾经隋炀帝的御马。虽然尉迟恭并没觉得这匹马有多好看,但是李世民在万军之中一眼相中了他,于是尉迟恭什么也顾不得,只想让他的秦王殿下得偿所愿。
他看见李世民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又倾身凑近了些,“我这还有一匹好马,你想不想看?”
“好啊,在哪?”
尉迟恭没听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甚至因为李世民朝他眨了下眼,月色都晃了晃,连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在我帐里。”
尉迟恭感觉自己好像要跌进他眼底那片温柔的海域里了,于是竟然听信了秦王的鬼话,踏过一地青草,真就随他去了中军大帐。
——然后,他才恍然大悟地发现那匹马竟然是他自己。
尉迟恭真觉得自己的一身武艺都白学了,因为他悲哀地发现,他竟然在李世民的身下一个招式都不会使了,只能由着他的秦王殿下胡作非为。
但是他还是开出了一个条件。
“好好好。”
李世民笑得好看,尉迟恭早就被这张脸蛊惑得神志不清,好像也没听出他的敷衍,真就当成一个承诺,心满意足地揣进了心里,好好珍藏。
——他说,以后吃饭,他要永远坐在他的身边。
“看来陛下是不记得了!”
太医在给李道宗上药,他的眼睛还在止不住地流血,吃痛的惨叫仍然不绝于耳,清晰地缭绕在他和李世民的耳畔。
阔别三年,现在天子就站在他的眼前,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的远,远胜过同州与长安。
李世民并没有接过他的话茬,在轻晃的冕旒之后只剩一双冷漠的倦眼。——或许它也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但是尉迟恭再也不能像当初看秦王一般悉数看懂。他只觉得,像刀,像雪,教他不忍多看。
天子接过刚刚提到汉高祖诛杀韩信、彭越的典故,继续以一种令尉迟恭陌生的语气朗声说道,“国家大事,唯赏与罚,非分之恩,不可数行,勉自修饬,无贻后悔也。”
这回尉迟恭听懂了,天子在警告他。
他再次望向了上座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青衫已换紫袍,汜水边的晚风也不会再拂过房相幞头后的软脚,但是那双眼仍然静静地流淌着温柔,不过他的温柔永远只会落在天子的身上。而长孙无忌安坐在摇曳的烛火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闹剧,嘴角的嘲讽已经不加掩饰。
三年前正是与执政不和,他才被李世民外调襄州,而今,他从同州赶来赴宴,却发现他们仍然高坐在他的上座。这几乎让他怒不可遏,他忍不住上前高声质问,下座的李道宗却跑来劝他,无疑火上加油,以至于他失手给了他一拳。——于是满殿的烛火猛烈地跳动起来,歌弦之声戛然而止。
“臣知罪!”
好像以官职而论,这样的座位安排并无错处,但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失落之情几乎把他的理智吞噬,转而化为愤怒的火焰,将他与他的秦王之间曾有的温情都燃烧殆尽。于是他低头,他认错,他跪拜在天子的脚下,但是仅仅是以同州刺史的身份,而不是尉迟恭。
夜宴很快就结束了。
要是真能一醉解千愁就好了,尉迟恭不明白为什么路都走不稳了,心里却还是像横了把刀一样痛。走到殿门口时,他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幸好有个眉目清秀的小黄门追上来扶住了他。
“尉迟刺史,请留步。”
“有屁快放!”
尉迟恭吊着一双醉眼瞧他,很是不耐烦。
“陛下新得了一匹好马,请刺史前去一看。”
小黄门看到醉醺醺的刺史突然一个激灵,那双迷离的醉眼瞬间恢复了清明,然后莫名其妙地大怒道,“他娘的!老子自己看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呀,是看马,不是看刺史。”
小黄门以为他听岔了,又解释了一遍。
“滚!”
瘦弱的小黄门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尉迟恭突然觉得很解气,好像拒绝李世民的床笫之邀显得自己非常铁骨铮铮。
于是,小黄门忍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尉迟恭一路走到了太极宫的门口,他正暗自盘算着该怎么和天子交差的时候,突然看到怒气冲冲的刺史转过身,竟然又原路折返,最后去了甘露殿。——天子的寝殿。
尉迟恭入殿后,小黄门就被留在了门外,但是第二日却惊喜地得到了天子丰厚的赏赐。——虽然他真正需要的只是一瓶金疮药。
曲端借马
乱改自京剧《晴雯撕扇》,意外发现台词适配度过高
些微吴曲倾向,图一乐
【第一场】
(曲端急上。)
曲端(引子) 心比天高,争奈我,命似蓬蒿。
(白) 本将曲端,长在西军。一向勤恳忠勉,多蒙官家另眼相看,如今回来领兵。只的我心直口快,弟兄们对我,都有些面和心不和,这也是我性情不好,无意中得罪他们,倒也罢了。只有那吴玠,性格阴柔,居心险诈,我总有些瞧不起,便是招人恐恨,我也不能理会他的。
(西皮原板) 看他们狐媚子又兼霸道,...
乱改自京剧《晴雯撕扇》,意外发现台词适配度过高
些微吴曲倾向,图一乐
【第一场】
(曲端急上。)
曲端(引子) 心比天高,争奈我,命似蓬蒿。
(白) 本将曲端,长在西军。一向勤恳忠勉,多蒙官家另眼相看,如今回来领兵。只的我心直口快,弟兄们对我,都有些面和心不和,这也是我性情不好,无意中得罪他们,倒也罢了。只有那吴玠,性格阴柔,居心险诈,我总有些瞧不起,便是招人恐恨,我也不能理会他的。
(西皮原板) 看他们狐媚子又兼霸道,
好一似暮气怜昼把人骄。
天生我清净身苦把心傲,
我岂肯附和他自贬风标。
(白) 哦呀,今日携圣旨金牌,奉官家之命,前来调度三路兵马,不免要往吴大檐下低头走一遭。
(白) 好大的雨,浑身都着泾了。开门,开门!
(曲端在营前急,叫门。)
王喜(白) 你们快来瞧,曲端淋得像雨打鸡一样的回来了。
(王武开门,笑。)
王武(白) 谁知道曲都统这会子就回来了。
曲端(白) 什么下流东西!我平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今日拿着我取笑来了!还了得!
(铁象疾驰入营,王武扑空滑到在地。)
曲端 (白) 呵!怎么开门的是你么?踢在哪里了?
(王武忍痛。)
王武(白) 没有踢着,曲都统先坐坐。
(曲端向王喜、王武。)
曲端(白) 也好,我换了衣再来宣旨。
王喜(白) 那是自然。
【第二场】
(吴璘、吴拱同上。)
吴璘(念) 秋胡打马奔家乡。
吴拱(念) 行人路上马蹄忙。
吴璘(白) 我吴璘。
吴拱(白) 我吴拱。二哥,前日大胜,弟兄们都到城中宴饮去了,你我也去凑个热闹儿。
吴璘(白) 不是这么说,现在军情紧要,曲端刚回来又管不得事的,我们再出了,这坊州城可叫小子们给弄毁了。
吴拱(白) 我要问你,王武方才怎样脸上一块青。
吴璘(白) 只因大雨的时候,营中听不真切,曲都统惴起来,直打马进门,可就让王武滑跌了。
(曲端暗上。)
吴拱(白) 如此说来,是曲端惹起来的?
吴璘(白) 不是他是谁!
曲端(白) 唗,你二个蹄子背着人,又嚼念起来了。
(吴璘、吴拱惊看。)
吴璘(白) 你什么时候溜出来的,倒吓我一跳!
曲端(白) 你们说我不管事的时候,我就出来了。
吴璘(白) 像你这等精灵妖怪,幸而我们没有说你谋反叛逆;要是说你谋反叛逆,给你偷听了去,还了得吗?
(曲端冷笑。)
曲端(白) 何必说到谋反叛逆,只是我是这军中的人,如今叫我把个吴大带累挨了罚,还要怕不是一个现成的十恶不赦的罪名吗?
吴拱(白) 得了,得了,曲大都统,不要唠叨了。
曲端(白) 我唠叨有什么要紧,我横竖是管不了事的,怕什么。
吴拱(白) 我们正要出去找都统来,你要管事,就偏劳你在屋子里坐一会儿。
(吴拱扯吴璘。)
吴拱(白) 二哥咱们去呀。
(吴璘、吴拱同下。)
曲端(白) 好不害臊,都是一样当兵的,也有什么加级记录不成?我倒得彰明较着的得罪于他,看他将我怎样。
【第三场】
(吴玠上。)
吴玠(引子) 一身专爱宠,同袍尽低头。
(白) 本将吴玠。上蒙官家抬举,下有中丞爱怜,在这关西军中,一向称尊,只有曲端他总是负气,不肯相下。好在他性情暴燥,口角尖酸,得罪的人不少,我且让他一步,待他自己得了不是,那里便不能再与我呕气了。
(吴璘、吴拱同上。)
吴璘、
吴拱(同白) 来此正是。
(吴璘、吴拱同叩门。)
吴璘、
吴拱(同白) 都统开门。
王喜(白) 小子、儿郎们!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曲端手执圣旨上。)
曲端(白) 你叫人做什么?
王武(白) 外面有人叩门。
曲端(白) 呸!我道有什么大事,难道你出去开了门,便折了你的身份不成?你不去开,待我去开便了。
(曲端将圣旨放桌上,开门。)
吴璘、
吴拱(同白)有劳都统开门。
曲端(白) 你几位可来了,进来罢。
(王喜、王武出来迎接。)
王喜(白) 原是都统们到了,里面请坐罢。来得好快,想是现下席散了?
吴璘(白) 正是未曾赴宴,直从营里来的。
王武(白) 快坐快坐。还不倒酒上来。
曲端(白) 啧啧啧,你不用瞎张罗了,有你这会子张罗的,倒不如早些替他们开门,免得他们白站着淋雨,不是好多着吗?
(吴拱笑。)
吴拱(白) 曲都统总是喜欢取笑,待我去倒酒。
(吴玠见桌上圣旨,笑。)
吴玠(白) 都统前来,可是官家的旨意?
曲端(白) 正是。
吴玠(白) 还请都统宣旨罢。
曲端(白) 我喉咙干。
(吴拱端酒上。)
吴拱(白) 二位请用。
曲端(白) 有劳。
吴玠(白) 你且留下,听都统指教。
曲端(白) 且慢,不必称都统,你我现下平级了。
(曲端上前一步。)
曲端(白) 吴玠听旨。
(吴玠出列下拜。)
曲端(白) 军情紧急,加吴玠泾原路经略使,加吴璘延鄜路兵马都监,御营副都统曲端离任,转环庆路经略使。
(西皮摇板)官家他把令传下,
要你轻身去见他。
吴玠
(西皮流水)此时间不可闹笑话,
胡言乱语怎瞒咱?
在陕北是你夸大话,
为什么事到如今耍奸猾,
我弃了亲军去上阵,
是往那鬼门关上踏。
曲端
(西皮散板)生死二字且由他,
听罢言来笑吟吟。
我有言来你是听,
你既知官家一言为定,
为什么绑我上京由品评?
