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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点时间相关设定，参考《时间旅行者的妻子》，完整见id=22440198，微量r发不出。

  1w+请注意阅读时间。

  祥左！

 

  （一）

  醒来像是从水底逐渐上浮，能感受到光线变强了，声音逐步地回到世界中。她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有点冷，父母不会让自己房间空调温度开太低才对。八岁的三角初华睁开了眼睛，不熟悉的床和被子，从来没见过的天花板样式。睡意迅速不翼而飞，她利落地坐了起来，这是哪里？

  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她扯扯T恤的领口。一个没见过的公寓。跳下床走到盥洗室，有点艰难地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镜子里的人确实还是自己没错。

  有什么东西在床的方向发出嗡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初华蹑手蹑脚地过去，是手机在震动。有人发来消息：“三角同学现在在哪里？”

  像是在问自己，初华拿着这陌生的手机不知道如何是好。尝试性地按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指纹居然能解锁。她输入：“你好，你是谁？”

  海铃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确保自己没有因为睡眠不足产生幻觉。这不应该，她想，暑假的每一天她都睡得很充足，如果第二天有AveMujica的团练甚至会睡得更早。她谨慎地把贝斯放下，走到板着脸的总指挥那边，“丰川同学，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作曲，但是刚刚三角同学在line上问我是谁。”

  名字不太会念的人显示输入中了。初华爬上对她来说有点高的床，坐在床沿，晃荡着腿，等着那边发来消息。又一个喷嚏，空调遥控器在哪里呢？

  “三角同学，你现在在哪里？”

  “房间里。”她回复。

  手机被放到一边，初华想先找到空调遥控器。她站在陌生的床上努力地往空调望去。上面没有，又掀开床单往床底看看，下面当然也没有。

  “团练取消，”祥子果断地说，“我去初华公寓那边看看情况。”

  她发过去的取消通知迟迟没有显示已读，还有两位可能已经在路上，电话打过去也没有得到回应。以防万一祥子拜托海铃稍微留一下，若麦和睦来了的话帮忙向她们解释情况。

  糟透了，推开事务所的门时控制不住地想。

  八月的上午，热气仿佛要化成实质似的从路面蒸腾而起。祥子把头发拨到耳后，难道小时候那次不是幻觉吗？

  小时候确实很长一段时间相信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但长大一点之后就明白常理上说不通，于是只当成了夏天的怪异梦境处理。

  有人在礼貌地敲门，声调很有节奏，但依旧把初华吓到一抖。她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遥控器，已经把温度调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是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呢？差不多开始感到不安了，肚子也饿了。

  她小心地走到门边。“你是谁？”初华勇敢地询问着。

  门内传来的是小孩的声音。祥子扶了一下门把手，坚硬的合金材质，似乎能给她提供些坚实的支持。

  “小祥……”敲门声暂时停下后，来访者报上了姓名，“初华，我可以用备用钥匙进来吗？”

  小祥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终于有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在门被打开之后，她迅速地蹿到来人面前，但脚步又被自己硬生生刹住。

  小祥突然长大了？她又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还是小孩的模样没错啊。

  只是一点小问题。祥子深呼吸了一下反手关上门。“打扰了。”她礼貌地说。虽然这公寓的主人暂时搞不清状况。

  她努力地回想着小时候见过的初华。她留下的建议是什么？只能想起尽量独处，不要让她接触太多外界。以及持续不会超过一天，基本晚上正常睡一觉就好。小时候的记忆太模糊了，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自己当时写下来了。

  小祥长成好像电视剧里才会看到的漂亮姐姐了。初华攥着T恤下摆，有点手足无措：“小祥……是小祥没有错吧。”

  祥子叹了口气，蹲下看着她的眼睛：“是小祥。我们不要站在门口了好吗？”试着捏出耐心的声音，实际上意料之外的状况让她有点烦躁。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初华马上高兴了起来。起码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了。“小祥是来送我回家的吗？怎么回去呢？”

  “初华短暂地来到了未来，但是明天应该这个现象就会结束的，不用担心。”

  她张了张嘴，片刻之后才哇的一声叫出来：“真的吗？”

  祥子无言地解锁手机给她看日历，显示的年份一下子让初华觉得自己像科幻动画的女主角一样。

  “现在小祥多大了？”

  “十五。”

  “小祥变成姐姐了！”初华轻轻地蹦了一下，“大人！”

  祥子心下发笑，算什么大人呢？事务所的人才是大人，学校的老师也是大人。自己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还只是在成为大人的半道上，和真正的大人没法比。只是可能对现在的初华来说已经算是成熟了。

