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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尔

【兔赤】一个小小孩

      又名:新手父亲育儿记

  Summary:“他是一只自私、可爱,又残酷的小动物,他来到世上,是为了教育我们,让我们得以再一次生长,而不是朽坏下去。”*


  木兔和赤苇收养了一个亲戚的遗孤。


  其实小孩真的是个意外,本来应该是木兔的姐姐来收养,但木兔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他们俩有心电感应,他走到哪小孩就爬到哪然后对着他咿咿呀呀,木兔蹲下来模仿他咿咿呀呀,两个人能进行十多分钟这样的对话。


  “哎呀光太郎,这孩子和你还真是投缘呢。”忙着给孩子泡奶的姐姐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忙忙地去找奶粉。木兔和小孩大眼瞪小眼...

      又名:新手父亲育儿记

  Summary:“他是一只自私、可爱,又残酷的小动物,他来到世上,是为了教育我们,让我们得以再一次生长,而不是朽坏下去。”*


  木兔和赤苇收养了一个亲戚的遗孤。


  其实小孩真的是个意外,本来应该是木兔的姐姐来收养,但木兔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他们俩有心电感应,他走到哪小孩就爬到哪然后对着他咿咿呀呀,木兔蹲下来模仿他咿咿呀呀,两个人能进行十多分钟这样的对话。


  “哎呀光太郎,这孩子和你还真是投缘呢。”忙着给孩子泡奶的姐姐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忙忙地去找奶粉。木兔和小孩大眼瞪小眼,小孩伸出手拍了拍他高高立起的猫头鹰发型笑得口水直流,木兔也嘿嘿嘿地大笑。


  过了两天木兔带着赤苇回了一趟家,这孩子好像天生要去他们家一样,赤苇一进门他就对着人傻笑,在赤苇的脚边爬来爬去,兴奋地纸尿裤都要掉出来,于是两个人商议后决定成为这个孩子的新手父亲。


  小孩才颤颤巍巍地会走一点路时,走一步便要回头看看两个爸爸在不在自己后面,然后跌跌撞撞地抱住他们的腿。


  第一次被抱住的是木兔,他双手穿过小孩的胳肢窝,把他高高举起,客厅被夕阳洒满,照在小孩稀疏的头发上,木兔突然联想到了小狮子,于是他朝正在厨房里切苹果的赤苇叫唤,赤苇正在切兔子形状的苹果,被他一叫直接把兔子拦腰截断,赤苇无奈地叹口气吃掉苹果出了厨房。


  木兔看见赤苇来了,把孩子像展示物品一样朝他晃了晃,然后对着橙红色的太阳大声说:“辛巴!!!”原本来呆愣着的小孩突然回过了神,就在赤苇以为小孩要哭的时候,他却和木兔一起咯吱笑起来了,赤苇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幅温馨的画面,同时在心里感叹这孩子真的很适合做木兔的儿子。


  小孩张口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对着赤苇叫的,为此赤苇懊恼了很久为什么自己明明教的是爸爸却被叫成了妈妈,直到他发现小孩和木兔单独待在房间里时木兔拿着赤苇的照片教小孩读妈妈。


  “光太郎。”


  “到!”


  “啊咿呀!”


  木兔和小孩同时转过头,在赤苇的目光下乖乖收好相册,小的流着口水歪歪倒倒地跑到了自己的蹦床里玩,而大的则是被赤苇敲了敲脑袋:“孩子爸爸请成熟一点。”


  如果说家里是个幼稚园,那么木兔是大班大朋友,小孩是幼儿班小朋友,赤苇则是辛苦的保育员。


  每天早上叫醒赤苇的不是美好的一天,而是一大一小两只猫头鹰聒噪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木兔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很大声的训斥:“不要吵醒赤苇爸爸!”赤苇心想小孩确实没把我吵醒,吵醒我的是你,不过他还是给走进卧室的木兔一个温柔的吻和往常一样,不过现在要捂住另一个小朋友的眼睛。


  小孩会跑之后就更喜欢跟着木兔,两个精力过剩的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挥洒汗水,比如拿卧室的挂钟扔飞镖、绕客厅桌子跑步、往脏衣篓里扣球,某天小孩抱起一个比自己头还大的球,精准地扔给了正蹲着给花浇水的木兔,木兔事后眼含热泪朝着赤苇说:“孩子妈妈,我们家孩子一定是天才二传!!”赤苇莫名想到了影山,他沉默了,然后用手堵住了木兔滔滔不绝的嘴:“我们家绝对不能再出一个单细胞排球笨蛋。”


  木兔光太郎,现役排球选手,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又没完全被骂。


  孩子改了名,在木兔的强烈建议下和赤苇姓,家里突然有两个赤苇让木兔有些兴奋过头,他最喜欢的事情变成了在家里喊“赤苇”,他太享受两个人一齐向他投来目光的样子。


  “赤苇,我是在天堂吗?”


  “木兔前辈,我不介意打你一下让你明白这是哪。”


  等到木兔去了大阪,赤苇工作的时候孩子就被送到邻居一对老夫妇家,两个人都很喜欢孩子,小孩也听话,这点多亏了赤苇教的好,不然和木兔待久了肯定会养成一个拆家的性格。


  有一个家是什么感觉?


  木兔在推特上看到这个问题,然后发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是休赛时期三个人去海边自驾游拍的,小孩坐在木兔肩膀上,木兔一只手托着小孩一只手揽着赤苇,友情拍摄来自在海边公司团建的木叶。


  赤苇刷到木兔这条推特时刚结束早上的工作,靠在椅子上放松,办公桌上摆着木兔夺冠的和一家三口的照片,他时常感谢相机的发明,可以让美好保鲜。


  “我和我的家,第一最喜欢的赤苇和第二最喜欢的赤苇。”赤苇没有去纠结木兔的语法错误,他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他是第一喜欢,感叹木兔是个幼稚鬼的同时心里像被点燃一样温暖。


  “木兔爸爸难道不怕小孩以后看见这条推特会伤心吗?”


  “可是我就是最喜欢第一非常喜欢赤苇啊,赤苇京治的赤苇!”


  赤苇被木兔提醒才发现小孩已经靠在他身旁睡着了,赤苇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小孩从他下班就缠着要和木兔视频,他估算着木兔空闲的时间,在小孩昏昏欲睡的时候拨了视频。


  “晚安我的小宝贝。”赤苇低头在小孩额头上落下轻吻。


  手机对面的木兔瞬间来了劲,一定要赤苇给他一个phone kiss,还说如果没有的话赤苇就是偏心,有了小孩就不喜欢他了。


  “晚安,我的大宝贝,光太郎。”


  赤苇红着脸说完然后凑到手机边上亲了一口,趁对面的木兔还在发愣立刻挂掉了视频,抱着孩子进了卧室才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而远在大阪黑狼宿舍的木兔则抱着手机打滚,被专心看漫画的宫侑踹了一脚才安静下来。


  半晌,木兔对着宫侑说出了一个充满哲学的问题:“阿侑,我家赤苇为什么这么可爱?”一语双关用的不错,然后又被踹了一脚。


  木兔从大阪回东京的时候刚到公寓楼下就会看见两个人站在自己家玻璃窗前往下望,于是他大跳着挥手,小孩张着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他听不见但知道肯定是欢迎他回家,赤苇拿着儿童绘本朝他微笑,木兔常想自己此刻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欢迎家家!”


  “是欢迎回家哦宝贝。”


  end


  *出自海桑的诗《一个小小孩》

一只肥猫跳大神

是一些小乌鸦!!

啊 他们真的好可爱啊!


是一些小乌鸦!!

啊 他们真的好可爱啊!


蛋卷

【影日】夏色

国见视角的影日,北川第一少年们的自白。

他们一起走过十七岁的冬天,也一同目睹二十岁的夏天。


Summary:我恍惚地想道:冬天过去了,夏天确实是不远了。


〈夏色〉


差不多有两年了吧,我们沒在球场以外的地方碰面。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同时听见超市内鸡蛋降价拍卖的广播声音。偌大的卖场内开着暖气,我站在陈列饮品的冰柜前,脸上的风是冰的,却很亲切,远远比不上外头凛冽的寒风。


眼角余光,我看见影山站在离我几公尺远的地方,深仇大恨似地冲着他面前的冰柜皱眉。他看起来像是找不到家里人吩咐要买的品项,又或是陷入了选择困难的危机。

刚发现他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点惊讶。虽然就读...

国见视角的影日,北川第一少年们的自白。

他们一起走过十七岁的冬天,也一同目睹二十岁的夏天。


Summary:我恍惚地想道:冬天过去了,夏天确实是不远了。



〈夏色〉



差不多有两年了吧,我们沒在球场以外的地方碰面。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同时听见超市内鸡蛋降价拍卖的广播声音。偌大的卖场内开着暖气,我站在陈列饮品的冰柜前,脸上的风是冰的,却很亲切,远远比不上外头凛冽的寒风。


眼角余光,我看见影山站在离我几公尺远的地方,深仇大恨似地冲着他面前的冰柜皱眉。他看起来像是找不到家里人吩咐要买的品项,又或是陷入了选择困难的危机。

刚发现他的时候,我确实有一点惊讶。虽然就读北川第一的学生大多都住在这一带,这么多年以来,这却是我第一次在外面遇见影山。

毕业了那么久,我甚至都想不起来不是穿着乌野队服的影山长什么样子。


我并不关心影山是否会注意到我,也不认为他在认出我之后会再进一步做些什么。我也是如此,即使知道那是影山,还知道他后面的名字叫飞雄、有选择困难症、现在就读乌野高校、曾经打败白鸟泽、入选全日青、还在全国大赛上锋芒毕露,我也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想法。我装出没看见他的样子,盯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冰柜,恍然想起北川第一的学生福利社内也卖过一样包装的利乐包鲜乳。我考虑了一会,从架上拿下几瓶鲜乳,轻巧地放进提袋中。

影山正是在这个时候出声喊我。

“⋯⋯国见?”


