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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_+

【率宽】你还喜欢我吗⑤

5.

崔瀚率的生日是2月18日。

为了庆祝他23岁生日,室友给他订了个包间,邀请了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

蛋糕送上来了,室友打趣道:“插23根蜡烛?”

崔瀚率轻笑,插上数字“2”和“3”,拿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红橙相间的烛火在数字顶端冒起。有人去关了灯,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这两点火光。微弱的光晕照亮了崔瀚率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快许愿快许愿。”朋友们站起来围着他。

崔瀚率闭上眼,又睁开,然后凑近吹灭了蜡烛。

“这么快?你许愿了吗?”

“别整这么敷衍嘛。”

崔瀚率摆摆手:“都这么大了还许什么愿,走个形式就行了。”

“哎呦你这话说的……”

灯又开了,大家围...

5.

崔瀚率的生日是2月18日。

为了庆祝他23岁生日,室友给他订了个包间,邀请了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

蛋糕送上来了,室友打趣道:“插23根蜡烛?”

崔瀚率轻笑,插上数字“2”和“3”,拿打火机点燃了蜡烛。红橙相间的烛火在数字顶端冒起。有人去关了灯,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这两点火光。微弱的光晕照亮了崔瀚率的脸,他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快许愿快许愿。”朋友们站起来围着他。

崔瀚率闭上眼,又睁开,然后凑近吹灭了蜡烛。

“这么快?你许愿了吗?”

“别整这么敷衍嘛。”

崔瀚率摆摆手:“都这么大了还许什么愿,走个形式就行了。”

“哎呦你这话说的……”

灯又开了,大家围着圆桌吃饭喝酒唠嗑。崔瀚率不爱聊天,但也有人时不时cue他,照顾饭桌上最大的寿星。

“瀚率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呢,嘿嘿,就想谁那么有福气能跟我们瀚率在一起。”

“还早呢,催什么。你是他姑妈吗?”

“什么叫催!他今年23,明年24,过不了几年就28啦!”

“什么东西……真是……”

“我不着急,最近没有心思谈恋爱。”崔瀚率抬手拿起酒瓶倒酒,“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啊?”

“嗐,我一直没跟你们说吧?我已经名草有主了哈哈哈哈!”

“骗人的吧,我不信……”

朋友们围着桌上唯一的非单身狗开炮了。

崔瀚率端起酒盏,却没着急喝。他已经喝了十多杯了。

酒在杯中微微晃荡,崔瀚率眯了眯眼,盯着它出神。

他已经很久没许过愿了。

自从他18岁生日那天起。



那本是他人生中最期待的生日。

成人之日。

夫胜宽比他大一个月,所以他满18岁之后经常逗崔瀚率。

“我可是成年人了。”夫胜宽摸着他的耳朵,笑着说,“小朋友叫声哥哥让我听听?”

崔瀚率扭头,捏着他的脸,嘴唇微启:“还有一个月。”

夫胜宽大笑起来:“当你一个月的哥哥也很爽啊……”

后面的话被崔瀚率用嘴堵住了。

他们现在放寒假,夫胜宽家人平时上班不在家,崔瀚率就到他家里来“偷情”。

“成年了,就可以做大人的事了。”崔瀚率趴在夫胜宽身上,额头贴着夫胜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夫胜宽眼神飘忽,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脸开始发红:“光天化日的,你怎么这么色呢!”

崔瀚率亲了亲他的耳朵,又咬住他的嘴唇蹂躏,手不老实地从下面伸进了他衣服里。夫胜宽一抖,抬手隔着衣服抓住崔瀚率的手,瞪着他。

崔瀚率松开他的嘴,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预演一下嘛。”

他另一只手悄悄握住了小宽,加重力度揉捏起来。

橘子皮被剥开了,清香的橘瓣只需轻轻一捏便能冒出汁水来。

夫胜宽侧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脸,喃喃道:“真的不会肾虚吗?”

就放假了几周,崔瀚率每次来他家最终都会发展成这样。“这就虚了?”崔瀚率从背后抱出他,呼出的空气热热的,打在夫胜宽耳边,“还没做到最后呢。”

夫胜宽瑟缩了一下,问:“什么做到最后?你还想干嘛?”

“你。”崔瀚率亲了亲他的耳廓。

夫胜宽沉默,红着脸翻过身捶了崔瀚率一拳:“小朋友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崔瀚率把他搂紧,轻声道:“还有一个月,我就成年了。”

“……我知道。”夫胜宽把头埋进他怀里。

崔瀚率继续说:“生日那天,我们出去吧?”

夫胜宽已经烫起来了。

“嗯。”

2月18号当天,崔瀚率早早地出了门,只给家里留了一张纸条: 我跟朋友出去玩,晚上就不回来了,不用担心。

崔妈妈一边叹气一边收起了纸条。孩子大了就知道往外跑。

“关系这么好吗?天天跟人家胜宽玩,家也不回……”

他们约在地铁站门口见面。

谁都没有迟到,两人几乎同时出现在对方视野里,互相望着走近。

夫胜宽今天穿得很好看。黑白灰的人群里,他是唯一一抹亮黄色。

崔瀚率心跳莫名加速起来。夫胜宽好看,他一直都觉得,但今天他又有了最初那种悸动的感觉。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夫胜宽走到他身边问。

地铁站人来人往,崔瀚率忍住了跟他牵手的冲动,抬手搭着他的肩,把人往自己这儿搂了搂:“去海洋馆怎么样?”

逛完了海洋馆,他们在附近找了个餐厅吃午饭,崔瀚率又说:“接下来去……嗯……寺庙?”

寺庙出口,崔瀚率说:“然后去逛集市。”

夫胜宽有话要说:“啵哝啊,你查的攻略跟我的是同一份吧?”

崔瀚率咳嗽。

平时他们随便就找个地方玩一整天,正儿八经的约会这可是头一次呢。

他们还是去了集市。

夫胜宽给崔瀚率买了顶彩色针织帽,崔瀚率给夫胜宽买了个小熊连帽围巾。

给夫胜宽戴上的时候,一旁有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也想要小熊。”

“别闹。”他妈妈说,“你戴不了。”

从她的角度,她只看得到戴着彩色帽子的崔瀚率一脸幸福地看着戴小熊围巾的那个人。真甜蜜啊小情侣。不过女生是不是长得太高了?

“女方”一开口却怎么听都是男声:“萌え萌え、ギュ。”小熊脑袋歪了一下。

那位妈妈神色尴尬起来,连忙带着自己孩子走远了。

崔瀚率看了她一眼。


天色晚了,吃完晚饭,他们找了一家酒店。

夫胜宽已经成年了,所以是他开的房。开房的时候前台狐疑地看着他们,夫胜宽今天却没有什么羞耻心,视若无睹了。

“标间还是大床房?”前台问。

“大床房——”夫胜宽答。

“标间。”崔瀚率说。

两人顿住了,静默着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夫胜宽率先打破沉默:“标间吧。”

前台敲击鼠标,漫不经心道:“好。房号1301,卡在这儿,左拐坐电梯上楼。”

酒店并没有多豪华,标准的两床夹一柜。

崔瀚率将夫胜宽的围巾取下来放在衣架上,然后盯着他看,低声说:“我想亲你。”

夫胜宽脸红,微微转过头:“亲呗,问啥。”

崔瀚率就亲他了。

双手捧着他的脸,嘴唇贴上了他的,崔瀚率趁着夫胜宽唇间缝隙,舌尖溜了进去。两只舌头碰到一起,缠绕着,攻略着对方的城池。涎水不自觉流出了嘴角,黏腻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夫胜宽头晕脑涨,满脸潮红,身上已经脱了力,只能抓住崔瀚率胸前的衣服不滑下去。在他缺氧晕过去前,崔瀚率终于放开了他。

夫胜宽靠在他胸口喘着气。崔瀚率的手不安分地伸进了他衣服下摆。

手的温度略低,夫胜宽打了个寒颤,却没动,任他上下摩挲。

崔瀚率吻了吻他的耳廓,说:“我先去洗澡。”


拉灯。




一千根针

【燃耀】美好的事可不可以发生在我身上

青北大学时期捏造 1w3一发完

沈耀不装乖 性格孤僻 

私设李燃计算机系 沈耀医学部(会被打脸 别信

可能还会写个工作篇(也别信



#

事实上发生的从来没想过

真正想要的都被别人拿走

#


要说进入青北和在鸣龙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李燃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一样的上课放学,课余时间写点小程序代码什么的挣点外块。

这天专业课少,只有早上有,下午的大课他不感兴趣,打算提早溜,结果被一个系的同学叫住说一起去打球,5v5正好缺个人。他也挺久没运动了,下午正好没事就答应了,说行,等回去换身衣服。

有个同学说我正好也要回宿舍,一起啊......

青北大学时期捏造 1w3一发完

沈耀不装乖 性格孤僻 

私设李燃计算机系 沈耀医学部(会被打脸 别信

可能还会写个工作篇(也别信



#

事实上发生的从来没想过

真正想要的都被别人拿走

#


要说进入青北和在鸣龙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李燃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一样的上课放学,课余时间写点小程序代码什么的挣点外块。

这天专业课少,只有早上有,下午的大课他不感兴趣,打算提早溜,结果被一个系的同学叫住说一起去打球,5v5正好缺个人。他也挺久没运动了,下午正好没事就答应了,说行,等回去换身衣服。

有个同学说我正好也要回宿舍,一起啊,被领头约李燃的那个拍掉了手,说什么一起,不顺路,人李燃不住校,搁外边租的房子。

周围艳羡的目光捅过来,李燃全当没看见,他背起包说下午见,转身就往学校外边走。

租的房子离青北很近,走过马路再转个弯就到了,他在楼下打包了一份玉米虾仁的饺子,拎上楼的时候还热乎着。

拿钥匙打开门,里面黑漆漆的像是晚上,窗帘遮得叫一个严丝合缝,跟他早上出门时一点变化都没有。李燃一把拉开窗帘,走进厨房拿了个空盘子,将打包的饺子拆开倒进盘子里放进微波炉,顺手把打包盒给扔了,然后才去房间里把还在睡的人叫起来吃饭。

他开了灯,床上的人鼓成一个大包,怎么叫都没反应,李燃不是个好耐心的人,一把掀开被子,这个天十月往十一月过,已经有点转凉,突然袭来的冷意让蜷缩在床上的人抖了一下。

“别让我说第二遍,沈耀,起来,吃饭。”

李燃这语气已经很不好了,沈耀睁开眼,被强烈的灯光刺激得又重新闭上,喉咙里发出不太舒服的呻吟,李燃转身出去拖鞋踩在地板上走远的声响敲打着他的神经,片刻后,沈耀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光脚下了地。

等他刷完牙洗过脸坐到餐桌后面,微波炉叮一声响了,李燃把热好的饺子端出来放到他面前,沈耀注意到他换了一身行头,球衣外面套了件卫衣外套,包也放在门口,看着像是要出门。

沈耀捏着筷子,垂下的流海几乎遮住他的眼睛,整个人阴沉沉的。

“去哪儿啊。”他问。

“跟人约好了打球。”

“你下午不是有课吗。”

李燃在门口换鞋,听到这句系鞋带的手顿了顿,又恢复正常,他站起身,上了大学后已经猛长到一米八六的身高在门口打出阴影,他面无表情地说:“翘了,跟你学的。”

沈耀发出一声嗤笑,李燃没管他,交待了一句吃完盘子丢水池里,就拿起自己的包走了。


到学校操场的时候,另几个已经热起了身,李燃把外套脱了塞进包里,加入进去,他太久没打过球了,好在底子好,队友之间虽然没什么默契也没让对面讨到多少好。

中场休息的时候,几个人坐下来喝水,有人就着上午的话题问他在外租房的事,谁都知道青北不好考,也谁都知道青北附近的房价有多恐怖,穷学生哪里租得起?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

“李燃你也不是本地的吧?放着宿舍不住,跑去外边租房……跟女朋友啊?”

“不是,星州考来的。”李燃喝了一口水,拧紧瓶盖,几个人还巴巴等着下一句,结果半天没动静,他们才意识到人已经把话说完了,没有继续往下聊的意思。

还是领头的那个出来圆场,他跟李燃现在是同班同学,李燃要是住校的话就分到他下铺,床位现在还空着呢。

“星州,星州好啊,隔壁数学系的程雨杉不也是星州考来的?”

“程雨杉?那个贼漂亮的妞?我靠我上回在一食堂见她了,皮肤白得反光!”

“听说她要保研了…”

“真的假的?这才大二啊,学霸真可怕,漂亮的学霸就…嘿嘿,你懂的。”

后面的话题走向就越来越猥琐,李燃捏了捏矿泉水瓶,想着还是不该出来跟这些人打球的,这会儿沈耀估计又把家里砸得一团糟了,最后还得他收拾。

“哎,李燃,你不也是鸣龙毕业的吗,你俩不止是同一届,还是同班同学吧,怎么都没见你提过啊?”

“提什么?”

“约出来吃个饭什么的呗,你知道别的系都在打赌哪个系能把人拿下吗?他们数学系肯定是没戏了,压根没人能赢过她!咱们系得争气啊!”

“我没她号码。”李燃睁着眼睛说瞎话,昨晚五人小群还闪了一下,约着周末要聚一聚,挑头的是江晴朗,程雨杉也回了都行。

进了青北一年多了,几个人分在不同的系里,关系说近也远,几栋专业楼都不在一块儿,想见面真的没那么容易,一开始还约着不管怎么忙,中午饭要一起在食堂吃,后来因为各自的课程安排,怎么都撞不到一起,日子久了,就成了以前被雷鸣强制在家自习的状态,只在网上联系。

他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有亲近的时候,也就有疏远的时候,在各种阶段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伴随着成长,得到和失去,一切在动态中达到平衡。

在耳边的聒噪中,他的手机在包里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沈耀的消息,说饺子很难吃,要喝汤。

也有东西是不变的。李燃想,至少他和沈耀,依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依然水火不相容。


如他所想,出租屋里跟狂风过境似的,窗玻璃碎了,窗帘飘着,桌椅倒了一地,墙上的装饰画也掉了一颗钉子,歪斜地挂着,那是沈耀很喜欢的一幅画,花了很多钱从画廊买回来,心情不好的时候照砸不误。

李燃提着从超市买的汤料回来的时候,沈耀正蹲在地上捡花瓶的碎片,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又直接用手去拿那些锋利的瓷片,嘴里说着葛奶奶今天来电话了。

李燃当他放屁,他奶奶怎么可能不给自己打而给沈耀打,他走过去打算把塑料袋放进水池里,看到水池里还躺着中午盛饺子的盘子,里面的饺子基本没少,还坠了些烟灰和五六个烟头。

他扶着水池边深呼了一口气,背后传来沈耀的声音,说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葛奶奶问我你过得好不好,怕你有什么事自己憋着都不跟她讲,怕你在外边受委屈,我说没有,你李燃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能让你不好过的,就只有我了,你说是不是?”

摔碎的瓷片被一片片丢进垃圾桶里,又碎成更细小的部分,沈耀在捡最后一片的时候被抓着手腕拽起来,一路拖到厨房的水池边,李燃拧着他的手腕别在背后,把他整个人都压到水池上,直到他的鼻尖差点碰到盘子里的烟灰。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沈耀,要抽烟去阳台,去楼道,别在这里。”李燃的声音很冷静,但沈耀就是知道他冒火了,在爆发边缘游走。

是因为他提及葛奶奶了?沈耀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着急,他对李燃动怒的原因更感兴趣,复盘了刚才自己的话,他以为李燃应该对这些低级的挑衅免疫了才对,难道真是因为他在家抽烟?沈耀笑了,这更不可能。

“这是我租的房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沈耀试图从水池里抬起身,他动了动手腕,纹丝不动的,他沉声说,“放手,疼。”

“你不是就喜欢疼吗。”


省略部分见红白


李燃被他气得脑壳疼,但再气,该做的善后还是得做,把人从里到外弄干净扔上床,李燃又收拾起厨房和客厅,玻璃和花瓶的碎片扔掉,找了颗钉子把墙上半脱落的画重新固定好,厨房被他们胡闹弄脏的台面彻底擦了一遍,水池里饺子和烟灰一起被倒掉的时候李燃感到了罪恶,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浪费过。

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恢复原样已经到了凌晨两点,沈耀说想喝的汤也煲好了在保温,明天起来就能喝,李燃想着明天还得找个师傅来补一下窗玻璃,他蹲在地上看被风吹得乱摆的窗帘,深夜里连狗都不叫,只能听到夜风呼号,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沈耀的阴晴不定,未来的得过且过,好像就算考上青北,他的人生也还在那条死路上滑行。



第二天沈耀早上有课,有专业课要上的时候,沈耀从来用不着人叫起床,出门前把汤喝了,一句话没跟同居人说。

在所有的专业课中,沈耀最喜欢的一门是解剖学。他喜欢那种感觉,锋利的手术刀割开动物的皮表,一开始是青蛙、鸟雀、兔子,有一天换成了大体老师,原来割开别人的身体是这种感觉,他想,和割开自己的手腕一样,没什么区别。

好多人吐了,沈耀没有,沈耀的手很稳,在考试结束之后,他给躺在讲台上的大体老师做缝合,老师夸他心理素质过硬,学医的就得这样,要胆大,也要心细。

下课后,同学熙熙攘攘地离开教室,沈耀看着教室后边玻璃容器中盛放的老鼠标本,专业课的老师问他想没想好去哪家医院,像沈耀这种全部专业课满分,临床又有天赋的实习生,市里的大医院都是抢着要的。

沈耀说还没决定,跟老师告别后离开医学部的教学楼,这时候大家基本都去食堂吃饭了,无论是走廊还是楼梯上都没什么人,他没去食堂,下午一点还有一节药理课,沈耀逆着人流去到图书馆,现在不是期末高峰,中午去还能找到位置,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塞上耳机,用手表定好闹钟,趴到桌面上打算睡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隔着耳机听到有人在叫他,沈耀的起床气一向严重,被人打断就更加重,他头没抬起来,挥了挥手臂,但那烦人的声音还是在头顶上嗡嗡嗡个不停,甚至,还来推他的肩膀。

沈耀猛地一下惊醒了,他像触电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躲开那只手,而手的主人是个陌生的女生,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又像是被吓到了,惊讶而尴尬地停在原地,手上还捏着一本他的笔记。

“同学,你的东西掉在地上了…你还好吗?”

沈耀警惕地看着她,视线从她手上的笔记本移动到脸上,他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友好,看得人后背发寒,像在看一个死物,女生战战兢兢地把本子放到了桌上就想走。

“那、那我放在这里了…不打扰你了…?再、再见。”

“不跟人说谢谢?”

一只手从身后搭上沈耀的肩头,她看到一个更高一点的男生突然出现,突然加入对话,两个人应该是熟人,否则为什么他刚才被碰一下反应那么大,现在就像是被抽掉了发条的娃娃呢?

女生其实听说过他,她也是医学部的,学的是护理,沈耀在整个医学部都很有名,在老师们那里是难得一遇的好苗子,在同学群体中却不是那么合群,人人都说医学系19级有个冷面冰山系草,性格古怪,不好接近,但人人又说,天才古怪一点也可以理解,我们凡人不懂的啦。

沈耀转身就走了,桌上的笔记本和椅子上的包都没拿,被甩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她看到那个突然插进对话的高个男生叹了口气,然后把桌上的笔记本一把塞进包里,他扭过身一边后退着走一边向她道歉说:“不好意思啊,同学,他没吃饭,肚子饿着心情不好,谢谢你。”说完后就朝着门口的方向去追书包的主人。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她想天才确实很古怪,但也许,真的有凡人能懂呢。



江晴朗张罗着11班老同学聚会不是一天两天了,眼见着进入十二月之后要期末了大家只会越来越忙,终于在群里下达了最后通牒:这个周末晚八点,不来的强制退群。

几个1上下排开,边晓晓发了个大哥手下留情的表情包,然后才意识到,哎不对我才是群主,又和江晴朗你一句我一句地扯皮起来。李燃看着群里热闹,他隔空回了一句地址哪里,就没再管了,他刚去了一趟快递站,拿了个大包裹回来。

沈耀盘着腿坐在餐桌上抱着笔记本电脑看论文,看他拖着个大纸箱差点没能进门,他随意地瞥了一眼。

“你奶奶又给你寄垃圾了?”

李燃现在学会了自动过滤他话里带刺的部分,否则总是生气估计三十岁都活不到。

“别,收破烂也有你一份。”他把箱子拆开,里面的红白蓝蛇皮袋很有老人家的风格,地摊货的球鞋、生怕他在青北冻着的棉衣、一大袋山核桃和米饼、还有两条亲手织的围巾,一灰一白。李燃把那条白的丢给他,“不要你可以扔了,但不要给我奶奶知道。”

沈耀抓着手里毛线粗糙的手织围巾,毛毛糙糙的,碰到皮肤指不定能起疹子,料子是不怎么样,但针脚很密,和装饰用的围巾不同,拿着沉甸甸的。

他看着李燃把那堆‘破烂’码好,蹲在那儿拍了张照片给葛奶奶发过去,说收到了,片刻后,葛奶奶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李燃抱着手机朝那边说:“对,都没坏…现在快递哪儿有那么容易坏,坏了他们要赔的,你就放心吧…嗯,给他了,没骗你,真给他了,他…他挺喜欢的啊,说很合适,不过你下次别给他寄了,他什么好的没见过啊?…元旦啊,元旦估计回不去,学校那边任务重,得等过年了…嗯,都挺好的,过年我跟沈耀一道回,到时候给你捎好吃的回去。”

沈耀就听他在那儿掰扯瞎话,觉得老人家真可怜,李燃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骗人,他一边滑动鼠标一边漫无目的地想,这算不算一种近墨者黑。

等李燃打完电话,把纸箱子收拾好丢出去,沈耀还在看论文。

“你元旦回去吗?”

“我回去干什么,看他们各过各的?”听他这么问,沈耀头都没抬,过了两秒他意识到李燃为什么关心他回不回星州,他稍微压低显示屏,从电脑里抬起眼,“什么意思,你元旦有安排?”

李燃迟疑了一瞬,11班正常聚会没什么不能说的,但很麻烦,沈耀从来就对11班的几位没什么好感,尤其是程雨杉,告诉他除了给自己找麻烦没什么好处。

“有,”李燃说,“去打工,有三倍工资。”

沈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才笑出来,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说李燃,你撒谎的本事还得再练。



到了元旦这天,江晴朗就跟进化掉了睡眠一样,天都还没亮就在群里发消息,边晓晓实在受不了把他给禁言了,到了中午才放出来。

李燃下午在家做完了一个小程序研发的单,六点才准备出门,衣服是随便挑的,就跟往常一样,他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沈耀晃出来接水喝,非得点评一句你还真不讲究啊。

“讲究什么,”李燃穿好鞋直起腰,从门口的柜台上拿钥匙,“你一会儿记得自己点外卖。”

沈耀靠在墙上答非所问:“你晚上还回来睡吗?”