  手机弹出消息提醒，海铃说睦和若麦果然还是过来了。她们三个本着反正已经来了的精神预备个人练习。顺便，三角同学怎么样了。问句里隐含着关切。

  三角同学正在沙发上爬上爬下。

  祥子也坐在沙发上，开始回复消息。还需要和事务所那边打声招呼才行，她快速地把Sumimi的行程也拉出来过了一遍。暂时安全。但今天没法团练的话，少了一次练习，不知道之后能否补回来。

  大人吗？她看向初华。后者正一副想找点什么事情做的样子，饶有兴致地捏沙发靠垫。有的时候闲下来也挺好的。谁能想到这孩子长大一点儿之后，会变得忙得不得了呢。

  不过理解闲暇的可贵之处显然对孩子来说还有点太早了。很快初华就开始：“小祥，可以陪我玩吗？”

  吉他？作词？拿暑假作业给这孩子做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

  “初华想玩什么？”祥子问。

  “公园不可以吗？我看到外面是大城市。大城市有公园吧？还有动物园。我想看星天牛和……”初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有没有大城市才能见到的昆虫呢？“和长戟大兜虫。”她决定加上。

  “不可以。”保险起见需要尽量少接触到外界。

  “我可以问未来的事情吗？我未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可以。”祥子没法确定哪些是能说的，哪些不可以说。

  “看电视？”

  “不可以。”让她了解太多未来的资讯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饿了。”

  “不可以。”话习惯性地顺了下去，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初华不再继续探索沙发，把靠垫也放到了一边。她安静地坐着，努力地挺直脊背双腿并拢，似乎是拿定主意要当个乖孩子。

  不准备问问为什么不可以饿吗？祥子放下手机打量她的时候几乎担心她会不会哭出来。小孩子是什么样的她已经有点不记得了。

  没哭，以这个年纪算是很成熟的小学生了。

  初华规矩地坐着放空自己。长大一点的小祥看起来很有主意的模样，她决定乖乖听话。但真的没有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吗？好想出去看看现在外面变成什么样了。

  祥子叹了口气。“我去便利店买吃的，顺便买些洗漱用品。”

  “小祥要住下来吗？”

  “总不能把小孩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夜。”

  可以不用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的，这里是初华家。想出声提醒会算多此一举吗？不过关门时看到那孩子已经跳下沙发继续四处探索了，或许更该担心等回来发现公寓已经乱七八糟。

  小祥会带吃的回来。初华努力地踮脚打开冰箱。有大麦茶诶，她有点惊喜。但放得太高了，好像拿不下来。

  如果站在椅子上呢？

  祥子重新开门后一瞬就发现了异状。小孩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望向她的眼神里全是求助意味。椅子。冰箱。她把买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又走进来几步才发现，麦茶洒得满地都是了。

  “小祥……”T恤也沾上了大片大片的褐色污渍。

  小学生会自己洗澡吗？严峻的问题。初华不知为何非常抗拒地表示她会，但是从常识角度来说，负责任的年长者怎么都该帮帮忙的。“脱掉？”祥子犹豫地蹲下来抓着初华T恤的下摆，“做一个万岁的姿势？”

  初华感觉自己在尽最大力气摇头。简直全身都在跟着一起晃动。大孩子了，都小学二年级了，难道还要麻烦长大了的朋友帮自己洗澡吗？

  “我真的会自己洗澡。”她双手交叉努力抱住自己。

  “真的，”她强调道，“小祥帮我打开淋浴就可以。”

  不要强求她比较好，也许。祥子留意着水声。洗好了之后还需要帮忙关水。弄脏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把初华的T恤拿一件出来给小一点的她自己穿应该没关系。虽然翻动衣柜感觉不太好，但姑且得到过八岁的本人授权了。

  还得考虑一下洗完澡之后下午做什么。初华的书架上有些大约目前看了也没太大问题的书，再搜一搜初华八岁之前就存在的电影。

  “好了哦。”初华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祥子从书架前离开，到浴室收拾残局。

  好好洗过了，变回了干净的小学生。努力地擦干了自己，除了T恤被穿得有点像裙子，一切都搞定了。初华拉拉下摆，自己一定也长大了。衣物给了她更多实感，她直观地发现了自己长大之后的尺寸。应该比小祥还要高了。

  “对了初华——”祥子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低处突出的水龙头像个布置精巧的陷阱，小腿骨直接撞上了。几乎痛得直接哭出来。她努力地眨眼，试图把那一点泪花甩掉。深深地吸气，尽力站直，疼痛总会过去的。