我和他隔着三个人的距离,他的侧脸被冰柜的白光映得失真,我竟然觉得他看见我时的表情有一点开心。

我把脖子缩在毛绒围巾内,对他点了点头,权当招呼。我们对视了几秒钟,气氛因为彼此的无话可说降得比冰柜还凉。我不打算逗留,影山却再一次叫住了我:“国见——”

我满心提防影山跟我叙旧,一面顺着他的视线往我的脚边看去。

“你的钱包掉了。”影山说。

“⋯⋯”

诚如他所言,我本来攒在手里的钱包不知道是不是在我拿鲜乳时松手掉落了,正孤伶伶地倒在地上。我有些尴尬,巴巴地对他道了声谢,弯下腰去捡钱包。就在我低头的当晌,我瞥见了影山购物篮里一条图案滑稽的儿童内裤。

是一只小鸡抖着翅膀玩水的模样。

我得稍微努力才不至于流露批判的眼神——但显然我比我以为的还要不善于表情管理。影山在我直起身时,欲盖弥彰地解释那不是他要穿的内裤。我点点头,想起影山似乎是有一个大他不少的姐姐,却没有其他兄弟。

说实话,我也不是真的在乎影山穿什么样的内裤,但“影山飞雄可能在说谎”这件事还是让我有点想笑。

我对影山的了解似乎又更深了一层。无关乎我的企求,我只是像拼拼图一样,逐渐在褪色的回忆之中、在日渐成熟的心智之下拼出了一幅名为影山飞雄的后印象派画作。但他确实是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了——至少我认为,曾经的国王陛下是绝对不会穿着一件印着小鸡的三角内裤的,也绝无可能在超市主动和我搭话。


即使我和他终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点倒是没有随着时间产生变化,而我早就心知肚明。


至此,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关于影山飞雄的事是我知道的。

我从提袋里翻出一瓶鲜乳,在影山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塞进他手中。

“生日快乐。”我说。

影山看起来非常惊讶,一双眼睛瞠得大大的,手里的篮子更差一点落地。事实上,要不是我及时出手扶住他的篮子,那岌岌可危的塑胶篮便会一口气翻倒——连同那件可笑的卡通内裤。影山慌乱地向我道谢,之后又再说了一次。

他好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地问我:“你⋯⋯你怎么知道⋯⋯”

我猜他从没想过我会对他说生日快乐。我耸了耸肩。

其实是金田一告诉我的——他今天一共提了四次“不知道该不该跟影山说生日快乐啊”,说到我都想直接抢过他的手机,帮他发讯息。但我想了想,却没有告诉影山事实,而是道:“及川前辈说的。”

影山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绝伦。

我把脸又往围巾里塞了塞。那就这样。我闷闷地说,而影山呆呆地“喔”了一声。

我挥了挥手,听见影山在我身后说了句“路上小心”。

今晚宫城县发布了大雪警报。影山说得对,我最好赶快回家。



那天夜里真的下起了大雪,雪点砸在窗棂上的声音让我辗转难眠。所幸隔天是休假日,我睡足起床的时候雪势已经转小了不少,只剩一点柳絮般的细雪,看来过不久就会完全停住。我习惯性地赖床,用手机确认一夜的讯息,就看见半个小时前,金田一洋溢着兴奋之情的一条留言——雪停了!要不要去玩雪?

不要。我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无视了金田一过份热烈的提议。我把通知看过一轮后,往后栽回柔软的枕头上,打算再赖一会儿床,享受难得的假日时光。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如有不祥之兆的电铃声。我听见母亲去应门的招呼声,几秒钟之后,她的吆喝便从一楼的玄关穿透了位在二楼的我的房门:“小英!勇太郎找你!”

我从床上坐起,头发乱成一团,对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国见,你会不会穿得太多了?”

金田一惊奇地上上下下打量我。我睨他一眼,指出事实:“是你穿太少了。”

大雪警報剛過,金田一便一身徬彿要去慢跑的勁裝,也不知道他那身束褲究竟保不保暖。我把臉埋進領口中,又拉緊了羽絨大衣的帽子,慢慢地跟在他身後。

金田一吵吵嚷嚷地要玩雪,不出所料,他果然带着我来到附近的公园。我看着覆上一层银白镀膜的器材,呼出的气在空中卷成一朵朦胧的烟,再缓缓飘散。金田一今天早上表现得特别逆龄——不好的那种——他脱缰野马一般拔腿冲进十数公分厚的积雪中,在半路却不小心绊了一下,狼狈地摔进雪堆之中。我袖手旁观了数秒,在金田一把自己冻死之前踱步过去拉他。

没想到金田一却看准了时机,一把把好意相助的我也拉进了雪中。我被湿漉漉的雪堆包裹,一边抗议,一边把笑到渗进雪里的金田一埋得更深。

“好冷!”

“你活该!”

我搓出几颗拳头大的雪球,往金田一身上穿得稍微厚一点的地方丢。胸口、肚子、大腿⋯⋯雪球在身上化开的凉意让金田一一时毫无还击能力,过了一会,他才重整旗鼓展开反击。我顶着一身厚如棉被的羽绒大衣,倒也不认为他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任由他大呼小叫地往我身上投掷雪球。

我们在雪堆里闹了好半晌,直到不远处传来其他人打闹的声音。我用不着回头,就从那两个耳熟的声音辨认出来者。

金田一夸张地定格了,愣愣地看着我身后,彷佛那里凭空出现了什么异世界猛兽。我一向看不惯他的一惊一诧,啧了一声,却让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把脸凑到我的耳朵旁边。

金田一小声地说“是影山耶”,好像我有可能没听出来一样。“嗯,那又怎样”,我说,把一颗雪球塞到他毫无防备的胸口前。


金田一总是这样,在看到影山时反射性地流露出不自在和别扭。在我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我从来也不觉得在我们之间,有哪一方需要心怀歉疚。我无法理解金田一的怯懦,也不曾猜想过影山对我和金田一的想法。

毕竟,当时的我们确实都已经倾尽全力。


我学着金田一的样子,转过头看向身后。影山和他的小个子拦网正一边吵着什么,一边往我们的方向前进,两个人的脚印在雪地上烙下大大小小的痕迹。日向穿着北川第一的刷毛运动外套,影山则带着一顶毫无时尚感可言的蓝色毛帽。在我闻声看过去的时候,影山也注意到了我和金田一,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日向慢了几秒才发现我们,高高兴兴地对我们招手,一头橘发在纯白雪地中十分醒目。我听见金田一僵硬地回应着什么,忍不住背后掐了他一把,希望他至少装出个自然的样子。

日向对着我们露出微笑。落后他几步,影山把手局促地插在口袋里,却没有走远。此情此景有股说不出的荒诞,我摸了摸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看了金田一一眼。

金田一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音量咕哝:“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只能有你可以跟朋友约来公园打雪球吗?”我用一样的音量说。金田一于是不甚赞同地耸了耸肩,又说:“可是那个影山,朋友⋯⋯”

——影山竟然会跟朋友一起打雪仗。我听出金田一的意思,摇了摇头,心道:这有什么,我还知道他穿小鸡图案的内裤呢。

下一秒,我却忽然想通了什么。我转头去看日向,他身上北川第一的外套对他而言有点太大了,松松垮垮地挂着。仔细端详,日向脚上的雪靴也并不合脚,外型是高中女生间的流行款式,看起来更像是临时跟谁借来的。我又想到昨晚的大雪警报和临时添购贴身衣物的影山,线索逐渐串成一线,拼凑成一个和国王陛下不太搭调的荒谬真相。


“我不觉得影山有朋友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我说,在金田一疑惑的视线中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残雪。

日向正把地上的雪像水花一样泼到影山身上。影山沉稳地忍耐了两秒,随后便毅然决然卷起袖子加入铲雪。国王陛下归国王陛下,影山飞雄是影山飞雄。曾经发生的事情只代表了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够成熟,仅此而已。

我对金田一伸出手:“起来,这可是我们打败乌野怪人组合的大好机会。”

金田一愣了几秒才意会过来。他惊讶不已,我决定找个机会告诉他,他呆呆张着嘴巴的样子真的非常蠢。

然后他借着我的手撑起身体,我们一起捏了满手雪球,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还毫无防备的日向和影山冲去。

“接招吧乌野!”

我在奔跑中偏头看了他一眼。金田一脸上的笑容比阳光下的雪景更加明亮,连带着整个冬天都闪闪发亮。


与其让我们之间横亘那连少年漫画都懒得一再重提的无聊过节,倒不如让我们用新的身分相互宽宥。我从来不觉得影山飞雄有朋友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准确一点来说,我觉得我和他要成为朋友,也会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青春就是如此。如果世界上有什么是绝对的正确,那也不会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青春。

这是影山飞雄十七岁的生日,是我和他和金田一高中二年级的冬天。

春去秋来,一转眼,我们便迎来了二十岁的初雪。

日向翔阳在这年去了巴西。



金田一约了我和影山在宫城县小聚。毕业后,我没怎么犹豫地申请了国立大学,金田一则是在反覆思考之后进入了职业排球领域。影山更不用多提,作为春高上众星拱月的明星球员,他早早在职业的跑道替自己占好了位置。我看了眼月历,金田一在群组里说要“聚一聚”,多少也有帮影山庆生的意思。

我不是特别想去,但也没有理由不去。为了谁的生日特别回宫城一趟这种事,对我而言时间成本实在太高了,而影山又不是真的很特别的那种人。但是——我又翻了翻月历,想起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金田一了。上一次见面差不多就是六月金田一生日的时候,算一算,也过去了半年左右。

见个面也不坏。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对着天花板偷偷笑了笑。几秒之后,我想想反正谁也看不到,索性又笑得更猖狂一点。


一直到了我们约好的日子,我亲眼看见体格壮了不止一圈的金田一和影山,才陡然意识到时光的流逝。我摸了摸自己平板的身材,在金田一爽朗地笑着拍我的背的时候,无奈地要他小力一点。确实是今昔非比。

影山看起来气色很好。这些日子我陆陆续续在报导上看见他的名字,知道他比赛成绩不错,也看过几场阿德勒的比赛转播。虽然如此,今天见面时影山的表情却有些茫然,彷佛是有什么本人毫不自知的心事。

我想,我多半知道个中原因。

金田一在饭桌上热络地聊着许多话题,从赛季的走向、战队的分析,到高中校友们如今的发展。我经常觉得他是一个过于敏感的人,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的魅力之一——他总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真诚,进而卸下心防。金田一不是那种第一次相处就很活泼的人,却往往是一段关系中的骨干,例如组织聚会这种联系情感的工作,也通常是金田一一手操办。我喝下一口麦茶,看了眼居酒屋外的清澈的夜色。

金田一撞了我的肩膀一下,问我晚点还有没有安排。我诚实地说没有,他于是兴高采烈地决定了要续摊去KTV。我嘴里的麦茶顿时变得苦涩起来,正想搬出理由拒绝,又瞥见了方桌对面影山脸上一闪而逝的寂寞。

“⋯⋯不能超过十二点。”于是我说。

影山难得回宫城一趟,我猜乌野的人肯定也约了他要帮他庆生。就算我和金田一和他真的不够亲密吧,也还有乌野的伙伴去安慰他。

然而,我想,即使是曾经的伙伴,对现在的影山来说,可能还是缺少了点什么。空缺的那部分差不多是一个人的形状,橘色的头发,高亢的声线,飞翔一般的姿态。

“去唱歌吧。”我道。


昏暗的包厢内,金田一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什么,迪斯可炫目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令人眼花撩乱。我缩在包厢的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叫好,百无聊赖地翻阅着点歌簿。上了大学之后,类似的聚会我去过不少,却没有哪一次是真心地享受其中。金田一倒是来劲,摇滚乐一首接着一首,搭配他新挑染的发色,确实颇有一番味道。影山手里抓着铃鼓,时不时给金田一添上一段激情伴奏,让心情正好的后者又更加亢奋。

我本来以为影山不会喜欢这种地方——我实在想像不出来他霸麦高歌的模样。然而,影山却意外地安分,金田一点歌给他他就唱,让他伴奏他也配合,两人彷佛吟游多年的即兴搭档,如鱼得水。我觉得新奇,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好多照片,准备哪一天发出来嘲笑他们。

金田一唱累了,把麦克风强买强卖地塞到我手上,哼着调去了厕所。我翻着点歌簿,和影山隔着三个人的距离,相对无言地坐着。谁也没有兴致来一曲高歌,我觉得闷,影山多半是觉得空虚。我抬头看了眼影山,不期然又撞见了他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我啧了一声。

影山似乎是被我吓了一跳。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麻烦吧,我心想。

我决定给他点一首歌。


我把麦克风递给影山时,金田一正好去完厕所回来,还顺手带来了几瓶自助吧的饮料。他看着KTV荧幕上明晃晃的大字,夸张地问:“这谁点的〈夏色〉?现在是隆冬欸,这也太没劲了吧?”