李燃没懂他什么意思,把外套拉链拉上,脖子上系的是他奶奶上次寄过来的围巾,推开门,风呼呼地灌进来。

他关上门时,沈耀依然靠在墙边,越来越细小的缝隙里,沈耀的脸开始被拉长模糊,然后终于咔哒一声,门锁上,归于寂静。

李燃在门口又站了会儿才离开,到地的时候,江晴朗和禹洋已经到了,他是第三个,他才刚进门,江晴朗就看到了他,站起身挥手说这边这边,声音大得整个烧烤店都能听见,他走过去,禹洋也跟他打招呼,比起来就矜持多了,他现在口吃明显好转,李燃是真为他高兴。

边晓晓和程雨杉是一起到的,俩漂亮女生挽着胳膊说说笑笑进来吸引了挺多人注意,倒显得热情大声的江晴朗没那么引人注目了,人到齐了,江晴朗执意要了一扎啤酒,给他们都倒上,能喝不能喝的都喝一口才有气氛。

“大哥大姐们,新年耶!意思一下啊!来来来,都举杯,新的一年,祝我们鸣龙11班的战友们,学文的文思如泉涌,学理的实验永远不出错,干杯!——”

五只杯子撞到一起,李燃碰了但没怎么喝,几次下来看他杯子里是一点没少,江晴朗纳闷儿:“李燃你什么情况啊,还没我们两位女侠能喝。”

程雨杉坐在他的斜对面,闻声看过来,她画了一点淡妆,还是那种脱俗的漂亮。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他面前没动过的酒杯,说:“要是不舒服就别喝,别理江晴朗。”

“啊?你不舒服啊?你不早说!兄弟我又不是那么没人性的人,要不要给你叫杯温水?还是红糖姜茶?”

“滚,我又没来大姨妈。”李燃笑骂,然后抬起玻璃杯一口干了,一点啤酒而已,他就是觉着喝酒误事,隐隐地有些抗拒,上回喝大了还是在来青北报道后的迎新晚会,然后就发生了点神志不清的事,他想起那个混乱的晚上,沈耀好像哭了,他摸到一手湿,但沈耀后来说他精神错乱无中生有。

刚才那个表情又是什么意思?李燃不知不觉续上了第二杯,沈耀的表情其实挺好懂的,他见过愤怒的、错愕的、威胁的,也见过茫然的、伤心的、崩溃的,都和刚才门缝中缩小的沈耀不太一样,没什么表情,安静得像是下一秒从世界上消失都不会有任何人发觉。

“你们真好啊,一个个的上了大学还是风云人物!我就不行啦,杉姐,求大佬带带~”

“说什么呢,你校园歌手第二名有我一票,还差我一顿饭,什么时候结了?”

“就是就是!我还找宿舍里朋友给你拉票了,你差我至少五顿!”

“哇,边大网红都百大up主了还计较这点小钱啊?”

“我…我也投…投了。”

“你看,禹洋也投了!请吃饭,搞快点的。”

“学长!……我真是谢谢你啊!”江晴朗咬牙切齿地问禹洋到底跟谁站一边的。

几个人拌拌嘴叙叙旧,这顿饭吃得挺热闹,李燃听得多说得少,他自己没那么多有意思的事可以说,江晴朗就有那种把一切无聊的事说得有趣的能力。

“哦对了,你们猜我上周在学校碰到谁了?铛铛~沈大公子!”

“沈耀?”

“对!啧啧,这装逼犯比高中那时候更臭脸了,我跟他打招呼,他还装不认识我!哎你们说是不是现在女同胞们都喜欢这种冷冰冰的,他还学医,就他那样给人治病,我都怕他偷偷给我药单里开砒霜…”在11班的普遍共知里,沈耀沈公子当得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江晴朗撞了撞李燃胳膊,“哎,班长,你们俩系学院楼靠得近,你碰到过他吗?他现在还欺负人不?”

李燃下意识嗯了一声,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他丢下酒杯,说没碰到过?他俩甚至住一起,他本来也不想在他们跟前还要编故事。

“…我现在和他合租,有时候能见着。”

“合租?”边晓晓想说那位大少爷还用跟人合租?也没听说他爸沈浩破产啊。

“啊?你还跟他住一块啊?校外有那么好吗?咱宿舍条件也不差啊,就是早上要跟人抢卫生间,班长你是不知道,尿急起来想砸门的心都有……哎我是不是也跟我妈说说,可以租一个?对啊,没有熄灯时间啊!你们租的哪儿啊,给我推荐一下呗?”

不管他想到了什么,总之江晴朗说服了自己。

李燃倒是很感激他的跳跃思维,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这样至少他不用面对程雨杉不赞同的目光。

关于沈耀的讨论,席间再没提起来过,一直到饭局结束,江晴朗拦下大家去结账,边晓晓拉着程雨杉去洗手间,只剩下禹洋和他面对面。

李燃挣扎了挺久,还是开口说:“那个,沈耀他…现在不那样了。”他知道他这话说得很像是在为沈耀开脱,那些伤害已经造成,别说弥补,沈耀连一个道歉都不曾有过,也不可能有。但他还是想说,现在的沈耀,除了伤害自己,不再去伤害别人了。

禹洋的话很少,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

“李燃,这跟你…没、没关系。”

一句话让李燃哑口无言,禹洋说得对,他既没有权利代替沈耀向禹洋道歉,也没有资格替禹洋原谅沈耀。这跟他没关系,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从没有一刻这样窘迫,和沈耀纠缠在一起的自己,像个递刀的帮凶,而禹洋看穿了他。



五个人穿上外套出门,老板在后头喊下次再来,嚷着要江晴朗请客,结果谁也没占便宜,AA的红包都发到了群里,以前他们一起吃饭也这样,算是约定俗成的习惯。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雪花飘得很大,用手就能接住,星州就很少下雪,有也是雨夹雪,永远也积不起来。边晓晓兴趣来了要拍vlog,几个人吃饱了也不想立刻坐车,就一起散散步,天气虽然冷,但刚喝了点酒,身上还暖和和的。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边晓晓和江晴朗在最前面,禹洋在中间,剩下的缀在最后,李燃能感觉到程雨杉是刻意慢下脚步来找他的。他们离前面的禹洋差不多有三米,只要不是特别大声,说话都不会被听到。

“是不是他又拿你奶奶威胁你?”

虽然她没有指名道姓,他们俩都明白这个‘他’是指谁,他装不了傻,也说不了不。沈耀让他来给自己当保姆,用的借口确实是他奶奶。

因他的沉默,程雨杉得到了答案。

“你奶奶就不能不在他家做吗?”她帮着出主意,李燃曾经也想过,去别处哪怕钱少一点,或者干脆不做了在家休息,他上大学是要用钱,但他自己做兼职外包能挣一点,也有一些存款,还不至于活不下去,但人老了怕挪窝,何况因为沈浩的关系,就算犯错了,沈家人对她也没有哪里苛待的,去别处就说不准了,综合考量下来,还不如在沈家能让他放心。

也许等他毕业了,开自己的工作室,挣到足够多的钱,就能将奶奶接到身边,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那你以后都为了你奶奶而活吗?”程雨杉冷不丁地问。

这个晚上让他汗流浃背的时刻总是接踵而至,一个跟着一个,没有喘息的空间。

“不是这样的吧,李燃,我们,仅指我和你,我们两个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说过的,我们没有退路,我们拼了命地考来青北,逃离星州,是为了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和他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点上,你呢,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李燃,”程雨杉皱起眉头看他,“从以前开始就是,你纵容他刁难你羞辱你伤害你,我们帮你,你也没有多高兴,到头来你还是和他搅和在一起,那滩泥坑,你不小心迈进去就出不来了是吗?”

他的过去,沈耀的过去,鸣龙11班的过去,一切的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的眼前,他们一起痛过哭过笑过,一起种树,一起住过剧场舞台,一起挑灯夜读互相打气,可当他回到自己的小帐篷,总有血滴落进眼里,让他从梦中惊醒。

程雨杉说得对,那滩泥坑,他不小心踩进去的那滩泥坑,不是他贫穷的出身,而是烂泥一般的沈耀,多可笑啊,初见时金子一样耀眼的人物,撕开了,打碎了,也不过就是一滩烂泥,虚假的金箔散乱在污水中,又肮脏又可怜。

是的,他可怜沈耀。

即便他自己的处境也没能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差,他还是可怜沈耀。



汽车的鸣笛声突然响起。

平直的长音中断了一次,在下一秒又响起,这不是提醒行人占道的意思。

他们被这异常的喇叭吸引抬起头,一辆通体黑亮的宝马530横在路口,车前灯大开。

半秒后,有人从车上下来,还拿了把伞,但他没有撑开,就只拿在手上。

来人身材高挑,大冷的天也只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风衣,内搭低领配了一条白色的厚重围巾,他面容白皙,光彩照人,黑色的短发比高中时要长了一些,他笑得如沐春风,彬彬有礼,一如鸣英和龙海合并时的开学典礼,没有死角的优秀学生代表。

完美,却假得可以。

“沈、沈耀?”

他们都认出了他,只有江晴朗大叫了出来。

沈耀缓步而来,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手提着透明的长柄伞,任由漫天飘散的雪花打在头顶和肩颈。越过江晴朗和边晓晓,自动无视了往旁边退了一步的禹洋,沈耀走到最后两人的面前站定,程雨杉的视线自然落在他脖子上的围巾,粗糙而笨重,不是牌子货,和他的大牌风衣根本不搭,因而很是显眼,她恍惚觉得眼熟,余光里瞥见李燃僵硬地立正,脖子上那条深灰色的围巾,一样的笨重粗糙。

沈耀抬起提着伞的那只手,伸到他们面前,话却是只对其中一人讲的。

“下雪了,我记得你出门没带伞。”



回程的路上稍显沉默。

他真该庆幸饭桌上没有编造谎言,否则怎么收场都不知道。李燃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休息,开车的人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雪天路况不好,车速在二三十左右晃悠,让这段时间被无限延长。

终于在距离出租屋三公里的红绿灯路口被拦下,这个信号灯足足有120秒的间隔。

“你跟踪我?”李燃率先开口。

“是又怎么样。”沈耀承认得很痛快,他倒是反过来问李燃,“程雨杉跟你说什么了?你们聊得那么投机,下一步,去酒店接着聊?”

“沈耀!”李燃不禁提高了嗓门,“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不扯别人?你知不知道跟踪侵犯他人隐私犯法?你突然跑过来想干嘛?真给我送伞?要我谢谢你吗?”

“用不着,”双臂搭着方向盘,沈耀的手扣在一起,他的右手手指深深陷进左手虎口的皮肤里,他歪过头朝副驾驶露出一个明显的笑,“你知道我刚才能把你们都撞死吗?”

他从李燃出门后就开始跟着,在烧烤店的时候,他的车一直停在店外,他们说笑的样子和以前在鸣龙的时候一样碍眼,等他们从店里出来,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冒着雪走了老远的路,他看着李燃冻得时不时搓手,没忍住骂了好多傻逼。

结果这出还没完,程雨杉,又是程雨杉,两个人并肩走到一起,埋头说话的样子跟拍偶像剧似的,他想李燃真是体贴,因为身高差怕程雨杉够着说话累,自己都快把腰弯成驼背了。

他确实起过心思,猛踩油门,万事大吉,统统撞死就能眼不见为净了,这群人从来都在他的雷区蹦迪,还越蹦越高。

如果李燃没有他们…那不就只有自己了吗?

沈耀控制不了这么想的冲动。

“那为什么没那么做?”李燃信,信他做得出来,信他疯得彻底,也信他并不是理智全无,这只是一句狠话而已,他看着红灯变绿,沈耀松开的手上被抠出的新鲜伤口,就算这样他也只是在伤害自己,李燃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他叹了口气,把脸转向窗外,“把自己当恶人就能让你舒服一点吗。”

沈耀给不出答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那么做,而是开着最低的速度跟在后面,看他们拍照,看他们打闹,看他们玩雪,看他们聊天,像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车内温暖如春,车外冰天雪地,可他在里面隔绝得如同坐牢,他们在外面挨着冻却那么开心,他无法理解那种快乐,每当这种时候,沈耀就会觉得李燃离他很远,他们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明明他们同天出生,甚至是同一个产房,睁眼后除了医生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对方,本该是最亲近的存在。


车子平稳到家,就停在小区路边,平时也不怎么开,是他上大学沈浩随便送给他的礼物。

沈浩给,他就收着,沈浩不给,他也不要,他妈就担心财产被外面的狐狸精吞了,这点东西,他们应得的。

自从他没听他妈的专业选金融而选了医学,跟家里的关系更差了,他妈一门心思扑到了沈亮身上,指望他快点长大,按照她的心意替她争夺家产,绝不让沈浩养在外面的女人占到半点便宜。

离开星州,来到青北,沈耀终于过上了父母不闻不问的日子,在学校里也不用装得平易近人,不想笑就不笑,捡着不重要的课程翘了,就算被点到名也无所谓,没有人会去向家里告状,闲散的自由,还有一个烦人的李燃。

但这个烦人的李燃,是他自己招来的。在收到青北的通知书后,他就决定要在校外租房了,再好的条件也是四人以上的群居,他真的受不了那样的宿舍生活,感觉会得病。钱的事不用考虑,他家也就只剩钱了,他妈也支持他多用一点,他多花一点,外边的狐狸精就少花一点,光是想着就心里舒坦。

于是地段和大小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并不会照顾自己,还得请个阿姨,沈耀当着葛奶奶的面说不用,李燃不是也要去青北报道吗,正好,让他跟我住吧,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葛奶奶正担心孙子又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人怎么办,她嘴里推脱着这怎么好意思呢,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回头只剩两个人的时候,还抓着李燃说,早就让你跟少爷处好关系,你看有用了吧!

李燃一开始不愿意,他说我住宿舍就挺好的,沈耀笑笑,在没人的时候又搬出那套‘葛奶奶汤淡论’,百试不爽。

开学后看着李燃带着一百个不愿意搬进来,沈耀就有种扭曲的快乐,他很少有这么纯粹的开心,逼迫李燃做不愿意的事,比解出一百道超纲题更容易获得趣味。

至于滚到一起去那纯属意外,男男女女的,沈耀从没产生过什么兴趣,甚至因为父母的事情,他一度感到恶心。

但那天在出租屋里,滚烫灼烧了他的身体,疼痛、然后是空白,长时间的空白让他几乎灵魂出窍,悬于高空俯视自己。

省略部分见红白x2

他惊觉原来自己不是由对方的情绪波动而获得快乐,而是因为这种波动来源于自己而感到满足。



“在想什么?”

手上的刺痛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李燃半跪着膝盖给他手上被指甲抠破的地方涂抹酒精消毒,这事他如今干得轻车熟路,比他这个医学生还要熟练。

“在想你那天到底醉没醉。”

按在手上的棉签顿了顿,然后换了一根干净的,蘸取碘酒,又重新按上来。

“我们说好谁都不要再提那天的事了吧?”

“你知道吗,临床研究表明,人体内的酒精浓度一旦超过0.8mg/ml,即醉到失去意识是不会b起,也不能s精的。”沈耀突然谈起他的专业,“真后悔当时没有用酒精测试仪帮你做个记录。”

李燃扔掉了棉签,撕了个创口贴。

“是,我是还有意识,然后呢?”

“所以,那是报复吗?”

肉色的胶布要比皮肤深两个色号,沈耀压根不在乎这点疼痛,反而欲盖弥彰,他低头盯住蹲在腿间的人,其实他也不在乎这个答案。

是,又怎么样呢?

他们的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不会变好,也不会变得更烂了。

他倒很奇怪李燃竟然和11班的人说了他们住在一起,江晴朗那小子可真是自来熟,还问他关于房租的事情,看上去真的在认真考虑。

“报复你,把我自己也搭进去?”李燃站起身,收拾起急救包,棉签、碘伏、消毒酒精和纱布绷带是用得最多的,他闭着眼睛都能放回原处。

和原来比,最近已经好很多了,一卷纱布能用很久也不用换新的,也许是因为远离了压力源,又或许是准医生的手如今有更重要的用途。

“以后别这样了。”

“哪样?你说清楚点。”

“跟踪、自残、诋毁,够清楚了吗?”李燃看着他,“我和程雨杉不是那种关系,瞎扯对她名声不好。”

“不是,还是,还不是?”沈耀笑着揭穿,“她喜欢你,你不是对她也有想法吗?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怎么了,李燃,你要我装看不出来吗。”

“你看出来个屁!”忍无可忍,李燃挥手把急救包甩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每当他想好好说话的时候,沈耀总有办法让他变回那个冲动的愣头青。他勒起沈耀的领子,把人直接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你觉得你很聪明是吗?能看穿所有人!他妈的除了你自己!沈耀,我要是哪天被你这张嘴挤兑走了,你别哭就行。”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一个在发狠地烧,一个在寂静地沉,这本是针尖与麦芒的对峙,谁也不肯让步,之后演变成嘶吼乃至动手都不奇怪,又或者他们会逃避似的上床,解决不了矛盾,至少可以让对方闭嘴,然后假意揭过这一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耀张开嘴,下一刻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那些恶毒的、刻薄的、足以让揪着自己衣领的人给他一拳摔门就走的话语,一个音节都难以蹦出喉头。

李燃真的会走的。他确信,和以往的争吵不一样,只要一句,或者再一个字,李燃就会转身离开这间屋子,不会再回头。

怎么办?

他妈的!怎么办?他要想想办法,怎么做能让李燃留下来。

对…对啊,他还有葛奶奶,葛奶奶是李燃的软肋,只要有葛奶奶在,李燃就不可能不听话的!

对,他要给葛奶奶打电话…葛奶奶一定会让李燃好好听话…对,要打电话…手机…手机…!

沈耀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件事,他突然用力去扒领口的手,奋力挣脱出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间找手机。

李燃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疯,被推了个趔趄,他赶紧爬起来,跟到房间,看沈耀跪在地板上抖着手按亮屏幕,别说拨号码,抖得连手机都拿不住,掉了一回两回三回。

“你干什么。”

“给葛奶奶打电话…”

“现在夜里11点,我奶奶已经睡了。”李燃走近,他都有些无奈了,“沈耀,你还是三岁小孩吗,遇到事就只会告家长?”

“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没说要走。”

李燃在旁边盘腿坐下,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光从门口漏进来,在他膝盖上投下四边形,沈耀整个人佝偻着背躲在黑暗里,抖得厉害。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也许是因为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瞬间,李燃被骗光所有积蓄必须寄人篱下的那个雨天,沈耀在无边的黑暗中只有用身上淌出的血液才能温暖自己的那个夜晚,命运从不曾善待他们,最不想被人得见的狼狈,总是被最不合适的人撞见,荒谬且可笑。

但就是这样荒谬的命运,让他们在一同降生于世界后,时隔十七年又再次相遇于同一屋檐,彼时雷声轰鸣,风雨交加。

他也不是没想过,怎么就偏偏是沈耀来开的门,怎么就偏偏是他撞破了沈耀的秘密,他想过很多次,没有用,这就是他们的生命中的不可抗力,不可预见、不可避免、不可克服,如同他们的出生一般,也不会有人过问他们的意见。

双手往后一撤,后背躺倒在地板上,他把手垫在后脑勺底下,李燃往上看到天花板,他有些想念那个陪伴他度过高中最后一年的小帐篷了。

“我今天碰到禹洋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对,他变好了,说话利索了,不会被欺负了,但你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有多难受,我觉得对不起他,在他面前我抬不起头,我跟他道歉,他不接受,我就更难受,我居然希望他接受,我觉得我就是个混蛋,”李燃说,“就算是个混蛋,我还是希望他能原谅你,因为我没想过要走,没想过要丢下你不管。”

只要离开这扇门,沈耀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设想最坏的结果,他怕他不在,沈耀哪天悄无声息地死在家里了都没人知道。

是的,他怕,不是担心,是恐惧。

人的死亡那么轻易,他留不住一条不想活的命。

他微微偏过头,黑色的眼睛对上泛红的那双,他知道沈耀会哭的,使劲全身解数只是想有人陪,又寂寞又脆弱的沈耀,会一个人躲起来失声痛哭。

他说沈耀,我这辈子没有回头路可走,你别让我后悔,行吗?


在这个新年,沈耀终于理解了他妈妈。

他一直以为女人只爱钱,为了那些岌岌可危的共同财产,维护一个名存实亡的家庭,一个已经不爱她的男人,连真相都不敢当面撕开,还痴心妄想沈亮的出生能改变这一切。他厌恶她愚蠢可悲,虚伪执拗,数十年如一日地追求虚假和平,试图以光鲜亮丽的外壳来粉饰这段婚姻的彻底失败。

人输了就要认,他最不想成为他妈一样的人。

但很不幸,他确实是她亲生的,他的身上也流着一样愚蠢可悲、虚伪执拗的血。

也许,并不是为了钱。

门前那盏永远亮着的灯,等一个说了不会回来的人,数十年如一日,给自己希望才能活下去,哪怕是幻想出来的。

也许,她是爱着沈浩的。

人输了就要认,他终究长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输不起,认不了,放不下,只能一辈子和自己较劲。

某个雨天,被一只浑身淋湿的小狗吸引目光;某个夜晚,被一束闯进黑暗的白光意外惊扰;他晦涩的秘密在另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面前无处遁形,他既受不了对方同情的目光,又难以忍受那样的视线移向他处。

想要完全拥有一样东西的欲望膨胀成一只怪兽,不分日夜地蚕食理智,嘶吼咆哮,从小到大被推着走,考第一名,升学名校,这些只是他既定轨道上的环节,没决定太多事就到了今天,家庭和学业,没有什么是他选的。

他想自己选一次。那年一个人度过的生日,没有人给他点蜡烛,沈耀对着买一赠一的蛋糕许了个愿。


大学篇·完


空口说白头

2018年夏,他和那人听20岁最后一场大雨。
他离得很近,酣畅淋漓的暴雨似乎能把拼命压抑的心跳都冲刷吞没。

但他还是错算了。
翻腾的山洪终究留在他心里。

(参考p2片场照片,照片来源:微博ID 月涉银河,如果搬运的话能标注一下这个站姐是摄影者吗?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我的这张画是参考人家片场照片来的,谢谢了。)

2018年夏,他和那人听20岁最后一场大雨。
他离得很近,酣畅淋漓的暴雨似乎能把拼命压抑的心跳都冲刷吞没。

但他还是错算了。
翻腾的山洪终究留在他心里。

(参考p2片场照片,照片来源:微博ID 月涉银河,如果搬运的话能标注一下这个站姐是摄影者吗?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我的这张画是参考人家片场照片来的,谢谢了。)

谢洛羽

2021的最后一天,让我们在原耽男主的老公中度过!补#你师父我人傻钱多#附加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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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鬼鬼鬼鬼鬼鬼

🐰🐷

比较俗套的宠物梗了,但就是想画🤤设定他俩一人养一只

可能……会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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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有后续?