这也是你耍奸猾自己的报应,
要求生你只好另请高明。
吴玠
(西皮流水)罢!这一场荣耀非等闲,
要死里逃生我好险,
似这样虎口拔牙的事儿哪一个敢大胆向前?
摇摇摆摆我出营前,
(西皮摇板)实可谓舌辩侯名不虚传。
吴玠(白) 唉!
曲端(白) 怎么,走不得?
吴玠(白) 走得,走得!依经略之见呢?
曲端(白) 依我之见,你该请出铁象,速速动身,莫要拖延!
吴玠(白) 此事当真?
曲端(白) 当真!
吴玠(白) 果然?
曲端(白) 哪个哄你不成!
吴玠
(西皮散板)我将主意来拿稳,
整装神骏见他人,
撩袍我且钻刀阵,
看他把我怎样行?
(同下)
【第四场】
(曲端、吴玠上。)
(吴拱替铁象整备,失手跌落马鞍。)
吴玠(白) 咳,蠢才呀,蠢才!难道你将来自己当家立业,也是这般的顾前不顾后么?
(曲端冷笑。)
曲端(白) 呵呀,吴经略近来气大得很,行动就给人脸子瞧。前日连下属都斩了,今日又来寻亲弟的不是。我们横竖是军中的人,要打要骂,也只得听着上方的性儿。只是到了官家面前,可不像平常事体,从前泼韩五那样的,不知怎的跋扈,也没见对官家嚷过一句半句;这会一点小事,就这么着急了。分明嫌着我们,倒不如赶了我们出去,别挑好的使唤,也是个好离好散的理法呀!
吴玠(白) 呵呀!
(西皮摇板)听他言不由我顿时发闷,
好一似乱钢刀刺我的心。
想人生聚如散本来前定,
怎能够撒开手太上忘情。
(吴玠闷坐。吴璘上。)
吴璘
(西皮摇板)猛听堂前拌嘴声,
没奈何挟痛出房门。
(白) 二位又是怎么了,气得这个样儿。可是我说的,我一时不到,就有事故儿出来。
(曲端冷笑。)
曲端(白) 可不是嘛!这屋里就只有你会做事,你就该早来,也免得吴经略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们兄弟和睦的,我们原是假模假样,因为你付待得好,前日才得高升;我们假模样的,不知给安了个什么罪名呢。
(吴玠推曲端。)
吴玠(白) 得了,得了,好哥哥,你去逛逛罢,原是我们的不是。
(曲端冷笑。)
曲端(白)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别叫我替你们害臊了。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些事,哪里能够瞒过我去。今日就称起“我们”来了,那明公正道,连个节度使还没挣上去,也不过和我一样,哪里就称上“我们”了?
(吴璘扯吴玠手。)
吴璘(白) 他是一个混人,你和他分证什么,况且你素日最有担待的。比这大的事,过去了多少,今日又何必计较呢?
(曲端冷笑。)
曲端(白) 我原是混人,哪里配和你说话。我不过是戴罪之身罢咧!
吴玠(白) 经略你倒是和我拌嘴,还是和老二拌嘴呢?要是真正恼我,你只和我说,不犯着当着二哥吵;要是恼着二哥,便不该这般吵的万人知道。我一番好意,想来劝开,大家保重,经略就寻上我晦气,又不像恼我,夹枪带棒的说过不了,终久是个什么主意。我就不说,让你说去。
曲端(白) 你也不用生气,我猜着你的心事了。你备你的马,我这就出去。
吴玠(白) 啊呀,你何尝是要出去。经略要是嫌我,打发我走,也不差这一阵子。
曲端(白) 我何尝经过这般吵闹,还是出去的好,我立刻就走!
(曲端走,吴玠忙上,拦。)
吴玠(白) 往哪里去?
曲端(白) 点兵去,还有两路兵马待命呐!
吴玠(白) 好没意思。就决裂到十二分吗?便是要去点兵,认真要走,也等这气平下去,白日里再走,何必忙在一时。这时候你不要连兄弟们都不肯见一面就走罢。
曲端(白) 只说我曲大闹着要走就结了。
(曲端下。吴玠接过马鞍安上。)
吴玠(白) 二哥,经略忘了带圣旨出去,你快赶上送与他。
吴璘(白) 是。
(吴璘下。)
吴玠(白) 呵呀!
(西皮摇板)由来冰炭难相浑,
自有机谋胜过伊。
(吴玠下)
【第五场】
(曲端、吴璘上。)
吴璘(白) 经略,夜深了,风露狠凉,你进去罢。王喜,你去打发他睡觉哟。
王喜(白) 是了。
曲端(白) 你也进去。
吴璘(白) 让我再乘乘凉。
曲端
(西皮摇板)银河未落天如镜,
卸却戎装趁月明。
(曲端下)
吴璘
(西皮摇板)宜嗔宜喜都亲领,
而今才晓冤家情。
(笑) 哈哈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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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聊老吴人设,说他史向偏跋扈,但绍宋的跋扈将军已有韩曲,不能再撞车了,所以才往小杨那样的八面玲珑方向写
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冒出: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于是紧急换头,晴雯的台词基本只换了人名,味太正了,令人害怕
何处是我朋友的家
官设猫猫可爱,搞点全员兽化的弱智相声,请把智商调低到friends的水平再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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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不好,赵官家不想上班,变成猫了。
将这件事拆分考虑:赵官家不耐烦庶务、赵官家现出原形,都再正常不过,并非什么荒诞故事的开端,因此一开始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所有人都以为官家又犯懒了,属于猫科的老毛病。毕竟嘛,刚完成十年计划最重要的收尾,松快一阵也很正常,过几天好了不就行了?
猫官家巡视领地,闯入办公室,打扰人家工作,降尊纡贵地按爪画押,被顶礼膜拜,大体上和赵官家没有什么区别。下属们甚至更欢迎猫官家一点,毕竟面对猫咪和人形体会到的压力截然不同。而且猫咪不会说一些扫兴的话,打扰他们自我...
官设猫猫可爱,搞点全员兽化的弱智相声,请把智商调低到friends的水平再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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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不好,赵官家不想上班,变成猫了。
将这件事拆分考虑:赵官家不耐烦庶务、赵官家现出原形,都再正常不过,并非什么荒诞故事的开端,因此一开始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所有人都以为官家又犯懒了,属于猫科的老毛病。毕竟嘛,刚完成十年计划最重要的收尾,松快一阵也很正常,过几天好了不就行了?
猫官家巡视领地,闯入办公室,打扰人家工作,降尊纡贵地按爪画押,被顶礼膜拜,大体上和赵官家没有什么区别。下属们甚至更欢迎猫官家一点,毕竟面对猫咪和人形体会到的压力截然不同。而且猫咪不会说一些扫兴的话,打扰他们自我感动。
然而需要赵官家出席大朝会的时候,还是猫官家坐在龙椅上,尾巴绕过身体,整齐地盖住爪面,姿态不可谓不端庄。听人说话时还会抖一抖耳朵,显得非常专注,除了不肯变回来,比做人时听劝多了。
摸鱼归摸鱼,赵官家对正事向来有比较强烈的责任心,不会随便推脱。下属们意识到出了问题,围绕猫官家的思想工作小组立地转职成案情复原调查组,由目击者胡寅阐述案发经过。
故事的开始是这样的:耶律大石派人道贺,顺便进行一些亲切友好的文化交流。接待使者本来是一桩小事,入不了忙到掉毛的诸位相公的眼,但是赵官家看完大石林牙的私信,一拍大腿,做出重要指示:“要展现皇宋大国风采!”
具体怎么做呢。
大家都不了解中亚生物的习性,为难如何落实。胡寅是个狠人,提议加班研讨。于是工作压力让鸟儿们掉毛愈发严重,像一蓬蓬会飞的蒲公英,连在赵官家帽翅上跳来跳去吵架的力气都没剩多少。胡寅作证,案发现场的两只鸟只是在争论基础的人力资金问题,并没做出振翅拍打之类的过激举动,致使赵官家逃跑。
吵架用原形。赵官家过去被烦到后下达了本项规定,希望他们变成鸟,至少吵起来比较动听——由此可见,赵官家和下属们其实颇有些共同之处。非常儿戏,一经颁布就使胡寅气血上涌,但当同事用鸟语说话时,物种本能让他控制不住地用原形啾回去。
规定从此变成惯例,一众鸟儿热衷于把赵官家幞头两侧的长翅蹦得像起伏的天平,好像高低能决定官家的判断一样。事发时天平较为稳定,也就是处于争论不下的状态,赵官家在叽叽喳喳声中打了个喷嚏,忽然变作一只狸花猫,吓得失去立足之处的鸟儿们慌张扑腾。
猫官家在小范围的羽毛雨里说:“喵喵。”
据知名不具的御前红人张某翻译,这句话的意思是:“朕本井中一狸猫,天下与我何加焉?”但一来显得立场大有问题,二来猫语是一门艰难晦涩的二外,本句翻译没有被列入解决事件的参考条目里。
猫官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摸起来稍稍有一些发热,但猫的体温本来就比人形高。赵官家变不回来,以猫官家的样子兴许能稳住事态糊弄外人,却瞒不过近在咫尺的野兽。
如何对野兽们交待,猫官家睡糊涂了不愿在朝会上见他们?非翻了天不可。张浚愁得连珍贵华丽的尾羽都掉了,心疼地绕着屋子飞。现在说什么道理都没用,猫官家不像拒绝沟通,而是完全听不懂话的样子。
当他焦虑地飞到第三十圈时,公认城府第一的林景默终于结束思考,郑重给出建议:“为什么不问一问其他猫呢?”
现在又要面临新的问题,问题在于近身人员里没有其他猫。把条件放宽一点,猫科或许有两三只,具体到猫就只有赵官家一个。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普通小猫小狗很难化形。至于赵官家为什么是只狸花猫,向来是一道包含了道祖和井等未知数的谜题,而且有一些天意自古高难问的细节在里面,大人物们都不爱讨论,坊间却传得异常火爆。
更南边的地方,狸猫跳井甚至和鱼跃龙门并列,成为走上人生巅峰的代名词。皇城司不得不颁布公告提醒:危险动作,请勿模仿。跳井不思考,亲人两行泪。常年把预算卡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户部竟然还批了他们修井栏的申请,无疑又助长了流言的气焰。
无论怎么传,成了事的猫猫还是少之又少,相公们走投无路,只能退而求次,先向其他猫科咨询。
排在首位恰巧又距离最近的正是韩世忠,这下瞒也不必瞒了,一下解决两个问题。近臣们抱着猫官家,浩浩荡荡地往野兽方向去。
此时的韩世忠正屈尊与人打牌,一室猛兽都被赵官家鸽了,气氛不免显得较为凶恶。他两眼盯着牌桌,尾巴不耐烦地冒了出来,摇晃个不停,啪啪抽在地面上,让坐在他两侧的李彦仙和马扩胃痛不已。
对面的吴玠倒是八风不动,镇定地喂牌给他,一边走神担忧:不会又是西军出岔子吧?