我瞪他一眼。

握着麦克风的影山不明所以地指了指我,让我忍不住又咋了一下舌。吉他轻快的前奏响起,彷佛是无视了街道上刺骨的寒意,捎来一股和着海水味道的凯风。真的是,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吗?我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影山,意有所指:

“他那里不正好是夏天吗?”

影山一愣。


「この長い長い下り坂を

君を自転車の後ろに乗せて」

我的后座载着你 骑下长长的斜坡


「ブレーキいっぱい握りしめて

ゆっくりゆっくり下ってく」

紧握着煞车 慢慢 慢慢地前行


然后,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人唱歌可以比哭还难听。我在金田一抢麦的时候挪到影山身边,用只有我跟他可以听见的音量对他说了声“抱歉”。

影山显然不晓得我在说什么,我于是补充:对于我从来没有对你觉得抱歉这件事。

影山顿了顿,也不晓得听懂了没有。漆黑的包厢里,唯一的光源是屏幕上散发的荧光,影山的五官在光影投射下显得笔挺好看,又被光线模糊了棱角,晕出了深浅不一的毛边。那轮廓一勾一捺,彷佛是谁仓促间写下的自白,使我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液。

“我也没有,”影山对着我说:“谢谢。”

漆黑之中,我眨了眨发热的双眼,衷心希望我的面部表情能藏起我发自内心的动摇。


从KTV出来之后,影山和我们道别,打算先回家陪陪久未见面的家人。而金田一则死活拉着我和他再续一摊,我们在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几瓶啤酒,在路边找了张长椅一坐,当街对酌起来。我熟练地拉开易开罐的拉环,惹来金田一一阵大惊小怪的赞叹。

“国见,你是不是在大学混得很好啊?”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我肯定会认为他是在挖苦我。但金田一不一样,他羡慕的样子只让我感到啼笑皆非,顺便替他把他的酒也开了。

“普普通通而已。”我说:“你如果来读,一定混得比我好。”

我没谦虚。毕竟金田一是个连我都想与之深交的好人,过分投入地享受过青春的情仇纠葛,又健康地将之转化成养分。金田一又说了一些什么,不是特别重要,最后我们一起看着这片熟悉的星空,吐出一口专属二十岁这个年纪的酒气。

“影山和日向,那个啊⋯⋯”

金田一酒量大概非常不好,喝了几口便上头。我嫌弃地看着他磨蹭半天也组织不好一句话,直到他猛地把爪子朝我伸来。

“你干嘛?”我闪开他的手,冷漠地看着他因为重心不稳而前后摇摆。金田一被我躲开,也不懊恼,只是着魔一般地笑,又前言不着后语地问我:“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我顿了顿,抿了一口飘着小麦香气的酒,很想装作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又过了半晌,一台宾士从我们眼前呼啸而过,我道:“高中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猜到吧。”

“是喔⋯⋯我甚至是今年才从岩泉前辈那里知道的。”金田一有点沮丧,我一如既往不明白他沮丧的点是什么。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太在乎影山了。”我说。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他,金田一忽然就不闹腾了。相反地,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我,路灯橘黄的灯光包裹住他的脸庞,酒气让他看上去有些憨傻。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国见啊,”金田一彷佛还在醉头上,又似乎清醒无比,一字一句慢慢地对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你把想法藏得很好?可是,其实啊,你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

“⋯⋯”

再怎么说,我都比金田一这个头脑简单的耿直boy好一些吧?实在不想被他这样说。

金田一细细端详我的脸,突然又说:“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有资格问你这种问题?”

“⋯⋯”

金田一放声大笑。

我紧紧地抿着唇,很想满不在乎地咋舌,却感觉自己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莫名其妙。

我一直以为我比身边的人看得通透一些、目光更长远一些,却直到如今才发觉自己也身陷其中。不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反反覆覆地说影山变了,说金田一成长了,万万不曾想过我也和他们一起走了好长一段路。

我看着金田一,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终于忍不住露出笑容。


几个月后,我在宿舍收到一封来自巴西的明信片。

室友把明信片交给我时,我还不太敢相信,反覆确认了几遍才肯定是寄给我的。明信片一面是灿烂的汪洋,另一面也没写什么,我快速地浏览完,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这个飘洋过海的情意原封不动地封印进抽屉里。

金田一的电话在这时打来。我随意地接通,下一秒便被他的大嗓门无情轰炸:“国见!你看见了吗?日向找我们去巴西打沙排欸!”

“⋯⋯看见了。”

“你暑假什么时候开始?他还找了影山,我们可以二对二打沙排——”

我忍不住把手机拿离耳朵一些。框起了南半球一隅热情的明信片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上,波光粼粼,热气逼人。我摸了摸上头的邮票和邮戳,斑斓的色彩上似乎还留有谁的温度,我恍惚地想道:冬天过去了,夏天确实是不远了。


叹了口气,我在金田一没完没了的便饭家常里撕下一段透明胶带,将日向寄来的明信片小心翼翼地贴到墙上。

就在北川第一的毕业合照旁边。



FIN.


谢谢看到最后的人。

这篇动机来自原作,国见对金田一说的:“你当时拼尽全力了吧。”一句话,让我霎时察觉了国见英的温柔之处。

第一次写第一人称的二创文,一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这是一个我自己很喜欢的故事,如果能让看的人也感觉到那份温柔就好了!

蛋卷

【影日】发球失误

写春高之后的乌野。约1W字,一发完结。

微修。


Summary:也就是说,今后你会跟我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啰?不论那是日本的顶峰,或是全世界?


01


高高抛起的球。

随着球离开指尖,惯用脚踏出的一步。

接续的第二步、第三步助跑,加上双臂的摆动。

离地的双脚。

打硬的手掌,不偏不倚的击球点,转腰时带动的躯干的力量。

流畅挥出的手臂。

偌大的场馆内一时针落有声,只有排球大力击地发出的碰撞声回荡着。

——强劲的一球,以落在练习赛对手球场的底线结束。


赢下这场球赛的乌野队员们齐一发出欢呼,又匆匆忙忙地在乌养教练的催促下列队和对手握手敬礼。

站在影山飞雄右手边的...

写春高之后的乌野。约1W字,一发完结。

微修。


Summary:也就是说,今后你会跟我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啰?不论那是日本的顶峰,或是全世界?



01


高高抛起的球。

随着球离开指尖,惯用脚踏出的一步。

接续的第二步、第三步助跑,加上双臂的摆动。

离地的双脚。

打硬的手掌,不偏不倚的击球点,转腰时带动的躯干的力量。

流畅挥出的手臂。

偌大的场馆内一时针落有声,只有排球大力击地发出的碰撞声回荡着。

——强劲的一球,以落在练习赛对手球场的底线结束。


赢下这场球赛的乌野队员们齐一发出欢呼,又匆匆忙忙地在乌养教练的催促下列队和对手握手敬礼。

站在影山飞雄右手边的缘下力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发得真好!”

站在影山左手边的田中龙之介则是满脸唏嘘:“还好影山是乌野的球员,那种发球在正式比赛实在是不想遇到⋯⋯”

闻言,影山还来不及回应,另一头的西谷夕已经爽朗地反驳道:“就是这种发球,才有接起来的挑战性啊!”

“小谷⋯⋯果然好可靠啊!”

“新晋Ace说什么呢,龙!要硬起来啊哈哈哈哈!”西谷一掌重击在田中的后背,话题很快就被带开。

影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放松、又握紧,最后狠狠地捏了个拳头。


⋯⋯明明是非常完美的一球。


“影山的杀人发球又更进化了啊⋯⋯”

从今天练习赛对手的体育馆离开时,天色已经是接近向晚的暖橘色。在宫城这样的城市,春天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慢一点,随着时序,一点一滴缓缓揭开她的面纱。

日向翔阳一蹦一跳地走到影山身侧,因为比后者矮了一颗头的关系,说话时还必须得微微仰面。影山闻言,露出半挑衅半骄傲的阴恻恻微笑。

日向习以为常:“影山笑起来还是一样可怕。”

“少啰嗦。”

“是因为春高时看了双胞胎的发球吗?”

日向双手背在脑袋后,一头蓬松的头发在傍晚的徐风中恣意飘动。影山忍住一股伸手揪住他头发的冲动,将视线投往远方:“⋯⋯本来就是得继续进步的吧,发球。”

“也是啊。我也想发那样的球!”

“你还早了一百年。”

⋯⋯早了一百年。

话出口的同时,影山察觉自己的心彷佛一颗在湖水中下沈的石头,沈甸甸的。情绪突如其来,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他愣愣地停下脚步,闭上眼。

再一次睁眼时,日向好奇地在他面前探头探脑的滑稽模样让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按住那颗存在本身就很吵闹的脑袋。

“喂,今天中午给你的营养棒吃了没。”

“好痛好痛⋯⋯噫,比赛前就吃了啊?”

“在胃里消化的感觉怎么样?”

“影山同学,我不是牛,没办法感觉自己的消化。”

“对自己的身体够了解就可以。”影山咋舌道。日向挣脱他的束缚,拉开一点距离,看上去总是活力十足的一双眼睛此时正狐疑地眯了起来。

“影山⋯⋯”


——并不是总是活力十足。

想起了什么,影山狠狠地拧起眉。



02


“果然,影山你最近非常奇怪啊!”日向堵在他面前,义正词严道。

“啊?”