时雨

电竞三受,没一个是正常发色

电竞三受,没一个是正常发色

雾岁闻迟.

月亮不失约

年上/暗恋/28k


推荐BGM 水星记 

               奇妙能力歌 


01

天气不是太好,天空中乌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有一场大雨。入秋的晚上风带着凉。


田鸿杰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愈来愈大,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手里提着个大袋子站在门口,没带伞,有些不知所措。


“真倒霉。”他嘟囔一句。


旁边又有人从打开门走出来了。田鸿杰并没有扭头看,听见他们的对话传过来。...

年上/暗恋/28k


推荐BGM 水星记 

               奇妙能力歌 


01

天气不是太好,天空中乌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有一场大雨。入秋的晚上风带着凉。


田鸿杰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愈来愈大,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手里提着个大袋子站在门口,没带伞,有些不知所措。


“真倒霉。”他嘟囔一句。


旁边又有人从打开门走出来了。田鸿杰并没有扭头看,听见他们的对话传过来。


“带伞了吗?”女人问。


“没有,”男人笑了一下,“才怪。”


后来他们说的什么田鸿杰听不太清了。似乎有些淹没在偌大的雨声里,连同他的灵魂一起。


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划过,紧接着就是轰隆隆地雷声,一阵伴着一阵。田鸿杰低下头,手里的袋子攥地更紧。直到身旁的一男一女撑着伞共同迈进雨幕里,他才抬起眼看。视线紧紧盯住其中一个。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视线变得模糊是因为有了眼眶里有泪。那对人走得并不快,却还是越走越远了。等到他们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田鸿杰忽然冲了出去。


他装作下雨天没有带伞的路人。噢,不,确实是没有带伞的,路人。


从他们身边风风火火闯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那个男人。田鸿杰回头,很懊悔地说了句“抱歉。”


“没事。”那人却是笑了。看起来并不介意。


田鸿杰没敢看他的眼睛,被淋的狼狈,已经分不清脸上不停滚落的到底是不是雨水,或又是什么其他的。他也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冲进大雨滂沱里。


他的心一样在下着雨,没有人撑伞。


以至于他没有看见身后人想伸出的手。


*


田鸿杰的公寓住的并不算太远,但是回家也已经淋成落汤鸡了。刚打开门他就像泄了气,蹲在地上好一会才开始换鞋。


还是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心安定了不少。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有新消息进来,是他发小,周舟。


船:看群里没。


田鸿杰坐下来,擦了擦手开始打字。


维尼:哪个群?


船:一看你就不知道。周六,同学聚会啊。


田鸿杰退出聊天框点进另外一个群里,高中同学群,还没解散。果然,往日冷清的群里现在正热烈地讨论着同学聚会,他开了免打扰,所以一直没看见。


班长正艾特全体成员,问有没有谁不来。田鸿杰想起来星期六要去做家教,正准备回复。看见周舟又发了消息。


船:诶你记得我们那个实习老师吗?


田鸿杰手一顿。


维尼:嗯。


船:他们说要把他也叫上。


田鸿杰盯着这句话看了老半天。然后把群里对话框里那句还没发送的“不好意思我不去了”删掉了。


维尼:叫他干什么?


船:还叫了另外几个比较和蔼的老师,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来不来。


田鸿杰很快地回了句“哦”,把手机放下了。



很快到了周六。田鸿杰到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被拉着坐下来以后他习惯性地环顾了四周,意料之中地低下了眼,听见旁边有人问了。


“人还没到齐吧?几个老师都不来吗?”


“问的时候都说有时间就来。唉看来还是有点忙 ,估计――”


话音还没落下, 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来人身上。


胡宇桐被盯地有些不自在,摆了摆手。氛围又重新热闹起来。只剩下田鸿杰旁边有几个空座,胡宇桐于是顺理成章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田鸿杰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人这才算到齐了,开始点菜。田鸿杰一向只说随便,把传过来的菜单又递给了身边的人。半天没动静,他才扭过头看。


胡宇桐正低头刷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


田鸿杰咳了咳,试探性地喊了句,“胡老师?”


胡宇桐这才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变成不经意地打量。田鸿杰已经移开视线,把菜单递到他手上。


“小熊吗?”他一边翻看手中的菜单一边问,语气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田鸿杰在周身嘈杂热闹的气氛和身边人熟悉温柔的语气下,稍稍放松了一点。点了点头,意识到胡宇桐可能看不到,又补了句“嗯”。


“还以为老师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胡宇桐似是笑了笑。


田鸿杰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看见他已经选好菜品把菜单传走了,又不着痕迹把视线收了回来。


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变化应该还挺大的吧。他们都这么说。”


“是有点,”胡宇桐又望过来,田鸿杰把握紧的手藏进了口袋里。


一切都看起来很自然。


02

田鸿杰酒量其实并不是太好,却没有推辞地接下了好多杯酒。喝到最后看人都成了重影了,他才像想起来什么,端着酒伸到胡宇桐面前。


“胡老师,敬你一杯。”他终于笑了,发自内心的,毫无顾忌的。


大概只有在酒精的催发下他才能肆无忌惮一回。


胡宇桐欣然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眨了眨眼问面前满脸涨地通红的人。

“还喝吗?”


田鸿杰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又立马摇摇头,胡宇桐被他给逗笑了,伸出四根手指竖在他面前。


“这是几?”


田鸿杰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摇,笑得眼睛都迷成条缝。


“是!”


胡宇桐看着被他抓住的手,眨了眨眼,憋住笑无奈开口,“看来是真喝醉了你。”


“还认得我是谁么?”


“你,”田鸿杰表情严肃地盯住他,一秒又笑出来,“胡宇桐啊。”


“不叫老师了?没大没小。”胡宇桐伸手把田鸿杰拉起来,是笑着的,并不是很计较称呼。


田鸿杰像是想独立行走,却没骨头一样往他身上倒。靠在他身上的时候继续摇了摇头,轻轻地叫着胡宇桐的名字,还小声嘀咕着什么,胡宇桐听不清。低下头凑过去想听的时候,他却又不说了。


聚会到了该结束的阶段,大家各自商量好准备组队回家了,田鸿杰自然而然和胡宇桐把他塞进副驾驶位,寄好安全带。开车前问了他一句家在哪。


没得到回复。胡宇桐扭头去看他,田鸿杰靠着椅背好像睡着了,眉头还轻轻皱着。


窗外有人经过,那群笑闹着的老同学各自上了车,有人敲了敲胡宇桐的窗。


胡宇桐抬头正准备说什么,周舟已经开口。

“老胡,小熊住景德园A栋六楼。”


“好,谢谢。你要不要一起,如果顺――”

“不顺路。”周舟摇了摇头,笑着说,“你送他就行。”


胡宇桐点点头,周舟转身前举起手上的手机晃了晃,“记得通过一下好友验证啊老胡。”


*

无边无际的黑夜并不孤独,对于大都市来说夜生活这才算刚刚开始。繁华街道,灯红酒绿,人来人往。车内的氛围却恰好相反,好像与车外有一道屏障,他们在热闹世界里安静着。


有些堵车。田鸿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皱着的眉也轻轻松开。看着窗外,眼神没有聚焦。


没有看见闪电,雷鸣声却忽然响起了。紧接着就是雨开始落下,滴滴答答,肆意潇洒。


田鸿杰偏过头盯着旁边的车窗。胡宇桐的侧影可以看得很清楚,背景是不断往后退着的街道和路灯,还有拍打着玻璃的雨。


“又下雨了。”田鸿杰突然出声,声音还有些哑。


他其实想打开窗吹吹冷风,会更清醒一些。可是雨会闯进车里,旁边的胡宇桐也会遭殃,所以田鸿杰又放弃了这个举动。


但是就这么看着,也觉得脑子没有那么乱了。


“嗯。”胡宇桐应了声,打开雨刷。玻璃刚被擦干净,又重新被大雨模糊。


“醒了?”


田鸿杰脑袋后知后觉地胀痛,按了按太阳穴,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


听见胡宇桐在笑,田鸿杰转过头去看他,眨了眨眼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傻乎乎的。”


到嘴边的“才不是”被咽下去,田鸿杰也勾起个笑,“是吗。”


“下雨还是不记得带伞。”


田鸿杰怔了下,视线收回来不再去看他。


“前几天超市门口――”


田鸿杰心里开始打鼓,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


“你正好撞到我了。雨太大没认出来吧?”


胡宇桐低低笑了声。田鸿杰却笑不起来。


“没仔细看,不好意思啦。”



*

到家已经是十一点钟。这次田鸿杰没被淋个湿透,他把手上拿着的伞放好,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


又想起来什么,把水放了回去,拿了蜂蜜出来去厨房倒了凉白开。


下车的时候胡宇桐告诉他,记得喝蜂蜜水。


田鸿杰想着,把手里的蜂蜜水一饮而尽,躺倒在沙发上。整个人陷入一片柔软里。


他觉得自己眼皮很沉重,脑袋很疼,思绪又开始搅地乱七八糟。


不知不觉睡着之前脑子里还是那个人的侧脸。


梦里居然也是。


回到那个夏日的公车站。


田鸿杰背着书包戴着耳机,和旁边成双成对的人看起来像两个世界的。


等车的时候他脑袋很空。只是不经意抬头看了走到他身边停下的人一眼。


就一眼。


那个侧脸。没想到以后也忘不掉了。



03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今天是个好天气,有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枝叶,透过玻璃窗撒进屋子里来。


田鸿杰睡得脑子有点发懵,看见周舟推给他一个微信名片的时候也不太明白。


维尼:?

船:醒了?

维尼:?

船:喝断片了?

维尼:?


那边回了个表情包过来,田鸿杰坐起来靠着床头发笑。准备继续回复的时候看见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他停下了打字。


船:老胡新微信。

把那个微信名片又发了一遍。


田鸿杰点进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申请。


船:我死皮赖脸要到的。[耶]


田鸿杰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看见对方得瑟的表情,笑了下准备回个白眼。新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他心脏随着空了一拍。


退出和周舟的聊天框,发现只是一条新闻。


田鸿杰愣了下,不自觉地撇了下嘴。然后自嘲地笑了下,下楼倒水喝。


嗓子脑袋都有些发疼。他揉了揉头发,心想昨晚不该喝那么多。他酒量不算好,但也不是三杯就倒,所以不算太过迷糊。记忆也很清晰。


昨晚是他少见的失态。


经过客厅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放在玄关处的那把黑伞上。


昨晚田鸿杰下车下的很快,说了再见就一把推开车门往下冲,闯进了已经渐渐小下来的雨里。如果在车上再多待一会儿,他的防线就要崩塌了。


也许是堆积太久的感情,也许是酒精催发情绪的宣泄,也许是这个夜晚和那天太过相似。总之田鸿杰觉得,他很难过。


说不清为什么。雨不是很大了,砸在身上却还是觉得疼。


心脏也跟着疼。


他步子慢下来,觉得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压地有些喘不过气来。鼻子一阵发酸,田鸿杰想,有些人不如不要再见。


于是被人拉住手臂,拉进伞下的时候,抬起头看见胡宇桐的那一刹那,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就这么喜欢淋雨啊。”

“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上次也是。”


胡宇桐的语气明明没有带着很多情绪,田鸿杰眼圈却开始发红。他懵了几秒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口就说了句对不起。


“没真的怪你。”胡宇桐笑了,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都带着暖意。

“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田鸿杰的声音有点委屈,眼角垂下来,像只可怜的小猫。


“好。下次记得带伞。”胡宇桐把自己手上拿着的伞递给他,“回家泡杯蜂蜜水喝。”


田鸿杰把伞撑开,朝前走了一步,拉开了一点与他的距离。回过头一眼就撞进胡宇桐亮晶晶的眼睛里。这次田鸿杰没躲开。


他也挽起个笑,眼神不算清醒却又带着真诚。

“胡宇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不叫你胡老师,不叫你老胡,就叫你胡宇桐。”


“当然。”


“那我也可以做你的...朋友吗?”田鸿杰低下头,捏着伞柄的手慢慢握紧。


“嗯?”胡宇桐似是很疑惑,“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吗?朋友。”


田鸿杰再一次抬起眼,眼睛里有了更多的笑意,“是。”


雨又重新落大了,他们在各自的伞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田鸿杰抬脚向胡宇桐走近了一小步,他自私地认为,这一瞬间,他真的离胡宇桐近了一些。


他们不只是曾经的普通师生,还是朋友。

虽然可能也只是朋友。


但是好像也还不错。田鸿杰一向知足。


“那,”他轻轻开口,声音没有沉没在雨声里,“晚安。”


“晚安。”


田鸿杰心满意足地往回走,没走几步再一次转过身来,“胡宇桐!”


胡宇桐还站在原地,视线落在他身上。


“下次再见,我会记得还伞的!”


胡宇桐本来想说,不用还了。看见对面的少年清明认真的眼,于是不想说了。


他说,好。


*

所以他们绕来绕去半天居然忘记留联系方式了,田鸿杰看着那把伞发愁。而且胡宇桐还半天不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


他撇了撇嘴,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手机适时

的响了一声。看见通过好友验证的时候田鸿杰呼吸都滞了一瞬。


邮筒:我已经通过你的好友验证,快来开始聊天吧。


田鸿杰坐到沙发上,咬着手指头想第一句发什么。发哈喽好像太过客套,发名字又好像太刻意,发什么呢...


正犹豫着――


邮筒:小熊吗


田鸿杰连忙打了个嗯,还嫌不够,多打了几个,发出去才觉得有点傻。


维尼:嗯嗯嗯嗯


邮筒:不好意思刚才在忙现在才通过


维尼:没关系!



田鸿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完蛋了。



04

周末结束,田鸿杰和几位同学一起被安排到去京大附中开始实习生涯。京大附中虽然不如一中有名,但是也绝对是算得上锦城比较拔尖的中学之一了。能去这里实习也算是一次不错的历练。


因为平时在学校表现比较优异,田鸿杰被安排进了高中部,被带着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田鸿杰还有点发愣。觉得新奇又不想太过明显,只能偷偷地瞥一瞥周围。


主任给他一一介绍办公室里的人,田鸿杰跟着乖乖巧巧地一个个地打招呼。经过个空位的时候主任停下来特地给他指了指,“这是你接下来三个月要跟着的数学老师,姓胡。他现在在上课,等下回来你们就熟悉下。”


田鸿杰抱着课本,倏地抬起头,发觉自己动作太大,又点了点头掩盖。


“好。”


田鸿杰在这位胡姓老师的隔壁坐下,盯着他的桌子发呆,心里想,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翻开课本开始研读。虽然看了十分钟什么也没看进去。


有人推开门进来了,田鸿杰立马抬起头看,那人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他松了口气,撑着脑袋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从清晰的下课铃声和随之沸腾的嘈杂声里,田鸿杰回过神来,门外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让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像不甚明晰的月亮一会躲进云层里一会又钻出来。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莫名其妙地,他不敢抬头了。随着来人临近的脚步,田鸿杰的心脏跳动地愈发猛烈。


“田鸿杰?”


他低着脑袋深呼吸一口气,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才抬起眼来,装作有点惊讶的样子。


“胡宇――”

“胡老师。”


胡宇桐放了课本坐下来,扬起个笑,“不是说以后不叫老师了?”


田鸿杰撇了撇嘴,“也是没想到嘛。”


没想到真有这么巧。当年他是胡宇桐的学生,现在他依旧成了胡宇桐的“学生”。


“可能是天意。”胡宇桐半开玩笑地说了句,转头去清理自己的办公桌。


田鸿杰却因为这句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打趣的话语愣在原处。


究竟什么是天意?


是相遇,重逢,还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八岁年龄差距,分开的不长不短四年时光。


田鸿杰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的那天,是个好天气。


在蝉鸣夏日的傍晚,身旁是有说有笑的同学校的学生,田鸿杰戴着耳机站在公交站牌旁等车。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一片艳丽的红。


一辆公交车停下,等车的人一下少了一大半,身边站着的人也换了。


有什么东西掉了,那人蹲下身子去捡,田鸿杰这才风轻云淡地瞥了一眼。


胡宇桐剥了颗糖丢进嘴里,手里还攥着几颗。他正准备收回口袋里,猝不及防看见面前这个男孩,盯着自己的手。


其实田鸿杰只是不小心有些走神。


但是胡宇桐却问,“你要吃吗?”


接着把手递了过来。


田鸿杰的视线从胡宇桐摊开的手心上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转移到他那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上。


语文老师常说夕阳是用来表达忧愁思绪的,此刻田鸿杰却知道了它的另一种意义。


落日余晖跌落在胡宇桐肩上,一片灿烂热烈,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神真诚又善良。身后的天边是大片大片的绯红,映衬着某一瞬间少年的悸动。


耳机里正好放到――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寻


田鸿杰可以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现在其实并不是很想吃糖,但是还是伸出手,认真挑选了一颗,塞进嘴里。含含糊糊说了声谢谢。


甜味在唇舌间蔓延开,玻璃糖纸也舍不得丢,被他藏进口袋里。


再见是几天后,班主任宣布实习老师的到来,田鸿杰在一片欢呼鼓掌声中望向讲台,怔了一瞬便更加用力地鼓起掌,把手都拍得红了也不以为然。


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的人身上,但只有田鸿杰一个人的眼神最算不上清白。参杂着什么别的,连当时的自己也说不上来。


*

“发什么呆?”胡宇桐敲了敲田鸿杰的脑袋,把他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


田鸿杰眨了眨眼就看见胡宇桐已经站起身来。


“你要去上课了?”他傻愣愣的开口。


“不是说带你去班上做个自我介绍?我刚刚说了一大堆你都没听见?”


胡宇桐佯装瞪大眼睛看他,却还是没什么凶气。田鸿杰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算了。有机会再说。”胡宇桐迈开步子往前走,扭头看了眼田鸿杰。

 

 “跟上啊。”

 

05

高中生活貌似也不是特别久远,再一次回到中学却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是同一所学校,没有认识的同学,却因为走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带来一种盛大的熟悉感。


田鸿杰跟在胡宇桐身后,像五六年前那样,可以正大光明的看着他的背影,当他回过头的时候才不动声色地挪开。迎面走过的满是生机活力的少年,勾着肩搭着背有说有笑,或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亲昵地耳语着什么。


这条走廊像一条岁月的长廊,走过一遭,涌来的全是青春里的好时光。


如果说经过这条人声鼎沸、嘈杂热闹的走廊,是把他拉进了熟悉的记忆漩涡里,那么下一刻跟着胡宇桐踏进陌生的班级里,田鸿杰觉得是走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站上讲台的那一瞬间,望向台下可以看见带着各种不同表情的同学们的时候,田鸿杰忽然觉得像在放映着什么老电影。旧画面的荏苒回忆和无数次想象重叠在一起,融合成近在眼前的场景。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朝旁边看了一眼。就能看见胡宇桐靠着墙站着,眼眸还是一如往前的明澈闪亮。


当年胡宇桐站在讲台上,坐在底下看着他的人里面有一个名叫田鸿杰的少年。


如今已褪去胆怯和稚气,长大成人,也开始怀揣着属于自己的理想和想奔赴的远方的他,像旧时光里倾慕的那个人一样,走上讲台。底下注视着的他那群人里面,有一个叫胡宇桐。



对上田鸿杰的视线,胡宇桐还以为他是紧张了。弯起眼,用口型无声说着――


加油。


田鸿杰也笑了下,心里更加镇静。回过头开始自我介绍。


耳边响起一阵记忆里的声音――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数学实习老师。”

“我叫胡宇桐。古月胡,宇宙的宇,梧桐的桐。”

“称呼嘛,上课还是叫我老师吧。或许你们还可以叫我老胡。”


田鸿杰于是眨了眨眼,说。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数学实习老师。我叫田鸿杰,口十田,大展鸿图的鸿,杰出的杰。”


他偏过头,补了句,“或许你们可以叫我小熊老师。”


*

田鸿杰来的第二天就是教师节。一大早来到办公室就看见老师们的桌子上都摆着各种各样的礼物,最多的还是花。他满怀期望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只有寥寥几朵。


和旁边的一对比就显得很凄凉。


田鸿杰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咬了咬后槽牙告诉自己,没关系,自己还只是给实习老师,没有很多人会给实习老师送礼物的。


可是扭头看见胡宇桐的桌上摆满了鲜花和礼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酸了一下。


胡宇桐来的时候就望见田鸿杰在伸着手指数他桌上的东西,莫名地有点像清点货物的便利店员工。他有些失笑。


“在干嘛?”


田鸿杰掀了下眼睑又把眼垂下去,把手收回来,讪讪地开口,“喜欢数数。”


胡宇桐余光瞥见他只有桌角上摆了几朵花,心下了然,憋住笑从自己桌上那堆东西里拿了好几包零食出来,丢给田鸿杰。


“我不爱吃这些,你帮我吃吧。”


田鸿杰愣了下,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太好吧”,身体却很诚实地一把接了过来。


胡宇桐实在忍不住了,轻轻笑了下。田鸿杰已经把薯片拆开吃得津津有味,连这声笑都没有听到。


“课,备得怎么样了?”胡宇桐一边整理着桌子一边问。


田鸿杰连忙放下薯片擦了擦手,把包里的备课本掏出来递给胡宇桐。


“这样可以吗?”


胡宇桐翻开,“嗯”了声,接着说,“有些地方可以修改下,你看,比如这里――”


……

胡宇桐是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早自习要去教室转转,田鸿杰趁着这时候按照他的指导修改自己的备课。


上课铃还没响,有人推门进来,田鸿杰忙得没抬头,人走到自己跟前他才反应过来。有点面熟。


“小熊老师,我是三班的班长。”面前的女生眨了眨眼,声音很好听,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


“这是大家准备给你的礼物。”


“给……我的?”田鸿杰伸手指了指自己,接过来。


等人走出办公室了田鸿杰才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好多好多花,几乎每一朵上面都贴了便利贴,写了字。还有几包糖果。


上面写了――


教师节快乐!