片刻之后,杨沂中抱猫到桌上,众将哗啦啦地站起来向官家行礼。猫官家尾巴扫倒一片牌(马扩马上就要输了),很有风度地舔舔爪子,意思是:免礼。
张浚严肃紧张地向韩世忠说明情况,曲端在边上听着,抱着手臂一声不吭。他勉强算半个猫科,姑且被归入“以备咨询”范围。韩世忠听完,当仁不让,拍拍胸脯显出原形,一只漂亮大猫,斑斓皮毛,厚实脚爪,额头一个王字。
猫官家从桌上跳下来,感兴趣地嗅嗅他,韩世忠伏低身体。大猫和小猫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所有人都像等待彩票开号一样紧张),老虎退后一步,抬头“嗷呜”。百兽之王的吼声令在场其他物种倍感压力,一时间各种耳朵尾巴纷纷冒出来,让这个场景变得有点滑稽。
猫官家歪歪头,整体上表现得不为所动。老虎耳朵向后折起,并拢爪子又向他嗷呜了很多声,猫官家终于有反应,没什么精神地说:“咪。”
张浚急切地问:“怎么说?”
韩世忠支支吾吾。这一句或许是没有包含任何意义的语气词,或许猫官家说了,他没听懂。尽管他声称猫和老虎之间存在一些方言差异,多说点就行了,还是没能再次对话,而是被胡寅提溜到一旁盘问细节。
曲端也用兽形凑过去,进行了一次失败的尝试。他很冷静(已经习惯承受这样的打击),同时心情很坏,保持着那副样子趴在猫背后,怒目而视每一个靠近传阅猫官家的人。
吴玠对他视若无睹,轻轻持起一只猫爪捏了捏。他是犬科,重在参与,只是来接触一下。
平时离得远,赵官家也不太在野兽们面前现形,以示没有种族偏私(主要原因是土猫显得没气势)。赵官家联络下面将官的时候,常常扮演春风化雨的知心哥哥角色:“谈对象了吗”、“工资够不够花”、“跟家里人相处得怎么样”、“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把密札搞得像市长热线双拼情感电台。而对这些大将的交流又是另一种风格,较为澎湃,使人半夜三点在被窝里笑醒或者捶胸顿足。
按照流行的说法,吴玠后期才加入赵官家的全家桶套餐,处于羁绊够了然而未满的状态,还没解锁专属event,哪里感受过猫官家这样和煦的接触。此时握着猫官家的手,耳朵尾巴不禁微微抖动,使曲端为之侧目。
吴玠,具体来说是一头狼,有条非常蓬松的尾巴,因此可称之为大尾巴狼。其人并没有犬科生物坦率的美德,耳朵和尾巴向来跟装饰品一样,几乎不泄露当事人的情绪。
曲端冷笑,想要出言嘲讽——吴玠不常给他这个机会,作为一头大尾巴狼,狡猾得像狐狸一样并不成问题,反而可以说是表里如一。但吴玠的反应很不寻常,欲言又止,频频往猫官家身后看。曲端被他看得毛发竖起,几个眼色之后跳起来,转身在空气里嗅了嗅:杨沂中呢?
作为赵官家的亲随,杨沂中何在!真该斩了!
杨沂中经常面无表情地站在赵官家影子里(物似主人型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被请斩以外的时候存在感不太强烈,到现在才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小杨乃是一个沉稳忠谨之人,大家遵循郑智正确地骂他,实际上对这位养猫圣手还是比较信赖的。
现在正该他发挥专长,人却不知跑到哪儿去。吴玠能察觉,多少托了些会额外注意同族的福。他俩虽说是狼,一个比一个圆滑,都没有为西北一匹狼的刻板印象添砖加瓦的意思。不少人将西军狼性的缺乏归咎于张俊(狭义的狐狸),鉴于张太尉早没了掌控力,这口锅最终又回到吴玠的头上。
话说回来,小杨把猫官家安顿好,悄悄离开,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掌握了什么机密,毕竟是个耳听八方的货色。却也不好说他作为近卫失职,对猫官家来说,天下没有比野兽的簇拥中更安全的地方了。
此人办事妥帖,没有把握不会闹出什么动静,又很难缠,想打听什么多半会被他绕回来。在场的近臣们激情批判了一番,都放弃寻找他的去向。
猫官家今日见了太多人,已经失去耐心,施施然离开人群,在角落扑晃来晃去的老虎尾巴玩,此时拎起他来会被饱以猫拳。近臣们退避三舍,远远地只能看到老虎趴成很乖的一大团(赵官家的活动区域外较为罕见的景象)。
韩世忠忙于陪伴圣驾,对打牌不屑一顾。曲端得闲补上空缺后,本就没人用心打的牌局顿时变得乌烟瘴气。两圈下来,李彦仙终于难以忍受,一把抹平桌面,示意他们看身后。
猫猫是注意力不长久的生物,又很爱困。猫官家玩腻了,没精打采地伸了个懒腰,尾巴收到爪子边,盘成一小团。据说看到猫伸懒腰会变得幸福,真实性如何不可考,会变困倒是真的。韩世忠跟着打了个哈欠,往猫官家身旁挪了挪,很快就睡成两滩猫饼。
猫科特有的魔力让困意飞速传染,牌桌边的野兽们试图不要打盹,结果都败下阵来。大白天睡觉显得很不像样,所以他们纷纷化成兽形,这就合理多了。老虎发觉他们靠近,不爽地甩甩尾巴,但没有睁开眼。
野兽们挤挤挨挨地睡在角落里,像换季时扫出来的一堆毛球。
大型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把毛球吹开了一些,马扩睡觉时习惯睁一只眼,最先警醒过来。随着岳飞把鱼篓扔在地上,所有人都醒了。猫官家在老虎缝隙里挤得像个AirPods,也探出头来看。
鱼篓里骨碌碌滚出一只花猫,相公们没有失态、野兽们都老实等在这的原因,赵官家朝中唯一的同类,张荣张头领终于到了。
他们接到胡寅的通信就急忙往赵官家处赶。张荣还在晕机,作为交通工具的岳飞收起翅膀左看右看,也没找到适合猛禽栖息的架子,只能变回人坐下歇着。要是赵官家在此,可不会让岳鹏举受这样的委屈!金翅的鹰向来站在他肩上(赵官家强烈坚持),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待遇。
猫官家见到岳飞,高兴地跳到他腿上,张荣终于缓过劲,也爬了上去。岳飞随即被呼啦啦围住,他在人群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地伸了伸腿——信赖的分量总是很沉重的。
张荣有点紧张,先打了个招呼:“喵!”
为便于阅读,以下给出翻译版本:官家!
猫官家很有礼貌地回了一声。
换成别人怎么也要寒暄几句,试探一阵,但张荣毕竟是张荣,直率地问:官家,听说官家不愿上朝,有什么难处吗?
猫官家困惑地歪了歪头,显得非常可爱,让熟悉他的人心中警铃大作。果然猫官家非常可怕地说:为什么要上朝?
张荣被猫官家的不讲道理震撼,竟然对相公们产生一丝同情,尾巴扑棱几下,尽力劝道:当头领的得主事啊。
猫官家遂用两个爪子盖住眼睛,表现出一种“不应当,我只是一只小猫咪”的抗拒姿态。
于是张荣一寻思,赵官家该干的活……封赏,早就安排好了,此外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去站着而已。那还挺容易理解,张头领也不喜欢在那种场合一站一天。
想到这,他碰碰猫官家的鼻头,又问了些闲话。猫官家对答如流,就是说起话来颇为奇怪,张荣被迫听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下定决心不向人透露一个字(小岳也不行)。
等小岳换了两次坐姿,猫猫会谈终于结束。张荣变回人型,倍感沉重地坐到一旁。张头领是此地难能可贵的老实人,不愿在人前落了大哥面子,又编不出好听的糊弄人的话,憋出一句“官家无事”后卡壳许久,才委婉地说:“可能是……累了,想歇一阵。”
想想又补充:“多吃点好的。”
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也不知道聪明的相公们怎么理解的,反正多次退休返聘的东莱公听完表示支持(因为这件事再次返聘)。同样的话由吕好问说出来就格外有说服力,相公和帅臣们都被劝回去了(你们不用工作吗!),总归猫官家和张荣随时都在,想问什么再问就是了。
猫官家在吕公相怀里很乖,说:“咪咪。”好像很得意。
吕好问和他对视一会,挠了挠猫官家耳朵,一起去吃饭。有吕公相陪同,公开露个面就能让很多人安心。
席上参考了张头领的建议,增加许多猫饭。这里没有猫不能上桌的规矩,猫就是规矩。猫官家在杯盘碗碟中灵活地绕来绕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趴到吕好问边上。
吕公相仪态良好,吃相文雅,慢条斯理地喝一碗甜汤。猫官家见状,伸爪去捞汤里的果肉。然而汤是热的,猫官家嗖地缩回脚,想舔舔爪子,又有些畏惧。陪席的吕本中慌忙起身,拿袖子帮他擦。
猫官家很不领情!蹬了吕本中一把就轻快地跑走了,只在衣袖上留下一个糖水梅花。吕好问按住不知所措的儿子,摇了摇头,一并阻止了其他想追的侍从。
等猫官家晚间悄悄返回这里时,桌台中央显眼地放着一只碟子,盛着切成小块的果肉,当然已经不热了。于是猫官家小心咬了一块,琢磨着有点熟悉的味道。
关于猫官家不买御厨的帐乱吃东西这件事,有谣言说因为他原本是不上台面的路边土猫,在此澄清一下,其实是路边人类,叫做赵玖,除了好奇偷吃过几颗猫粮外对猫食没有兴趣。
某日人类不慎落井,获得狸猫皮套一个,从此出道成为偶像(按照九宫格划分,即时战略游戏主播是内容自由派偶像),真是可喜可贺……不是,丧尽天良。
被迫上任的主播卡关到崩溃时也会无语问天,比如我的修改器在哪?比如怎么就不是条龙呢?
天意很冷酷:你懂个屁的人设,现在流行猫系男主。
把普通大学生弄到动物世界的罪魁祸首向来存疑,主要依据是活比较糙。继承存档却读不出数据,连附身对象都明显是随手抓的野猫,还有些别的bug。但鉴于没有任何组织或个人宣称对此负责,只好认定为道祖,至少听起来比较排面。
赵玖一盘游戏打了十来年,已然集齐全成就,拿到白金奖杯,自觉没有什么对不起观众老爷的地方(-主播猥琐发育一波? -不)无论谁看了这么多年直播都该满意了。他心中始终怀着一丝期冀,通关之后是不是该播放片尾动画,可以退出游戏了?
无所事事地等了一阵,什么都没发生。到了八月十五,赵玖终于想起可能需要主动触发剧情。他立刻被自己说服,变成小猫偷溜出去,怪力乱神地乘夜奔向明道宫。
此处的井栏建得很不走心,可以容一只狸猫自由出入(如果没有胖的话。又及:其实胖了一点)。变成猫的赵玖趴在井边望过去,前些天下过雨,井底积了些水,映出圆圆的满月和狸猫的影子。
水中的狸猫和赵玖对视,天上月是实,水中月是虚,井中狸是实,井中人呢?