“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才好⋯⋯例如时不时就塞给我一些补充营养的食物?”

“你不要的话就还我。”

“我要!不对,不是这个意思,嗯⋯⋯”

“日向、影山!该上车了!”缘下在乌野包下的小巴士前呼喊道。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都已经鱼贯地进入车内,对于这两个二年级的脱序行为,缘下见怪不怪。

“队长。”影山道:“我可以用跑的回乌野吗?”

“蛤?”缘下再一次更新了对队友的认识。

武田老师从驾驶座探出一颗头:“呃,虽然真的是不远啦,但是影山同学,你认路吗?”

“不是,真的要让他⋯⋯”

“我家在这附近。”

“这样啊。乌养先生觉得⋯⋯?”

乌养教练叹了口气:“是刚才的运动量不太够吗?”

缘下力感觉自己正在力挽狂澜:“真的要让影山跑回去吗⋯⋯?”

“控制时间,回去还要开检讨会啊,不要迟到太久了。”

“是!”

缘下:“⋯⋯”

“那我也一起!”日向道。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乌养教练挥了挥手,示意缘下把车门关上。乌野的新晋队长满腹委屈无处伸张,只好无奈地拉上车门。

载着乌野高中排球队的小巴士于是摇摇晃晃地驶出校门。


“你跟来干嘛?呆子。”

“刚才那样还不够过瘾嘛。”

影山调整着自己的鞋带,看着视野内日向躁动的小腿。他直起身:“我可不管你认不认路啊。”

“我才不会跟丢!”

大约五、六公里左右的路程,沿途都是日向所不熟悉的居家风景。经历都更的街道十分笔直,他们经过许许多多超市、餐厅、商店,他分神地想:原来这是影山长大的地方。他们在一个拐弯时迎面遇上一个姿态优雅的妇人,影山的脚步急煞,跟在他身后的日向闪避不及,一头撞在他的后背。

“怎么⋯⋯?”日向捂着额头,心想着影山的身体未免太结实了,好痛啊⋯⋯

“这不是⋯⋯影山同学吗?”


几公尺外,提着环保购物袋的妇人看见影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日向呆呆地看着两人,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同时,影山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离他家很近,不就代表着离北川第一也很近吗。那么,在这附近遇到以前的班级导师,也就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平时就如同一座死火山,静静地蛰伏在心事一隅。每当相似的人事再现、相同的场景重见,又会像是旧伤复发,隐隐作痛成一张针毡。影山平时就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那张脸彷佛只是一个好看的装饰品,此时更是紧紧地绷着。

“池田老师。您好。”

“哎呀,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你了,身高抽高了不少呢。”

“⋯⋯是!”

担任了影山国中三年的班级导师的池田华笑眯眯地点点头,看着影山身上的训练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我记得⋯⋯影山同学后来去了乌野高中对吗?”

影山说是。池田于是又道:“前阵子你们学校的球队打进全国了吧?老师有在电视上看到新闻。那时候我就想⋯⋯影山同学终于打进全国了呢。”


影山愣了会,心里突然有种陌生的麻痒感觉。正因为池田是看了他三年的导师,对于他的成长,也有比别人更深刻的体悟⋯⋯吗?

但不论怎么说,没有人可以比影山飞雄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转变。光秃的火山顶也可以重新长出绿荫,针毡一旦一根根拔去其上的尖刺,也不过就是一席可以包裹全身的温暖。全然黑暗的世界被一道刺眼的光芒打破,悠长的光线彼方,是挥舞着双手的小小人影。

“这位是?”池田注意到在影山身后、一脸惊奇的日向,礼貌地问道。影山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拉住日向的手腕。

“这是我的攻击手。”

“什⋯⋯”


“他说!我是!他的!攻击手!”

回到乌野体育馆的日向简直迫不及待要跟其他人抱怨这件事。一边的影山冷着脸,想要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注意力却全集中在这边的谈话上。

“一般没有人会这样说吧!好丢脸啊!”

“日向真的知道丢脸的意思吗?”

“当然了,又不是影山那个笨蛋!”

“你说什么啊呆子!”

“好了好了——”谷地仁花试图缓和气氛:“不然日向同学觉得影山同学应该怎么介绍你比较合适?”

“唔⋯⋯”日向像是没想到会被这么问似地,一下子呆若木鸡。月岛萤唯恐天下不乱地冷笑道:“不论哪一个,都是字汇量岌岌可危的蠢货呢。”

“月岛!”

“好啦阿月——”这次是山口忠按住了像要扑到月岛身上的日向,同时看了影山一眼:“其实⋯⋯说是朋友不就好了吗?”

“⋯⋯”

“⋯⋯”

“山口,放弃吧,少管闲事。”月岛嗤了声,对发展至此的话题已经不感兴趣。他将颈项上的毛巾收进书包里,山口见状,连忙急急忙忙地追上去:“阿月!等等我。”


——朋友。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定义过他们的关系。


所以⋯⋯明明是完美的一球,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除了身高之外,感觉影山同学还有其他地方不一样了呢。”

池田老师温和的嗓音还在脑袋里回荡着。不,与其说是回荡,不如说那像是一道惊雷,其炽热的白芒至今仍倒映在他的眼底。

是变得比较⋯⋯温和了吗?

类似的评价自从升上乌野之后他已经听过了不少。即使如此,在池田要开口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咽下一口忐忑的气。

“看起来快乐了许多呀。”


醍醐灌顶。

是春天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是孤独的旅途中一次美妙的邂逅。

散落满地无人拾起的花瓣,终于找到使之翩翩起舞的凯风。



03


“果然⋯⋯非常奇怪。”

在影山连续三天中午都到自己班级外面报到,手里还拎着像是高蛋白补充品的东西时,日向终于忍不住打开手机发了一条讯息给孤爪研磨。对方回覆讯息的速度一向很快,这次却迟迟没有反应,日向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内容太没头没尾了,于是又编辑了一条:“我说影山这家伙。最近实在是太奇怪了。”

——怎么说?

“对我太关照了⋯⋯难道他其实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欠了我什么?”

——他有欠你钱?

“怎么可能。大概是偷偷谎报了收拾场地时捡的排球的数量?”

传送出去之后日向又兀自碎念:怎么可能。借钱都比这个有可能。

——话说乌野怎么还是二年级生负责打扫场地?

“哦,我们喜欢嘛,就跟着一年级一起打扫了。但是听到他们对我说‘日向前辈谢谢!’的时候,还是很让人满意的,嘿嘿。”

——很像翔阳会做的事情。


放下手机,日向把自己桌上的低指乳清饮料拿起来晃了晃,端详着那紫色的包装。虽然他对于影山频频给他送吃的的行为心存怀疑,却一次也没有拒收——毕竟是来自搭档的好意。良久,他往后重重靠到椅背上,吁了口气。

也许,仔细想想,并不是不能猜到使影山转变的契机。

他只是不明白原因。

就如同他对自己在输给鸥台之后所感受到的,细微却确实存在的焦虑一知半解。

手机荧幕再一次亮起,显示一则新的未读消息。日向看了一眼,一扫几秒钟前的阴霾,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大地学长、菅原学长!大学生的生活真的这么闲吗?”

“大学九月才开学嘛,我们现在还在准备期——虽然旭已经提早跑去东京就是了。话说日向你这样讲话很失礼哦。”

“不管怎么说,来看看大家练球样子的时间还是有的。”

自从乌野的高三生们毕业后也过了一个多月,包含日向和影山在内,现任的二、三年级生们兴奋地包围住难得回来探望他们的前任正副队长。本来没什么凑过去的欲望的月岛也在山口的推搡下加入了人群,他勉强着不露出嫌弃的表情。

“啊哈哈哈哈!月岛还是一如既往别扭呢!”菅原孝支大剌剌地拍了月岛一下。碍于月岛仍在不断拔高的高挑身长,菅原本来想搭在月岛肩上的手只好往他的背上去。月岛在没礼貌地闪开和被迫接触之间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躲掉菅原的魔爪。

“大地学长感觉更厚实了,是我的错觉吗?”田中煞有介事地抚摸下颔。

“错觉吧,也才一个多月没见而已哦?”泽村大地无奈道。他总觉得自己最近很常被说“看起来变高大了”⋯⋯真的不是因为横向生长的关系吗?

闲话家常完,缘下带着新入部的一年级生和泽村、菅原打招呼:“这个是庄子,国中时排球也打得不错。”理着平头的高个子男生局促地笑了笑,看起来有些腼腆。

“哦!打什么位置的?”泽村问。

“前、前辈好!我打左翼的!”

“左翼啊⋯⋯话说回来,今年新生有没有举球员呀?”菅原好奇道。

“有啊——岛崎,去和前举球员学长打招呼。”

“一个而已吗?哇,还以为在看了影山跟日向的搭档之后,会有很多举球员和中间拦网趋之若鹜呢哈哈哈哈。”

日向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伟大的画面,得意地露出笑容。影山见状只是凉凉地道:“少做梦了,呆子。”


那天的练球,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们都特别来劲,泽村和菅原最后也加入练习赛队伍,痛痛快快地打了好几场球赛。结束以后,早早订好座位的准大学生们带领着一帮吵吵闹闹的后辈往附近的居酒屋走去——前方是一片浪漫灿烂的晚霞,身边是熟悉的欢声笑语,泽村和菅原在心照不宣中相视而笑。

有些回忆即使只是回忆,却举足轻重。只是偶尔缅怀,也能为接下来的生活充入巨大的能量。

“菅原学长!”

本来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一年级生一起走在队伍后方的日向三步并两步地追到菅原身边,先是照惯例报告了许多排球队上的趣事——由西谷发起的乌野体能竞赛第一届杯赛,由一年级后辈庄子爆冷门地大获全胜;谷地烤了手工饼干慰劳刚结束县民体育大会的乌野排球队,却不小心在上学途中让饼干被压碎了,即使如此,一群少年还是高高兴兴地全部吞吃下肚。

“哈哈哈,真是的,果然是一群欢乐的海豹啊!”

“海豹究竟是什么意思?”

菅原看着身边比自己矮小一些的后辈,神神秘秘地笑了笑。

“话说回来,日向之前在讯息上提到,说今天有事情想找我商量吧?”