  “小祥？”初华担心地要过来查看她的状况。听声音就知道绝对很痛，咚的一声撞上了。浴室到处都是水，她滑了一下之后脚趾惨烈地撞上门槛。“好痛！”立刻蹲下缩成了一小团。

  祥子努力稳住呼吸，几次深吸气之后觉得自己好多了，又过去扶起初华重新坐回客厅。两个人应该都没有上药的必要。

  “小祥看起来比我严重。”初华担心地蹲下观察着她的小腿。红了一整片，也许会变成淤青。现在是夏天，小祥要穿裙子的。“痛吗？”

  祥子摇摇头。

  “我不相信，”孩子的视线明晃晃地都是怀疑，“痛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因为我是大人了？是姐姐。”她理理初华的头发，发尾被沾湿了，应该提醒初华戴浴帽的。

  “我觉得大人和姐姐也可以说出来啊。”初华努力地想要表现得可靠一点，也站起来去摸祥子的头发。

  祥子试图把她抱起放到沙发上，但是失败了，初华自己领略了她的意图坐好，一副等待着她回答问题的模样：“大人为什么不可以说呢？”

  “因为说出来也没有用？”

  “可是朋友之间就是要分享一些没有用的事情和东西，”初华认真地看着她。“比如我的贴纸和橡皮？我刻了好几块橡皮，预备返校日的时候分给朋友。小祥也有一个，想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的。”可惜没有带过来，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到呢？

  “我对于初华来说还是新朋友吧？”这个年纪她们应该刚相遇不久。

  “我有预感我们会长久相处下去的，”初华说，“虽然小祥不想说未来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们显然还是朋友！也就是说我们起码还有……十六减八，八年，好长呢。”和她目前为止的人生都要等长了。

  “所以小祥要告诉我。”初华下了结论。

  “刚刚撞到的时候很痛，但是现在已经不痛了。”

  “这才是真话嘛。”她跳下沙发又去找麦茶了。她还是更适合去外面玩的，把这个年纪的初华关在家里就像是试图用盒子关住光一样。

  “想看电影还是看书？初华有星空摄影方面的书呢。”抱歉又动了一下你的书架。祥子在心里默默地道歉。

  “小祥当成自己的家就好，”初华大方地说，“我不能两个都看吗？”

  “当然可以。”

  “我们可以来玩给星座起别的名字的游戏吗？小祥觉得天琴座更像什么？”

  “鱼？”祥子看着天琴座的图片犹豫地说。

  “天鱼座？好奇怪哦。”初华快活地笑了起来。“双鱼座反而看起来不像鱼呢。”

  电影里有个明显好奇心过剩的小女孩。“小祥已经不会问很多问题了吗？”初华问。

  “大人不会问很多问题。”祥子说。

  “为什么？”初华马上就开始问了。

  “因为有的时候答案是很明显的，没有特意问出来的必要。”

  吃过晚饭，看了电影之后其实已经困了。初华点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等到洗漱完再次躺在床上，比起早上刚醒来时，这张床已经变得熟悉了不少。小祥说再醒来的话这个现象就将结束，她打定主意等结束之后一定要写日记。

  祥子在客厅收拾着什么，隐约动静传来。初华跳下床去看，发现她似乎是准备睡沙发的时候开始大叫：“小祥，我没法一个人睡觉。”

  “初华明明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洗澡了，却没办法一个人睡觉吗？”

  “我害怕。睡床嘛，我要一起睡。”

  这里虽然是初华的公寓，但对目前的她来说并不熟悉。祥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表示她们认识没多久，也许让初华更不安了。本来就是认识时间不长的朋友，还突然长大了，初华认得出并信任自己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这可是小孩子突然被抛到了对她来说陌生的未来。没能很好地察觉到她的不安，自己还是不够成熟。

  “来睡，”初华重新爬上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小祥有什么睡前故事可以讲吗？”

  “没有。”

  “那我可以讲吗？”

  为什么会有小学生给高中生讲睡前故事的情况出现呢？她偏头看向初华，薄被规矩地拉到肩膀，直挺挺地躺着。可能现在被子下的姿势和罚站没什么两样。

  “害怕吗？”祥子问，“是不是留个小夜灯睡觉比较好？”

  “不是怕黑，”初华轻轻地叹气，“让我讲嘛。我想一直说话到睡着。”

  祥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初华搂进自己怀里：“这样会好一些吗？”

  “一点点？”声音闷闷地传来，“我真的明天就能回去吗？”

  祥子也没办法确定，但是她说：“真的。”只是为了让初华安心。

  “初华的故事呢？”

  “鼹鼠忙了一整个上午来做春季大扫除……”为了给自己勇气，开始回忆起看过的绘本了。故事情节后面的有点记不得了，好多动物依次出场，到了獾先生之后渐渐地困了，声音弱了下去。