月亮太美,赵官家罹患乡思病。久居天上苦,暂向井中还。他一跃而下,落进水中,倒影溅出无数闪光的碎片。然而结结实实地撞到井底,没能见到片尾动画和致谢名单,只好带着一身水爬出来,赶在天亮前折返。
次日,吹了一夜风加上轻微脑震荡,赵玖发了点低烧,昏昏沉沉地产生一些自我认知障碍问题,以为自己真的是只猫。猫咪只要呼噜和睡觉就可以了,怎么可能需要上班?
煮过的果肉让赵玖想起生病时罐头的滋味。冷掉的糖水沾在胡须上,粘乎乎的,由于他甩掉了所有侍从,此时并没有人来擦拭。理直气壮不上班的猫官家变得不太开心,索性躺下睡觉。
而擅离职守的杨沂中终于赶到明道宫,他拆掉井栏向下望,只看到自己的脸。他摸索着下到井里,里面很黑,但对狼来说有一点光线就够了。积水不深,堪堪没过膝盖。人形在狭窄的井里蹲下很吃力,但爪子没有手指灵活,他耐心地在水里摸索,像在海中寻找落下的流星,却始终一无所获。
蹲的累了,杨沂中抬起头,月亮在头上很远的地方挂着,十五已过,不再圆满。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得回到熟悉的位置去了。
一通折腾,居然是水果罐头疗效最好,赵官家再醒过来时神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出于潜意识里的抗拒,他这几天没吃多少猫饭。闻到牛奶的香味,不禁伸了个懒腰,抖抖耳朵,从箱子里爬出来。
箱子在桌上,里面塞了几个软垫,猫官家不睡龙椅,喜欢外面的野箱子。装着牛奶的碗就放在箱子边,还有一只壶,杨沂中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坐在桌旁。赵官家嗅了嗅,壶里是酒,杨沂中身上是泥土和井水的味道。
他饿极了,趴到碗边气势汹汹地喝牛奶。杨沂中安静地注视猫官家喝完用爪子洗脸,把一枚铜钱放在桌沿上。铜钱圆圆的,很好推下去的样子。
赵官家喝了牛奶,一肚子地狱一样漆黑的存在主义哲学思考被冲淡许多,不那么苦涩了。他小心地扒拉过那枚铜钱,揣到胸口下。铜钱热乎乎的,像被握在手里很久。它比不上一元硬币那么银白,那么光亮,但已经是一枚很好的月亮了。
狼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几下,为他倒了一碗酒。赵玖凑过去舔了舔,感到背上有只颤抖的手抚过,他没有从酒碗中抬头,尾巴轻轻绕上那只手臂。于是杨沂中抱起猫,赵官家看不下去这样的表情,两个肉垫贴到他脸上。
杨沂中拿下爪子捏了捏,开始为猫官家理毛。猫官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毛茸茸软乎乎的,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摸起来手感很好。
他们这些年把猫养得不错。
明天变回来吧。赵官家迷迷糊糊地想,猫的身体太容易喝醉了。但是变回人就不想上班,这想法很奇怪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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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下年表,故事开始时间正好是八月
#老韩:感谢朋友提供强力佐证
罗大经《鹤林玉露》中《丙篇 卷二》:“韩蕲王之夫人,京口娼也。尝五更入府,伺候贺朔。忽于庙柱下见一虎蹲卧,鼻息齁齁然,惊骇亟走出,不敢言。已而人至者众,往复视之,乃一卒也。因蹴之起, 问其姓名,为韩世忠。
#曲端:一秒联想到迪O尼鬣狗嘲讽笑脸,正好不属于猫科也不属于犬科,不屑与其他犬科为伍,同时被大猫小猫压制(?
#小胡:气鼓鼓猫头鹰.jpg
#德远:大白凤头鹦鹉,鸟中哈士奇。(朋友提供
#吕相父子:鹿
没有提到的请自由脑补!
将军夜引弓(韩解)
仿水浒风写了个韩世忠x解元,夜引弓的部分见链接。
“解元,字善长,保安军德清砦人,疏眉俊目,猿臂,善骑射。”
这日,韩世忠估摸着手里有几个闲钱,遂来城里最大的花楼吃酒。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楚馆秦楼,无限风流歌妓。豪门富户呼卢,公子王孙买笑。韩世忠一路行来一路看,心中更是痒痒,不料左等右等到好不容易有姐儿进来,韩世忠只一打眼便是大怒,直接掀了酒桌,揪住龟公提起拳头就要打,嘴里更是喝骂不止:“也不往西军里...
仿水浒风写了个韩世忠x解元,夜引弓的部分见链接。
“解元,字善长,保安军德清砦人,疏眉俊目,猿臂,善骑射。”
这日,韩世忠估摸着手里有几个闲钱,遂来城里最大的花楼吃酒。花街柳陌,众多娇艳名姬;楚馆秦楼,无限风流歌妓。豪门富户呼卢,公子王孙买笑。韩世忠一路行来一路看,心中更是痒痒,不料左等右等到好不容易有姐儿进来,韩世忠只一打眼便是大怒,直接掀了酒桌,揪住龟公提起拳头就要打,嘴里更是喝骂不止:“也不往西军里打听打听泼韩五的名头,就你这腌臜杀才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须不缺你银钱,却把这等货色来糊弄我!” 那龟公也是惧他凶顽,一股脑儿求饶:“军爷莫怪!爷爷息怒则个,委实是爷爷来的不巧了,前头却也有位军爷,出手大方长的又好,姐儿们倒都愿意与他玩耍。她们却都是有名号的花魁,小人也着实是做不了她们的主啊。” 韩世忠冷笑:“既如此,把那厮的房间指给我看,我就饶了你。”
却正是风月场多生风月事,混账汉却遇有缘人。这厢解元正左拥右抱,因他打小便喜欢舞枪弄棒,长大一参军更是无人约束,偏生又生的俊俏,风月场里不知走了多少回合,此刻微敞了衣领,说笑间低头从一个美花娘手里衔起酒杯,修长的脖颈一仰就已喝尽。解元随意扬头,嘴里掷出的酒杯撞在地上登时粉碎,整个人意态飞扬,双目璀璨如星,身边姐儿们十分大喜,愈发凑上来殷勤。正热闹时房门被大力踹开,惊散一室旖旎,却正是韩世忠。“你这厮好没道理,自个快活,却不该让洒家空等!今天须让你认得我泼韩五!” 说着抢步上前就打,解元冷笑一声,仗着自家拳脚,兀自相迎,甫一接手,两人都暗自喝了一声彩,斗了几个回合,倒是韩世忠先自叫道:“少歇,我有话说。”
两人俱都罢手,跳出圈子,韩世忠问道:“兀那军汉,你虽能与我相斗几个回合,但二十招里你必败无疑,还要与我打吗?” 解元见来人风骨伟岸,目瞬如电,端的英雄,也是心喜,撇下一众受到惊吓的姐儿,立身打了个问讯:“好汉,可听说过解元解善长?不识西军还有如此好汉,倒是我自家浅薄无知了。” 韩世忠见他给面,也是忙施身见礼:“你虽不识洒家,洒家却听说西军来了个射箭甚是厉害的人物,人称小养由基的,原来就是兄弟你。我是延安韩世忠,西军人称泼韩五的就是。” 两人这会子英雄惜英雄,一时重新见礼过,却嫌花楼中酒菜不合心意,彼此勾肩搭背着往门外走了。老鸨子正缩在一旁心惊胆战求神拜佛保佑两个凶神速速离去,哪里还敢拦住人讨要银钱。
“崇宁四年,西夏骚动,世忠斩关杀敌将,掷首陴外,诸军乘之,夏人大败。俄复出间道,世忠独部敢死士殊死斗,敌少却。顾一骑士锐甚,跃马斩之,敌众大溃。”
[绍宋]谣言止于官家
*吴玠:我弟弟不可能谈恋爱
*无厘头轻喜剧,锜璘向,至于其他有没有夹带私货就智者见智了(。)
*(提前)祝大家元宵快乐,感谢阅读!
“你听说没有,最近都在传,御营骑军的刘錡私藏吴璘战甲。”
“啊?他们俩一个隶属骑军一个隶属西军,平素又没有机会交流,这……误传的吧。”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夏侯远神秘一笑,左右巡视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八卦兮兮地凑近张中孚耳边,“听李世辅说,他先前夜巡的时候听到刘錡帐里传来金甲声,千真万确!”
“……”
因违章停车而被拘马两日的某人恰巧在这俩家伙身后十步之外,常年练武的人耳力极佳,方才这两人的对话都一字不漏地被他收进耳中。曲端跟在他俩身后,原......
*吴玠:我弟弟不可能谈恋爱
*无厘头轻喜剧,锜璘向,至于其他有没有夹带私货就智者见智了(。)
*(提前)祝大家元宵快乐,感谢阅读!
“你听说没有,最近都在传,御营骑军的刘錡私藏吴璘战甲。”
“啊?他们俩一个隶属骑军一个隶属西军,平素又没有机会交流,这……误传的吧。”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夏侯远神秘一笑,左右巡视了一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八卦兮兮地凑近张中孚耳边,“听李世辅说,他先前夜巡的时候听到刘錡帐里传来金甲声,千真万确!”
“……”
因违章停车而被拘马两日的某人恰巧在这俩家伙身后十步之外,常年练武的人耳力极佳,方才这两人的对话都一字不漏地被他收进耳中。曲端跟在他俩身后,原本是想给自己亲爱的下属一个惊喜,这下不得不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思考这段流言的真伪,继而极为熟练地扬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
而吴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被不速之客闯上门的感觉实在难受,尤其是这位不速之客还是他的冤家兼老上司,尤其是这位不速之客还带来一份类似平地惊雷的八卦!
——吴璘瞒着他跟刘信叔搞上了,这怎么可能呢!?俗话说长兄如父,唐卿那么听话一个孩子,他如果谈恋爱了,我能不知道吗?更何况,他的战甲,我……吴玠戛然而止,不由得想起旬日前军需官曾直接将吴璘的军甲申报拿给他批复,那时吴璘只含糊说是损耗严重,细细想来,近来并无战事,而吴璘也素来爱护军器械备……想到这,吴玠的心凉了一半,但身为将帅之才,他还是勉力压下复杂的心情,强装镇定地跟曲端对视:“还真是劳烦曲都统操心,二哥的私事,没人比我更清楚,此事绝对子虚乌有!当然,只是,只是年轻人间的兵法交流罢了……”
“哎,吴节度此言差矣,此事体堪为莫须有。”
“曲大,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官家!”吴玠不自觉倒喝一声,旋即又像意识到自己失态般,欲盖弥彰地捧起茶水喝了一口,“……总之,谣言止于智者,吴某相信官家自会分辨。”
曲端促狭一笑,也不计较这人方才一瞬间的事态,只学着他的样子,状作不经意地饮茶:“吴大,俺劝你着实在意的话,不如晚上去吴璘府邸蹲守一番。”
吴玠闷着头,一句我自然深信唐卿卡在喉中还没吐出来,便听到家中傔从一边失态地高喊“出事了”,一边仓皇地推开门,但这傔仆很快看到曲端,便只剩欲言又止地束手站在门口。
“无碍,”吴玠也随之瞥了一眼曲端,心想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消息更糟了,“直言便是。”
傔从犹豫地嗫嚅了两句,像是努力鼓起胆子:“节度……解都统遣人来报,说是李节度被人讹上了……”
现在两人都知道这傔从为何会失态了。吴玠一口茶刚入口,闻言差点喷出来,但好歹忍住了。曲端也是一愣,随即又失笑地摇了摇头:“李少严?他怎么可能!而且解元不是韩泼……韩世忠的跟班吗,怎么会跟李彦仙在一起?”