日向闻言,露出沉思的表情。这在这个身体似乎永远比大脑快一步行动的小个子拦网身上是十分罕见的情绪,菅原不禁惊讶地眨眨眼睛。

日向在短暂地沉吟之后,抬起头直视菅原:“——我觉得,如果是菅原学长的话,一定可以知道这我阵子所感受到的焦躁的原因。”


他很清楚,的确有什么在春高那场比赛之后悄悄地改变了。也许是在那个他独自望着天花板哭泣的阒黑夜晚里发生的、也许是在每一个影山来他班上给他补给品的日常生活中察觉的。无论如何,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输给鸥台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04


“好像⋯⋯会被影山远远地甩下。突然有这种感觉。就像是赛跑一样,即使我一直跑一直跑,影山却用更快的速度一直跑在前面。”

“唔,好像也不是很意外啦,但⋯⋯日向你竟然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吗。我可是第一眼看到影山就这么想了喔。”

“⋯⋯是这样吗,菅原学长!”

“是啊。但是,日向不是一直都不按牌理出牌的吗,一般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日向都能完成。”

“可是⋯⋯”

“即使体格什么的,一开始就比别人劣势。但相应的,日向也拥有无人能比的运动神经。最重要的是——你和影山的约定,本来就不是一场赛跑。终点的舞台就在那里,即使会慢一点,也总有一天会到达。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


那天晚上,日向做了一个梦。梦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条彷佛铺着湛蓝星芒的道路,闪烁着荧光一路蜿蜒向上。

日向像是长跑选手一样调整呼吸,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久,只知道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要被抽光,大腿肌肉和小腿肌肉同时叫嚣着疲惫。汗水滑过眼睫,迫使日向不得不闭上眼。眨眼之间,影山的背影猛然出现在前方。

使日向望而生羡的身高、修长的身形、流畅的小腿肌。影山在离日向很远的地方、在蓝色跑道上的顶端处,继续往更高的地方迈进。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日向胸腔冰冷的刺痛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原本濒临极限的双脚,也重新找回了汲取氧气的方法。


影山!

等等啊,影山!


距离在逐渐缩短。日向在梦中也感受到了巨大的狂喜。

就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追上的时候——

一片黑暗中,突然传来魔幻异常的轰隆隆引擎声。

影山俐落地跨坐上凭空出现的重型机车,潇洒回头,彷佛把拉风两字具现化一样的深蓝色骑士安全帽半遮住他的脸庞。

日向目瞪口呆。即使这是他的梦,他还是目瞪口呆。

影山安全帽下的冰蓝双眼冷冷地瞥了瞥他:“呆子。”

然后,影山飞雄以日向翔阳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速度扬长而去。他轮胎扬起的不是沙尘,而是碎钻石一样蓝色的光点。日向一方面焦急,一方面又想:

真的,好帅气啊。


日向在停车棚停放好脚踏车的时候,影山正好一脚踏过乌野的校门。日向回过头,猝不及防地和他四目相交。

意识还有一半沉浸在今晨荒唐的梦境中,日向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影山又变得更高大了一些。梦中深层的绝望攫获他的五感,注视着影山,明明没有逆光,他却几乎要眯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日向觉得影山也正在观察他。如同赛场上的举球员配合攻击手,他细腻又认真地上下检视日向,锋利的眉眼微拧。

“喂,你不太对劲。”影山说。

“你才不太对劲。”

日向想都没想就回击道。

影山闻言,果不其然又暴躁地挑起眉毛:“你说什么?”

日向办了个鬼脸,然后突然拔腿狂奔。

影山几乎在他起动的同一秒就察觉他的意图,马上也迈开步伐,一面大吼:“呆子你又偷跑!”

“喔!我现在可是多赢你一次啊!”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一边大吼大叫,一边全力往社团活动室冲刺,直到部活门口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日向往前一个鱼跃,硬是在影山之前摸到了部活的大门。

他翻身大字型地仰躺在地,气喘吁吁:“是,是我赢,赢了⋯⋯”

影山正单手支着墙壁喘气,怒道:“那是你,你偷跑⋯⋯”

“一百,六十四胜⋯⋯一百六十,六十二败⋯⋯”

“可,可恶⋯⋯”

从日向的角度看过去,影山的脸大部分都被笼罩在浏海的阴影下。汗水顺着他好看的面部线条滴下,被影山一把抹掉。虽然影山微弯着腰,但由下往上看去,他颀长的身高完全没有被打折。


日向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国三的那个夏天,那个对他而言充满意义的第一次的赛场上。当时影山也像这样高高在上,让他企而不及。

而如今同在乌野,他就像被温水浸煮了一年的青蛙,逐渐丧失了现实感。他甚至以为,只要他伸手,就能触摸到他的影子。

喂。日向闻声,偏头平静地和影山锐利的双眸对视。

影山问:“你到底怎么了?”

初春鸟鸣。日向躺倒在地,影山俯身看他。

“没有啊。”日向道。

“⋯⋯”

影山的呼吸已经平复得差不多。日向看着他直起身,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背对他。

二传手深吸一口气:“昨天⋯⋯”

欲言又止。

日向抗议:“喂,有话不要憋着,很讨厌。”

“所以你还不是一样!”影山转身怒吼。他猛地蹲下一把扯住日向的衣领,狠狠地道:“你有什么事情就说,不要在那里假装没事,看了很烦!”

日向一下子无言以对。他用力拍掉影山逾越的手,挣扎着欲坐起身,却被影山抢占先机按在地上。隔着薄薄的训练服,冰凉的地板和影山温热的双手形成鲜明对比,举球员的手保养得很好,节骨分明,日向的肩膀异常敏感起来。

日向缓慢地想:这是谁,这不是影山,影山才不会这么急切地想知道他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你先说,昨天怎样?”

“你这家伙⋯⋯你,你昨天和菅原学长,是不是说了什么?”

日向感觉压在自己肩上的手劲更大了。影山的眼神、表情、肢体,无不在对日向施加着压力。不,光是影山这个人的存在本身,都彷佛在逼迫着日向开口,掐着他的喉咙要他承认——

他和他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但是,日向肯定地想,那仅限于现阶段。


“⋯⋯打败你的人,一定会是我。”

日向全力拨开影山的手,几乎要使后者踉跄地摔到他身上。

“不管要花多久时间,有一天,我肯定,会和你站上同一个舞台的。所以啊,影山,你不要担心我!”


影山怔怔地看着他。

日向的声音颤抖,却非常坚定。

他知道为什么影山最近天天给他送食物。他知道为什么这个球场上的国王最近时不时就会流露些许寂寞的神色。

他知道在春高的那场比赛之后,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感受到如藤蔓一般缠身的绝望的人,不只有他一个人。

即便他还不太确定原因。

但是,他是不可能就这样认输的,而对手刻意放慢步伐的比赛,也不是他所追求的竞争。没有意义。只有双方都拼劲全力,才是对彼此的在乎跟尊敬。

他要堂堂正正打败影山。在那之前,他要先凭着自己的力量,和他站上同一个高度。

乌鸦振翅高飞,终有一天抵达天际。

“⋯⋯喔。”

影山坐在他身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应声道。

阳光斜斜地照进二楼的走廊,他清俊的面容上是日向从未见过的表情。


“我在终点等你。”

他低声道。


如果日向的词汇量足够,也许他就会知道——那天浮现在影山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为缱绻。



05


“我觉得⋯⋯日向学长和影山学长那样子很好。”

“啊?”

对于一年级后辈岛崎怯生生开启的话题,缘下想也没想地给予了一个十分精辟的回覆。

“就是⋯⋯可以跟对方同时成为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强的搭档⋯⋯”

“等等等等等等。”缘下忍不住打断学弟浑身过于理想的粉红泡泡:“我绝对不会把那两人的关系称之为朋友。绝对,不会。他们本人如果听见了,肯定也会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是这样吗?”

“说起来,上次其实发生过类似的对话呢。”

山口加入了话题,一边拉筋伸展,一边慢慢地回想:“我说影山可以向别人介绍日向是他的朋友⋯⋯”

“结果?”

“结果那两个人的表情,就跟吃到坏了三天的臭鸡蛋一样诡异。”

田中放声大笑:“我想也是。”

谷地蹲下身和一众正在拉筋放松的少年们齐视,若有所思地开口:“我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比起‘朋友’,也许更适合‘灵魂伴侣’这个称呼吧。”

“⋯⋯”

谷地随后又慌慌张张地补充:啊,就是Soulmate 的意思,有点像是福尔摩斯跟华生医生⋯⋯?闻言山口忍不住笑道:谷地同学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啦。

缘下却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突然远远地对还在把握最后几分钟时间练习新配合方式的乌野搭档喊道:“日向——”

“是!”刚痛快地击中一颗垂直扣球的日向转头应声。

“你觉得影山怎么样?”

“⋯⋯”

日向和影山默契十足地同时僵在原地。缘下察觉不对,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法:“我说影山的排球啦。以搭档的身分,觉得他怎么样,之类的。”

“哦。”像是按下了影片的播放键,日向很快恢复往常的模样,挠了挠愈发恣意生长的一头蓬发:“我很喜欢影山的排球喔,打起来非常爽快。能遇见影山、跟影山一起打排球,我觉得很幸运。”

「什⋯⋯」

月岛饶富兴致:“噗,国王陛下在害羞吗?”

山口小声道:“阿月,不要这么坏心眼。”


在从坂之下商店走回家的路上,影山对着满天的星辰思考。

事实上,自从一月在东京输给了鸥台之后,他便没有停止过思考——他想找到自己在日向下场时所感受到的那份焦急是从何而来。那时的焦急甚至让他产生了更加冰冷的、名为愤怒的情绪,一直到比赛结束、肾上腺素退去,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违和。


——也就是说,今后你会跟我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啰?不论那是日本的顶峰,或是全世界?

——这次,也是我赢了。


他和日向,虽不能称之为朋友,但仅止用搭档来描述,却未免又太过于浅薄。

他们是对手,是队友,是在赛场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同时也比那更多。对于日向提前下场的事实,他比他自己所以为地还要慌张。

他又何尝没有把和日向一起打球的这些日子,视作长久以来所期盼的归属,并打从心底觉得幸运?


“影——山——”

身后突然传来某人踩动脚踏车踏板时喀啦喀啦的声音。影山脚步一顿,气急败坏回头:“呆子,你跟上来干嘛?我可不会让你跟我回家!”

日向一把跃下脚踏车,在影山面前挺胸站着。

“不是,我明明说了叫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啊!谁知道你一个人偷跑了——”

“谁叫你不先告诉我你到底要说什么!要是是废话怎么办,我可不想压缩宝贵的睡眠时间!”

“——还好我追上来了。”

影山怔怔地看着日向脸上彷佛能指引一切的明亮笑容。小个子拦网的头发已经有些过长,将额头掩得严严实实,影山几乎想伸手将其拨开。

“我会追上来的。”

日向又一次道。

他明明知道,全世界都有可能跟不上他的脚步,唯独日向不会。

他终将与他并行。


“就这样,那我走了!”