  怀里的小孩呼吸平稳了起来，睡着了。声音消失之后，夜晚重回一片寂静。

  祥子是被窸窸窣窣的起床动静惊醒的。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些晨光来。暗淡的光线下，坐在床边的初华已经是神态自若的那个。现象结束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初华明明知道八岁的时候的情况。”

  “我写了日记，还挺详细的。”初华摇摇头，“但从日记能看出来小祥明显没有预料到八岁的我会出现，所以我没有提前提醒。”

  那么小时候见到更年长的初华的事情也暂且保密好了。祥子想着。她清清嗓子也坐起来开始整理衣服：“昨天我们没去团练，后续可能需要另外拨出时间来。”

  下床的时候感到小腿一阵疼痛。

  “痛吗？”初华的语气里有种洞察式的关心。

  “嗯，有点痛。”祥子说。

  （二）

  有八岁时的那次经历，初华在醒来的时候迅速明白了状况。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今天吗？”身边有谁迷迷糊糊地呢喃。手伸了过来，像是要确认什么。她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掀开被子下床。这是哪里？

  “我还没怎么睡醒。”祥子靠着床头坐起来，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是小祥吧？初华谨慎地打量着她。这里怎么看都是某处的卧室。空调制冷发出微微的嗡声。靠在床头的人投来视线，表情只能用饶有兴味来形容。初华定了定神，只是时空错乱，她告诫自己。偶尔会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滑行，二十四小时之内这个现象就会自行解决的。

  但是这里是卧室，以及明显刚刚睡醒的小祥。我们昨晚是一起睡的吗？我们现在是？这类问题在大脑中盘旋，让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床边。

  大约初华的脑子里各种想法正像滚筒洗衣机里的衣物似的高速运转。祥子又打了个哈欠，她决定起床。今天暂时就在家工作吧。在床边找到手机开始通知事务所。

  “初华现在几岁了？”她回头问。

  “十七岁。小祥呢？”

  “二十四岁。”祥子说。事务所爽快地准了。最近新曲工作刚开始，时间还很宽裕。

  一楼厨房里厨具一应俱全。祥子轻车熟路地走进去拿起围裙：“鸡蛋要吃溏心的吗？”平常对方想吃什么不必再出声询问，但是不确定十七岁的初华比较想吃哪一种。

  “我都可以。”小祥现在已经会做饭了。她默默记下这个不熟悉的点。

  “做个早饭的程度而已。”

  一副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表情。眼神，表情，细微的动作，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现在的初华只会被一眼看穿。祥子故意地转身开始专心对付早饭。现在初华一定乘着自己盯着锅里的时候打量着这个家。

  初华谨慎地观察着这幢房子和长大一点的小祥。外面的天气看起来不错，但是自己已经不是闹着想要出去玩的年纪了。

  “保险起见还是少接触人群，今天待在家里吧，”祥子说，“不过不用太紧绷了，初华要经历的事情，在我的时间点来说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我们现在的关系也是吗？”还缺少一点抬起头来的勇气。她只能低头看着盘子。

  “在试探我吗？”

  “只有一点点。”初华抬起头来，眼神很无辜。期待被藏得很好，刚好躲在一丝疑惑之后。

  “怎么说呢。”祥子故意拖长了声音，做出在思考的模样。余光看到初华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副模样根本让人只想逗她。“是什么关系呢？初华猜猜看？”

  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换衣服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衣柜里有两个人的衣服。盥洗室的洗漱用品是成对的，连毛巾都看起来是一起买的。她低下头看到成套的餐具，仅在边缘位置有不同纹路的盘子。刚刚左顾右盼，起居室能看到钢琴。这里是两人居住的家。

  答案在舌尖滚动，像是含着一颗葡萄。水果的香气已经充盈感官，但目前还只能用犬齿轻轻地试探，想象着外皮之下充沛而甜美的果汁。咬下的那天还没有到来，但是一定会到来，可以这么相信吗？

  坐在餐桌边的祥子正盯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笑出来似的。有点不好意思。初华选择不去回答问题，低下头默默地吃完了早饭。应该，就是自己想得那样吧？

  “今天本来的预定是什么？”把碗碟放进洗碗机之后祥子问。

  “做暑假作业？”

  “书房在二楼。但是我不太相信初华没有到八月底的时候就开始做暑假作业。”

  “新的歌词稍微有点烦恼。”初华老实地承认。最近在找书看，既是为了新歌歌词找灵感，也抱着万一能顺便做掉读书报告的心思。

  总感觉，小祥现在真的变成了成熟的大人了。她站在楼梯口偷偷地往下看。行为有点不够光明正大，但是忍不住地想去看她。楼下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视线相交时露出一个笑容，让她呼吸一滞。初华逃似的离开楼梯口，躲进应该是书房的地方。