老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小熊维尼。



另外有一包小熊软糖上贴的便利贴写着――


请小熊吃小熊软糖。



06

虽然不是很多老师都会选择住学校,但学校为他们都准备了宿舍,甚至连实习老师也不例外。田鸿杰也不打算每天奔波了,住进了学校安排的宿舍,在老师宿舍的三楼。


这层是为实习老师准备的,自然不如正式老师的好,但是还是不错的。这是刚住进来的时候田鸿杰的想法。


在住进来第二周的某天晚上,浴室出了问题之后,田鸿杰的这个想法崩塌了。


热水器水温突然不稳,一下热一下冷,最后直接是冷水了,调也调不动。秋夜的凉和洒下来的凉水融合在一起,冷得田鸿杰一阵战栗。


他关了水,拿毛巾擦拭身体,沐浴露没有被水冲洗掉,于是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出了浴室,有风从开着的窗户灌进来,带来不少寒意。


田鸿杰裹着浴衣走到窗户门口,可以看见对面的二楼楼层灯还亮着。

不知道胡宇桐有没有住在这栋楼里。


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按下号码的时候田鸿杰才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拨出去了,他也不想挂掉了。


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嘟嘟声。在田鸿杰低下眼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


“喂?”他听见自己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跳声。


没有回答。


“胡老师?”


“你好。”


对面传来的不是胡宇桐的声音。田鸿杰愣住,抓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眨了眨有点发酸的眼睛,声音里竟然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虽然只有田鸿杰自己能够听到。就和他此时此刻的不受控制的心跳声一样――


除了神明,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你好,请问这是胡宇桐的电话吗?”


“是,”那边顿了一下,“诶你是老胡的朋友对吗,他去上厕所了,你有事可以让我转告,或者你等下再打过来。”


女孩的回答体面又和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田鸿杰却咬紧了牙,直到后槽牙都快发酸才松口。


“没事了,谢谢你。”


其实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是一时忍不住。


田鸿杰笑了下,带着点自嘲。胡宇桐是有女朋友的人啊,怎么会住老师宿舍呢。


他想,自己还是那个胆小鬼。


突如其来的冲动打了这通电话的是他,最后落荒而逃的还是他。


但是他没有办法不逃。


就像久别突然重逢的那天,他没有办法叫住早就认出来的胡宇桐一样。


就像他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胡宇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这份叫做喜欢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洗涤和岁月的穿梭,没有成为陈迹,反而已经变成更加藏不住的爱意的时候,田鸿杰却没有办法去制止一样。


很多事都没有办法。喜欢更是不讲道理。


田鸿杰时常想,如果自己再勇敢一点就好。


如果再勇敢一点,在望向喜欢的人的眼底时就可以不用躲闪,在不论何时见到他的时候可以漫不经心地打声招呼。如果再更勇敢一些,或许可以不顾一切地告诉他,田鸿杰喜欢胡宇桐,喜欢到发现这份喜欢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年,成为了一种戒不掉的习惯。


暗恋是场赌局。

满盘皆输或是皆大欢喜,他都不敢赌。


所以小心的试探会在窥见一丁点不理想的瞬间就收回来,像乌龟缩回自己安心的壳里。


就做个胆小鬼吧。田鸿杰关上窗户转身走向屋里。



重新打开花洒,水温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比之前暖和了一些,虽然还是不够。


田鸿杰扬起脸,对水温已经适应到麻木。他闭上眼在想――


不是说有些事,不去努力不去期待,就不会难过吗。

为什么明明没有期待,还是会觉得失望?


他笑了,到最后他都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在笑了,也分不清砸在脸上的是水还是泪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很能忍,不然也不能藏了这么多年。可是事实上他还是会偷偷为所有的幻想被打破而难过,然后又重新捡起破碎的心,继续走,走到现在都没能放下。


和胡宇桐分别的这几年他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只要重新再看见他,所有的情绪都险些压不住了。


到底有什么让他那么难忘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07

平日里推开门胡宇桐能看见田鸿杰早就在办公桌前坐好了。他走过去的时候田鸿杰会抬起头看他一眼,或是闲散困倦地或是活力满满地和他打声招呼,然后说,早上好。


可是今天没有。


胡宇桐看了眼身旁的空位,倒有点不习惯。或许是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他笑了一下坐下来开始办公。到了早自习时间,离开办公室时胡宇桐又回头看了一眼。


就一眼,说不上来什么情绪。边迈开步子边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每一次都是冰冷机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很快到了三班教室门口,胡宇桐没有再打,只是望着屏幕上“小熊”两个字还有好几个未接通的红色字眼发愣。


有同学从旁边经过,说了声老师好。他下意识回了声好,收起手机才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刘嘉禾,你出来一下。”


女生走出来。都已经秋天了还穿着单薄的裙子,皮肤很白,涂了不算低调的口红,没什么学生气。


“你这个月都迟到六七回了你知道吗?”

“还有,你能不能好好穿校服,遵守校规,你想再留几次级?”


“老师对不起。”刘嘉禾立马摆出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弄得胡宇桐不好更加严肃了。教育警告了几句摆摆手让她回教室。


刘嘉禾一只脚刚迈进教室门,又退了回来。转身笑眯眯地问他,“胡老师,小熊老师来了吗?”


“没来,”胡宇桐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有事?”


“那他今天还来吗?”


“我……”胡宇桐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知道”咽了回去,继而狐疑地看了面前人一眼。


“你管这么多干嘛?快去学习。”


刘嘉禾讪讪地回过头进了教室。


事实上胡宇桐也想知道田鸿杰为什么没有来,所以他回办公室的时候比平时急切。推开门再次看见那个空落落的位置时,胡宇桐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脏跟着一起沉下去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像是什么心灵感应一样,他收到了来着“小熊”的信息――


不好意思胡老师,我有点急事今天请个假。


胡宇桐立马拨了个电话过去。田鸿杰没接。打了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才终于被接起。


“喂?”


“喂。”


他听出来田鸿杰的声音有点不对劲,眉头蹙地更紧。“你怎么了,感冒了?”


“嗯,有点。”


“这叫有点?鼻音这么严重――”


“真没事。”田鸿杰突然出声打断他,“我也已经和主任请假了。”


“你――”


“胡宇桐。”田鸿杰正窝在被子里,没什么力气,嗓子哑的发疼,都是声音却是异常清晰。


“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话音刚落他就把电话挂掉了。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又做梦了。


梦见高二的一个傍晚。


田鸿杰下雨总忘带伞,以前和现在都是。但那天很幸运在路上碰到了同样回家的胡宇桐,把田鸿杰拉进他的伞下。胡宇桐送他到了公交站,收了伞陪他等车。


那天田鸿杰偷偷看了胡宇桐好多眼。在并肩走着的伞下,在不算太暗的暮色里,在他所有的余光里。然后在胡宇桐望过来之前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除了自己,大概没有人会发现少年的心事。


或许连田鸿杰自己当时也没发现吧。所有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都是小心翼翼又情不自禁的。


上公交车之前田鸿杰和胡宇桐道别,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弯起来的眼角。感受到自己耳后根开始发烫,于是逃似地上了车。


坐好后又开始觉得不舍。在发车之前田鸿杰推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胡宇桐正好抬起头。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田鸿杰心里忽地产生一股冲动,他听见自己问――


“胡老师。”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世界好像在这一瞬间静止住了。田鸿杰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猛烈的声音,眼睛里只有站在窗外正愣神的胡宇桐。


他多想知道答案啊。


只是看见胡宇桐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听清。然后窗外的一切事物都渐行渐远,包括那个还站在原地的人,成为一个小黑点,直到完全离开自己的视线。


田鸿杰迷迷糊糊睁开眼,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响起的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把他从半梦半醒中拉回来。他耷拉着步子去开门。脑子里乱糟糟的。


看见站在面前的穿着白T恤的胡宇桐的时候田鸿杰的大脑直接空白了一下。


明明,不是同样的时间,不是同一个地点,甚至不是同一件衣服。可是田鸿杰就是莫名地恍惚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挣扎在某些感情里出不来。


大概是因为,出现在梦里的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08

“你刚刚要说什么?”


胡宇桐跟在田鸿杰身后走进了屋子里。田鸿杰倒了杯水喝,压下刚刚一股脑的冲动。


差点就要问出那句话。


“没事。”田鸿杰摇了摇头,“你怎么来了,今天上午没课吗?”


胡宇桐没回话,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田鸿杰正低着头看自己的杯子,胡宇桐有些凉的手触到他发烫的额头,他才后知后觉抬起眼来,却也没躲。


“吃药了没。”


“还没。”田鸿杰已经完全没了电话里的气势。


“我说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胡宇桐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看见他背着手像个小学生一样站着,语气又不自觉放软下来。


“我去给你买药。”


 “我——”

 

 “你去休息。”胡宇桐不容置疑地指了指卧室。找他要了把钥匙出门了。


  

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人了。胡宇桐泡了药端去了卧室。门都没关,他直接走了进去。


田鸿杰又睡着了。眉头还皱着,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胡宇桐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田鸿杰……田鸿杰……起来喝药了。”


田鸿杰不知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蹙着的眉头已经松开了,没睁眼,伸了伸手。


胡宇桐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人就这么倒进他怀里,软软的。和醉酒那天很像。只是那天脸红润地不行,今天脸色发白失去了血色。


“张嘴...”胡宇桐的拿出哄小孩的语气,田鸿杰倒也乖,喝药喝得很顺利。


重新让他躺回被窝里,胡宇桐打湿了毛巾给田鸿杰擦了擦脸。不经意地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


很奇怪的,相框里什么都没有。但是相框摆放地很好,并不像随意放在那里的。胡宇桐眨了眨眼,电话铃声响起来。


他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拿出手机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这才反应过来是田鸿杰的。还挺巧,是同款来电铃声,也难怪自己会弄错。


他把自己的手机随手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去拿田鸿杰的手机。来电显示“舟子”。


胡宇桐想了想还是没把田鸿杰叫醒,自己接了电话。


“喂,小熊我跟你说——”


“那个……”胡宇桐出声打断了,“不好意思,我是胡宇桐。”


“老胡!”那边传来一声惊呼,似是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夸张,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田鸿杰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眨着惺忪的睡眼望过来。


“谁啊?”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困倦,还有点哑。落在周舟耳朵里简直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胡宇桐:“……”


他说了声“没”,就把手机递给田鸿杰了。


田鸿杰一脸懵地接过来,胡宇桐不知道他们说了声音,只看见田鸿杰耳根子开始发红,然后说了句“滚”。


挂掉电话以后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尴尬。


“那,那个,不好意思,舟子他……他脑子不太好。”


胡宇桐被逗笑了,“没事。”


气氛静默下来,田鸿杰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头的时候嘴唇张了张,看起来是想说什么。


手机提示音在这时候响起,划破静谧的氛围。田鸿杰下意识地看了眼。


小羽: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田鸿杰看着屏幕上的微信新消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扭过头。一股子酸涩在心里蔓延开。


“我……没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吧胡老师。”



*

胡宇桐走了以后田鸿杰又重新跌回被窝里,把被子拉至头顶,蒙在里面老半天,呼吸不太顺畅的时候才钻出来。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伸出手把枕头底下的照片拿了出来,举着看。


田鸿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有好多人认识一场,连张能留作纪念的东西也没有呢。而他和胡宇桐拥有一张合照,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所以他还是算不那么遗憾的对不对。


即使这张照片背后的记忆根本算不上甜腻。甚至田鸿杰每每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嘴角是僵硬的。甚至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可是旁边的胡宇桐笑得很好看,眼睛弯弯的,比着简单的剪刀手。


这是胡宇桐留在他们学校的最后一天。给他们拍这张照片的人,是胡宇桐当时的,女朋友。


可是田鸿杰还是很喜欢这张照片。也很好地保存了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里。每次看见它,都会被不知道到底是难过还是怀念的莫名情绪吞噬。


很自相矛盾。他在一次次岁月交替里自我挣扎着想放弃想忘记,支离破碎的情绪摔碎又重新捡起。


田鸿杰无数次问自己,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过路的人已经远得连背影都看不见了,他还被困在原地。浑浑噩噩,不明不白。找不到逃出去的方法。


或许,是他在自欺欺人。

根本是他不想忘。



09

“你咋回事?”


周舟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递了杯水给靠在床头的田鸿杰。


“什么?”


“你可别在我这装。”周舟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说。


“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田鸿杰眨了眨眼睛,喝水的动作慢条斯理。


“这么多年了。”

“你不累?”


他喝水的动作僵硬住,没抬头,握着杯子的手收地越来越紧。


累吗?


田鸿杰摇了摇头去,却下意识说,累。


怎么不累。


胡宇桐走的时候田鸿杰并没有存他的任何联系方式,只是偶尔有人在讨论他新发的朋友圈,田鸿杰会假装漫不经心地听。


离开的时间越长,会想念到发疯,难过到心痛。回忆里所有的少年心事和悸动不减反增,他的身影萦绕在脑海里挥散不去。看不见他的时候可以告诉自己无所谓,告诉自己已经是人去楼空,走散是不可避免。


六年,田鸿杰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适应这种状态了的时候,偏偏他又出现了,打破田鸿杰所有的防线。


其实想象过很多次重逢的画面,或许他会自然而然挥挥手和胡宇桐说,嗨,我是田鸿杰,你还记得我吗。


没想到是猝不及防的下雨天。


就算那天胡宇桐是只身一人田鸿杰也不敢叫住他。他盯着胡宇桐和另外的女生一起撑着伞走进无边雨幕里面,忍不住冲进雨里,撞到他,确实不仅仅是无意之举,然而田鸿杰敢做的,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是说什么,看出来你喜欢胡宇桐?”


田鸿杰还是没抬头,手指绞着被子玩,低低“嗯”了声。


“其实你藏的还挺好的。”

“高中的时候我真没太看出来。虽然我有时候也会觉得你的举动有点反常……”


“嗯?”田鸿杰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周舟一本正经地开口,“你是不知道,当时你看老胡的眼神,啧,跟别人都不太一样。”


“别添油加醋啊我说你!”


“真的!”周舟竖起四根手指。“我当时也没往那方面想,我只是觉得你真的挺喜欢这个老师的。他走了以后你那破数学还越来越好了。”


田鸿杰张了张嘴没说话。


周舟以前打趣地问过,这么爱往胡宇桐办公室里跑,是不是喜欢他啊。


田鸿杰当时像遭了一道晴天霹雳,瞪大了双眼立马说,“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啊,我是去问他题目的好嘛!”


周舟其实也是开玩笑,看他反应这么大从此以后再没这么说过,也没再深想。


秘密于是就真的成了秘密。


要不是周舟某次把他的另一个相框打碎了,看见照片背后写的字,这个秘密不会有第二个知道。


那是张集体合照,里面有胡宇桐。周舟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被田鸿杰摆在客厅的时候就问他,都大学了怎么还放高中的照片。田鸿杰只是笑了笑说,“还挺怀念的。”


没看出来他的笑里参杂着的并不是真的释怀。


背后的字写的位置翻过来正好是胡宇桐站的位置。


“miss”

“like”


显而易见。


周舟想起来,那天问田鸿杰是不是喜欢胡宇桐,他反驳了一大堆,却始终——


没说出那句不喜欢。


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细节。


瞬间的泛红的脸颊和耳朵,都是田鸿杰出卖心事的证据。原本很讨厌数学的他在胡宇桐走后拼命地把数学成绩提升了上去,成为他的优势科目。


田鸿杰从来没有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过胡宇桐。但是其实他只是把胡宇桐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了。


周舟知道他不想提,也从来不去问。同学聚会的时候忍不住暗地里帮了他一把,也不知道做的是不是对的,就是不忍心看田鸿杰一退再退。


虽然现在田鸿杰看起来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憋着,都不告诉他你的心意?”


“他有女朋友了。”


田鸿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周舟一抬眼就能看见他拼命忍着还是泛红的眼睛。


“我不想,打扰他。”



周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即使他不知道暗恋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是他知道会很难。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八岁的差距,更何况这个暗恋对象还是同性,是曾经的老师。



到底该怎样做呢?

大概没有人知道。



10

胡宇桐觉得田鸿杰这几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每天早上会和他打招呼道早安,现在连句早上好都说得很敷衍,往常他在讲台上讲课会若有若无地和自己对视好几眼,现在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下课也不会等他,直接回了办公室。


像现在,他看了田鸿杰好几眼,对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田鸿杰。"


"嗯?“田鸿杰目不斜视地应了声。


“......没事。”胡宇桐又把头扭回去了,没想到自己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矫情,可是他实在不好问田鸿杰怎么了,毕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罢了。


“对了,”胡宇桐想起来个事,“后天我们要去郊游。”


“啊...”田鸿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你也一起去吧。”


“啊为什么?”田鸿杰终于扭过头来了,“后天都国庆假期了,我不该休息吗?而且我只是实习老师。”


“实习老师怎么了,实习老师不能参与班级活动吗?”胡宇桐一本正经地说。


田鸿杰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是他真的不想去爬山,他撑着脑袋回了句,“太累了,爬山,真不想去。”


“谁跟你说是爬山了?”


“嗯?”田鸿杰眨了眨眼,“他们自己说的。而且我记得我高中的时候就是去爬山了。”


“你听那帮小孩乱说。我们这次不爬山。”


“那是去哪?”


胡宇桐见田鸿杰终于来了点兴致,看了他一眼说,“你猜猜。”


“不猜。”田鸿杰撇着嘴继续干手头上的事。


“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啊田鸿杰?”


“我……我怎么了……”田鸿杰咽了咽口水,偷偷撇了他一眼。


“你——”胡宇桐顿了一下,很不满地开口,“对我这个老师越来越不敬重了,都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噢。”田鸿杰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应着。


“你噢啥?虽然咱俩是朋友,但是我也还是你老师,你还是——”


“知道了老师,对不起老师,行吗老师。”田鸿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快到胡宇桐没看清他的表情到底是戏谑还是敷衍。


胡宇桐“啧”了句,“你去不去?”


“我去不去很重要吗?”


胡宇桐愣了下,笑着说,“当然。”


田鸿杰这回很认真地看着他了,好像真的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你来的话就有人给我帮忙了不是。”


切。


田鸿杰低下头哂笑了一下,“你就不能找别人帮忙吗?”


“我看你可能也没啥安——”


“谁说我没安排……”田鸿杰下意识地就回,说完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安排,昨天跟周舟聊天还拒绝了他的邀请。


“行吧,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就不去吧。”


胡宇桐走出办公室田鸿杰才回过神来。 



高中那次去秋游,胡宇桐也是去了的。田鸿杰故意磨蹭着走到了队伍最后面,跟队伍末尾的胡老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崴脚不是故意的,但是反而让他开心了一整天。因为最后是胡宇桐背他下山去诊所的。


田鸿杰可以肆无忌惮把脑袋贴在他背上,感受他的温度,和他偏过头说话的很近的气息。


那是离他最近最近的一次了。


胡宇桐的眼睛很好看,那天光也特别好。田鸿杰趴在他背上,听胡宇桐扭过头来数落他还偷偷地笑,悄悄看他亮晶晶的眼睛。


胡宇桐的眼睛一眨一眨,田鸿杰的心脏一跳一跳。


有电话铃声响起,他不方便接,让田鸿杰帮他。田鸿杰把手机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愣了好久,被持续不断响着的铃声和胡宇桐的催促打断思绪。


点下接听,把手机递到他耳边。


“嗯还没,有同学受伤了得送去诊所。不用等我。”


“好,晚上见。”


田鸿杰攥着手机,心脏也像被只大手攥住了。像喝了满灌柠檬汁,心里眼里口里全是酸涩的感觉。


“老师,你女朋友吗?”


“你倒耳朵尖。”胡宇桐低声笑了下,没否认。


田鸿杰不说话了,一瞬间又不敢去看胡宇桐的眼睛了。


好久好久,他听见自己问,“老师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她啊,”胡宇桐又笑,田鸿杰宁愿他不要有表情。


“挺好的。说不上来。”


田鸿杰“噢”了声,把脑袋重新埋回他背上。


明明离他这么近,却又感觉好远。心与心的距离比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要远得多。



11

最后田鸿杰还是选择去了秋游,不过他有很正当的理由。


“同学们邀请我去的,我也不好拒绝。”他眨巴着眼睛对面前的胡宇桐说。


“噢,行。”胡宇桐佯装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在田鸿杰旁边坐下。


 

这次是去海洋世界。可以自由行动,两个小时后在场馆外集合。


田鸿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和同学们一样很兴奋,像小孩子一样眼睛里都闪着好奇的光。


胡宇桐瞧着他,心想好像并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帮手。



“胡宇......胡老师!快看!”田鸿杰指着水族箱里的一只鱼,人贴在玻璃上,眼睛被映得波光粼粼的,“真的好漂亮。”


胡宇桐看了一眼鱼,眼神却不自觉被田鸿杰吸引。他此刻才是真正的自己吧,像小精灵一样自然灵动的,毫无拘束的。


“今天可以不用叫我老师。”


“嗯?”田鸿杰扭过头,眨了眨眼,“噢”了声。


胡宇桐觉得他心情应该还不错,因为他在笑。


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哄闹,不只是同学们,还有很大一部分其他的游客围在那里。田鸿杰跑过去凑热闹,胡宇桐也很快跟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胡宇桐逮住他们班一个同学问。


“好像有人在求婚耶。”


胡宇桐看过去,前面一大堆人,看不到什么,只能看见比他稍微站得近一点的田鸿杰的后脑勺。


田鸿杰因为长得高,倒是可以看清楚。


站在水族箱前的男人举着一枚戒指,单膝跪地,面前站着个女孩,身边的朋友举着手机在拍照,女孩捂着嘴好像是在哭。


“你最喜欢来海洋馆了。”

“我想,在这里求婚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人都在起哄,“嫁给他嫁给他”的呼喊声越来越大。


女孩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一边落泪一边把手伸出去,男孩笑着给她套上了戒指。


聚在一团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开。田鸿杰看见他们相拥相吻。


海洋馆内蓝色的波光肆无忌惮洒在他们身上,像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美。田鸿杰看见的是他们,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却又是另外的人。


“挺浪漫的。”


田鸿杰抬眼看了一眼说这话的胡宇桐,突然问,“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胡宇桐眼神略带疑惑望向他,“我爸妈都没催我你着什么急啊。”


话是带着笑意说的,弄得田鸿杰愣了下,下意识地就回,“我没有,我随口问问。”


“噢,行吧。我不急。”


“那你求婚也会这么浪漫吗?”田鸿杰也认为自己的问题很无厘头,话出口甚至没经过大脑。


“不知道。”胡宇桐这话说得很认真,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参考参考?”