“⋯⋯”

影山在自己能够犹豫以前,伸手拉住了日向的手腕。明明比自己硬是纤细了一整圈,这双手却在过去的日子里稳稳地接下了自己的每一颗托球,甚至发过“不管是怎么样的球,我都愿意打”的豪言。


影山一直在思考,明明是很完美的一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虽然平时练习就少不了肢体碰触,也有发生过两个人直接撞在一起的大面积接触,但像这样明确的、带有目的性的、由他主动为之的相握还是第一次。影山小心翼翼把原本搭在日向手腕的手往下,轻轻地包住后者的手掌。

他就着两人相连的手,施力将日向按进怀中。


是一个轻柔的拥抱。

也是一个既骄傲又孤独的少年,竭尽全力、嘶声呐喊着的珍视。


这不是单纯的发球失误。

他瞄准的地方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说一切都是为了和他一决胜负,但其实他更希望他们可以一直相互陪伴。

在这条往王者迈进的荆棘花路上。

“还好你追上来了。”影山低低地道。

日向第一次庆幸自己比影山矮了一个头——这样他才看不到自己满脸通红的模样。


星野低垂,在他们身后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发球,得分,或者没有。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们将重复无数次的竞争。

但从他们相遇的那瞬间开始,这一切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有些存在即使只是存在,却举足轻重。漫长的陪伴,将为生活充入不曾想像的巨大能量。

世人愿称之为快乐。


FIN.

甲鱼渔夫
今日份 孩子养的比自己大(??...

今日份 孩子养的比自己大(???)

今日份 孩子养的比自己大(???)

Barrett

【大菅】猫与戒指不共存守则

  “旭,你知道忏悔信要怎么写吗?”

  东峰旭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他确认了三遍,致电人是泽村大地,不是菅原孝支。

  “忏悔信?”他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忏悔什么?”

  电话那头的泽村语气很沉重:“我恐怕要惹阿菅生气了。”

  “菅?他生气?”东峰的眉毛窝成一团,空气停滞了十几秒,他才颤颤巍巍地说:“……不会吧,大地,你出轨了?”

  “啊……啊?”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

  泽村仰着头,盯着天花板...


  “旭,你知道忏悔信要怎么写吗?”

  东峰旭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他确认了三遍,致电人是泽村大地,不是菅原孝支。

  “忏悔信?”他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忏悔什么?”

  电话那头的泽村语气很沉重:“我恐怕要惹阿菅生气了。”

  “菅?他生气?”东峰的眉毛窝成一团,空气停滞了十几秒,他才颤颤巍巍地说:“……不会吧,大地,你出轨了?”

  “啊……啊?”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

  泽村仰着头,盯着天花板:“我好像把我的对戒弄丢了。”


  泽村大地挂断电话,他觉得不该给东峰旭打这通电话,这小子在那头笑足了三分钟,然后提议让他拿指甲刀割脉自尽算了,其他一点有用的没说,搞得他现在脑子更乱了。

  为什么会丢!为什么会丢!到底为什么会丢!


  泽村所属的警察部大概从一周前开始休年假,时间恰巧和菅原学校最忙碌的期末考试撞了车,出门旅游的计划算是泡汤了,他就只能在家收拾收拾屋子,给忙得不分东西南北的菅原做做饭,有时候还顺带帮他分担着批点试卷。

  菅原最近一周的工作量能抵上前面三个月了,他要写年终大会的总结、给小孩子们写奖状、改试卷、买礼物,隔壁三班的国文老师生病住院,连着三班的试卷也一起托付给他批了。

  这一个人就是掰成三个也不够使的,何况他分身乏术。


  他们家和万千家庭有一样的制度,做饭的人不洗碗。可菅原现在是吃过晚饭就困,洗碗的时候脑子也转不动了,打了洗涤灵的碗,没过水就直接放进拉篮里,还失手打翻了俩瓷盘。菅原就窝在泽村俩胳膊里装死耍无赖:大地,我命不久矣了,其他都是身外之物,我只有一个遗愿,今天你替我洗碗,行不。泽村诚心想逗他,说不行,我饭都做了。

  跑题了,泽村的戒指,他的戒指就是在这一周里丢的,莫名其妙。从前他天天该跑外勤跑外勤,该买菜买菜,三年了戒指都好好地拴在他无名指上,怎么在家歇了一周就丢了。泽村回忆,昨天洗澡的时候,他记得他把戒指取下来放在桌子上了,可一出来再去找就没影了。

  今天菅原照例去学校,他就趁此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去年丢的套头卫衣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了,可还是没见他那枚戒指。那可是他半个身家性命啊,重点不在身家,在性命!

  怎么办。泽村坐在狼藉里沉思,然后给东峰旭打了那通电话。


  找不到,那该怎么向菅原主动承认错误。他主动承认,总比被菅原发现后再低头认罪强,至少不用苦受心灵折磨。

  泽村大地皱着眉毛想,菅原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什么样来着。

  菅原一向脾气很好,很体恤他。他们交往以后,偶尔泽村约会迟到,他站在那儿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杵着,抱着俩胳膊,看着泽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我迟到了。菅原也不生气,就笑嘻嘻用胳膊勒他的脖子,让泽村买五十个可丽饼赔罪。


  他想起来,菅原孝支上一次真跟他较劲还是在高中,好像是高二。放学集体训练,年轻人新陈代谢快,排汗量也大,不过半个小时地板上基本落满了汗,擦得不比流得快。泽村大地打滑没站稳,窝了脚,把他搀到医务室,校医一看,说是踝关节扭伤,得休息两周左右,其间不能再剧烈运动。

  菅原孝支离他家近,他就借了家里的自行车,每天驮泽村上下学。菅原骑自行车本来就不熟练,再加上泽村比他重了十来斤。他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泽村的脚腕子,结果人家相当不识好歹。第三天放学还不等菅原收拾好包,泽村就蹿没影了。他以为他是去卫生间,等了十分钟还是没见人。菅原急得满世界找啊,最后摸到体育馆,看见他了。

  天地良心,泽村大地那个脚脖子肿得比当季盛产的水萝卜还粗两圈,他就这么毫无愧疚之意地站在体育馆最边上和田中聊接下来训练赛的准备。他俩说着说着田中忽然不吭声了,泽村问他怎么了,田中伸手指指窗户,泽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菅原孝支就站在外面看着他们,脸上写着:阎王爷来收人了。


  他好歹没当场发作,不至于让泽村在一年级面前下不来台。从学校到家大约就十分钟路程,菅原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蹬,任泽村在后座自己扯闲话,就当他自言自语。泽村头一次被他这么晾着,自知问题严重。就好声好气地赔罪认错:对不起,我就是和他们聊两句,我没打算再训练,你别生气了。

  他在后座喊,你说句话,阿菅,你理理我?菅原刷一下捏紧刹车,泽村差点一头撞在菅原后背上。

  再废话就自己走回去。菅原头也没回地说。


  泽村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临时决定先把家里这烂摊子收拾了,晚上再做顿好的,给阎王赔罪。

  菅原孝支陪着最后一个小朋友等来了他的妈妈,确认班里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他才关好了教室里的电器。可算是下班了,天都黑了。他刚出校门,泽村正揣着个保温杯绕着学校对面的电线杆瞎转悠,冻得直跺脚。菅原老师大概一出校门就忘了自己上午还在教训小朋友少吃零食多吃饭,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起跳,目的地是泽村警官的后背。

  菅原还挺期待看泽村大地摔个狗啃屎的衰样,可泽村被突袭也只是打了个趔趄,仍然稳稳当当站着。殊不知站讲台教课的和当警察的差别之大,至少泽村背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将近十一月,天冷得不行,树都光秃秃的,冷风就像个过年去亲戚家串门的死小孩,无法无天地满地乱窜,呼呼吹。冷啊,睫毛都能挂上冰碴子。菅原把下半边脸都塞在围巾里,用胳膊环住泽村的脖子,企图从他脖颈的皮肤上寻找一点温热。菅原大喊,321——起飞!

  飞哪儿去?泽村无奈地说,杯子掉地上了,捡一下。

  他把保温杯塞给他,杯子冰凉的外壳已经被捂热了。泽村说,那里面是米汤,热的,喝吧。菅原就把嘴巴从围巾坨里挣扎出来:给我的?

  喂猫的。泽村说。

  哪儿来的猫。菅原傻呵呵地乐,他打开杯盖,粥是温热的,热气掺着大米香味直往上冒,在冷空气里氤氲。

  行了,快喝。泽村走得很慢。


  为什么今天来接我?菅原嘶嘶哈哈地问。泽村不答,反问他,菅,你喝完了吗?

  啊?他一愣:喝完了。这句话仿佛赛马比赛的枪,一声令下,他手里的盖子都还没扣好,泽村大地二话不说撒丫子开跑,菅原惯性倏地往后一仰,差点连人带魂被留在原地。风擦着他耳廓呼啸而去,生疼,菅原慌忙伸手去够泽村的脖子: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还没坐稳——

  警察背着老师从学校跑到家门口,大冬天的俩人裹着厚袄都一身汗,泽村是热的,菅原是吓的。菅原孝支生平第一次发现他晕车,或者晕跑步,或者晕大地。好像泽村再颠两下就能把他刚喝下肚的米汤全颠出来了。到家门口,泽村说让他下来,菅原一只手还是死死抓着泽村的棉袄衣领子,无声拒绝。

  “可我背着你没法掏家门钥匙。”

  “哪个兜?我给你掏。”菅原有气无力地问。

  “裤兜,右边。”泽村说。菅原按照他的指示,窸窸窣窣摸了半天愣是没找着裤兜的缝在哪儿。

  “……菅,你真的要继续在家门口摸我的腿吗?”泽村问他。


  菅原孝支觉得他的魂魄可能在校门口就没跟上趟儿,直到进屋,他脑袋还是蒙的。“跑那么快干什么?”菅原问他。

  “不是你说起飞的吗。”泽村茫然地回答。

  菅原长长哀叹一声,他把四肢舒展在沙发上,这时攒在屋子里蠢蠢欲动的饭香味才一股脑灌进他的嗅觉器官里。“你做了什么?好香。”

  “晚饭,现在吃吗?”泽村坐在他旁边。菅原的眼珠子嘀哩咕噜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伸手去够泽村的肩膀,把他半个身子揽住,才咧开嘴笑了:“不对,你有事瞒着我。”

  泽村的脖子此刻被勒在菅原的胳膊弯里动弹不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吧。泽村说。你答应我,不能生气。

  那得看情况了。他回答。


  泽村大地磕磕巴巴地说:“……我好像,把我们的戒指,”他瞄了一眼菅原,语气中颇有破罐子破摔之意,“弄丢了。”

  “丢了?”菅原重复道。

  “……对不起,”他凑近去亲了亲菅原的脸颊,语无伦次,“别生气,我年假结束之前每天都去接你下班,还会做好饭,家里也都由我打扫。别生气,好不好?”