“……解都统说,他是路过,听到有人吵嚷,原是勾栏的说话人拉着李节度讲什么《金甲良缘》,李节度听完怒不可竭,竟一剑削了那厮的胡子……”傔从努力压抑自己想要眉飞色舞讲解八卦的心情,面对两位重将,只得小心翼翼地挑着讲述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据说这《金甲良缘》本是以刘副都统和吴都统为原型,但不知道怎么,讲着讲着,竟开始八卦起李节度的风流韵事……”
两人恍然大悟:刘錡也就罢了,自是公认的少年将,雅量豁然,又生得面目清秀,说一句军花也不为过,有人乐意编排也可以理解。只是李彦仙虽也生得一副好皮囊,但素来端严自持,高高在上而不可冒犯,也难怪他听到自己被传出如此离谱的绯闻会恼羞成怒。
曲端忍了又忍,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李少严也有今天。”
傔从想点头,但又不敢点头,只得尴尬地伫在原地。吴玠瞪了幸灾乐祸的某人一眼,继而又回头安抚:“你继续说。”
“……是。”傔从垂着头,一眼也不敢多看,“这个,削完之后,没想到这说话人竟是个无赖,开始撒泼打滚要李节度为他负责,否则便要闹给官家知道……李节度又羞又恼,正好解都统路过,仗着韩郡王的威名,终于将李节度带走了,但是……解都统说,此处离吴节度府邸极近,还望节度妥善处理,莫教官家恼心。”
听到这,吴玠终于明白了解元还禀告他的意义是什么,无非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他不信解元在将李彦仙带走之后就那么把那无赖放置在原地。没想到解元这浓眉大眼的,跟在韩良臣那没心肝的身边,竟也学得这一手黑心的圆滑世故,但他随即又想起跟在自己身边却又“天真烂漫”的吴璘,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好了,我知道了。”吴玠满脑子他方才说的劳什子《金甲良缘》,只头疼地挥了挥手,放他自由,“你先下去吧。”
这边曲端饮完了茶,咂咂嘴,竟也起身要走。吴玠头也不抬,心头正烦,虚情假意的外交辞令下意识涌到嘴边:“何不再留……”
一语既出,曲端愣了,吴玠也愣了,而后者随即又在前者看神精病一般的谑诮目光中慢慢涨红了脸,恨不得扇自己的自动回复两巴掌:“曲都统一路走好,不送!”
“自是要先去看那李少严的热闹,”曲端哈哈一笑,走到门口还要特意转过身来揶揄他两句,“吴大,你莫急,等俺听完那完整版的《金甲良缘》,再回来说与你听!”
曲端溜得极快,似乎已经猜到回应这句话的将是一册飞出去的《孙子兵法》,与吴某人一声不耐烦的怒喝。
而去而复返的傔仆被砸个正着,他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地拾起那册书,又挨了一声不明所以的骂,踌躇半晌,继而转身将这册书交给在门外等候拜访的解善良。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又有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吴玠自诩一生光明磊落,虽然在亲手抓曲端那段往事时稍微有点不光彩,但毕竟是对方跋扈在先不是?官家毕竟宽厚仁德,不忍心阵前斩将,他要是官家,绝对先拿这喷子祭旗。
话扯远了,吴玠拉了拉身上的黑袍子,第三次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所他无比熟悉的府邸——这是他在官家的话本子里学来的一招,没想到竟然果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谯楼报更三声,这可是实打实的案件高发时间,吴玠连续蹲守三日,心里想着如果刘錡那小子真敢来夜间私会,便会被他抓个正着,然后他就会趁刘信叔要对自家弟弟做什么时大喊一声替天行道,然后跳出来手起刀落……不,是抓个正着。
这边吴玠想入非非,又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口,堪比尧山之战面对娄室。终于,吴璘的门口处传来响动,一道黑影也随即小心翼翼地探出身来,吴玠跟着精神抖擞地抬起头,借着月光,看着那人越来越近,看着那人脸上露出熟悉的笑,看到——
“曲端!”吴玠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里作甚!?”
“吃饱了撑得慌,溜达出来消食。”曲端挂着灿烂的笑容,随口说瞎话也不怕扯到蛋,“吴节度呢?可也是看夜色正好,出来赏月?”
这厮明知故问,在对方一张嘴时吴玠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这厮明显是故意教唆他来蹲守,然后他再来蹲守他,演得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吴玠恨恨咬牙,但他心里还记挂着家弟的私事,便撇过头去,正好也不再理会这人吐不出象牙的嘴。
“别等了。”曲端自认好心地提醒一句,“刘錡不会来了。”
吴玠并不接话,只用眼神询问对方原因。曲端知他心里不信,也不多解释,只是用手指了指对方,颇为神秘地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吴玠最终还是被曲端说服了,何况只多等一天而已,刘錡那小子还能带吴璘私奔不成?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曲端那厮信誓旦旦保证的第二日,准确而言是事态发酵的第五日,吴玠却是被官家一个口诏叫到宫里。
——其实不光是他。吴长兄提心吊胆了一路,甚至依据揣测官家的态度、吴璘两人承不承认、事态的严重性设想了九个不同的替两人辩解的理由。但等他被引至官家那座养鱼种桑的院落时才恍然发觉——不止当事三人,怎么周围这么多熟悉的面容?莫说那爱搅事的曲端和横竖都得插一脚的韩世忠,甚至就连被迫卷入绯闻的李彦仙,以及明显没关系但又被官家叫来喝茶的岳鹏举都得先硬着头皮等管家发言。
吴玠心中暗道不好,他偷偷瞥了一眼垂头如待罪状的吴璘,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要先叉手告罪。但赵玖却像事先知晓他行动一般,只随意摆了摆手,继而把目光投向同样老实的韩世忠:“良臣。”
“臣在。”韩世忠会意出列,恭恭敬敬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奉上,“好教官家知道,这便是臣所说的,吴璘在家书中写给刘信叔的情诗。”
莫说此事不存在,便是真的存在,这信又怎么会辗转流落到韩世忠手里,成了某人所谓信誓旦旦的证据?吴玠绞尽脑汁,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想起那本无辜被丢出去的《孙子兵法》——那里面似是夹着吴璘写来的家书——里面那句“刘九哥教我新式锁子甲改良法”“赠我红绶带”似乎过于引人注目了。
本来嘛,私相授受这一条,往小了说就是两情相悦哪儿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往大了说就是暗中勾结私交朋党,尤其是武将之间,我大宋自有国情,治你个查抄流放都是念卿功劳从轻处理了。韩世忠此举,虽说不上有心,但也绝对是跋扈许久而忘了赵氏家规。念及,吴玠简直想对韩世忠怒目而视,难道你私下跟下属勾结就清清白白了吗?!
那边吴玠心中暗自焦躁,这厢赵玖看完信后,竟难以抑制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暂且不提信中所涉及到的这事他早就知道,但说五日前的那场风波他也已有耳闻,开玩笑,天子眼皮子底下闹事,皇城司还干不干活了?只不过当时的赵官家只当作是一件寻常的绯闻笑话一笑而过,年轻人谁还没一两本专属于自己的话本子了,但现如今看来,这件事却也是并非空穴来风,以讹传讹嘛。
“这事源头追究起来,倒是朕的问题。”赵玖看了一眼忧心忡忡进谏的岳鹏举,又看一眼得意忘形拿出证据的韩世忠,一边将那封私信折好,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下平地惊雷,不光韩世忠、岳鹏举、曲端与吴玠四人,甚至连李彦仙都愕然地抬起头,只有当事两人仍波澜不惊地低着头,好像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
“官家可是要私护二人!”
赵玖瞥了一眼遽然开口的御前喷子,冷哼一声:“是又如何?多亏诸位卿家还是百战出身,竟被几则流言耍得团团转。”这话里明显带刺,以至于众将纷纷垂下脑袋,没人再敢说话,一个比一个老实。赵玖顿了一下,似乎是见这aoe范围太广,又忍不住偏心找补,“当然,鹏举乃是关心国事,自不可同日而语……”
不知是谁咳嗽一声,适时打断了这偏心到嗓子眼的话,赵玖也终于干咳一声,拐回正题:“卿等既然还有闲心八卦,想来也是太平久了,近来无事,罢了……正甫。”
某位杨殿帅早有预备地应声而出,继而将双捧着的甲衣奉上。赵玖巡视一圈,随即用手指了指吴璘,又指了指刘錡:“唐卿,你去帮信叔把这身锁子甲换上。”
吴璘愣了一下,刘錡也愣了一下,旋之想到这改良式的锁子甲除了两位当事人外,好像还真没人再会穿了。只是理解归理解,但今日这场小型会议因何而起,两位当事人还是比谁都清楚,因而,吴璘踌躇了一下,颇显几分别扭地上前去帮刘錡套入和固定卡扣。
刘錡束手束脚,吴璘也僵硬地抿着唇,竭力避免任何肢体接触。这俩人如此尴尬,赵官家却全当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地去挑珍盘里的瓜仁吃,只有吴曲韩好事三人组会时不时地拿眼睛偷瞟一下,然后发出一声低低的闷笑。
“依俺看,这可比当年帮梁红玉戴簪子麻烦多了。”偷看逐渐变成光明正大的看,韩世忠吹了声口哨,在两人有条不紊的试穿下忍不住调侃心暴露。
曲端下意识闷笑一声,岳飞也勉力压着笑意,甚至李彦仙都偷偷垂下眼弯着嘴角。刘錡原本低着头,感受到众人或是探究或是好奇的目光,不由得羞红耳根,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吴璘。而吴璘那厢也是猝不及防,险些被金属环扎破手心,只是他毕竟跟在吴玠身边日久,那几分不动声色的本事,也算有样学样。整场之内,只有吴玠忧心忡忡又极为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刘錡——长兄如父啊。
“好了,信叔虽是我大宋一枝花,但也不要总盯着人家看嘛。”吃完瓜,子仁的某位赵官家事不关己地拍了拍手,选择性忽略了刘錡被这虎狼之词说得红透的耳根,两息间就挂上一个堪为严肃的表情,“诸位卿家,你们看刘錡身上的锁子甲,跟以往比起来有什么区别?”