“什么呀,”田鸿杰感觉自己快炸毛了,耳根子开始发热,“我恋爱都没谈。”


“那怎么不谈。”


田鸿杰盯着脚尖看,手把衣服下摆攥得起了褶皱。


“没碰见喜欢的。”


他没看前面的路,差点撞到人,被胡宇桐一把扯开,又差点撞进胡宇桐怀里。还没说话呢,听见没多远有个人跑过来喊他“老胡”。


是个女生。


胡宇桐撒了手,对着女生说,“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来啦,”女生拉住胡宇桐的手臂,“你也没和我说呀,不然我就和你一起来了。”


胡宇桐像是不想在田鸿杰面前展现这些,扭头准备跟他说什么,田鸿杰抢先一步开口,“没事老师,你们聊,我自己逛逛。”


然后识相地转身就走。


指甲嵌进肉里,有一点点刺痛的感觉。


田鸿杰突然就想起他们去看白鲸,可以体验和白鲸亲吻的时候。田鸿杰在胡宇桐转身的时候偷偷亲了他亲过的那只白鲸。


这个秘密只有白鲸和田鸿杰知道。


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很愚蠢。



在看见那个女生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脑袋里有根弦崩坏了——


她就是那个,重遇那天他看见的和胡宇桐一起撑伞并肩走在雨里的女孩。听声音也能听出来,就是那个胡宇桐口中的“小羽”。


是他女朋友吧。



田鸿杰感觉到自己做的一切都好蠢。他不想当口是心非的傻瓜,但是他控制不住。


就像他明明强迫自己每天很普通地对待胡宇桐,还是会忍不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看他。就像他明明说不想来参加这个活动,却还是来了。


明明说要远离要放弃,还是忍不住靠近,再靠近。



12

“不是说不爬山吗?”田鸿杰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说。


“不算纯爬山,”胡宇桐看他一眼,“我们要露营。”


“山上露营不是挺危险的。”


“锻炼一下。”


“噢,”田鸿杰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感觉从海洋馆出来就心不在焉的。”胡宇桐随口一说。


“没...没有啊。”田鸿杰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旁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轻轻踮脚伸出手摘下来一片。


常青树,到了秋天还是一样郁郁葱葱,没有泛黄的树叶好像昭示着对绿色的忠诚。


田鸿杰脑子里其实有一万句话想说想问,但是知道问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干脆不说话,胡宇桐问一句他答一句。


旁边人轻轻拉他一下,“注意脚下。”


“谢谢。”田鸿杰不动声色把手臂抽出来。


“你还记得你高中的那次,我还背过你吗?”胡宇桐把手插进口袋里,语气懒散。


“嗯。”


“你那时候也是这样不小心,”胡宇桐瞥他,“我背你背得可累了。”


胡宇桐以为他会回怼几句,听到他说“知道了”的时候还愣了下。


“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胡宇桐也不说话了。

好没劲。



像露营这种集体活动好像从来都逃不过——真心话大冒险。老掉牙却还是玩得津津有味的游戏。


吃完晚饭,大家围成两团围在一起玩,胡宇桐和田鸿杰在一旁看。玩了几盘他们觉得不够刺激,于是把胡宇桐田鸿杰也拉进来,分别加入两队。


离开胡宇桐的视线田鸿杰感觉到轻松不少,稍稍放松了些。


胡宇桐好像有点倒霉,很快转瓶子就转到了他。田鸿杰听见那边起哄,竖着耳朵认真听。


“老胡,嘿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嗯……”胡宇桐犹豫了一下,“真心话……吧?”


“好嘞。”同学们摩拳擦掌,立刻开始讨论,想挖出点班主任的八卦来。


“老胡,有女朋友吗?”

“啥时候结婚啊。”


空气好像一瞬间安静下来了。


“就这种问题啊,我以为是什么呢。”胡宇桐笑了一下,指着几个提问的小屁孩说,“说好只问一个问题的。”


然后田鸿杰听见他说——


“我没女朋友。”



脑海里空白了一下,田鸿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扭过头看过去,胡宇桐正低着头看不见情绪。


在他抬起眼的前一秒田鸿杰收回了视线,攥着的手掌舒展开了,悄悄松了口气。


“小熊老师?”旁边的同学在叫他。


“嗯?”


“到你了。”


“噢噢,大冒险。”


“不是,”同学说,“你提问。”


田鸿杰回过神来,看地上的瓶子,原来他是提问的那一方,被瓶子指到的是一个女生,好像叫刘嘉禾,选的是真心话。


他摸了摸头发,不知道问什么,况且现在他满脑子只有刚刚胡宇桐说的那句“我没有女朋友”。


“你们问吧。”田鸿杰摆了摆手。


“行。”



没有听清他们提的问题是什么,一切像被隔离在田鸿杰的世界之外,嗡嗡作响却丝毫不影响。他只知道周围的人听到刘嘉禾的回答之后,都开始起哄,有好多人推搡着问她“谁啊谁啊”。


田鸿杰在这样的嘈杂中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女孩的眼神。


他扭头看一眼身后,再重新转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比确定这个眼神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不偏不倚。甚至过于熟悉。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荒缪的想法,甩了甩脑袋把这个想法丢出去。


可是事实证明他没猜错。



刘嘉禾蹲到他帐篷门口找他说话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小熊老师,我有话和你说。”


“我……”


她递给他一封信。


“我知道你可能会很惊讶。但是……”刘嘉禾抬起头看他,“你也不用这么快给我回复的。”


“不用了。”田鸿杰把信接过来,打断她。


“不可能的,刘同学。”


“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刘嘉禾有点错愕,“小熊老师,其实我只比你小两岁,我如果没有留级的话我已经大一了。”


“其实你可以再考……”


“没什么考虑的。”田鸿杰笑了一下,语气很软眼神却很坚定。


“我——”

“有喜欢的人。”


“啊……”刘嘉禾点点头,“那我可以等你。说不定你哪天就不喜欢她了。”


面前的女孩笑得很灿烂,田鸿杰知道她说这话要多大勇气。他有点佩服她的勇气,也可以说是羡慕。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田鸿杰摇了摇头,声音低下来,招了招手让刘嘉禾凑近点。



“我喜欢男生。”



13


田鸿杰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听见外面还有同学在聊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一时间热闹起来,好像很多同学都又从帐篷里出来了。


没过多久也有人到他的帐篷外面来叫他。


“睡了吗小熊老师?”


“没。”他回应着坐起身,拉开帐篷拉链,“怎么啦?”


“听说今晚有流星雨,你要看吗?不过还要再等等。”


“噢,”田鸿杰点了点头,笑起来,“谢谢你。”


从帐篷里探出头,发现好多人都已经坐好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看流星雨。


扫视一圈发现好像只有寥寥几个人的帐篷还关着,胡宇桐也是。


田鸿杰本来就睡不着,这时也不打算睡了,盘腿坐在帐篷里,仰着头看天。深蓝色的天空中闪烁着数不清的星星。


其实也不一定就能真的等到流星雨,但是总会有人愿意等。


掏出手机点开和胡宇桐的对话框,打了半天字还是没发出去什么,下一秒收到了他的消息。


邮筒:?干嘛


维尼:没事


一条语音,田鸿杰点开,把手机放到耳边。


“你要和那帮小孩一样,等流星雨吗。”


尾音带着低低的笑意,田鸿杰听见自己的心又跳了一下。


“不可以吗?”田鸿杰按着说话键说了句。


没有立马得到回复,也没有“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品,他盯着手机像是想把屏幕盯穿了钻过去看看那人在干嘛。


“差点忘了你也还是个小孩。”


田鸿杰抬起头就看见胡宇桐走过来,然后在自己身边停下。他还呆呆地望着,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小孩了。”最后这样说。


胡宇桐又是笑,田鸿杰看他站着,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胡宇桐顺势坐下来了。


“你干嘛不在自己帐篷里。”


“有点无聊。”胡宇桐大大方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


“不是,在和我聊天吗。”


“就是说,离这么近干嘛还要用手机聊天。”


田鸿杰扭头看他一眼,胡宇桐刚好也忘过来。他像个被抓包的小孩立马又收回视线,还要假装若无其事,拉了拉书包拉链。


“那是什么?”胡宇桐指着他书包问。


田鸿杰低头看见情书露出的一角,把它重新塞回去,“没……什么。”


“不会是情书吧。”


胡宇桐是开玩笑的语气,看见田鸿杰一秒僵住的嘴角反应过来他是一语中的了。空气中开始弥漫尴尬气息。


“你怎么还和高中一样这么受欢迎。”胡宇桐轻松的语气,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高中很受欢迎……吗?”


“我看那时候你就天天收到一堆情书,”胡宇桐像是想起来什么,“我记得,你好像给隔壁学校的女生写过一封情书?”


田鸿杰放在身后的手逐渐收紧,扯了个笑,“是……是啊。”


“那你送出去了吗?”


“没。”


“诶,为什么?”


田鸿杰看了他一眼,怕眼神暴露所有,又低下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他,不喜欢我。”


“你问她了?”


田鸿杰摇摇头,胡宇桐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那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田鸿杰倏地抬起眼,很认真地说了句。


胡宇桐眨了眨眼,突然问了句,“那你——”



“还喜欢她吗?”



田鸿杰看见他亮晶晶的眸,和今晚的天空一样闪着碎星,再看久一点又要陷进去。


其实答案很明显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

干脆就告诉他吧田鸿杰,告诉他你喜欢他,你还是喜欢他,所以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会很难受,会很好地收藏合照放在床头柜,会想要放弃又立马被情愫拽回来,会如此纠结犹豫进退两难。


明明在刘嘉禾面前都能说出“我喜欢男生”,偏偏在胡宇桐面前说不出来,更说不出来“我喜欢你”。


所以田鸿杰愣了好久,胡宇桐都因为他不会再回答。


结果他说,“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


但是不敢让胡宇桐知道。




听见周围的一帮人开始欢呼,田鸿杰回过神来,听见胡宇桐说,“真的,流星雨诶。”


闭上眼的时候脑子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可是流星雨不等人的。


所以他许了,希望胡宇桐一切都好。


睁开眼胡宇桐就问他许的什么愿望,田鸿杰瞪大了眼睛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然后又立马问他许的什么。



胡宇桐被逗笑了,睨了他一眼,“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田鸿杰也发觉自己的傻,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头发。


“希望——”


胡宇桐顿了一下,田鸿杰没有抬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心脏却为之怦然跳动。



“田鸿杰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14


“你怎么了?”胡宇桐看见田鸿杰盯着自己发愣,好像还满眼泪光的样子,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


“没,没事。”田鸿杰连忙低下头去。


看见大家都陆陆续续进了帐篷,他摆摆手,“时候不早了,流星雨也看了,晚安。”


说完话就马上转身,听见胡宇桐的“晚安”从身后传来,传进耳朵里。一直到躺在帐篷里都没能消散。


还有那句——


“希望田鸿杰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如果那个人是你,你也会这样希望吗?



维尼:胡老师,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们问你问题了,问的什么?


邮筒: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邮筒:我没有


明明知道答案了,田鸿杰还得装作不知道,用着惊讶的语气问——


维尼:没有吗,海洋馆那个女生我还以为是


好半天那边没回应,田鸿杰心想是不是自己问的太过直接了,或者根本不该问。


邮筒:她是我妹妹


一切的事情都说的通了。叫他回家吃饭的,在他面前撒娇的,“小羽”,原来是他妹妹。


田鸿杰仿佛能听见屏幕那边的胡宇桐说这话的时候在笑,羞怯地把脸藏进被子里。


维尼:对不起啊


邮筒:没事


田鸿杰立马说了晚安结束这段略带尴尬的对话,然后给周舟打了个电话。


“胡宇桐没女朋友。”


“然后呢?”


“不知道。”这是实话。


“你上次说因为他有女朋友你不想打扰,现在知道他没女朋友了,你还不行动啊?”


“不知道。”这也是实话。


“我就问一句,你甘心吗?”


“哪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田鸿杰怔了很久,喏喏说了句。这大概是谎话。


从高中时代就开始喜欢的人,直到现在也没能忘记的人,可能还会继续喜欢不知道多久的人。青春里很多的情愫和悸动,心动脸红、情不自禁、徘徊犹豫,很多情绪是被他牵动,很多思念和难过是为了他,甚至目标和动力也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他,所以甘心吗?


其实不甘心。


有人说拥有是失去的开始,他没有拥有过,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拥有,但确实比起不甘心他更害怕的是再次失去。


胡宇桐有过女朋友的,这是事实,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自己。


田鸿杰认。


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也不能勉强。


田鸿杰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自己。改变自己只是胡宇桐曾经教过的学生的身份,让自己成为他的朋友,离他好像就近了一点。


*


“你昨晚睡很晚吗?”


胡宇桐瞧了眼田鸿杰眼下不算淡的黑眼圈问。


田鸿杰已经靠着椅背昏昏欲睡了,眼睛都没睁开,随便扯了个理由,“第一次看流星太兴奋了。”


“这样啊。”胡宇桐点点头,“要不你靠着我,舒服点?”


“不……不太好吧。”田鸿杰下意识回绝。


胡宇桐直接伸手轻轻让他靠在了自己肩膀上,“没事。”


好久,好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


心跳声又如雷动般响彻,一声声炸在自己耳边。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感受得这么清楚,让田鸿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胡老师……”田鸿杰迷迷糊糊地,声音也不大,就这么随心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和之前那个女朋友分手?”


问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倏地睁开眼睛,抿紧唇。半天没有得到回答,他也没敢抬眼看,还因为胡宇桐没听到。


“是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田鸿杰坐起来,感觉也没有那么困了。


胡宇桐看起来不是很想说,他于是又问,“那你到现在一共谈过多少个女朋友了?”


“你怎么这么八卦。”


胡宇桐的眼睛直直看过来,田鸿杰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故作镇定地开口,“八卦不是人的本能吗哈哈哈——”


“就一个。”


“就一个?”田鸿杰偏过头,像是对他的回答感到质疑。


“嗯,怎么?”


“你不是该很多人追嘛……”


“还行吧。”胡宇桐低低笑了,“没碰上特别喜欢的。”


“看来你还挺理想主义。”


“这算理想主义吗?”胡宇桐蹙了下眉,自问自答,“也许吧。”


田鸿杰还想问什么,胡宇桐已经自顾自开始说了,“不过,再遇不上我可能就要去相亲了。”


“相亲!?”


“我妈催得紧。”胡宇桐漫不经心地,“确实,我也快三十了。”


“而且——”

“碰到喜欢的人挺难的。”


田鸿杰哽住,差点就要说“不难啊,喜欢你的人就在你面前呢”。


他收起僵硬的笑,附和着,“是啊,挺难的。”



15

胡宇桐总是对谁都很好,这是让田鸿杰更加没有勇气的地方。因为根本不知道他对你的好是一种礼貌习惯还是特别的什么。


就像现在,胡宇桐正在帮受伤的同学贴创口贴。


“还是以前那个医药箱吗?"


等同学走了田鸿杰趴在桌子上问了句。实习那段时间胡宇桐就带着医药箱。


“不是,换了一个。”


“噢,”田鸿杰点点头,坐好了整理资料。


“我刚给他贴创口贴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我之前也给你贴过,你死活不告诉我是怎么受伤的,你还记得吗?”


田鸿杰秉持着以和为贵的原则,从来不惹是生非,乖乖好学生也没有什么人找他麻烦,更别说打架了。


那天破了个例。


本来和周舟聊天聊得好好的,听见前面几个人在讨论胡宇桐,说他女朋友看起来很有钱,没想到胡老师是个吃软饭的。田鸿杰一下子脸就冷下来,比他自己挨骂还要生气,冲上去就把书包往说话的那个人身上甩。


对方也是没想到,愣了一下立马还手。


“有病吧你。”


“你才有病,背后嚼舌根很好玩吗。”田鸿杰不太会骂人,像只发了怒的小狮子瞪着眼。


幸好周舟在这,对面也自知理亏,加上看见从老远走过来的胡宇桐,匆匆忙忙就逃跑了。剩下田鸿杰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田鸿杰?你在干嘛?"


他的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蔫头耷脑地垂头,“没干嘛。”


“没干嘛你还受伤了。打架了?”


“没有。”田鸿杰立马回答,掐了掐欲言又止的周舟。


“我那有医药箱,你跟我过来。”


田鸿杰和周舟对了个眼神让他先走,跟着胡宇桐去了办公室。


“现在办公室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说吗?”


田鸿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眸,他想那样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师,真没事。”


胡宇桐凑近了些,田鸿杰下意识往后退。


“干嘛啊,”胡宇桐笑了笑,“给你擦药。”


“噢。”


田鸿杰乖乖坐在椅子上,胡宇桐弯下腰来给他擦药。除了嘴角擦药的地方冰冰凉凉的,其他地方都感觉火辣辣的,耳朵和脸颊都有点发烫,还有心脏跳动地猛烈。


窗外是夕阳西下,放学的傍晚,校园里安静得不行。篮球场上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球击打地面的砰砰声,除了这些,田鸿杰就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盯着离自己很近的胡宇桐,看见他专注又认真的眼睛,田鸿杰忽然想——


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也不错。


可时间永远不会停。现在胡宇桐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问他,当初是为什么受伤。


“还记得吗?”


“记得。”田鸿杰笑了,就算再来一次也不会后悔为胡宇桐出头,但是他并不想说。


“就是有几个人说话不太干净,我一下没控制住。”


“没想到啊,乖学生小熊也有这种时候。”胡宇桐托着脸打趣着。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田鸿杰下意识地说,扭头就对上胡宇桐看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安静下来几秒。


"也是。“胡宇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视线没有移开,“你明天走?”


 “是。”


“想好怎么和他们告别了吗?”


“没,”田鸿杰低下眼,又抬起来,“你走的时候不也没说什么。”


“我是不想把气氛弄得太伤感。那你还不是跑来送我了,还眼睛红得不行。”胡宇桐挑了挑眉,“舍不得我?”


“我那是年纪小,感情到了你懂吗?”田鸿杰瞪回去。


“行行行。”


“他们会舍不得我吧。”


“肯定。”


“那你呢......"田鸿杰小声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也就不跟你告别了。”


“嗯?’胡宇桐看过来,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不解,”我们需要告别吗?“


“你是实习结束了又不是要消失了。不是还可以联系吗?”


田鸿杰愣怔住,苦笑着说好,“你可千万别把我忘了。”


“瞎说什么呢。”


胡宇桐扭过头去,没有看见田鸿杰暗下来的眸子,和有点僵硬的嘴角。


对他来说,实习结束,就等同于又离胡宇桐远了一点,和消失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找胡宇桐了。


田鸿杰贪婪一回,认真地再把他的模样仔细地刻在脑海里。直到感觉到胡宇桐的视线也快投过来,才猛地回过神,改成用余光看。


有一句很浪漫的话叫,我余光中全是你。


在这里是苦涩的,但是仍然让他心动。



16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这是老师给大家上的最后一节课了。”田鸿杰尽量语气轻松,勾起个笑来,“很高兴认识你们,不用太难过,我们总还会再见的对不对。”


台下齐刷刷地回答“对”,田鸿杰仔细看,发现好几个小女生在偷偷擦眼泪。


时间过得真是快,刚来那天好像发生在昨天,他满怀着希冀和期待,跟着胡宇桐踏进这间教室,和大家说“可以叫我小熊老师”。那天天气真好,阳光不吝啬地闯进来,把教室映得亮堂堂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洋溢着青春最好的气息。一抬眼可以看见教室后面和同学们一样听着他讲课的胡宇桐,心心念念的人。


多好啊。


和当初胡宇桐做他实习老师一样。虽然美好的事情总是让人觉得短暂,但是留在记忆里会是绵长的吧,会吧。


至少在田鸿杰这里,会的。


他有点不敢抬眼看胡宇桐。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也已经悄悄红了眼。


如果田鸿杰此刻抬头,可以看见胡宇桐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光,狗狗眼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下课铃声把一切都打破,梦幻的泡泡戳灭了,把他们拽回现实。田鸿杰最后鞠了个躬。


和一切好好告别。


回办公室搬东西的时候胡宇桐一句话也没说,还是田鸿杰搬着箱子就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折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

选了个音乐餐厅。吃饭的时候可以听着餐厅驻唱的主场表演,大多数是民谣,舒缓的,和餐厅暖色调的灯光糅合在一起,让人心情也跟着静下来。


听到一段很熟悉的前奏,田鸿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干脆停下来,认真地抬起眼看那边台上的主唱。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循——”田鸿杰很自然地跟着哼唱。


「穿过时间的缝隙 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胡宇桐扭过头看望那边的时候,田鸿杰悄悄地看向他。看他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睛。


好巧,第一次见胡宇桐那天,耳机里放的就是这首歌。


天边是烧的热烈的晚霞,夕阳的柔光把人衬得更加温和,周围很静,只有车来车往和路人偶尔三言两语的声音。


胡宇桐把自己的发呆误以为是对他手上的糖果感兴趣,很温柔地把手递过来,问,“你要吃吗?”


糖果被玻璃纸包裹着,有点亮晶晶的感觉。就像胡宇桐的眼睛一样,是很漂亮的。


于是田鸿杰把玻璃纸好好地收进了口袋,把胡宇桐牢牢记在了心里。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唱到这里的时候胡宇桐回头了,对上田鸿杰有些湿润的眼睛。像电影里慢镜头一样,然后停住了。


田鸿杰的脑海中闪过高中那次艺术节上唱这首歌的场景。


舞台上只有一束光打在身上,他唱着“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这句的时候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下,乌压压一片的人潮里他居然一眼找到了胡宇桐。隔着好远好远,撞进他的视线里。


就是和此刻一样的眼神。


持续了三秒,田鸿杰缓慢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装作云淡风轻,其实心里的鼓早就敲个不停了。


“我悄悄说,”曲终了胡宇桐小声说了句,“没你唱的好听。”


笑着说的,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田鸿杰抿了抿唇,“你还想听吗?”


“嗯?”