  为什么想躲起来呢？她靠着书房的门叹气。自己的心意没有反复确认的必要。喜欢她，一直都是。目前的情况就好像是提前预知到自己将来会梦想成真似的。太喜悦反而让人不敢轻举妄动了。初华摇摇头，开始打量着书架。诗集，乐谱，图鉴。一个唱片架，大概是手工制作的。她半蹲下打量着，Je te veux看起来像是祥子的趣味，Asturias -Leyenda看起来比较像是自己喜欢的。找到她们一起构筑起来的生活细节就像是一场寻宝。

  下楼查看是否需要午饭方面的帮忙的时候，祥子正戴着耳机听着什么。像是能感应到初华从背后靠近似的，她摘下耳机回头：“进度怎么样？”

  初华摇摇头：“只是看了看书。”小祥大概不会指点的。虽然她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十七岁时候写的歌词会是什么了。“小祥的工作呢？”

  “只是起了个头，这边并不着急。不问我现在在做哪方面的工作吗？”

  “大概也能猜得到。”正在音乐事业中忙碌的大人，不过也许也不怎么忙碌。日程看起来很宽松，“午饭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只是加热冷冻食品。”祥子把耳机收好，“我的水平也就早饭而已了，我说过的。”

  初华暗自下决心之后要在厨艺方面再努力，看起来自己将来要在家里负责稍微复杂一点的菜式。上午随手拿了几本诗集翻着，但想法依旧没有自动自觉地冒出来。

  有什么声音传来，初华从午饭中抬起头来。要下雨了吗？

  “我们去阳台看雨？”祥子问。

  初华今天有点疑惑和紧张，期待和喜悦的情绪躲起来了。虽然是暑假，但大概学业和乐队都正是忙的时候，今天如果能让她放松一下就好了。虽然不好直接说什么，但旁敲侧击地聊聊应该还是可以的。

  雷声沉闷地从积雨云中传来，闪电偶尔照亮一瞬，没待看清就又归于暗沉。

  “世界充满了音乐。”祥子说。有点没头没尾，但初华会明白的。

  初华凝神听着一场夏日午后大雨前的各种动静。像是抓紧了最后一刻机会，突然变得更嘈杂的蝉声、从世界的不知道哪个角落一层一层卷来的雷声、风里邻居家的衣物被吹得呼啦飞扬的声音、易拉罐滚动发出的嘎啦声、行人比以往更加急促的脚步声。要下雨了，有这样的对话隐约传来。

  “鼓声。”祥子说。云里传来低沉而持续的轰鸣。一段小军鼓滚奏。

  “吉他声。”初华明白了她的意思。雨水从天而降，很快成为世界的主旋律。水滴打在坚硬地面的声音带着点一往无前。融入泥土中时像是在处理休止符。积水逐渐出现，涟漪在水洼中一圈一圈地扩散。

  贝斯声，初华听到打在屋顶上的雨发出浑厚而圆润的声音。这个家陷入了一场雨声混响中。

  “键盘声呢？”她问。

  祥子的手指动得让人眼花缭乱，在阳台栏杆上随手敲出一段旋律来。好像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把怔怔地盯着雨幕的初华拉过来，拨开前发留下一个额头吻：“差不多要到练琴的时间了。初华要把书拿下楼来看吗？”

  初华愣在原地。世界上流淌的音乐突然消失得只剩自己的心跳声。嗯。可以借纸笔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在自己家要说借吗？可以去书房自己找。”

  虽然经常在同一个屋檐下各做各的事，但平常坐得可比现在近多了。今天到现在也没什么身体接触。祥子难得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她们，还在暗恋阶段，掩饰自己的心意成了习惯，连对视都要额外地做好心理准备的年纪。好歹不再想躲进书房，她在心里偷偷地笑。能时不时地与从书和笔记中抬起头来的初华对上视线。第七次对上视线的时候，练习曲被换成了Jeux d'eau。一连串的琶音正像是雨停后水滴沿着叶脉滚落，从叶尖落入积水中。

  在纸上涂写着什么，内心飘忽不定，初华无自觉地频频抬头去看祥子。每次被捉到后又低下头去写下断续的词语。现象结束之后也没法直接带着写好的词回去。重要的已经不是词了，而是要记住这种感觉。世界是如何充满了音乐又重归于自己的心跳声的。声响，音乐和爱情。要是变成了缠绵到没法坦然唱出来的情歌可怎么办呢？比起商演，直接私下送给小祥会不会是个更好的主意？

  恍惚得像是踩着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在只有夜灯亮起的昏暗卧室内，初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家只有一张床的事实。自己先洗完了，顺势就来到了早上醒来的地方。睡一觉之后，现象应该就会结束了。但同床共枕吗？