  菅原再次吸吸鼻子,他感觉自己被香味狠狠揍了一拳,早已饥肠响如鼓。可一不做二不休,他继续板着脸问泽村:“那碗呢?”

  “我洗。”他坚定地说。


  泽村把肉上的姜挑出去,然后夹了一块给菅原。菅原嚼得很开心,也忘了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吃生姜烧肉的人是哪位。蛋包饭和牛腩萝卜汤堆了一桌,满满当当的。菅原也没再提丢戒指的事,面色如常。据泽村判断,他应该是没生气。

  泽村大地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他有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解人意最好的男朋友。


  这个想法保持了两天,直到他往洗衣机里丢衣服时,从他全世界最可爱最善解人意最好的男朋友的大衣兜里翻出了自己丢失的戒指的那一刻,嘎嘣,戛然而止。

  好了,现在他总算知道那天菅原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像是在憋笑了。


  泽村拿着戒指冲到客厅的时候,菅原正在拿他的手机玩单机游戏,他气冲冲地进来,菅原往嘴里送哈密瓜的动作像电影慢放似的,卡带迟缓了。他看到他手里捏着的戒指,明白了泽村是来兴师问罪的。

  嫌疑人已落网,不仅不认错,乐得笑声都能震塌天花板,态度极其恶劣。泽村大地也不念他是不是初犯了,把菅原摁在沙发上就开始掐架,手机啪嗒一下掉在沙发上,又滚进菅原的后背下面。泽村一只手把着他两个手腕相当轻松,菅原毫无还手之力,自己笑得都找不到喘气的口,他就照着人民教师的脖子一口咬下去了。

  “疼,疼!”菅原孝支说,“我明天还上课,你悠着点。”

  “你不是戴了围巾吗?”

  “我又没法戴围巾上课。”泽村松开他,菅原就伸手挠挠泽村埋在自己肩膀旁边的脑袋,他头发短得刺挠人。泽村再次抬起脸,离菅原鼻尖约莫不到半指,近到他们几乎能交换彼此的呼吸。菅原孝支的眼睛看着湿漉漉地亮,可能是刚刚笑出眼泪来了。他亲亲他的眼睛,又亲亲鼻子,再亲亲下巴。


  “你想吃哈密瓜吗?”他再次伸手搂住泽村的脖子,泽村现在把他整个人都箍在身下,快压瘪了。

  “好啊。”

  “你抱着我,我怎么拿。”菅原又挣扎起来,本来在腰下的手机滑到了后背,棱角结结实实硌了他一下,他从嘴里挤出一声咝。

  “怎么了?”

  “你手机好像硌着我了。”


  手机亮着屏,页面跳到了社交软件上,他们俩对着手机屏上显示已读的三串乱码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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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村大地:9n426ssadv

  泽村大地:-0pq;rljcndmKKKKKKKc


  “这是谁?”菅原孝支颤颤巍巍问他。

  “档案室的女同事。”泽村大地心如死灰。

  “是领导吗?会被扣工资吗?”

  “没有那么严重,”泽村挠挠眉毛,“希望她能当作没看见,我该怎么解释。”


  女同事发来回复是在泽村晾完衣服后,菅原已经抱着毛毯在沙发上睡着了。泽村略略目测一下菅原离沙发边的距离,就坐在了沙发旁边的地毯上,防止他睡着睡着掉下来。


  「这是摩斯电码吗?」女同事问。

  泽村思忖后回复:「对不起,我家猫踩到键盘了。」

  「泽村前辈家里居然养猫吗!」她的兴趣似乎被钓上来了,很长时间都处于正在输入中。「我以前也养过猫,但是因为工作太忙,没有空陪它,就送到亲戚家里了。虽然很可爱,但没法腾出时间陪着它,让它一个人待在家里,真的很可怜。」

  「怪不得泽村前辈从来不和我们下班后喝酒聚会——猫真的是很黏人的动物啊!」她又发来一条。

  泽村沉吟片刻,他回头望了一眼窝在毯子里的菅原,回复道:是啊,很黏人。


  当他以为这段对话告一段落时,对方的头像再次亮起来,她发了几张小猫的照片过来。这是她的猫吗?他盯着手机看。照片上是只蜷在窝里睡觉的小猫,凭借泽村枯竭的宠物知识,他判断,也许是德文。

  「交换!泽村前辈家的猫能给我看看吗?」

  ……怎么拒绝。泽村想。这要怎么说。他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对方又弹出几个眼泪汪汪的小狗表情。

  没办法了。泽村拍拍他的脸,菅原才迷迷瞪瞪地掀开眼皮,哈欠连天,头发还趾高气扬地翘着一边。嗯?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疑问。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同事想看他们家的猫。泽村想,反正他还没睡醒。干脆直接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菅原,打开了录像。

  “菅,叫两声吧,”泽村说,“猫那种。”


 


Molliva
泽村警官 居家办公效率奇低就是...

泽村警官 居家办公效率奇低就是说 在老婆睡着的时候疯狂赶工 因为老婆一醒来就会无限拖工

泽村警官 居家办公效率奇低就是说 在老婆睡着的时候疯狂赶工 因为老婆一醒来就会无限拖工

Cosmology

【月山】月岛萤今天准备去死

但他没有。

不要被标题骗了(


    月岛萤今天准备去死


    是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从天台上纵身一跃或者沉入海底,但是死样应该会很难看,也根本不会有人认出那堆面目全非的东西是谁。

    月岛萤已经在海边停留了有足足半天,他是请假来的,并不是博物馆的休馆日。早上他仍旧像模像样从家里出发,之后就来了海边。说是看海,实际也只是坐在长椅上望着不断翻涌的浪花,他与周围的游客格格不入。

    毕竟谁会...

但他没有。

不要被标题骗了(


    月岛萤今天准备去死


    是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从天台上纵身一跃或者沉入海底,但是死样应该会很难看,也根本不会有人认出那堆面目全非的东西是谁。

    月岛萤已经在海边停留了有足足半天,他是请假来的,并不是博物馆的休馆日。早上他仍旧像模像样从家里出发,之后就来了海边。说是看海,实际也只是坐在长椅上望着不断翻涌的浪花,他与周围的游客格格不入。

    毕竟谁会穿着西装坐在度假地的长椅上呢?

    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比他平时去博物馆要晚上一些,但是天气还算不错,月岛萤从自动贩卖机中买了罐咖啡,便坐到了现在。昨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一个在半夜做出的决定,他需要完整的一天来思考点重要的事情,或许关于他的未来。他快要四十岁了,他没有睡得特别好,站在浴室里面对着镜子里那个胡茬根部已经无法完全剃干净的自己,月岛萤对他还有点陌生。退役已经有几年了,过往常年缠着胶布的手指也松懈了不少,一如他停下训练后就开始往上蹿的体重。

    山口一个月前与他吵了一架,那是他回归普通生活后最大的一场争执,居然只是为了区区校友会。山口显然对此很上心,他一直是那样,月岛萤看不出这有什么必要,他存着那些电话号码,可彼此之间都很少联络。像是默认通过山口忠便能联系到月岛萤一样,几乎所有的悄悄话都转到山口那里去了,就连曾经仙台蛙的队友都会优先找山口说点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新年参拜、比如聚会地址,反正默认他们二人会成对出现就是了。月岛有个特点,他一直把工作模式与私人模式分得很快,层层标签被贴在每一个联系人身上,说特定的话、做特定的事,其他时间是不应该被打扰的。山口就不一样,他占有月岛萤非常多的时间,多到月岛自己都数不过来。

    他不想去校友会,尽管山口向他说是日向组织的昔日排球社聚会,但月岛那天别扭的劲头很足,卯足了劲拒绝着山口。他很烦躁,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却被没来得及去读气氛的山口忠给打断了。所以他恼怒不堪,急急吼了一句“闭嘴山口”,然后就这么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对面的怒火。话刚出口他就明白过来大事不妙,从中学毕业之后他几乎不再对山口说这样的话,尽量让自己学会接纳对方过于操心的性格。这没什么不好,月岛总想着自己迟早都要学会如何经营这份感情,所以他试着开始耐心。

    但他确实不想去校友会,不论山口怎么向他描绘具体安排,他都在这段时间不想见到自己曾经的队友。于是他单方面被愤怒的山口说了“自私的臭小子”“从没考虑过我的想法”“你爱去不去,随你的便”,月岛当时还拿着吃饭的勺子,错愕地看着山口摔下筷子、起身、走向玄关,然后他拿过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公寓。

    从那天起他便开始失眠,尽管山口后来半夜回来了,但就此对月岛萤不理不睬,连准备便当都非常敷衍,只给他捏两个饭团就草草了事。他还想着刚搬到一起同居的那会儿,他们也没特别多的钱,山口的工作刚刚起步,每天都忙得要死要活,可第二天依旧会早起给他准备丰盛便当,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山口确实还和他说过几句话,喝得醉气熏天而被同事抬回家,月岛扶他到沙发上,忠就戳着他鼻子说:“阿月你自己过吧,过你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去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山口很久很久没有再使用这个称呼了,略显生疏和拒绝,这对月岛萤来说很不好。

    山口忠睡得不省人事,可月岛萤开始进入无休止的失眠。他没想过离开山口忠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他们长大、互表心意、恋爱、上床、同居。然后养一猫一狗,给他们送终,再一块儿躺在床上走进坟墓。但如果当一起都化为泡影了怎么办?山口第二日倒全都忘了,依旧给他做着寡淡的饭团,就好像维系二人之间最后一点关系的就是那些还热乎乎的大米。月岛提心吊胆,山口再没说过,他甚至连味噌汤都不煮了,早上留下煎蛋就早早出门,他们还睡在一张床上,但只当身边床铺被重量压得塌陷下去的时候月岛才知道山口回来了。

    他尝试着——起码月岛自己认为是——修复关系,主动买菜、找点有的没的话题,甚至给山口做了一回咖喱。尽管只是使用料包,但他觉得自己往前踏出的够多了。月岛萤低头,从他这个高度看下去的话,大部分人都是矮小的,山口早把头发剪得干净利落,与他一样快要四十,看起来还像二十多岁那样。他过得不错,月岛想伸手摸一摸山口那缕一直都翘起来的头发,但被山口躲了过去。不过那天山口说了比较多的话,他用平静的表情微笑着,但月岛却觉得自己只是对方的一个客户罢了。