田鸿杰没再说话,起了身径直走向小舞台,和主唱说了句什么,主唱笑着把位置让给了他,站到旁边拿了把吉他,准备给田鸿杰伴奏的样子。


「我看过沙漠下暴雨

看过大海亲吻鲨鱼

看过黄昏追逐黎明

没看过你」


田鸿杰的声音响起来,胡宇桐的眼角眉梢溢起笑,想到了什么,把手机闪光灯打开了,举起手晃着。


只为你一人点的灯。


田鸿杰的歌声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什么故事。他并没有抬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唱每一句脑海里浮现的都关于胡宇桐。


胡宇桐于他,像月亮。皎洁烂漫放在心上。


田鸿杰努力去追寻,踩着天梯一步一步想离月亮更近。然后他成了星星,也不错,发着自己的光,还可以悄悄待在月亮旁边。


也不错吧。


快接近尾声的时候田鸿杰终于掀起眼睑,望向那个,他心里的月亮。


就坐着那里,就望着自己。


握着话筒的手已经湿了,田鸿杰其实很紧张,闭着眼会舒缓一点,可他就想勇敢一次。


「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

想要未知的疯狂

想要声色的张扬」


「我想要你」



台下一阵欢呼和掌声,田鸿杰仿佛什么都听不见,视线里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眸里升起氤氲雾气都不管不顾,只是看着他。


胡宇桐。

你听见了吗。


我想要你。


我只想要你这一个月亮。



17

收到田鸿杰的“平安夜快乐”的祝福,胡宇桐才恍然,原来已经十二月了,田鸿杰实习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今年马上也要结束了。


真的好快啊。


他敲着键盘回复着“平安喜乐”,犹豫半天还是把“最近在忙什么”这句话从对话框里删除了。


其实从道别那天胡宇桐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说我们为什么要告别的时候田鸿杰苦笑的嘴角,邀请他一起吃饭还唱歌给他听,分别的时候不是太亮的眼眸。


难怪他说“不要忘了我。”


不过确实,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再约着见面的理由,平时也没有什么可以高谈阔论的事情,除了节假日的几句问候,再没有其他。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胡宇桐偏偏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还有点说不上来。


那边的田鸿杰握着手机看了好久,盯到眼眶都发酸,还是把手机放下了。刚放下就有消息提醒。


邮筒:我的伞呢


维尼:啊在家,你急要吗


邮筒:明天给我吧


胡宇桐捧着手机,这么明显的暗示田鸿杰应该看得懂吧,明天是圣诞节。


结果田鸿杰说——


维尼:恐怕不行

维尼:我回老家了


胡宇桐哽住,突然觉得自己快三十了还像个傻小子一样很搞笑,自嘲地笑了笑,回了个“行”,点开田鸿杰的朋友圈看,机场照是一个星期前的。


他莫名地觉得烦躁起来,躺进沙发,陷进一片柔软里,但是心脏像被什么揪着一样很让他不舒服。


手机铃声响起来,他心脏砰砰跳动,拿过来看发现并不是意料之中的人,撇了撇嘴接了电话。


*

怀城下雪了。比往年要早,田鸿杰一觉起来看见的时候忍不住惊叹了一下。


病房里弥漫着药水味,并不是很好闻。他把买好的早饭放到桌子上,握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的手,给她把有些泛着冷的手心给捂热了。


沙发上父亲蜷缩着,睡得不是很愉快的样子。田鸿杰瞧着,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妈,醒了。”他拿起昨晚买的苹果削。


“嗯,”母亲坐起来,盯着他看,又开始唠叨,“我这老毛病了,你不用太担心,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你自己的事。”


“我没事,”田鸿杰把苹果递过去,“我就想陪陪你。”


“你爸不是在这嘛,你也回来这么久了,够了。”


“妈——”田鸿杰抿了抿唇。


“好好好我不说了,”母亲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最近遇上什么事了吗?”


“嗯?”


“我看你老是盯着手机发呆。”


田鸿杰眨了眨眼,有些羞赫地低下头,像被戳破心事,“我……”


“有啥事跟妈说说。”


“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个喜欢的人,但是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到底对他有没有感觉,所以他很苦恼,和我发牢骚呢。”


“周舟吗?舟子不像是这种性格的啊。”


“不是啦,”田鸿杰摆了摆手,“别的朋友。”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别畏手畏脚的,不管是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的事都要努力去尝试才对,不然以后会留下遗憾的。我跟你说啊,你爸就是我追的,一开始对我一点不感冒,你看现在,不还是很幸福。”


“说什么呢,”父亲嘟囔着睁开惺忪的睡眼,“谁说我对你不感冒。”


田鸿杰被逗笑了,握了握手里的手机,“我知道了,我会……我会告诉我朋友的。”


来电显示“舟子”,他接起电话。


“怎么啦?”


“你还在怀城吗?”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你想我了?”田鸿杰勾了勾嘴角打趣道。


“切,你别贫。”那边顿了一下,“我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在餐厅。”


“嗯?然后呢?”


“你猜我看见谁了。”


田鸿杰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站起身到阳台上去了。


“我看见胡宇桐了。”


“那又怎么样。”田鸿杰呼吸滞了一拍,嘴上还是轻松。


“他和一个女的一起吃饭。”


田鸿杰愣了一下,收到周舟发来的照片的时候半天没点开,一边和自己说应该是他妹妹一边打开了。


不是。

但是这个女生很熟悉。


田鸿杰紧紧攥着手机,咬着嘴里的软肉。


世界真小。这不就是胡宇桐那个前女友吗。


眼眶湿润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雪越下越大,伸出手可以接到晶莹的雪花,可是没一会就融化了。


田鸿杰觉得他也快融化了。


这些天积攒的烦闷苦恼一时间汹涌而来,让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他蹲下来双手抱住自己,把埋进臂弯里。那天他唱那句“我想要你”的时候,胡宇桐正好接了个电话。


又错过了。


风一阵一阵吹着,雪下个不停,洋洋洒洒飘进来,他并不感觉到冷,比较冷的是那颗心。


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有遗憾吗?

如果说出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那还要说吗?


我胆小怯懦,我小心翼翼,我瞻前顾后,我欢欣鼓舞又垂头丧气。


我对你这份沉甸甸的喜欢,到底该怎么说出口呢。



18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胡宇桐喝了口茶,语气很客气。


“也是没想到这么巧,这都能碰见。”杨倩笑得很温婉,“你怎么会来相亲?”


“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话直说了,我妈逼的。”胡宇桐也笑起来。


“你没和她说吗?”


“没。”胡宇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咋开口。”


“你当初告诉我的时候倒是利索。”


“我是不想耽误你。”胡宇桐很认真地开口,把玩着手上的杯子。


“所以呢,你现在碰见喜欢的人了吗?”


胡宇桐没说话,思想却替他先一步回答,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人是田鸿杰。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戴着黑框眼镜柔软刘海耷拉着的乖巧模样,生气的时候气鼓鼓的像个小朋友,性子看起来很软实际上很坚韧,很容易脸红,耳根子和脸颊羞成粉红色的样子很可爱。


想起来忍不住溢起笑意。


原来是喜欢。胡宇桐觉得自己真笨。


“碰见了。”

“但是我有点怕吓跑他。”


杨倩挑了挑眉,“你胡宇桐还有怕的?”


“怕啊。”胡宇桐绞着手指玩,笑意不减。


*

杨倩走了,他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雪已经停下来,夜幕降临,人来人往,大多数都是结伴而行,还有很多戴着圣诞帽或是打扮成圣诞老人的人。张灯结彩,很热闹,越是热闹胡宇桐却越觉得想念。


点开和田鸿杰的对话框,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他输了句“圣诞快乐”发送,无聊地点开他的朋友圈。看见最新一条手上的动作愣住。


点开图片,好像就是自己现在在的广场。


「你不来也没关系,就当是月亮失约了吧。」


胡宇桐一瞬间觉得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推开门就跑出去,被风吹得清醒了一点,拨了田鸿杰的电话。


响了五声才被接起。


“田鸿杰?你在哪?”他迫不及待地问了。


“嗯?”那边听起来有点吵,田鸿杰的声音有点迷糊,“你猜我在哪。”


“发定位,我现在来找你。”


田鸿杰被匆匆挂断的电话弄得皱起了眉头,“这人怎么这样。”


还是乖乖发了定位,没多久人就来了。


田鸿杰看见他背对着璀璨的光和嘈杂的人群走过来,突然无厘头地想,月亮会不会掉进水里?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揽进怀里,抱得很紧。田鸿杰僵住了,有些傻地伸出手,又不敢回抱住,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就放下了。


“干……干嘛。”田鸿杰推了推他,没挣开。


胡宇桐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他,感受到鲜活的心跳,心动的人在他怀里。这种感觉很好。


闻到酒味的时候他才松开手,“你喝酒了?”


“嘿,”田鸿杰傻笑着把手里的两瓶酒递给他,“我还有两瓶。”


这个样子肯定喝了不少。


胡宇桐接过来,被田鸿杰从手里又抢回去一瓶,打开就灌,喝得很猛,胡宇桐伸手握着瓶身,让他喝慢点。


“你不是在老家吗?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田鸿杰小声嘀咕着,又喝了一口,猛地抬起头,“送我回家吧,可以吗,胡宇桐。”


这次送到了家门口田鸿杰还不松手,说有东西给他。


胡宇桐走进去,在客厅里等他。听到房间里嘭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跑进去了。


看见田鸿杰蹲在地上,准备在一堆玻璃渣里捡起那张照片。


“小心点。”胡宇桐走过去,轻轻开口。


田鸿杰蹲在地上不说话,把照片藏进怀里,老半天没动静,看见他肩膀耸动胡宇桐慌了下,把他拉起来。


果然是在哭。


“怎么啦?”胡宇桐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田鸿杰像只哭红眼的小兔子,让人心软成一片。


田鸿杰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把书桌的抽屉拉开,拿出来一封信递给胡宇桐。


胡宇桐怔住,“这不是,你送给你喜欢的人的信吗?”


当年能被他知道,还是因为检查作业的时候这封信夹在了田鸿杰作业本里面,把田鸿杰叫来的时候他眼睛已经红了,问他他说是送给隔壁学校喜欢的女生的情书。


胡宇桐好好地跟他讲了几句道理,看见他红着眼睛不停点头的时候狠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是,送给我喜欢的人的。”田鸿杰的喉间酸涩得不行,想哭又憋了回去,带着点小鼻音开口,“你翻过来看。”


当初胡宇桐看的时候是没有署名的,现在他看见——


信的背面有三个字,用铅笔涂了才看得出来。


“胡”

“宇”

“桐”



他大脑宕机一片空白,傻在了原地。


田鸿杰的眼泪砸下来,立马用手去擦,哽咽着说着,“我……我告诉你,只是不想留遗憾……不是想怎么样,喜欢你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你要是觉得讨厌我以后就……不会来找你了,我不会烦你的……”


“傻。”胡宇桐被气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田鸿杰懵懵地抬起头。


这封情书迟到了大概六年。


六年。胡宇桐的心脏像被蚂蚁咬噬,又痒又疼。


原来田鸿杰喜欢他,偷偷喜欢他,已经快六年。


原来泛红的耳根和脸颊,一次一次的小心翼翼的试探,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问他前女友的时候声音低低的,爆发的烦闷和那句“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看着他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躲着他又忍不住靠近他……


这些被他忽略掉的小小细节,全是藏起来的爱意。


很辛苦吧。



“笨蛋,”胡宇桐撞进他眼里,直白又认真地说,心脏跳得猛烈,语气更加坚定。


“我喜欢你。”


这次让我先开口。



两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彼此,剧烈跳动的心脏里装的也是对方。


这份喜欢终于有了着落。


暗恋是场赌局,田鸿杰赌赢了。




那条仅胡宇桐可见的朋友圈底下多了一条评论。


「你不来也没关系,就当是月亮失约了吧。」


胡宇桐说,月亮不失约。



END.


疯月轩

把之前的宿命梗整理扩充上了下色~共9p


当初边翻视频边画,感触特别多,但是现在看来有点羞羞哒~~😳


不过又怎样,谁叫我那么喜欢你们😘~~


希望明年也能羞羞哒继续画你们之间的小故事,山城竹马,三载夏秋~永远未完待续~~💙💚



【此组图不做任何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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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如尘

初恋成瘾(完结)

*架空



谁不曾一往情深。



王源右脚脚踝上有一块呈圆形盾状的肉疤,直径大约半厘米,模样酷似铜钱草的叶瓣。


这块疤被粉丝称为影帝王源全身上下最苏的点,每次现场图里带王源脚踝图片的微博总是转发数第一,于是从那以后无论电影电视剧还是广告王源的服装定位都是露脚踝的裤子。有记者在年末颁奖会上问又拿到最佳男演员称号的王源这块疤的由来,王源举着奖杯答得很困惑,“就烫的啊,...

*架空

 

 

 

 

 

 

谁不曾一往情深。

 

 

 

 

 

 

王源右脚脚踝上有一块呈圆形盾状的肉疤,直径大约半厘米,模样酷似铜钱草的叶瓣。

 

 

这块疤被粉丝称为影帝王源全身上下最苏的点,每次现场图里带王源脚踝图片的微博总是转发数第一,于是从那以后无论电影电视剧还是广告王源的服装定位都是露脚踝的裤子。有记者在年末颁奖会上问又拿到最佳男演员称号的王源这块疤的由来,王源举着奖杯答得很困惑,“就烫的啊,不小心。”

 

 

懵然的表情又被粉丝做了动图转发过百万。

 

 

这已经是王源粉丝圈的常态。王源出道这七年拿了四个最佳男演员,两个最具潜力男演员,一个年度最具潜力艺人以及若干个最具人气男演员,成绩漂亮作品精致,年纪轻轻就在娱乐圈里威望极高,而王源本人又是演技科班出身,学历不低,平日也不搞绯闻热衷公益,为人更是谦逊低调专注演戏,有娱乐点评人曾称王源是娱乐圈第一个红透半边天却黑粉极少的艺人,年仅二十八岁就已是很多一线艺人敬重的前辈。

 

 

不过圈内还是有一个关于这位前辈不大不小的风声,就是王源和旋凯集团董事长王俊凯的关系。

 

 

旋凯集团是当今金融界的翘楚,董事长王俊凯比王源大三岁,他于19岁在其父亲也就是旋凯的老董事长王建昌因车祸过世后退位时接手旋凯,随后就一边攻读经济学士管理硕士学位一边参与旋凯的日常管理工作,毕业后正式坐上旋凯集团董事长的位子,上任两年旋凯的走势就较前几年翻了一番,这几年旋凯势头更猛,至今其旗下已有七个子公司挂牌上市,业务版图更是多方部署,而更令业界震惊的是旋凯的领头羊目前年仅三十出头,所以各方媒体都在持续关注这位总裁,但旋凯对王俊凯的保护不是开玩笑,跟拍记者多是无功而返。

 

 

直到三年前新界娱乐八卦杂志社曝出这位董事长和当红影帝王源共同出入同一片别墅区,疑似秘密同居。

 

 

新闻是挂在娱乐版上,看似是王源的丑闻实则针对王俊凯,不过没到四个小时新界官方就亲自删除了新闻并且向王源发了道歉声明,表示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突然扭转的剧情让所有人都在微博上为王源鸣不平,一时间的舆论让王源这个名字彻底响遍了娱乐圈。

 

 

只是这并没影响到圈内关于两人的另外剧本,而这剧本又在几天后旋凯收购了新界娱乐杂志社而得到印证。

 

 

其实七年前王源就是凭借旋凯投资的一部票房成绩漂亮的电影男一号出道的,并因此拿下了年末最具潜力新人奖,这部电影除王源外参演的都是当时国内的一线大咖,连导演都刚刚拿下年末最佳导演,所以王源相当于空降男主。

 

 

但蹊跷的是当时无论媒体还是大众都没有任何关于电影男主角选角问题的猜测,电影宣传期王源也是从未现身,直到电影上映后男主角的演技无可非议王源才走进大众视野,各大媒体也这才开始大肆渲染这位空降男主的过人之处。

 

 

早期有杂志扒王源的出身时曾怀疑过王源背后团队的强大,毕竟能为出道打如此稳妥地基的艺人少之又少,但那篇通稿还没挂满二十四个小时就被撤了下来,而被撤的具体原因和后续竟也无人问津。

 

 

所以王源的背景在圈内一直被传得很深,有些甚至难以入耳,而不久前直到现在都不属于任何经纪公司的王源又被曝出其经纪人灵子其实隶属旋凯集团人事的新闻,一时间圈内对王源和这位旋凯董事长的关系的猜测又是风起云涌。

 

 

王源在最新电影宣传会上被问及此事时避而不答,记者就只能换题,“那请问您与旋凯集团的董事长王俊凯先生熟悉吗?”

 

 

闪光灯噼里啪啦照得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缩。

 

 

“只打过照面,不熟。”

 

 

只打过照面,不熟。

 

 

高级会所的深色大门密闭三个小时以后终于被打开,刚刚采访镜头下的那张脸出现在的刘志宏视野里,好看的颈部线条延伸进略微凌乱的衬衣领口,精致的五官此刻全被那樱桃颜色的粉唇抢了风头,只是那唇的主人还没站稳在刘志宏的视线里就又被随他身后现身的男人拦住细腰按进了怀里,紧接着那门就再次被关住,只有两个人简短的对话随着门缝的减小缓缓滑出,声线里都是78年罗曼尼康帝的深色浓郁。

 

 

“今天还是别走了,让灵子调时间。”

 

 

“调不了,那边定了。”

 

 

“那就违约。”

 

 

“……你知道人傻钱多四个字怎么写吗?”

 

 

“……”

 

 

“…唉唉王俊凯你别…疼…”

 

 

走廊里的复杂琉璃灯浅浅抵着黑夜,已经第六年做王俊凯的私人秘书的刘志宏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真影帝。

 

 

 

 

 

 

王源已经记不得认识王俊凯多久了,唯一能追溯的源头是他毕业聚餐第二天他宿醉后醒来,快麻痹神经的全身酸痛感和埋在他颈窝唇肉还碰着他后颈的那张脸。

 

 

以及完全不认得那张脸的自己。

 

 

这种成年冲击放在刚刚毕业的他那里并不小,但当时王源脑袋里残存的那几个关于前一天晚上的片段每一个都生动彰显着他多自愿,于是他就只能满脸通红地慢慢将王俊凯的手从他腿上拿开,然后抓起衣服从床上跳下来往门口跑,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人就被王俊凯从后抱住了,紧接着王俊凯就扯掉他怀里抱着的衣服将他翻身压在门上,然后在他仰头还没准备好说什么的神经反射弧里低下头咬住了他的嘴。

 

 

酒店落地窗帘厚厚压着清晨明亮的太阳光,独点着的床头灯笼着暗色光亮,王源被有力的手臂扣在门上,手臂的主人在近五分钟纠缠他的呼吸后终于转了战地,温热的唇齿从他的颈线一路向下,途经他刚刚慌张穿在身上还没来得及系纽扣的衬衣领口,再到他因为颤栗而微微僵硬的细肩,一寸一步不紧不慢,仿佛是他们相爱多年每天例行的早安吻。

 

 

这吻弄得王源恍惚,导致他直到王俊凯的手再次不安分才腾出脑袋伸手推住王俊凯的胳膊,然后抬眼看进因他动作同样看着他的那双桃花眼里,“你…你你……谁?”

 

 

“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你…”

 

 

“我怎么?”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截断那双眼里的揶揄,“没事,没事。”

 

 

毕竟昨晚两厢情愿。

 

 

“那我,先走了,就这…唔…”

 

 

所有印象里此刻该有的台词再次被咽进吻里,刚刚拉开的距离重新被收紧,王源觉得自己的腰差点被勒断,而同时被勒断的还有随男人低沉声音落地的思绪。

 

 

“王源儿,要负责的。”

 

 

细密的睫毛一颤,抵抗的动作随之一顿,王源再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压在床上,这是他这个早上第二次被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弄不清楚了意识,然而这不清楚还在继续,从力量到手段这男人无一不在吸引他点头,于是那个早上王源只迷迷糊糊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是他碰着他的时候一字一句念给他听的,他说,“记住了,我叫,王俊凯。”

 

 

王俊凯。

 

 

王源发誓他听都没听过这个人。

 

 

然而关于他为什么会遇到这个人以及这个人为什么知道他的原因后来这个人也拒绝提供,包括那晚和王源一起聚会的朋友关于这件事也一概闭口不言。

 

 

“真是见了鬼。”

 

 

毕业典礼上王源一直眉头深锁,直到他上台接受优秀毕业生荣誉时又看到了那张脸。

 

 

那张脸顶着旋凯集团董事长的头衔一身西装革履将手里的奖杯递给他,然后在他接过时突然伸手将他拉近与他行了法国的贴面礼,耳垂被那唇角轻轻各一碰,衍生而出的声音还是几天前的温度。

 

 

“王源小朋友,该负责了。”

 

 

浑身的麻筋原地炸起,噼里啪啦地幻烈着舞台灯光照耀的温度,那温度深入神经末梢灼烧着王源浑身上下每一个感官还没消退,财经新闻里日理万机的董事长就提着行李箱硬要住进他毕业后租的那间几十平方米的小公寓,理由还是和之前一样统一。

 

 

“所以是我那什么了你是吗?”王源撑着门把看着这个修长男人满屋子收拾自己的东西心很累。

 

 

王俊凯头也没抬地将餐桌上的杂物整理好,“你什么感觉自己不清楚吗?”

 

 

“那你让我负什么责?!”王源简直不能理解,“我都没叫你负责,你这干什么呢?”

 

 

“那你要我负责吗?”

 

 

“不用。”

 

 

“所以你就得负责啊。”

 

 

语气里的理所当然让王源肚子发胀,“好好,那你来负责,你负。”

 

 

“知道了,正在做。”

 

 

“……”

 

 

王源没法跟王俊凯沟通,也没法强行清理活人,他活了二十年没想过自己会失身在男人身上,并且这男人还要让他负责,还要约束他的饮食起居,还要在那间不过百平米的小公寓里撩他,而他也不知为何一直忘不掉王俊凯那个早上给他的感觉,所以没一次能全身而退。

 

 

那段时间常常有各式各样西装革履的人带着厚重的文件出入他的小公寓,偶尔他半夜醒来也能看见黏他一整个白天的王俊凯窝在客厅外的小沙发上处理文件,地方太小导致那人只能将腿曲着,好看线条的下巴搭在膝盖上,低眸看文件而习惯性皱起的眉头带给那张脸的凶意却因为这个动作而意外变软,整个人像极了一只慵懒而温柔的老虎。

 

 

也只有这种时候王源才能意识到王俊凯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而其他时候尤其那人穿着他的沙滩短裤扑到他身上抢他手里的遥控板就想看看动画卫视里的短发小英雄的时候,他总会觉得不过就是邻居家一个行为幼稚的哥哥。

 

 

直到某天梦里他梦见王俊凯,睁眼没忍住主动了一次之后,王俊凯站在递给他房屋解约合同的刘志宏身后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养你。”

 

 

我可以养你。

 

 

财大气粗。

 

 

伸手接过刘志宏手里的合同放在桌上,低下眸不去看那双桃花眼里几近凝视的目光,王源吸了吸鼻子,侧脸没什么表情,“你以后想过来就过来,但我没必要过去。”

 

 

王俊凯眉头一拧,“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你养,更不需要你负责。”王源抬眸看向王俊凯眸色很暗,“我又不是女人。”

 

 

“这跟你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养女人?”王俊凯深深蹙着眉看着王源企图读懂那脑袋里的东西,人都是他的了,乖乖跟他走不行吗?