听到官家的话,众人这才发觉刘錡身上的锁子甲似乎真的较印象里的有些出入,比如编织得更加紧密、焊接得更加牢固、又结合了不少甲片的加护。一时之间,沉思者有之,期盼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困惑者有之。“恕臣直言。”韩世忠还是忍不住扶着玉带向前,率先开口,“官家怎么会想到改良锁子甲?”
赵玖笑着瞥了一眼吴玠:“是唐卿与信叔的主意。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以不察,国家厉兵秣马,与金决战,存亡一息,在此一举。朕以为唐卿所虑在理,是谓不备不虞,不可以师,现下虽然是佳节,但也要时刻记得居安思危——”
“当然,改良锁子甲只是朕的一个想法,却没想到唐卿与信叔这么快就做了出来。”赵玖满意地左看右看,心知这两人定是上了心了,否则那越传越离谱的绯闻也不至于遍地跑,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也想知道——赵官家轻咳一声,及时扼住胡思乱想,这才假装认真地看向二人,“正值佳节,朕便赐你二人同款金甲,所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尔等既同着战袍,便一起努力替朕建功罢!”
赵玖扭过头来,最后一句显然是对大家说的,众人会意,纷纷叉手称诺。虽知是误会,但吴玠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爽的警惕,只不过管家都这么说了,再不谢恩岂不是不识抬举?这位年轻又被称赞指挥若定的吴节度勉力压下心头那几偏小乌云,随着众人一起匆匆谢恩。只是甫一抬头,却正巧看到刘吴两人不经意擦蹭的衣袂和心照不宣的笑意。
……看来今天晚上还是有必要再去蹲一趟了。吴玠恨恨地想。
[绍宋]打仗时不许谈恋爱
*辛苦了这么久,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时间线乱捏的,做点纯爱五人行(9韩端仙,咋又迫害fly)
*迟到但还是新年快乐,感谢阅读~
幄帐被掀开时灌入不少冷气,浸着雪夜的霜寒,赵玖握着笔杆的手顿了顿,朱砂墨在襄阳布防图上洇开血斑,他不必抬头便能晓得来者是谁。不速客缓步上前,玄铁护腕与紫檀案几相碰的脆响,惊醒了帐外栖息的寒鸦。
"官家当知,金人铁浮屠最畏水泽。"欲就的叉手之礼被官家制住,韩世忠径自向前,凝目视其舆图,手指划过汉水支流,甲片刮起细碎的木屑,"若在樊城伏设疑兵……"
忽然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年轻天子垂着视线,不知何时已绕过龙......
*辛苦了这么久,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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幄帐被掀开时灌入不少冷气,浸着雪夜的霜寒,赵玖握着笔杆的手顿了顿,朱砂墨在襄阳布防图上洇开血斑,他不必抬头便能晓得来者是谁。不速客缓步上前,玄铁护腕与紫檀案几相碰的脆响,惊醒了帐外栖息的寒鸦。
"官家当知,金人铁浮屠最畏水泽。"欲就的叉手之礼被官家制住,韩世忠径自向前,凝目视其舆图,手指划过汉水支流,甲片刮起细碎的木屑,"若在樊城伏设疑兵……"
忽然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年轻天子垂着视线,不知何时已绕过龙案。鹤氅广袖笼住舆图时,韩世忠瞥见赵玖腕间垂落的明黄束带,正轻轻地扫过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背。
"就像三年前在淮水那样?”赵玖的嗓音裹着浓浓的倦怠,那是多日紧绷备战虚耗的精神,金贼一日不退,恐怕官家也难得一日安寝,“良臣当日也是这样……”未竟的话隐在摇晃的烛火间,白玉般的指尖点在韩世忠甲缝间的旧伤疤上,惊起铁衣下蛰伏的震颤。
摇曳的烛火明明灭灭,甲胄撞蹭过绸制的朱红戎服,激起一道裂帛音,继而又匿在两人纠缠的呼吸中——这原是个极危险的姿势。生着厚茧的指腹谮越地抚上天子紧蹙的眉宇,那里总凝着炽热的吻也融不来的冰川,冷得像北地寒冬的雪,只要金贼一日不除,金贼一日不除……韩世忠听他叹气,又忍不住想捧自己的心来见,誓愿替天子犁除那些不识好歹的贼寇,从此教这人高枕无忧,教那双黑眸里也能染上鸢飞草长的春意。
“臣……”含着凉意的指尖抵上唇面,赵玖眼里没什么情绪,却能准确猜出对方想说的话。玉缡纹腰带抵靠着案几,碾过那份精心批注的布防图,未涸的朱砂墨洇在甲胄绸帛上,像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印。
夜风小幅度地掀起幄帐,又惶惶然地退出,兵甲相撞的声音似乎来得仓促,旋即消散在寒鸦的惊啼中,越行越远。
“凡事皆有官家定夺,你又何必以身犯险。”
五十里外的西大营,青铜酒樽突然倾倒在沙盘上。曲端抹去溅到李彦仙眉梢的酒液,陌刀寒光映得他眼中星火粲然,连眼尾那粒朱砂都熠熠夺目。残酒不合时宜地蒸出浓香,熏得人发醉:"李节度的阵法,倒是比陕州城墙还硬。"
这声嘲弄的冷笑似是短暂地打破了旖旎氛围,李彦仙反手扣住曲端腕脉,将人压向插满令旗的兵器架:"不及曲都统的嘴硬。"他垂目沉声,牛皮绳捆扎的令旗簌簌掉落,露出底下被酒水洇湿的《尉缭子》,此刻却无人肯舍得施与注视。方才的争执已然白热,如今的对峙更为僵持,李彦仙紧扣着他的手腕,却没有丝毫赘想,而曲端受制于人,反而肆无忌惮地用视线侵略那身袍甲下勾出的身姿。他向来这般跋扈,否则李彦仙开始便不会注目于他,只是此刻军议之时,怎能容忍这份酒醉要将两人都熏熏然于私情?李彦仙皱起眉头,想要松手,却不料胆大包天的那厮却举起手,径自压上他眼尾一颗色泽朱红的痣。
眼尾朱砂,相家曾谓之为宿世痕。乃因三生因果,轮回未泯,故留赤砂一点,以印前尘。甚至有相师援引《麻衣》中言:眦赤如丹,非今世缘,乃往生契。曲端曾笑他是否有未竟的桃花劫,可此刻被那眼见着那血点般的赤红,便是混账如他曲端,也不愿看其浸在泪里。
曲端的鼻息挨得极近,当他发觉擦蹭不去时,又自作主张地想要吻去那前世涸干的最后一滴泪,“李少严,你前世究竟为了什么,哭到只剩血泪。”他低低问,低低道,曲起的指轻而易举地扣下李彦仙小臂间的扎甲护腕。这行动间的暗示不言而喻,李彦仙心知自己理应阻止,但他掌下的温度太热,他的唇太热,似要积着那一点血燎至全身,李彦仙紧绷着唇线,松了手上的力道,似在默认。铁甲较卸下撞出闷哼,当曲端的马鞭缠上他腰间蹀躞带时,帐外突然传来亲兵通报:"岳节度巡营!"
此刻岳飞正勒马立在辕门处,看着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消散。他刚刚撞见官家帐中透出双影交叠的烛光,此刻又听见西营传来兵器坠地的声响。他叹了口气,却没多说什么,红缨枪尖挑起帐帘时,正看见李彦仙的陌刀架在曲端颈侧——如果忽略后者松散的衣襟,倒真像是寻常比武。
那厢两人若无其事地收起兵刃,岳飞也只得循礼负拳:“依制巡查,叨扰之事,李节度莫怪,如有异状,也望早些禀报。”李彦仙也笑,眼尾的红痣便兀自绽开:“怎劳岳节度亲自巡营?”
“天子所托,事必躬亲,某不敢望。”同级说话,本不必垂目应对,但岳飞硬是小心翼翼地避开视线,窥破同事要事,着实尴尬,着实不安。念及,岳飞飞快地用眼风逡巡一周,继而又一作礼,端的是欲辞告歉,“夫佳兵者,不祥之器,还望节度都统节制分寸,岳某叨扰,即便告辞。”
厚重的帐好似分割了两个世界,那浓郁得足够裹住他眼目四肢的酒香,终于在寒风中化为一缕淡淡的袅息,岳飞兀自叹了口气,又抬眼望向营帐的北面,只盼着金人今夜也能安分,不要搞什么突袭才好。
[9韩]红拂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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槠木门倏尔推动,在一片静谧的深夜里带出一道细微的响声。沉浸于誊写手稿的管家却恍若未闻,直到一阵酒气顺着门缝散了进来,赵玖耸了耸鼻尖,不必回头就能知道这人是谁。
“你喝醉了?”
“臣请罪。”
赵玖眉首微蹙,放下手中狼毫,直直地向打马回宫却仍显醉态的人投去注视。他心知这帮武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尤其是武夫中多是粗人,飞扬跋扈,平日在他这个官家面前尚有收敛,但私下可就说不得了。也正因如此,只要他们尚未闹出什么大事,赵玖也是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只是这厮,明知官家口谕叫他留宿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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槠木门倏尔推动,在一片静谧的深夜里带出一道细微的响声。沉浸于誊写手稿的管家却恍若未闻,直到一阵酒气顺着门缝散了进来,赵玖耸了耸鼻尖,不必回头就能知道这人是谁。
“你喝醉了?”
“臣请罪。”
赵玖眉首微蹙,放下手中狼毫,直直地向打马回宫却仍显醉态的人投去注视。他心知这帮武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尤其是武夫中多是粗人,飞扬跋扈,平日在他这个官家面前尚有收敛,但私下可就说不得了。也正因如此,只要他们尚未闹出什么大事,赵玖也是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只是这厮,明知官家口谕叫他留宿宫中,却还是贪杯误事,哪里来的胆子,竟敢教官家等他许久?
念及,赵玖似笑非笑地拎着狼毫,居高临下地逡巡一周,最后在老老实实俯身请罪的人额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王”字:“重罪刺字,韩卿可有不服?”