    “小哥,你还好吗?”在月岛呆坐着的时候曾有一位老头过来搭话,“可别放弃自己的生命哦?哪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情,回去睡一觉保证都会好的。”

    显然老头想坐在他旁边,但月岛萤没有挪窝,亦没有把眼神停留在老头身上。后来那人也识趣地走了,月岛很少抽烟,也不喝酒,他只能喝点咖啡。心态在这一个月之中很快就急转而下,月岛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会发生,就好像在等着一场即将落下的审判。山口有时会和他说工作上的同事,还有客户,有些人对他很好,月岛听了更无话可说。

    喂喂不是吧,我就在这里你却说要说别人?年龄在涨,可他仍就像个高中生,尤其当他不轻易间瞥见一些短信内容,看起来倒很像调情。山口很少回复,但对每个人都很好。唯独对萤不好,这是月岛感到痛苦的地方。他盘算着,如果真到了再也不相见的那天,山口飞得更高而将他抛下、去和别人共享生活,留月岛一人在原地打转,他想那还不如直接去死。这样就一了百了,他会成为山口心里和眼里最浓烈的一抹记忆,月岛起先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了,于是他去洗了把脸冷静一下。

    镜子右角裂了条缝,山口想要换了,月岛说没有必要,忠那天抿着嘴唇不发一语,月岛觉得自己被架在名为“生活热情”的火上煎烤。所以他那次稍稍有些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让他把镜子换了,然后他一层层将自己包好,又开始想要逃离。他去天台想这件事情,难得点烟来抽了几口,夜晚城市的霓虹灯招牌将天空都打亮了,月岛却能看到些微雾气,那是所有被城市伤害而心碎之人的忧郁。高中时候也这样过,他匆匆逃离,逃离所有拼命的人和事,迫不及待地想要躲到角落里去,只有山口知道他是逃避现实的胆小鬼,那时候还有山口。

    那一刻他想过不如直接跳下去,忠不会出现,只会有一个歌舞升平的夜晚被巨响给撕破假象。但脚踏在边缘的时候他犹豫了,只要向下看便会有眩晕感,所以他胆小怕事,很快就打消了第一个念头。也不是没想过服用药物,安眠药是医生开给他治疗失眠的,月岛起初试了几天,瞒着山口,但成果并不是十分奏效。他是睡着了,但经常做梦,梦里回到合宿的夜晚,但山口却没有跑过来拽着他的领子大喊大叫。山口缺失了,没有熟悉的“阿月”,没有听了让耳朵都起茧子的夸赞,月岛到处找他,甚至还在梦里问了影山。啊他最讨厌去向“国王”请教,可山口不见了、哪儿都寻不到,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随后梦就醒了,他从虚惊一场的冷汗中睁眼,手向旁边一摸,山口还背对着他睡着。

    在决定请假来海边的前一晚,月岛从抽屉里拿出药瓶,那个念头一直盘旋着,是还没来得及下落的雨云,他不知道水倾倒下来会怎么样。他捏着药瓶的手微微发抖,山口什么都不知道,他睡得很好,一直都很好,鼾声十分均匀,听起来白天的工作确实很累。只是忠翻了个身,侧向月岛应该躺着的那边,萤坐在床边凝视瓶盖,拧开来或许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山口就在这个时候嘟哝了一句梦话,大概是“抓紧我萤”,月岛转过头看,忠的手正放在空着的床铺上。

    “我会抓着你的。”月岛轻声说,温柔地抚摸着山口凌乱的头发,他在这间昏暗的室内只能勉强看清忠埋在被子下的轮廓。

    所以月岛萤才仓皇出逃,跑到海边坐了半天,原本他想试另一种方法,或许只有山口忠能够认出他泡烂的尸体。不过什么都没发生,太阳在海面苟延残喘,拖着着火的长尾沉寂在海底,那也足够代替月岛萤了,随后肚子饿得不停叫嚣着抗议,月岛萤准备回去。在那之前他翻了翻手机,先前开的静音,五十几个未接电话和一百来条短信,就连影山都给他发了条态度一般的问候短信,所有人都在询问一件事:月岛你在哪里?

    电话不完全都来自一人,不过很显然绝大多是都是山口,刺眼的红色通讯人名字提醒着他的卑劣行经,自然不用提短信里快要溢出来的担忧。原来他还是在意我,我们没有闹得不可开交——月岛萤大概是从中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于是他回拨了过去。

    “萤!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一个很焦虑的山口,听起来快哭了,声音颤抖而调子很高,身旁是谷地悉悉索索的安慰。

    “我一会儿回来。”月岛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加上一句好堵上山口的嘴,“抱歉,忠。给你带了礼物。”

    礼物,他还没有买,但他其实很少送山口东西。月岛挂了电话就往电车站去,他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但所有前来寻找他的短信都被他一一删除了,只留了山口的那条置在顶上:

    萤,回来吧好不好?

    他想山口可能看到遗书了,月岛用工整的字写完、叠好,再将它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与他的安眠药一起。他写了什么快要忘了,但他对山口说“我爱你,我无法想象你离开的场景,所以今天我准备去死”。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从某处看来的一句俗语,当时知道他与山口之间关系的熟人们还拿此打趣他俩。

    等回到城里,他准备去买礼物的商店还没有关门,所以当他略显拘谨地踏入高档首饰店的时候,售货小姐立刻就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我想买一枚戒指。”月岛萤这么说,他发出的声音干又涩,但没人在意。

    “求婚用。”于是他补充了一句,想让整件事变得更加可信。他说服了自己很久,久到他都快忘记山口与他是一点牢靠的实体连结都没有的。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对方心仪什么样的款式呢?”

    谷地有次悄悄同他说,她陪山口去试了次戒指,他很喜欢一个牌子,所以约上仁花一起去看看。这话显然是有点在旁敲侧击,月岛很警觉,那时他才二十八,没有多余想法,觉得入籍不入籍都是一样,反正山口会一直在那里。他闪烁其辞,含糊地“嗯”了下,接着便没有下文。之后也不知道谷地是否和忠讲了,他没有在意,也一下就忘了,如今站在谷地所说的那家店里,突然想到这桩小事。

    小事、微小的细节,搭建出来的是经年累月的忽视和漫不经心,月岛现在真觉得自己混蛋,他应该陪山口去那场该死的同学聚会。

    “就很普通的银环吧。”月岛向下看了几款,然后想起谷地给他说的那种款式。为了防止他挑错款,月岛把当时传来的简讯翻出来拿给柜台后的售货员看,山口的手还挺好看,这是他第一次从他人眼中看自己的恋人。

    “这款好像停产了,很抱歉先生。”售货小姐有些为难,她放大图片又仔细确认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没关系,选相近的就可以。”月岛摆了摆手,他不想麻烦别人再去为了自己奔波。于是他看了几款,也都很不错,山口应该会喜欢点缀一两颗碎钻的那种。况且只是个求婚戒指,山口还可以自己来挑婚戒,月岛希望他能尽快进入角色,他不想看到忠面对他尸体的表情。

    嘴唇颤抖着叫上好几遍月岛萤的名字,难以置信又混合着悲痛,甚至还会陷入自责。那是月岛不愿看到的。死人会有什么想法吗?月岛很怀疑,他不信神不信佛,新年参拜都是被拖着去,一点虔信都没有,可他总觉得到了与山口有关的事上面,他会有一点点相信虚无的神秘力量。

    结账的时候被一对情侣顾客四处打量,末了男方走上来问他是不是仙台蛙的月岛萤。这是前公众人物经常会身陷的困扰,不过随着退役曝光度自然如退潮般下降。但还是偶尔有人会在街上叫出他名字,山口通常会走得离他远些,月岛同那人握手,满脑子想的却是下次一定不再让忠躲开了。他匆匆离去,想必自己来首饰店买求婚戒指的事情会在那对情侣的好友圈内小范围地掀起一阵讨论热度,月岛把手往外套上蹭了好几下,像是要把多余的隐形手汗给擦掉似的。

    他没有要包装袋,只拿了那个托着戒指的小盒子,天鹅绒的质感很好,那么一切都应该会顺利的。其实除了遗书以外他还写了另一张东西,正贴身放在衬衫口袋里,那或许也能被称为“遗书”,月岛微笑着,他方才给自己开了个玩笑。但他并不用掏出来再三确认,反正那上面的每一句自白都牢牢印在脑海中,他演练无数回,那日就打算说,可惜被山口给打断了。于是就轮到今天,月岛萤把手伸进裤兜里,指尖碰着那个小盒子,竟有点像小时候第一次碰排球那样紧张。他往家去,还需要换乘几辆公车,城市让人变得冷漠、郁闷,可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哪天得和山口一起回趟老家,那么就趁校友会的时候过去好了,他板着脸坐在小酒馆里听其他人天南海北地乱吹,然后他看着山口爽朗喝酒、挂在他身上哭得脸都皱巴巴。他们这帮人仿佛还是十几岁,因为输给青叶城西而吃饭也泪流不止,吃吧、吃吧,用脂肪来补充能量,用蛋白质来重铸肌肉纤维,再回去好好睡一觉,就什么烦闷都烟消云散了。

    于是月岛萤今天准备去死,总觉得自己应该永远自由的人即将踏入婚姻的坟墓,而山口忠正在彼岸等着他。


    -FIN-

精神苏打水

跟傑西聊的一堆小兰加和奇怪历海豹…进行一个发

p3有参考注意

跟傑西聊的一堆小兰加和奇怪历海豹…进行一个发

p3有参考注意

爪爪ฅ

画了很想试试的小排球HP趴  凑个9图


p1:只是需要贴贴了而已(双重)

p2:什么是游刃有余啊

p3~4:"影山我向清水学姐借来了魁地奇道具!"

p5:" yiwa酱快看我练的漂浮咒!"

p6:近视患者会看见企鹅和番茄炒蛋

p7:我真的超级爱看父母组贴贴

p8:和亲友讨论的于是就画了,丝毫不ooc呢!

p9:单纯觉得很好玩哈哈哈


正在慢慢补番,他们真好呜呜以后会继续画更多的……对吧(ΦωΦ)


画了很想试试的小排球HP趴  凑个9图


p1:只是需要贴贴了而已(双重)

p2:什么是游刃有余啊

p3~4:"影山我向清水学姐借来了魁地奇道具!"

p5:" yiwa酱快看我练的漂浮咒!"

p6:近视患者会看见企鹅和番茄炒蛋

p7:我真的超级爱看父母组贴贴

p8:和亲友讨论的于是就画了,丝毫不ooc呢!

p9:单纯觉得很好玩哈哈哈


正在慢慢补番,他们真好呜呜以后会继续画更多的……对吧(Φω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