 

 

王源莫名愣了一下才开口,“你养男人我也不要你养,你开心了来我这,我们各取所需。”

 

 

“……”

 

 

王源将合同拿起来重新递给刘志宏后看着王俊凯,“每一个都要养很费钱,给你省点儿。”

 

 

“……”

 

 

王俊凯盯着那张小脸这才明白那个脑袋里在纠结什么问题。

 

 

其实那个时候的王源眼里,王俊凯对他来得太莫名其妙,所以大概率就是电视剧中有钱人的一时兴起,他也不过是以一夜情为故事开端的其中一个,于是王源也花了时间去适应这样的感情观,他懂情事不到十年从未动心却这样开始虽然不好,但这不妨碍王俊凯的那些吻能带给他的情动,更不妨碍一个高材生关键时刻在理智层面的自我约束。

 

 

而王俊凯却看着王源失笑。

 

 

这个娱乐圈准艺人是看不到他旋凯董事长的头衔吗,多少人拼了命想抓住他,这家伙怎么就来来去去光跟他聊人道了呢?

 

 

从刘志宏手里抽出合同再扬扬下巴示意人出去,房门落锁之后王俊凯伸腿将半米外的人拱进怀里,王源身子向后微仰抬手抵着王俊凯的下巴保持两人的安全距离,“有话说话。”

 

 

“我们不是一个意外,更不是一夜情,把你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拿掉。”

 

 

“……”

 

 

“我从出生到现在就你一个。”

 

 

清明的眉眼微怔。

 

 

“喂…不是谁都能让我伺候的好吗?那也是我的第一次。”

 

 

“鬼扯。”

 

 

“…你以后少看点那些八点档电视剧行吗?”

 

 

“所以你是暗恋了我很久然后趁我喝醉把我办了?”

 

 

王俊凯莫名被噎住,“算…算是…”

 

 

王源眯起眼,“那你这是犯罪啊。”

 

 

“你要听听你那天晚上多主动吗?”

 

 

“……”

 

 

高挺的鼻梁凑近王源的耳垂轻轻一嗅,压低的声线优雅磨人,“和昨天晚上很像。”

 

 

“闭嘴。”

 

 

“王源儿…”

 

 

“闭嘴。”

 

 

“……”

 

 

那份解约合同王源最后还是签了。

 

 

是以告饶王俊凯停止折腾他的条件而签下的,源字最后一笔压在枕头柔软的布料里,下一秒王源就闭上眼没了意识,过去在空白脑海里宛若一颗不会掉落的琥珀,再一睁眼他人就在王俊凯的私人飞机上。

 

 

那人带着他去了新的城市,从向来沉闷的云层到四季蔚蓝的天空,不过他一个梦的时间。

 

 

落地之后王俊凯就在旋凯给他配了一个15个人的出道团队,除基本的助理公关策划财务之外,从文案,视频,动画到法务,生活,行政一应俱全,有人甚至是导演和剧本编辑出身,王俊凯直视着王源,“你想演戏,唱歌,创作我就给你条件,你想做生意,当高管,混金融我就给你机会,在我这里你随便玩,能玩多大玩多大,玩不下去了就乖乖躺着,等着我来喂饱你。”

 

 

“……”

 

 

“感动了?”王俊凯抬手捏了捏王源的下巴,声线低沉却温柔,“笑一下。”

 

 

“……”

 

 

疯子。

 

 

王源伸手拉下王俊凯的脖颈抬头送上吻。

 

 

像以前很多次一样,还是吃不消.

 

 

无法面对做了这么多只想他笑一下的王俊凯。

 

 

其实他们到现在认识不到三个月,哪怕身体极致亲密过对彼此也还是陌生,之前王源还能用感情观来搪塞,但那晚王俊凯表明态度之后他就根本无所适从。

 

 

这货到底哪来的这一腔深情。

 

 

会因为他习惯光脚而给整个别墅铺上地毯,会因为他喜欢零食而装满一个储藏间,还会因为他打篮球而投资别墅区建一个二十四小时篮球场,然后扯掉系了一整天的领带,陪他打球到深夜。

 

 

他被电影逗笑转头永远能对上王俊凯的视线,他喂给王俊凯一块饼干家里就能多一箱饼干,他偶尔主动一分,那三天王俊凯的手下都能和王俊凯讨价还价。

 

 

哪怕后来他很强大了,王俊凯也从未忘记让旋凯官方请他拍的每一部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剧的导演吃饭,就只为导演能多照顾他。

 

 

而这样的王俊凯却从没问他要过感情。

 

 

没问他要过关心,体贴,照顾,最多不过一个笑。

 

 

为什么?

 

 

其实王源没消耗过王俊凯给他的条件和机会,出道不过两年自己赚的钱就足够养活王俊凯给他配的那个团队,现在更是旋凯不能放弃的利润来源之一,这偶尔也让王俊凯觉得挫败,印象里王源爱看的那些电视剧中都是老板投资让演员演戏,但现实却是王源出演的条件是旋凯要做为第一合作商。

 

 

所以刘志宏和灵子都曾怀疑过王源会不会走,但王俊凯却看起来从不担心,只有一次喝多了曾摸着王源的耳垂问过,王源当时没回答,倒是反问王俊凯,“你怕我走吗?”

 

 

“你要走,我怕也没用。”那双英气的眸子深沉而明亮,“但我一定会把你再抓回来。”

 

 

“你要是抓不回来呢?”

 

 

“不会。”

 

 

“……”

 

 

王源失笑,到底哪来的自信。

 

 

后来刘志宏和灵子的怀疑就一直持续了快七年,王俊凯也还是没解释深情的前因后果只让王源习惯,而王源在第无数个凌晨结束拍戏后看见停在路边的那辆车以及车里坐着处理文件的人之后,就再没问过王俊凯类似的问题。

 

 

喜欢反复读的书放在枕边将纸页折角,玻璃瓶中的水装满了月亮,从窗口溜进的风轻轻一扫,那月亮就伴着纸张晃动的声音轻舞,从此再没回过天上。

 

 

 

 

 

 

年底王源即将开拍的电影启动晚宴定在维纳国际,周四,而当晚旋凯的周年庆典也在那里,两个人要分时段从别墅出发,所以灵子和刘志宏是下午六点前后脚到的别墅,一进门就看到他们董事长在指导王源用新买的健身器材,单膝曲进坐在健身器材上的王源的两腿之间,双手控制着王源的手臂硬要他伸展,坚持了一会王源就不愿意了,王俊凯就十指缠着王源的十指自上而下若有若无地推他。

 

 

两个人都穿着当季品牌最流行的款式,一个禁欲一个精致,王源的妆容刚刚上好,王俊凯也剪裁精良,画面养眼地连灵子这种快跟了他们七年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这时间还得她把握,毕竟这两个人是绝对有可能把这出门前的小情趣变成今晚没完没了的主菜。

 

 

“董事长,司机在楼下等您。”

 

 

“恩。”王俊凯应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还没停,目光上下扫着王源的脸,“结束直接上楼,房卡在灵子手里,少喝酒。”

 

 

下颚挑起好看的线条,王源仰头看向低头看他的王俊凯,“不回来吗,又不远。”

 

 

“不回,听说那里设备齐全,去试试。”

 

 

“设备,什么设备?”

 

 

王源蹙眉没懂,王俊凯就将王源的手腕抓住伸进健身器材的拉环里,“大概是,这种。”

 

 

“……”

 

 

王源瞬间抽出手抬脚蹬开王俊凯,余光里灵子和刘志宏满脸尴尬,王源看着王俊凯愁容满面,“大哥下次您能注意点场合吗?”

 

 

场合?

 

 

王俊凯抬眸看向刘志宏和灵子,两个人收到眼神后迅速转身,王俊凯这才又低眸看着王源,“好。”

 

 

“……您还是先注意点脸吧。”

 

 

“……”

 

 

那天王源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车子堵在半路,灵子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王源耳朵里还插着耳机在跟王俊凯通电话,起因就是王源上车五分钟以后突然萌生了一个开火锅店的想法,微信跟王俊凯说了两句后那边大概是觉得麻烦就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于是两个人就聊了一路最后做了明天晚上去吃火锅的决定。

 

 

灵子向来都不是很想懂她小祖宗和大老板的逻辑,只是她没想到那顿火锅失了约。

 

 

起因是那天叮嘱王源少喝酒的王俊凯被灌得双眼发木,刘志宏扶着王俊凯进了洗漱间之后又想起几份合作商的提案被他放在包间里不安全于是就返回去取,结果回来就没找见王俊凯人。

 

 

而那天灵子先行送身体有些不舒服而经纪人不在的电影女主杨洛洛上楼休息,王源和导演以及随行的记者朋友站在宴会包厢里聊天,刘志宏联系酒店保安调监控后就往保安室跑,结果人还没到就接到通知说找到了人,“和那个大明星王源在一起。”

 

 

刘志宏脸色瞬间惨白。

 

 

其实当王俊凯推开包厢门出现在王源的视线里的时候,王源就已经猜出这人八九成是喝醉了。

 

 

因为王俊凯在外从未和他同屏出现过。

 

 

按道理王源该躲的,在王俊凯明显双眸扫着全场在找他的时候,可是偏偏当时王俊凯就孤身一个人站在那里,眉宇间透露着对周围莺歌燕舞的厌恶和排斥以及只有他能看出来的那人半天没找到他的委屈。

 

 

于是当下王源的脚就莫名定在了原地,由着王俊凯看到他后大步朝他走过来将他从导演记者的包围圈里拽出来扣在怀里,两只长臂紧紧缠着他的腰将他向上提了提,然后用下巴蹭着他的颈窝,眼睛闭着呼吸很沉。

 

 

包厢里的人开始掏手机相机,王源向后仰了仰身子将那埋在他颈窝处的脸抬起来看了看,然后伸手擦掉了王俊凯脸侧的小白毛再任由王俊凯黏回他的肩上,接着视线绕过周围看戏的人看向门口,“刘志宏呢?”

 

 

“不知道。”声音从脖颈向上,王俊凯语气很不悦,刚刚他谁都没找到,“你跑哪去了?”

 

 

“没去哪。”王源拍了拍王俊凯的背,“我们回去?”

 

 

“恩。”

 

 

王俊凯直起身,却在看见王源脸的那一秒长睫下垂,侧脸微偏,扣着王源腰的手臂用了力。

 

 

王源一惊,这是王俊凯要吻他的动作。

 

 

此刻宴会已从最初的喧闹变成细细簌簌的安静,而他现在反抗王俊凯一定会将浅尝辄止变成深度探索,角落里的闪光灯噼里啪啦一声,王源深吸了一口气站稳,那吻就在很多镜头前落了下来。

 

 

然后整个娱乐圈就炸了。

 

 

曝光在网上的照片以及视频太过清晰和稳定,明显不是偷拍或者非法录制,有网友甚至提出炒作的猜疑,连旋凯的公关团队一时都不确定是该加码还是制止,就刘志宏和灵子跑进包厢找到王俊凯和王源的时间,网络上已经炸开了花,根源删除效果甚微,财经娱乐两大头条已经在所难免,刘志宏吩咐公关部做澄清和法律相关准备同时雇水军控评,然后联系旋凯官方说明了情况请求支援,灵子则联系了所有杂志关系请求消刊,并在场内记者中周旋。

 

 

而王源将王俊凯扶进酒店房间后就再没出来,外面喧闹成一锅粥,所有猜忌解读攻击扑面而来,但那扇门里的两个人却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寂静。

 

 

直到第二天上午八点半王俊凯推开那扇门。

 

 

王源一醒来就没看见王俊凯,橙汁和吐司摆在餐厅的桌上,电视已经连好他平时在别墅喜欢的游戏机,前几天他跟王俊凯提到的绝版书籍也摞在书架,书架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零食柜,里面全部是他喜欢吃的零食,只是柜门全部上锁。茶几上摆着投影仪,旁边的笔记本电脑里存了上百部电影和电视剧。

 

 

只有手机和网络消失无踪。

 

 

密密麻麻的慌意自眉间一寸寸散开,王源站在原地安静了三秒之后大步走到玄关一把拉开门。

 

 

刘志宏果然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王源微微抬眼,刘志宏朝他颔首,“王先生,酒店门口都是记者,您就安心呆在这里。”

 

 

“王俊凯呢?”

 

 

“老板有要事要处理。”

 

 

“我的手机呢?”

 

 

“属下不知。”

 

 

“你的手机给我。”

 

 

“没带。”

 

 

“……”

 

 

王源伸手抹了一把脸,刘志宏对王俊凯向来言听计从,“他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闻言刘志宏递给他一把钥匙,“这是零食柜第一个箱子的钥匙,里面装着老板今天准许您吃的零食。”

 

 

“以后每天我会给您一把。”

 

 

“老板说,尽量在您吃完所有零食之前回来接您。”

 

 

王源一怔。

 

 

酒店长长的走廊很像王俊凯总想给他一世安宁的那个结界,他在他心里似乎一直是毕业典礼上的那个声小朋友般弱不禁风,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让王俊凯省心,王源叹了口气看向刘志宏,“能带话吗?”

 

 

“您说。”

 

 

“跟王俊凯说,”手掌里的金属材质冰凉可感,王源的声线很淡,“我真的不怕。”

 

 

“好。”

 

 

然后王源就等了整整七天,零食吃完刘志宏又往里补,王俊凯却一次也没来过,直到第八天早晨灵子带着团队出现,将他从床上拉起来洗漱化妆换衣,然后告诉他,“什么都不要信,但出去后故事是什么就怎么说。”

 

 

“故事是什么?”

 

 

灵子替王源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三秒后转方向从包里拿出王源的手机递给王源,“你自己看。”

 

 

王源接过手机低下眼,然后全程面无表情。

 

 

王俊凯以及旋凯的团队确实很厉害。

 

 

新闻发出的第二天网站上所有的视频就已被全部删除,只有几张王源表情模糊的照片流传度很高,但配文都相当统一,当红影帝被旋凯董事长当众调戏却处理冷静,素养极高。

 

 

王源的微博当日也发文声明,当日旋凯董事长醉酒后当众行事不妥,但事后道歉他已接受。

 

 

两天后某揭秘独家新闻社又爆料王俊凯与当日启动晚宴电影女主角杨洛洛交往慎密,并曝光几张二人携手进酒店的照片,于是各大头条又分分猜测那日不过是旋凯董事长抱错了人的乌龙事件。

 

 

一时间王源又变成了受害者,强大的粉丝群在微博上造势声讨,王俊凯和女星的恋情登上头条,舆论关注点被成功转移。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关于这件事的热点也在消退,但偏偏第五天网络上又匿名曝光了一则视频,是王源扶着王俊凯进了酒店房间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王俊凯出门王源都未从里面出来,而酒店门口也一直没出现王源离开的身影。

 

 

新闻一出,微博上就又炸开了花,前几日王俊凯的所有努力全部付之东流,王源的名字持续占领热搜,舆论不堪入目。

 

 

王源微博连发两条声明自己将王俊凯送下后就离开,却遭网友质疑不可能送对自己有不雅举动的人回房间,于是旋凯工作室又发声明王俊凯曾在王源毕业时授予王源荣誉,企图扭转局势,但效果微乎其微。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董事长向媒体坐实与杨洛洛的关系。”

 

 

王源眉下一冷。

 

 

“等会的颁奖礼董事长会和你一起给杨洛洛颁发最具人气新人奖,你必须当众调侃董事长和杨洛洛,将最近的事情一笑了之。”

 

 

“这是王俊凯的意思?”

 

 

“是。”

 

 

王源将手机锁屏后扔回灵子包旁边,“知道了。”

 

 

沙发绒布将金属重物的撞击声吞噬成一个闷闷的单音节,砰得一声落进灵子耳朵里,逼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源没走红毯直接到的现场,算是最早到的嘉宾,直播镜头一下又一下扫着他的脸,王源眉眼里的笑意很浓看起来状态很好,包括王俊凯和杨洛洛同时出现并肩向他走过来落座他身边,以及王俊凯全程偏头和身着晚礼裙的杨洛洛耳语,一个眼神也没落在他身上。

 

 

微博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毕竟三个新闻当事人如此坦诚的情况很少见,有人猜测欲盖弥彰,更有人顺着王俊凯布下的逻辑走,他们的环节是后半部分,镜头不停地扫着三个人的脸,抓到两次杨洛洛隔着王俊凯和王源聊天,三次王俊凯侧头听杨洛洛说话,以及无数次王俊凯王源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

 

 

所以等到王俊凯和王源去后台准备颁奖的时候,微博上对三个人的关系猜测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局势,就是王俊凯和王源的关系应该很一般。

 

 

“那个董事长明显对杨洛洛很好啊,总是侧头听她说话,跟王源都没什么互动。”

 

 

“哪敢有互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好吗?”

 

 

“要是真爱还怕这个?”

 

 

“所以要么是被包养的,要么就压根没关系呗。”

 

 

人声嘈杂的备战后台王俊凯和王源站在工作人员中间,周围奔波着的很多人此刻都变成了虚化的背景,王源浅浅抬着眸,王俊凯还是看着前方,和他之间空着半格地砖,仿佛他们是真的不熟。

 

 

这么害怕吗?

 

 

王源跟着王俊凯随工作人员穿过灯光闪烁的通道到达颁奖地点,几句寒暄之后听到主持人开玩笑问他最近身处舆论中心的感觉,王俊凯站在一旁低头看着手里的颁奖卡片,王源顿了一下后浅浅一笑,“其实被大老板误亲一下真没什么,像我们拍戏都不知道被多少人亲了多少次了,不过下次要收费了啊王董。”

 

 

全场的人哄笑。

 

 

王俊凯拉过话筒,“该开奖了吧?”

 

 

话题转的僵硬,王源浅笑着低下眼,主持人愣了一下才迅速应允,“好,我们开奖。”

 

 

王俊凯抽出信封,“得奖人是杨洛洛。”

 

 

“……”

 

 

主持人愣在当场。

 

 

大屏幕上候选人的视频还没放,候选人角逐的声势还没造,于是王俊凯的结果宣布之后庆祝的音乐也没跟上。杨洛洛坐在原位不知如何反应,后台所有人员都面面相觑,眼看直播就要出事故,王俊凯手里的信封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抽走了,手的主人侧脸精致,看进王俊凯瞳孔里的光耀眼夺目,“王董也太想杨小姐得奖了吧,还不一定是她哦,那,我们先看看候选人有谁,请看大屏幕。”

 

 

播放控制组这才迅速跟入候选人的视频,流程重新接上,气氛也再次回温,王源一句话拯救了全场,但王俊凯却突然觉得心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王源。

 

 

王源在他眼里从来都是清冽的,透明的,有棱角的,是哪怕身处世故却从来不世故的,而刚刚那刻的王源眸色却第一次漆黑无比,身上带着圆滑的戾气,望着他笑得很艳,却一丝一毫都未进眼底。

 

 

“王董该和杨小姐抱一下,以此来慰问我这几天背锅的心。”

 

 

杨洛洛抱着奖杯笑盈盈地走进王俊凯怀里,王源放下话筒,转身先于王俊凯一步走下台,而后下台的王俊凯离开后台后就一边一遍一遍拨王源的电话一边和刘志宏满楼找人,直到他跑入一层的大厅时第十几通电话才被接起,听筒里王源的声音很疲惫,“你的左手方向。”

 

 

王俊凯转头,王源的保姆车停在离他两百米的大楼外。

 

 

“你要过来吗?”

 

 

周围全部是隐藏的摄像头和狗仔。

 

 

王俊凯心里一缩,“王源儿……”

 

 

“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

 

 

既然你那么害怕被知道,那这戏份我就陪你演到底。

 

 

电话啪得一声挂断,王源头向椅背一靠。

 

 

不过是我最擅长。

 

 

“开车。”

 

 

昏聩慢慢侵蚀着独点在黑夜里的意识,路过江边的时候王源似乎闻到了潮汐的翻涌,盘根在石堤的绿意忽而泛黄,兜兜转转得似乎就再也找不见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王源最后还是回了维娜国际,他在这座城市的后路只有王俊凯的那个别墅,而现在车屁股后面起码跟着三四辆狗仔的车,所以他只有维娜国际一个地方想待。

 

 

结果王源一刷开酒店房间门就看见王俊凯坐在地中央玩着他的游戏,吃着他的零食,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头发因为刚刚吹洗过而柔软蓬松。

 

 

灵子站在王源身后看了一眼就拿过王源手里的东西转身离开,王源顿了一下才走进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王俊凯打着游戏头也没回,王源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王俊凯玩了一局。

 

 

输了。

 

 

王俊凯放下手柄回头,王源撑着下巴,“杨洛洛也在这个酒店?”

 

 

“没有。”

 

 

“那明天新闻又是我们两个先后进了维娜国际。”

 

 

“恩。”

 

 

“已经想好怎么说了?”

 

 

“没有。”

 

 

“哦。”

 

 

王源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起身抬脚往浴室走,总统房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让浴室离客厅很远,导致王源走了五六步之后那人低沉的声线还是落满了他跳动的心脏。

 

 

“你真的一点儿都没变。”

 

 

脚步狠狠一顿。

 

 

“到底哪来的胆子。”

 

 

身后王俊凯的气息在步步逼近,王源慢慢转身,像以前很多次一样深陷那双眼睛的沼泽。

 

 

来自深海的古老精灵身披暗绿色外衣丢进了王俊凯脑海里一张海绵,重新吸附起了那个他从未跟王源提起的起因后果,是那些让他一度拒绝想起的过去。

 

 

其实王俊凯已经不记得最初认得王源的模样,印象深刻些的,好像是年少时候还喜欢弹吉他的他和叼着草根坐在他身边昏昏欲睡的那个小孩,以及后来给他的那张上面写着“老子喜欢你。”的让他喷了同桌一脸水的纸条。

 

 

王俊凯比王源大三个年级,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喜欢带着一小孩到处玩,好像是因为篮球队队长对技术好的篮球队小队员的特殊照顾,总之那几年从王俊凯的初二到高三,王源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走走停停。

 

 

而王源是升了初二跟他表的白,那纸条写的相当草率,同桌脸上的水擦干净了,王俊凯也没当真,但王源动作却相当多,早晨蛋糕牛奶,中午餐后水果,放学小吃饮料,虽然最后一大部分都进了王源的肚子,但当那小身板几次在篮球赛突发群架中挡在他面前,他一生病小孩能翻墙逃课出来陪他打吊针或者女生情书莫名从桌厢里跑进垃圾桶之后,王俊凯还是难免正眼看了看小朋友的恋爱攻势,结果就陷在那清晰透明的眉眼里再没出来。

 

 

“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些事情?”王源眉头紧锁。

 

 

王俊凯却没回答他,“你也不记得脚踝上的那块疤是怎么来的,对吗。”

 

 

王源一愣,自他记忆起这块疤就存在了。

 

 

“这疤是你自己烫的。”王俊凯声音苦涩,“用烟头。”

 

 

那时候王俊凯对旋凯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没多大概念,所以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没考虑那么多,大街上牵手亲吻肆无忌惮,于是没多久王建昌就将王源带进了办公室。

 

 

而那个时候的王源更像一株从未惧怕太阳光的仙人掌,压根不在乎王建昌的目光,也没将王建昌的要求甚至威胁放在眼里。

 

 

于是王建昌就将王源逼上了绝路。

 

 

那个时候的王俊凯丝毫不知,一个初二的男生每天只要没有他送回家,就十有八九会被拽进巷子里全身挨揍,而王源从小就只有奶奶,那段时间王源更是将奶奶送到邻居家躲藏,每天守在那个房间里连饭也吃不上。

 

 

所以那块疤是王俊凯高三毕业的那天,一个KTV包厢里王源伸手抽过王俊凯嘴里的烟当着王俊凯的面烫在脚踝的,皮肤上的辛辣感和王俊凯伸过来打他手腕的手同时逼近他的感官神经,然后王源就咧开嘴笑了,任由王俊凯抓着他的小腿眉头打成一个死结。

 

 

那个疤是王源在王俊凯面前最暴露的一次求救,酒精麻痹勇敢勾出了胆怯,潮湿着被王源双眼通红地呈给王俊凯看,但王俊凯只以为他是被烫了疼而伸手抹掉了他的眼泪低斥他蠢。

 

 

那天王俊凯第一次在他面前用了保镖和车,那家KTV离医院很远,于是王俊凯就直接叫了私人医生到附近的宾馆,那天晚上三四个医生围着他的脚包扎一个不到一厘米的小烫伤,他捂着眼还没来得及抱怨王俊凯就指着他的鼻子先发制人,“要是留疤老子废了你!”