恃宠而骄的人早摸透年轻官家的性子,知他心中微怒,只是表面上佯作大度,却又不是罪不可赦的愤恼。韩世忠心思一转,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神情:“臣知罪,倘若刺字仍不能解官家心头之怒,便任凭杀剐处置,臣也绝无二话。”
“只是武将私宴,朕若重罚你,岂非教其余武将寒心。”赵玖果真拧起眉头,顺着他的话继道,“也罢,既没惹出祸端,下不为例便是。”
……
他虽只是喝酒,但天子的质问,也算不得冤枉。韩世忠心知肚明,因而比起委屈,他更在意官家如此恼怒的原因,若要说罚,便让他像曲端一样公事公办吃个挂落,如何要费这么大周折告诉他,还搭上了官家自己的一时欢愉。他总觉得,君臣之间像是隔了什么,亟待捅破的什么,官家对每个臣子都一视同仁的信重,难道愿意跟每个臣子一视同仁地交欢吗?韩世忠猛然一惊,径自回头去寻那双清亮的黑眸,凝视着其中映出的小小倒影,韩世忠动了动嘴唇,哑着嗓音低声道:“臣知罪……”
赵玖闻言叹了口气,又软了语气:“罢了,未有先言,朕也有错。”
“……只是,”韩世忠却突然转了口风,执拗地扣着官家的手,又恢复他那骄矜的神情,势要讨一个原因出来,“官家莫要欺俺不通诗书,官家方才所道,俺……臣,亦有同感……”
赵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韩世忠凛然相视,只听门外传来杨沂中的声音,道是吕相公深夜来访,定有要事,已传至内殿。赵官家默然一霎,又回头望了韩世忠一眼,见他点头,方才应道:“知道了,教吕相公稍待片刻,朕随后便至。”
“臣随官家一起……”
“不必。”索性方才未除尽服饰,赵玖披上外袍,笑着看了一眼对方洒落的衣物,“良臣今日未竟之言,择日再提,只是今日的情形,却不好教旁人知晓。”
韩世忠愣了一瞬,又顺其目光看了一眼乱糟的床榻,不由得羞惭地垂下头。其表现大异于泼韩五的身份,显然态度十分良好,赵官家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地将韩良臣一人留在殿内。
而第二日,某位态度良好的韩姓郡王却恍若未闻,偷偷藏不住,超绝不经意露出,凭借所谓红拂夜奔的偏宠登上邸报头条,而在某个不为人道的小夹缝里,又不显眼地刊载了一条韩郡王与曲都统当街斗殴两败俱伤分别被官家喊去训话的新闻,当然,这些又都是后话了。
观影绍宋
夜色朦胧,新修的燕京宫城内亮起了根根烛火,盏盏明灯,为宫内巡视的侍卫宦官添上了些许光明。
众所周知,赵宋的管家一惯简朴,纵使如今已经北伐功成,定都燕京,当年横行北方大地不可一世的金人亦早已是过眼烟云,官家亦不改往日作风。
“也不知今天天上的仙人会讲些什么?”
韩世忠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他一边扶着腰带,一边吃着酒菜,大声嚷嚷着,眼睛还不住的瞅着挂在天上的天幕。
虽说这半年下来,大家都知天幕中是华夏的后辈再讲古,但大家还是习惯于把这天幕中的up主叫做仙人。
这天幕可是个有趣的东西,自半年前便在每天戌时准时出现在天上,播些稀奇古怪的新鲜事,据说,这天幕在中原内部,...
夜色朦胧,新修的燕京宫城内亮起了根根烛火,盏盏明灯,为宫内巡视的侍卫宦官添上了些许光明。
众所周知,赵宋的管家一惯简朴,纵使如今已经北伐功成,定都燕京,当年横行北方大地不可一世的金人亦早已是过眼烟云,官家亦不改往日作风。
“也不知今天天上的仙人会讲些什么?”
韩世忠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他一边扶着腰带,一边吃着酒菜,大声嚷嚷着,眼睛还不住的瞅着挂在天上的天幕。
虽说这半年下来,大家都知天幕中是华夏的后辈再讲古,但大家还是习惯于把这天幕中的up主叫做仙人。
这天幕可是个有趣的东西,自半年前便在每天戌时准时出现在天上,播些稀奇古怪的新鲜事,据说,这天幕在中原内部,华夏大地不论南北,男女老少都能看得到,一开始在民间还引发过一段时间的惶恐,可是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左右不过每天睡前多点乐子看罢了。
当然,对于朝廷来说,那可大不一样了。
戌时一到,天幕越来越亮,并准时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Holle大家好,我是你们熟悉的up主,今天就让我们进入“千古一帝”系列的最后一期。】
【我想稍有常识的的人都是知道up主要说的是谁了。】
【下面就有请我们疑似穿越者,拿到亡国之君剧本的中兴之主,文武双全的中人之姿,轻佻的大改革家,满口虎狼之词的带孝子,与唐太宗并称,稍逊风骚组的报恩狸猫精宋世祖赵玖。】
【闪亮登场】
只见天幕中白光一闪,一只穿着红袍的黑黄相间的狸猫带着黑色幞头,神气活现的出现在天幕中。
“噗……”
赵玖一口老酒从口喷出,目瞪口呆的望着天幕中出现的那只卡通猫。
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是知道后世人多会玩梗的,毕竟自己穿越之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实在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梗也会玩到自己身上。
这是在是……
情理之中的事情呢。
显然这高高挂在天上的狸猫惊呆了的不仅是赵官家,建炎的文武臣子们显然也惊呆了,凉亭内竟然一时无言,唯余清风吹过。
不过很快,大宋宰相张浚便反应了过来,脸上显现出了愤慨之色,他颤抖这指着天上的狸猫精,又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快把手缩了回去。
怒道:“这后世人,这后世人,未免也,太,太……目无尊卑,轻佻无德”
张德远几乎是喊出来的。
凉亭中的其他官员亦是也分分附和。
看着张浚他们一脸忿忿之色,赵玖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德远,咱们上次不是推测过,这后世只怕是没有皇帝了,他们自然可以毫不在意的用皇帝取乐,你又何必在意呢?”
听着赵官家又轻描淡写的吐出虎狼之词,张德远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嘴巴一张一闭,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赵鼎义正词严的开口劝诫道:“还请官家慎言。”
没有皇帝了,这话,是能说的么?
好吧,退休的宰相面子是要给的。
于是赵官家笑了笑,闭口不言。
官家宰相在上头斗法,底下的小官们自是闭口不言。
好在能在这里的都是官家的近臣们,对于官家时不时冒出的虎狼之词早已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这些官员中,唯有静塞郡王杨沂中神色一直分毫未变,眼睛时不时的窥着那天幕中的狸猫,心里想到,这天幕上的狸猫还挺可爱的……
唐朝
唐太宗李世民和自己的文武百官们在大殿外一边观赏着天幕,一边看着天幕,哈哈笑道:“这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皇帝呢。”
可不是么,这么多相反的词义的叠在一起的皇帝,他的人生经历必然有趣。
尉迟敬德这个大老粗大口的吃着烤肉,看了这么久的天幕,他自然知道唐太宗便是自家圣上,颇有些不服气的盯着天幕:“这狸猫精……竟然能与咱们圣上并称,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对于后世的皇帝尉迟恭自然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的,狸猫精就已经开始叫上了。
李世民笑而不语,他很强,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强,能和自己并称……嘿嘿,要是没有点本事,这稍逊风骚组,自己可不认。
不管历朝历代君臣们怎么想,天幕依然继续播放。
【宋朝是一个神奇的朝代,汉朝有西汉东汉,而宋朝有南宋北宋,南宋的开国皇帝是黄袍加身的宋太祖赵匡胤,而北宋的开国皇帝,自然是我们的宋世祖赵玖了。】
赵匡胤无语的望着天幕,为什么每次提到自己,必然在前面要加上黄袍加身的四个字。
这又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不过,他很快没有时间纠结这个了,他被天幕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再说宋世祖之前,我们必须说一说在他之前宋朝的历史,这可以使我们更好的了结宋世祖所处的时代背景。】
【唐朝安史之乱之后,华夏大地陷入了军阀割据的局面,而随着唐朝的灭亡,紧随其后的五代十国更是在短短的五十多啊年里,换了五个朝代,大大小小有十个割据势力在华夏大地上打来打去,你来我往,那个时候,有这么一句话可以形容这个时代。】
【兵强马壮者为天子。】
随着主播的话落音,天幕中响起了轰鸣的战马声,只见一队队的兵马在天幕中厮杀着,满地血腥。
随着城头王旗变换,同一把金黄色的龙椅上,一道道人影不断变换,有身材壮硕的大汉,有容貌俊秀的书生,有须发苍白的老者,亦有尚在垂髫之年的幼童。
这下李世民不笑了,神色变得肃穆了起来。
这可真是个大乱世呀。
李世民是经历过乱世的人,自然知道,如此频繁更替的政权下,百姓是要经历什么。
果然,天幕中说到。
【这个时代,人如蝼蚁,命如草介。】
随着一把把屠刀挥起,妇孺儿童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华夏大地。
又是一个乱世,有些仁慈的君王不忍得转过眼去。
【公元959年,后周世宗柴荣去世他那“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至太平”的宏远彻底化为泡影,终年39岁。】
【次年,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大宋王朝。】
【赵匡胤在位十六年,先后灭亡南唐,后蜀,荆南,武平等割据政权。只是北方的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割让给契丹后,宋朝一直无法收回。】
“呦,香孩儿干的不错呀。”
后周时期,柴荣信步走到赵匡胤身前,似笑非笑的说道。
赵匡胤一身冷汗,啪的一下跪了下来,心中大呼天幕害我。
柴荣望着赵匡胤,眼中杀意炽盛,只是理智却知道自己只有区区不倒数年的命数,而太子不过一个垂髫稚子罢了,这个时代,坐在皇位上只怕如小儿抱千金过闹市。
即使没有赵匡胤也有李匡胤王匡胤。
只是柴荣依然心气难平。
于是他一脚踹到赵匡胤:“你这狗贼,居然我刚走还不到一年你就欺负我儿子!”
你就这么急吗?
说罢,还不解气,又狠狠的踹了赵匡胤几脚,这才静下心来,继续看天幕。
反正这小子现在还在自己手里,又跑不了,该怎么办,还得再想想。
【开宝九年,宋太祖驾崩,他的弟弟赵光义无诏即位,是为宋太宗】
【此后,宋朝帝王在太宗一系中流转。】
先不说宋初朝堂赵匡胤在知道自己死后即位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自己弟弟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争吵,天幕依然继续播放。
【因为五代十国实在是给宋朝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心理阴影,自宋太宗北伐失败,驴车漂移,获得了一个高粱河车神的绰号,宋朝采取的是重文抑武的政策,开始的时候只是重文轻武,可随着承平日久,武将的地位在朝廷中越发不堪】
天幕中举了一个例子。
殿试之后的宴会上,一名士子炫耀自己的剑法高超,谁知皇帝却勃然大怒,下令让这名士子回家。
皇帝说:“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
啊这!
宋朝之前的皇帝感觉无法理解,所谓君子六艺,难道没有剑术吗?
尤其是汉武帝,他对着地图,手指缓缓地划过燕云十六州的位置,倒吸一口冷气。
刘彻沉声对卫青说:“楚王好细腰,国人多饿死,上行下效,这宋朝的的武备怕是要荒废了,”只是,武帝拍了拍地图,“他们的边卡之地还在胡人手里。”
契丹,这一听便是胡人的国家。
【嗯对了,这位皇帝就是宋真宗,签订了《澶渊之盟》,正是那个打赢了还给契丹送钱,认契丹为兄长的盟约。】
嘿,刘邦嘿笑了一声,有意思,还没见过打赢了还给人送钱:“这钱要是多的没处用可以给乃公呀。”
【这个,不要说up主无法理解宋真宗的思路了,连宋真宗的子孙世祖赵玖也无法理解】
【世祖就在实录中吐糟过自己的祖宗,人家李光辅是代州人,家在边郡,你嫌人家武艺高超?打赢了还给人家送钱令他更无法理解,就这还去泰山封禅?】
封禅?