  “为什么盯着床发呆？”祥子问。沐浴之后她穿着宽松的T恤。以初华的眼光看来，不太像她的品位，大约是捞了自己的T恤当睡衣穿。“沙发可不是睡觉的地方，”祥子提醒，“在沙发上睡觉的话，现象可能不会顺利结束。”

  “小祥骗人。”

  “嗯，”祥子爽快地承认了，“客房的床没有整理。”

  言下之意是也不用考虑睡到客房去了。

  祥子找到了她习惯的舒服姿势，感到靠着的人呼吸一下都放轻了不少。别有一番趣味，她想。“不说睡前故事了吗？”

  “小祥明明不需要睡前故事来助眠了。”黑暗中有些话更好说出口，“今天一整天都像是在做梦似的。又开心，又有点不敢相信。”

  “小祥？”突然被翻身压住了，初华的声音染上了慌张的意味。

  睡前一般做点别的来助眠的大人伸手细致地把她从下巴一直摸到锁骨。有点单薄，明明忙的时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初华不好好吃饭的话会长不高的。”

  “我已经十七了。”她把头偏过去说。自觉完全有在好好照顾自己，但对于现在的祥子来说也许只显得幼稚。

  “我二十四了。我已经是个真正的大人了，所以我说的话很有说服力。”祥子埋在她颈侧深深地感受着气息，今天的身体接触严重不足。压着的人脉搏一下子变快了，她在心里偷笑，逗弄这个年纪的初华实在太有意思。

  （……）

  （三）

  习惯性地去摸身边的人。摸了个空。翻身的时候啪的一下滚到地上。痛得睡意全无。这次看起来是来到了小时候？熟悉的儿时房间，桌上摊着昨晚没有收起来的几本书和日记本。她略微翻了一翻，现在是暑假时期。

  初华小心地开门探头张望，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母亲。一瞬的惊讶之后，母亲镇定地站起来去给她找了套能换的衣服。

  “不问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初华换好衣服后坐在餐桌边问。

  “初华现在多大了？”

  “二十六哦。”

  “那么差不多这次之后就会结束了。”母亲摇摇头，“我年轻的时候也偶尔这样，滑到过去和未来去。只是非常偶然的，会发生在夏天的现象而已。二十代后半之后就再没发生过了。”

  “今天本来要和丰川家的孩子出门，晚饭时候才会回来。”母亲说。“还去吗？”

  “要去的。”内心深处有这样的指引，这一定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天气很好。因为过于耀眼的阳光，初华出门的时候眯了眯眼。她往下压了压帽檐。小心地绕开人群，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自己小时候会和祥子约定的地方。

  不过如何让祥子相信自己成了个问题。小小的祥子已经等在那里了，显然做好了外出的准备，戴着帽子，背着水壶。看到初华的时候，她警惕地把原本提着的东西藏在了身后：“请问您是谁？”

  祥子仔细地打量出现在这里的漂亮大人，和原本约好会和自己一起远足的朋友长得很像。“初华的姐姐？”她犹豫地问，不知道要不要向她行礼似的。

  被问是谁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实际听到还是稍微有点哽住。初华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这孩子。“是初华哦，我只是长大了一点儿。”她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虽然很明显不止一点点。

  祥子摇摇头，又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值得赞赏的防范心，小孩子还是不要随便相信大人的话比较好。初华在心里默默地表扬她。“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我呢？”

  祥子思考了一下，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太基础了，如果是骗小孩的骗子，一定会仔细调查过这方面的知识。“说说看我们今天要去做什么？”祥子说。今天的日程安排应该只有彼此知道。

  “我们要去找能涌出柠檬水的泉眼，还要在那边野餐。”初华向她展示自己提着的袋子，“我带了红豆面包和别的零食来。”

  祥子高兴起来，举起被自己藏在背后的小小野餐篮：“拜托保姆姐姐帮我准备了。”

  “那我们出发？”初华幼稚地举起了手。

  祥子配合地也把手举得高高的：“哦！”

  初华努力地回忆着，到所谓能涌出柠檬水的泉眼该怎么走。不知道祥子会不会对普通的泉眼失望，从成年人的角度来讲，能涌出柠檬水的地方大概哪里都不存在。自己小时候倒是确实发现过林子里的泉眼，只是没想到要带小祥一起去看的任务是落在二十六岁的自己头上。

  她努力地调整步距配合祥子的走路速度。小祥现在还是个孩子，低下头去只能看到圆圆的帽顶。这个时候的小祥走起路来会认真地看着脚下，背着的小水壶一晃一晃拍打着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现象没有对自己造成太大困扰，初华想。现在能看到自己同居多年女友的儿时模样，还能跟她进行一场远足，真是有趣极了。