刚刚从泰山上下来的刘彻觉得自己的膝盖上中了一箭,突然觉得,自己心心念念的泰山封禅,脏了。
不光刘彻觉得赵恒沾污了泰山,后世人显然也这么觉得的
只听up主抑扬顿挫的说道:【可惜了泰山不会跑,不然它定然会边跑边喊——你不要过来啊……】
[玖韩]蓝桥风月
有abo操作,完整版请走wb(评论附链接)时间上可以稍微有点瑕疵,但是懒得改了,总体是在灭夏之后
……
被赵官家邀来殿苑里饮酒并非第一次,但赵玖今日一扫往常君臣相得和乐融融的场面,叫旁人尽数退下,反而独留他下来还是头一遭。韩世忠猝不及防的惊诧一瞬,随后又不免忐忑起来,好在他也有意多陪着官家,然后在君主身边眼前再刷一波存在,免得叫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岳鹏举抢去。
如是想着,韩世忠不免偷偷抬眼望向官家。
此刻天色尚明,一缕两缕的红霞攀遮着,倒教人想起岳飞踏破贺兰山阙大胜归来的那日,官家亲自解了红袍给他,那鲜明的颜色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夺了去,那红袍本身却不自知地在风吹中...
有abo操作,完整版请走wb(评论附链接)时间上可以稍微有点瑕疵,但是懒得改了,总体是在灭夏之后
……
被赵官家邀来殿苑里饮酒并非第一次,但赵玖今日一扫往常君臣相得和乐融融的场面,叫旁人尽数退下,反而独留他下来还是头一遭。韩世忠猝不及防的惊诧一瞬,随后又不免忐忑起来,好在他也有意多陪着官家,然后在君主身边眼前再刷一波存在,免得叫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岳鹏举抢去。
如是想着,韩世忠不免偷偷抬眼望向官家。
此刻天色尚明,一缕两缕的红霞攀遮着,倒教人想起岳飞踏破贺兰山阙大胜归来的那日,官家亲自解了红袍给他,那鲜明的颜色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夺了去,那红袍本身却不自知地在风吹中倨傲飘荡。韩世忠看着,想着,不由得暗暗磨牙。
“方才所言,良臣可还有何疑虑?”
淡淡的问询敲破这难得的阒寂,韩世忠茫然,随即仓皇抬头去看。蓝桥风月濡润了官家的唇瓣,像涂得亮晶晶的胭脂,在这含笑的言语下张张合合,韩世忠紧瞧着,喉结滚了两滚,匆忙咽下一口水:“臣……没有。”
赵玖闻言又爽朗地笑了两声,一盏酒旋即又被满上,赵官家看着他,举杯相邀,又趁着良夜,囫囵饮下一盏明月。许是因为这美景尽入盅内,官家饮尽后,便不止只有嘴唇被涂得莹润,就连双目中也盈着亮晶晶的笑意。
如此良辰,教人怎好辜负?
可韩世忠只能随之复杂地饮下一盏,眼神却不知所措地乱飘,已然失了往日的跋扈,只恐对着官家的视线,便一片空白地将什么言语都倒出来——天地良心,这可怨不得他韩良臣,实为这位官家的视线烫得惊人,竟让天下无双的韩郡王都有些坐立不安。
“官……”
“朕知道你要讲什么。”
赵玖接住了对方不安的半截话头,隐在睫羽下的双眸子却似两汪吹皱的春潭,幽深而不见底,悄然吸引无知者陷入,而与之相对的,却是在酒香背后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却不容侵犯的沉香——这位圣明英武的马上官家,本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天阶乾元。
韩世忠的头皮一瞬发麻,不由得又尴尬地埋下头去。作为一个相同为天阶的乾元,他自是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若在往日,谁人有这个胆子敢在他韩世忠面前放出信香?便是曲端那厮,先前在鄜延嚣张跋扈惯了,回东京也不晓得收敛自己的信香,而自吃了他携私的两鞭子之后,现在不也要小心翼翼地敛了味道?韩世忠的心思复杂地转了一遭,然后悲哀地发现,天底下唯有一个人有资格用信香挑衅他,又恰好能死死地压制住他,而且好巧不巧,现下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独酌的赵官家,正是那“区区”一个人。
他的面容有些扭曲的尴尬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要强压信香免得做出谮越的举动,还是因为旁的——譬如赵官家的话。
“……什么?”
赵玖这次没有笑了,他放下酒盏,一双寒星似的眼目紧紧摄着帅臣,而官家自是不顾爱臣一瞬的失神,他渐渐铺开如水的沉香,似是挑衅,又似在勾引。
“吕公相曾向朕讲论《易经》,自乾卦迄始,层层深入,朕深以为然。”就在韩世忠的压抑方至顶峰,已渐渐捺不住泄了少许酒气出来后,赵玖方才淡淡出口。
而赵官家一出声,不免令韩世忠清醒几分,他窘迫地垂下双手,方要请罪,却又被赵玖继来的话截住。
“乾元即为伊始,生生不息。良臣,你亦是朕的伊始。”
就在韩良臣恍惚之际,官家的手却兀自覆上了他的手,而官家那双春潭似的黑眸近在眼前,又像撒了金粉碎光,瞧不真切,韩世忠甫一抬头,便被粼粼的潮水四面包了去,既失了神,又哪里还有往日泼皮的姿态。只是那股柔和而清冽的沉香卷着他,挑逗着他,韩世忠一时恍神,竟也被勾出信香,继而自发地同赵官家的沉香缠在一起,似对抗,又似交融,竟教人无从拆分。
赵玖到底又盈上笑意。
不待韩世忠回神,他的手早已随之探入棉袍之中,久经沙场的将军的皮肤不肖温香软玉,乍一摸尽是纵横斑驳的旧伤。赵玖一时无言,只能皱起眉头,指腹细细抚照这些留疤的功勋,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而此时,韩世忠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进展。
这位后知后觉的名臣将帅颇有些尴尬地移转目光,但他毕竟叫了三十几年的泼韩五,就算沐在如此温热而教人羞愧的视线中,也忍不住抬了抬首,昂然相对:“官家,韩世忠在斤沟镇那一夜便已将此生此命并于官家掌中,龙潭虎穴,刀山火海,臣亦万死不辞。”
——像那岳鹏举一样。韩世忠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下句,但口中却是及时截了话尾,好将这略显诡异的半句话吞进肚子里。
赵玖怔了一瞬,随即又哑然发笑。韩郡王素来宝贝的玉腰带被除在石案上,后者也只是心疼地看了一眼,没有过多言语,不知是否将军心中隐有预感,因而是在官家凑过来亲吻时垂下头颅,散开酒香主动迎合,乖顺得倒像是一只披着虎皮的猫。
只不过官家虽是这世上最高等的乾元,但显然是没什么实战经验,至于试探性释放的信香,大抵也只是唬人的花架子。尤其是对方也是一位一人之下的天阶乾元,官家这点小伎俩,便可完完全全称为青涩了。
这个认知让赵玖不免沮丧和急切,须知他今日可是明明白白地算计好韩良臣匡了他,否则同为天阶乾元,对方还是仅次于他的郡王、一方节帅,凭什么就要乖乖听话在你身下承欢?就凭你是天子?思绪纷沓,赵玖略有些恼怒地咬着韩世忠的唇尾,却是没给这位智勇双全的帅臣再次开口的机会。
两种乾元信香纠缠,显然要愈演愈烈,好在赵官家事先挥退了近侍,又叫杨沂中守在外殿,否则说不定刘晏当真会扶剑带队匆匆赶来,以为官家和韩良臣打起来了。
念及,赵玖又低低一笑,也不耽误手指剥去韩郡王的袍衫。御赐的华贵服饰恹恹地垂在桌上,落到地上,而始作俑者毫不心疼,反而埋首在韩世忠颈窝,细细嗅着燥热的酒香。
“良臣,”赵玖半阖着眼睛,突兀闷声开口,“岳鹏举此番伐夏大胜,你虽面上不显,嘴上不说,可私下也颇有微词……是也不是?”
韩世忠心下一沉。
官家埋首在他怀中,他一时看不到官家的神情,也听不出官家的情绪,竟显出几分惊惶,几分手足无措。但韩世忠仍未擅自妄动,只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信香,任由官家的指腹若有若无地摩挲过肌肤与伤疤,然后吞咽了口水,方才忐忑作答:“……臣从无妄自质疑官家决策之意,臣一片赤胆忠心,官家明鉴。”
“如何明鉴?”
赵玖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子幽而发亮,又浮着碎金,紧紧地摄人心魄。韩世忠喉头一紧,继而抿了抿唇,竭力避开这样教人心驰神往的视线,显然已经明了此刻形景下这耐人寻味别有暗示的询问。这位名震天下的将帅自甘折了腰,浓烈的沉香扑鼻而来,韩世忠微微一顿,又直直地俯下身去。
……
再次睁开眼时,屋内已全被黑暗洇透,唯有攀上窗牖的月光有几分晕亮,就着这几分光线举目四望,却哪里都寻不见官家。韩世忠一时仓皇,顾不得是谁将他搬进屋里,也顾不得这到底是谁的寝殿,只来得及在心中一面估算时辰,一面匆匆推开屋门。
而浓夜之下,未束发的年轻公子披着月色,恍惚是被这天下眷顾的仙人。韩世忠痴行了两步,旋即又回过神来,在看到那半盏没饮完的蓝桥风月时,似乎方才醒悟自己到底在官家面前丢了多大的面子。他终于有些窘愤地咬了咬牙,又不受控制地兀自出声,存了心思有意搅扰这清梦一样的景象:“官家刚喝过烈酒,怎地又自己饮起酒来?”
这话听着拈酸,赵玖也随之失笑,径自又酌饮一杯,也不回头,三分微醺已至五分,却仍是举杯相邀:“良臣美景,教人怎好辜负。”
韩世忠又行进两步,直到官家跟前乃止,后腰仍隐隐酸痛,提醒他方才所做的荒唐事并非梦境。他犹疑了一下,径自越过那根被夜风吹得发凉的腰带,而择了那半盏未饮尽的残酒。
赵玖看着他一口气未停豪气饮尽的模样,又是忍不住促狭地眯着眼睛笑开。
“良臣可还记得当日斤沟镇,朕言所赖以仰仗良臣做胆之事。”
“记得……臣不敢忘。”
“我现在也是这般想的。”赵玖站起身来,正对着他,亲手将那条玉带扣回韩世忠腰间,只有这条玉带能困住烈马,也只有这样温热的怀抱可以留住冰凉的胄甲。他抬起头来,含笑仰望着韩五哥的双眼,黑眸子里的碎金浮动,不可察地勾出些微酒气。
韩世忠心想,今夜的蓝桥风月真是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