  平常都是初华说话比较多的。祥子有点小小地犯难。长大了的初华话变少了吗？她仰起头去看初华，这个角度让她有点气恼，明明是差不多同龄的朋友，突然长大了好狡猾。“初华！”她用比平常高一点的音调说，“我明天也可以突然一下变成大人吗？”

  “可能有点难度。”初华在心里偷笑，要长到自己的程度还要差不多二十年那么长的时间。

  “真的不行吗？”抬起头的时候容易忽略脚下的路，差点被石子绊了一下，好在初华及时地牵起了她的手。

  “只要经历一定的时间，总会变成大人的。重点是不要着急。”

  “那我成了什么样的大人呢？初华知道对吧。”

  “很厉害的大人。”

  有点语焉不详。祥子听出了其中的含混，有点不满地鼓起了脸：“很厉害是多厉害？”

  “小祥觉得什么样的人很厉害？”

  “嗯……”祥子回忆了一下班上的同学和家庭教师会提到的榜样，“比如朋友很多，成绩很好的人，钢琴弹得很好的人？”

  “完全不用担心，小祥将来会比这样还了不起的。”初华肯定地说。

  这样还差不多，祥子满意地点点头，有明确的标准总算不像是糊弄了。

  路渐渐变得有点难走，好在深入林中之后阳光的刺眼程度减弱了。确实有水流，大约是从泉眼那里流出来的。路被小小的溪流拦腰截断。祥子有点犹豫，跳过去吗？野餐篮已经交给初华了，她想把水壶也摘下来交给初华，然后试试能不能跳过去。

  但初华轻松地把她抱了过去。一瞬双脚离地，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就结束了。

  祥子不高兴了。被放下来之后不肯再主动牵初华的手，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往前走。

  “小祥？”初华迈到她的前面蹲下来，“怎么了呢？”大概也能想到。自己下意识地就帮忙了，现在的小祥还不习惯。

  “我自己可以，不需要初华抱我。”祥子不肯看她，把头扭到一边说。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别人帮了忙的话感到自尊受挫。明明我自己有计划的，她别扭地想。

  “可是我想把小祥抱过去。不是因为我觉得小祥做不到，只是因为我害怕你跌倒。小祥跌倒受伤的话我会很难过，这样也不可以吗？”好想摸摸她的头，但是小祥大约会更不高兴。退而求其次地，初华帮祥子摘下帽子理了理头发。前发有点湿，天气太热了。好在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

  能担心别人当然是种很好的品质。祥子犹豫了，老师和家长都教过的，要关爱朋友。“好吧。”祥子重新把帽子戴好认真地看着初华，“但是初华之后要好好地问我。”

  初华点点头：“我向小祥保证。”

  果然不存在什么会涌出柠檬水的泉眼。按儿时的记忆找到了地方，小心地移开了压在泉眼上的石片，水涌了出来。初华小心地先自己掬起一捧试了试，很凉，水里似乎微微有些碳酸。但并不是祥子期待中的柠檬水。

  她们找了块平整的地方，铺好野餐布坐下。泉水汩汩地涌出，祥子的小水壶喝空了，去接了些泉水。“不是柠檬水也可以吧，我觉得有薄荷的味道。”祥子大度地说。她从野餐篮里翻出两袋小熊软糖：“初华要吃吗？”

  没怎么失望真是太好了，小祥从小就比自己想象的要再稍微坚强一点。初华吃了一颗就还给祥子，“对我来说有点太甜了。”

  “大人不吃甜的吗？”

  小孩的味觉据说是成年人的三倍敏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传闻浮现在脑海中。“长大了之后口味是会变化的，我猜。”

  初华也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了。小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甜味，但这种喜欢会逐渐地消退下去，人也不会总有甜食吃。时间真是奇妙。

  “长大之后会发生很多变化呢。”祥子严肃地说。比如朋友会变成这么漂亮的大人。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偷看初华。但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不爱吃糖果和甜食。今天小篮子里带着的份都是好不容易找保姆姐姐要来的，家里并不允许她吃很多。

  “怎么了？”初华察觉到了视线。

  祥子移开眼神开始四处打量。其实想接着说自己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话题。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现在熟悉的一切都还会在自己身边吗？问题简直层出不穷。但是初华似乎能回答的内容很有限，在这上面为难她也不好。

  “那是什么？”祥子伸手指向一片灌木来转移话题。

  顺着她的手指，初华看向那个方向。灌木上挂着一串串浆果，被林隙漏下来的阳光照得晶莹剔透。小时候吃过，她回忆着。大概是醋栗一类的植物。但应该不怎么好吃。

  祥子好奇地看着。这种眼神是跃跃欲试地想要。初华在心里失笑。小祥好奇的时候总是眼睛亮晶晶的，会专注地盯着某样东西。长大后学会了掩饰，就很少展露这样直白的好奇了。但在犹豫什么呢？也许是担心浆果本身的滋味，又或是对野生植物的警惕心？

  初华索性站起来去摘下一串冲洗后递给她：“小祥好奇的话可以尝尝，可以吃的。”

  祥子马上摘下来一颗放进嘴里。不过很快初华就看到她的脸皱了起来。

  果肉像是不存在似的，咬破果皮后只有酸极了的汁液盈满了口腔。教养让祥子没法直接吐出来，只能勉强地咽下去。眼泪都要被激出来了。她小小地咳嗽着，“好酸。”

  初华赶紧把祥子的水壶给她，又打开了一包柿种：“我记得味道应该没有特别酸，可能因为小祥刚刚吃了太多软糖。喝水，再吃些咸的东西后会好一点的。”她自己也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就像印象中的那样，不怎么好吃，但是酸度能够接受。“对不起。”她抱歉地说。差点把小祥弄哭不是本意。只是觉得好奇心不该被压抑。

  “为什么道歉？这是我自己要吃的哦。”祥子已经觉得好了不少。柿种的咸味完全把酸味盖过去了。初华有点幼稚，她想，自己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初华像是努力好好照顾自己但不太成功似的。树荫和泉水制造出阴凉的氛围，这里不太热，再贴紧一点也没关系。祥子挤到初华那边去，紧贴着坐着。“没事的。”她满不在乎地说。

  感觉反而被小孩子安慰了。初华看着祥子，后者正小心地嚼着柿种，在野餐布上伸直双腿自在地张望。这孩子会继续品尝各种滋味，慢慢长大。并不只是小熊软糖的甜，浆果的酸，或是柿种的咸。她还不可避免地会吃到一点苦味，经历一些辛辣的伤痛。想到这里初华轻轻地叹气。

  问题的解决办法不会总像遇到拦路的溪流就把她抱起来似的简单。不希望她跌倒，但人可能总免不了要跌倒。就算知道她总能靠自己站起来，也不可避免地希望能跌得轻一些，再轻一些就好了。

  “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希望小祥能好好记住。”初华说。

  “如果之后小祥遇到……”她尽力挑选着能让祥子理解的说法，“和小祥印象中的年龄不一致的我的话，不用太慌张。尽量独处就可以了，不要过多接触外界。现象不会持续超过一天，正常睡一觉就好。”

  “既然我们说好了，我会好好地问小祥需不需要帮忙的。但我们也可能有疏远的时期。嗯……”初华思考了一下，“就像小祥夏天来这里度假就见不到班级里的同学一样。我可能不知道小祥什么时候会需要帮助。所以如果小祥觉得难过，一定要想起我，找到我。”

  祥子认真地点点头。

  这副模样。初华想，不知道小祥记住了多少，但她无疑做得很好。还有很长的路等着她去走。一点点也好，希望自己的存在确实增添了她站起来的力量和勇气。

  “别担心，”小小的手伸过来拍拍她，“初华知道的，我会长成很厉害的大人。”

  不是担心，可能爱怜更多一点。初华有点忧郁地看向她：“我可以摸小祥的头吗？”

  “不要，”祥子摇摇头，“会弄乱头发。”

  “那小祥可以摸摸我吗？”

  “大人也需要摸摸吗？”

  “对象是小祥的话，就算长到老奶奶的年纪我大概也会需要摸摸的。”初华把头低下，一副默认她已经答应了的样子。

  祥子叹了口气。初华果然好幼稚，明明都是大人了。她站起来摸摸初华，把她柔顺的金发揉得乱七八糟。弄乱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野餐布上捡起初华的帽子帮她戴上。

  回去的路上祥子想起来：“但是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初华？”难道之后自己觉得难过时就要来岛上吗？不过大人们似乎确实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她思考着从东京到小岛的交通问题。

  “小祥会知道的。”初华说。

  现在还没到知道的时候吗？夏天天黑得很晚，但吃晚饭的时间并不会延后。该分别了。祥子对初华挥挥手，转身告别。

  天光依旧明亮。初华看着祥子小小的背影。忍不住地出声：“小祥——”

  “嗯？”那孩子回过头来。

  说些什么好呢？对现在的她。

  “加油好好长大。”

  祥子点点头，风有点大，她用手压着帽子：“初华记得等着我哦。”万一之后有难过的时候呢？谨慎起见她觉得自己也得提醒初华记住才行。

  这是最不需要怀疑的了。“小祥肯定能找到我的。”初华保证道。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祥子再次向她挥挥手，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