 

 

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废话,当时王源朝王俊凯翻了个白眼就倒头睡了,脚踝被三个医生联合包扎成了一个馒头,但并没有任何作用,后半夜王源从梦里挣扎着醒来,被烫的地方像身体里枯竭的器官一样让他满身是汗,他的狂躁打扰了睡在他身边王俊凯的清梦,导致王俊凯在之后黎明前的三个小时里第一次吻遍了他的全身。

 

 

王源深吸一口气,“直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因为你就像现在一样蠢!”王俊凯突然一把捏住王源的肩,像只被踩到尾骨的猎豹,眼底通红一片,“我找不到你又怎么样,你他妈永远不知道躲。”

 

 

现在也是,从前一样。

 

 

那天王建昌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其实王源是看见的,当时只要他躲了,应该能逃过一劫,但王源偏偏就像宴会那天一样,看见了朝他走过来四处在找他的王俊凯,于是第一秒的下意识是挥了挥手,然后那一棒就落了下来,后脑勺,重击。

 

 

“之后你醒来,就忘记了很多事情。”王俊凯张了张嘴,“包括我。”

 

 

王源一怔。

 

 

当时王俊凯是跪在地上跟王建昌发的誓,以王建昌保证王源痊愈为条件,答应此生不再见王源。

 

 

但王俊凯真的没想到王源睁眼之后,望向他的那双瞳孔里没有了那些星光。

 

 

所以那个时候王俊凯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王源的这一棒不能白挨,那脑袋里少了的记忆他得重新填,他们此生必须有一个结果。

 

 

于是王俊凯按照王建昌铺给他的路走得稳扎稳打,等待某天能强大到让王源站在他身边,后来王建昌车祸过世,他接棒旋凯,用了一年让那些曾经给王建昌出谋划策的老算盘对他俯首称臣后,就以各种名义接济王源。

 

 

王源也突然想起来高中毕业后社区给他发过合适各样的奖励,类似街道微笑奖,社区守纪奖,还有一个最扯的社区最帅小朋友奖,每个奖金额都是十万左右,完全够他读完大学,然而他收到录取通知书没几天还接到学校四年全额奖学金的通知。

 

 

再过了一年他的奶奶过世,社区又以最善社区人的奖赏为王源包办了葬礼所有事宜。

 

 

现在想想,这些让王源直到现在都保持善良和温柔而曾经以为的上天眷顾,原来都是王俊凯一手为他披上的盔甲。

 

 

“本来我永远都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

 

 

不想让王源知道他曾经一度将他放在刃口却无能为力。

 

 

“但你今天生气了。”

 

 

“我没有。”

 

 

王俊凯抬起王源的下巴低下头咬了咬王源的嘴角,“永远都是这样,疼了说不疼,不疼说要死了,你说你的心里话能掉块肉吗?”

 

 

“……我真没…”

 

 

“王源儿,我曾眼睁睁看着你倒在我面前。”

 

 

下意识反驳的话被打断,明亮的杏眼狠狠一震。

 

 

那一幕后来一直是王俊凯心里的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现在梦里被王俊凯独自撕开,生动模糊,鲜血淋漓。

 

 

那也是18岁的王俊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证明自己心意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当时王源的一条命,或者现在王源七年最爱的行业。

 

 

他的感情不必谁知道,甚至可以腐烂进尘埃埋葬入黄土,可以被怀疑被污蔑被染脏,他唯一需要的,只是王源半夜将手伸进他睡衣口袋里偷零食柜子钥匙半天没摸到后,枕着他胳膊不小心睡熟时的重量。

 

 

“一旦我们承认,现在你所处的娱乐圈,会有成千上万的唾液逼你上绝路,你的所有演绎会被贴上标签,你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会被亵渎。”

 

 

王俊凯无法预测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如何保护王源。

 

 

所以哪怕王源托刘志宏带的那句“我真的不怕”给了王俊凯多少暗示和动摇,王俊凯还是在公关部提出来的解决方案上签了字。

 

 

“你必须一身轻松去追你热爱的事业,去专心揣摩你期望体会的角色,享受你的成果。”

 

 

“等有一天你累了,愿意从你喜欢的事业里淡出来,愿意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那个时候请王大影帝务必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

 

 

王俊凯单手揽住王源的腰将人扣紧,下巴抵着王源的额头,“你早是我的。”

 

 

那个时候我们的世界里就只剩彼此,所谓旁人艳羡或是冷眼,与你我再无瓜葛。

 

 

夜雨终于淅淅沥沥,从云层深处带着潮湿庞大而柔软地降落,王源的腰被那股他感受了快七年的力量收的很紧,除了对王俊凯嘴里自己小时候对他很迷恋表示怀疑之外,王源将下巴搭在王俊凯肩上眼眶通红。

 

 

高二休学半年的那场大病奶奶给他的解释不过是遇见了坏蛋,之后奶奶就帮他转了学,告诉他记不得的那些东西不过是同学和老师无需纠结,新的环境赋予了他新的记忆,后来很久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失忆过。

 

 

生活好像真的如王俊凯所说不是电视剧,不记得就是永远忘记。

 

 

“陪我洗澡。”

 

 

王源吸了吸鼻子抬头咬住王俊凯的下巴,换得王俊凯一个呼吸很深的吻,“好。”

 

 

他从前很嫌弃王俊凯的霸道逻辑,什么事情到王俊凯那里总能通过一套理论输出王俊凯蛮不讲理的行为,但现在王源却是虔诚的感激,谢谢他挨下那一棍之后,王俊凯没像那些电视剧里的男主角,而是满心想着为他的这一棍讨一个说法。

 

 

浴室的构造很贴心,花洒浴缸木桶样式齐全,王俊凯在王源连续三次拒绝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弃了木桶开始冲洗浴缸,王源解开衬衣纽扣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转头看了看后脑勺,“我这真的挨了一棍啊。”

 

 

从奶奶嘴里听到的不过是磕碰而已。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这么傻?”

 

 

“……”

 

 

王源翻了个白眼转身一脚蹬在正在弯腰放水的王俊凯的屁股上,结果王俊凯重心没稳一头倒扎进了水里,王源愣了一下就开始笑,捂着肚子笑到眼泪都流出来,抬手擦了擦了眼睛再睁开,上半身湿透的王俊凯就已然攻入城门。

 

 

那天晚上王源一直觉得自己在下一秒就要断气,而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少言寡语目的性极强的王俊凯那晚却不停在他耳侧诱哄,让有很多次本来能叫停的王源总被王俊凯的声音弄得恍惚,唯一清醒的几分钟王源趴在床上问王俊凯明天的新闻怎么办,王俊凯以此问题的答案为条件又要了他一次之后咬住他的耳朵,“我坐直升飞机来的。”

 

 

“……”

 

 

要不是奄奄一息王源真能杀人灭口。

 

 

“知道你以前有多喜欢我吗?”

 

 

最后王俊凯终于熄火抱着他安静坐在浴缸里。

 

 

王源闭着眼没说话,水线淹没在胸口以下却意外觉得很闷。

 

 

“穿我的校服,喝我的可乐,用我的参考书。”

 

 

“到嘴边的小蛋糕也能被我抢走。”

 

 

“我说晒太阳能长高你就躺在阳光下晒到皮肤脱了一层皮。”

 

 

王俊凯失笑,那个小朋友就真的这么单纯直白执着地信任他。

 

 

“王俊凯。”

 

 

“恩?”

 

 

“我不记得以前怎么喜欢你了。”王源慢慢睁开眼,“不过我想只要你不哪天高兴了打我一棍,我会记得现在。”

 

 

王俊凯一怔。

 

 

“别对那个小朋友愧疚,他真的不怪你。”

 

 

年长以后总会忆起年幼时忘记落下的心疼,王俊凯后来总会执念那个ktv里他若多问一句可能王源就不用造这么多罪,这执念让王俊凯戒了烟,再踏不进ktv,更看不得王源脚上的疤,甚至一张露脚踝的定妆照王俊凯瞥到的时候都会双目失神。

 

 

所以王俊凯从未动过王源需要回应他感情的脑袋,在他眼里只要王源他接受就已是他的救赎。

 

 

而这一切王源在他坦白后的十几分钟尽能全部洞悉。

 

 

王俊凯张嘴咬住王源的耳垂,胸膛贴着王源的背,“你这是跟我表白了?”

 

 

“……”

 

 

“你怎么又跟我表白啊…”

 

 

“……”

 

 

“要奖励吗?”

 

 

“不…唔…”

 

 

古老的时钟晃晃悠悠好像时光很慢,王俊凯像几年前宿醉醒来后的那个早晨一样吻了他很久,反反复复无休无止,该是爱了他很多年。

 

 

“所以你真的是趁我喝醉把我拐上床的。”

 

 

“我发誓我只想你醒来看见我。”关掉床头灯前王俊凯一脸认真地看着王源,“可是你真的太主动了。”

 

 

“……”

 

 

王源闭上眼狠狠将灯按灭。

 

 

灯一灭就被捞进怀里,紧贴着他背的胸膛给了他七年的温热,那温热甸沉着他的梦,梦里是很早之前有一次他拿着牛奶杯站在王俊凯书房门口听到王俊凯的私人医生古白嘲笑王俊凯的一句话。

 

 

“你就被王源把着脉,他每天给你什么药,你什么状态。”

 

 

“话多。”王俊凯当时突然压低了声线,但还是没阻挡他接下来的那句气音,“老子愿意。”

 

 

老子愿意。

 

 

再深情也不过如此。

 

 

于是路灯就突然照亮了丢失在海里的许愿瓶,平仄声线也随之拓印进跳动的心脏。

 

 

轻轻扣门得到回应之后推开门走进去就落入那双暗穹一般的眸子里,那人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牛奶喝了一口之后就将满嘴的奶味全部渡进了他的味蕾,古白捂着脸直叫没脸看,王源偏头闭了闭眼再睁开,那双黑色瞳仁里就掉进了很多颜色,像水流晕染着斑斓的石子,在从那以后的很多年里,都未曾褪去。

 

 

 

 

 

-----完结

 


西文炔

【瞳耀】一触即发

白羽瞳×展耀。

abo设定:瞳A耀O。

庆贺《SCI谜案集》出第二季!


白羽瞳在进入易感期,被迫的。

那颗子弹,是那颗擦伤他的子弹有问题


-Fin-

白羽瞳×展耀。

abo设定:瞳A耀O。

庆贺《SCI谜案集》出第二季!




白羽瞳在进入易感期,被迫的。

那颗子弹,是那颗擦伤他的子弹有问题




-Fin-

万物生时诵诗书

【瞳耀】这位警官,请管好您的精神动物

文案:

“它尾巴缠我腿上了!!”——展耀

Attention:

这个世界的人类在心智逐渐成熟过程中会分化出一只精神动物,不保证物种,不保证外观,不保证健康无公害,不接受退货。

无论本人多么别扭,它们都、非、常、诚、实。


正文:

连续的恶性案件让连轴转了大半个月都没歇的SCI陷入了焦躁状态,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

马韩走进SCI办公室就看到王韶和赵富一脸凄凉,悲惨地立在角落,两人身边的鹈鹕和德国黑背缩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她正在不解,就看到王韶颤颤巍巍地指了指组长办公室——

果然,白羽瞳在他那只巨型白虎的围拥下,正满身散发着黑气。

马韩不愧是SCI第一直男真汉子,面不改色心不跳...

文案:

“它尾巴缠我腿上了!!”——展耀

Attention:

这个世界的人类在心智逐渐成熟过程中会分化出一只精神动物,不保证物种,不保证外观,不保证健康无公害,不接受退货。

无论本人多么别扭,它们都、非、常、诚、实。


正文:

连续的恶性案件让连轴转了大半个月都没歇的SCI陷入了焦躁状态,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

马韩走进SCI办公室就看到王韶和赵富一脸凄凉,悲惨地立在角落,两人身边的鹈鹕和德国黑背缩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她正在不解,就看到王韶颤颤巍巍地指了指组长办公室——

果然,白羽瞳在他那只巨型白虎的围拥下,正满身散发着黑气。

马韩不愧是SCI第一直男真汉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身,抬起长腿蹿了出去,后面跟着她那只摇摇摆摆的北美棕熊。



白羽瞳很不爽,整个SCI都看出来了,毕竟他的表情再怎么无风无浪,也掩饰不住他那只身长快三米的大白老虎的怒气。

白虎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要是它有实体,早就用尾巴把满桌的文件和茶杯扫翻几百遍了,连赵富那只向来挺胸抬头站着军姿的德国黑背都在大型肉食猫科类动物的威压下夹着尾巴cos温顺的金毛,更别提另外几个草食动物了。

普通人撸猫,白组长这只大白虎只有副组长展耀能撸得好,可是今天好死不死展耀不在,连带着整整一早上SCI全组都被笼罩在顶头上司白羽瞳那风声鹤唳的低气压下,体会了一把天要下雨,娘要改嫁的悲伤。

这一切都归根于前几天展博士和白组长闹崩了,原因嘛……SCI组的各位用哀怨的眼神盯着站在组长办公室门口的冯杰,以及他脚边微妙地空出来的一块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从人类的心智开始发育到发育完全的过程中分化出来的精神动物只有彼此熟识的人才能看到,从白羽瞳的视角看过去能看到冯杰那只威风的杜宾犬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吐舌头,而SCI的其他队员是看不见的。不过看不见也不碍事,精神动物不属于这个物质世界,除了本人与地面之外不会与现实世界的物质产生碰触,只有关系极端亲密的人之间精神动物才可以被对方触摸到,甚至在本人身处的一定范围内实现物质接触,比如说亲子,恋人和夫妻。

白家大多是肉食动物,除了白羽瞳那只白虎、姐姐白磬堂的白蟒、父亲白允文的白雕之外,叔叔白烨还有只威风的白狮,但是食物链最顶端的还是白夫人那只精干小巧的蝎子,把全家的大型肉食动物管得服服帖帖。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白驰,他的精神动物是只梅花鹿,还是只小鹿。

有些人的精神动物会随着本人年龄增加而长大,但是到了白驰这个年纪还没长成大型动物的,估计就没啥希望了,展耀也是一样。

顺带一提,展耀的精神动物是只俄罗斯蓝猫,纤细,漂亮,高贵,就是不顶用。

在和白羽瞳天天腻在一起的小时候,展耀曾经做过“自己的小猫一夜之间长成大黑豹”的白日梦,但是直到白羽瞳那只小老虎长成三米长的大老虎,他的猫都没有向大型动物转化的迹象。

白羽瞳曾经撸着展耀的蓝猫嘲笑他:“就你这只小猫咪,永远不可能长成豹子的哈哈哈哈哈——哎呦你的猫抓我!!!”

展耀踏进SCI的大门的时候,他肩上的俄罗斯蓝猫就嗖地一下蹿到了迎面走来的白羽瞳怀里,而白羽瞳那只大白老虎也甩甩尾巴,巨鸟依人地开始蹭展耀的裤脚。

对于昨天刚刚大吵一架的两人来说,现在这个局面有点尴尬。

精神动物是非常耿直没错,但本人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白羽瞳没好气地转身走进了办公室,展耀掩饰般地咳嗽一声,好不容易跨过躺在他脚边露出肚子的大老虎,在那只白虎跟上来之前闪进自己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SCI的各位组员欣赏到了“性感白老虎在线挠门”的史诗级画面。

王韶边往嘴里塞薯片边嘀咕:“还是白sir厚道,进门之前就把展博士的猫一起给薅进去了,不然这两只猫一起挠我们可受不了。”

从组长办公室拉开的百叶窗里能看到白羽瞳正坐在桌前细细地撸着展耀那只俄罗斯蓝猫,温柔的手法和昨天那个跟展耀拍桌子瞪眼叫板的样子判若两人。蓝猫嗓子里滚动着惬意的呼噜声,在白羽瞳怀里把肚子翻了起来。

展耀的俄罗斯蓝猫向来不亲人,也是组里现身最晚的一只。在SCI这帮大大咧咧的组员看来,警校里一起打个饭就能算是熟人了,大概相处个一个星期就能看见彼此的精神动物,甚至白驰那种没啥心眼的娃第一天来就跟着只摇摇晃晃的小梅花鹿,而展耀估计是受猫认生的性格影响,入队将近一个月才让组员们看清了趴在他肩上当围脖的那只灰色的猫。

然后那只猫就变成了组长白羽瞳的日常暖手炉,只要不出外勤,肯定薅在手里,甚至两个人吵翻了之后都不肯停止撸猫。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着这散发着资本主义腐朽气息的一幕,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种明撕暗秀的行为。

猫撸够了,白羽瞳出来开会,果不其然开会开一半又跟展耀吵了起来,这一吵不要紧,直接把展耀给吵走了,展耀丢下一句自己查就自己查,转身走出了大门,俄罗斯蓝猫立刻跟上,白羽瞳愣了几秒才发现自己怀里空了。

他那只白老虎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改挠地板。



展耀一个人跑去套商洛的话,白羽瞳就赌气拉冯杰吃路边摊,两尊大佛不在,办公室成了SCI底层劳苦大众的乐园。

公孙结束了通宵验尸之后打开解剖室的门,就看到整个大办公室一派祥和欢乐、群魔乱舞的氛围,王韶拉着赵富大倒伺候领导的苦水,德国黑背在一旁用力摇着尾巴,白驰被马韩搂着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灌输她那诡异的恋爱观,而蒋翎拥着两块键盘三个显示屏刷副本刷得乐不思蜀,身后八只蜘蛛腿张牙舞爪地挥动着。

蒋翎的精神动物是一只半人大的沙漠狼蛛,八只灰色的长腿异常渗人,平时都藏在蒋翎的椅子后面睡大觉,被吵醒的时候会从她背后瞬间伸出八条长着倒刺的腿来把人吓一跳。据说她半夜查资料的时候这八只蜘蛛腿会帮她敲键盘,难怪手速无人能敌。

看着那多毛的节肢动物,公孙的眉毛僵硬地抽动了一下,他肩上猫头鹰的脑袋转了180°。转过头又看到抖霍的白驰被马韩的熊以“摸你狗头”的动作慈爱地抚摸着,公孙觉得自己的审美受到了冲击,默默地关上了解剖室的门。

马韩的精神动物是整个SCI最占地方的一只,成年北美棕熊,站起来两米多高,这个世界上只有俄罗斯人打得过它。不过马韩心理素质过硬,情绪波动极少,这只熊跟着她一起佛系多年,很少掺和办公室的掐架斗殴,基本都趴在落地窗前晒太阳,偶尔站起来感受一把俯视苍生。不过自从认识了陈佳怡那只粘人的考拉,这只大灰熊意外地开始充满母性光辉。

SCI的诸位组员欢乐地摸了大半天的鱼,之后被一通电话催到了傅义山的别墅,见着了心急火燎的白羽瞳。见他们来了,白羽瞳毫不客气地把现场勘探和善后一股脑推给了王韶和赵富,自己搂起晕过去的展耀就往医院冲。

“展博士这是咋了?”王韶望着远去的兰博基尼,一脸不解。

马韩皱皱眉:“据说是被花盆撞到头了。”

“哦,那没事。”王韶松了一口气,“毕竟展博士身上最能打的地方就是头了。”



后来商洛落网了,冯杰的真面目也暴露无疑,白羽瞳和展耀追到当年冯杰女友被害的森林里,等在那里的冯杰给了同窗好友白羽瞳一枪。

本人意识模糊时精神动物会暂时消失,白羽瞳的白虎呜咽了一声便不见了。展耀赶紧伸手搂住白羽瞳,他那只猫从他身后蹿出来,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两人面前,直直地与冯杰对峙。

逐渐失去意识的白羽瞳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炸起毛,弓着腰,露出了锋利的爪子和犬齿的俄罗斯蓝猫,发现自己从未注意过这只只能当暖手炉的小家伙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尖牙利爪的猛兽。

白羽瞳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只……小豹子……”

当SCI组员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白羽瞳的手术已经开始一会了。展耀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上沾着灰土,白净的脸上也残留着轻微的擦伤和砂砾,他面上没有任何焦虑和害怕的迹象,身边的猫却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完全不见之前与冯杰对峙时的凶猛。

马韩那只充满母爱的大熊吭哧吭哧地走到展耀身边,舔了舔发抖的小猫,白驰的小梅花鹿也挨了过去,贴着小猫坐下。

“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SCI的成员都在心焦地等待结果,灯灭的一瞬间展耀立刻站起身冲向手术室的门口,其他组员也跟了上去。

医生并没有立刻出来,反倒是白羽瞳那只白虎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众人见白羽瞳的精神动物出现说明本人已经恢复意识,纷纷松了一口气。白虎在见到展耀的那一刻,便像是力气用尽一般蹭到展耀身边,用巨大的身躯摩擦着他的腿,连带着尾巴都缠了上去。

向来无视这只白虎的一切示好举动的展耀一改往日的冷漠,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了白虎,埋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白羽瞳康复之后,SCI又回归到之前鸡飞狗跳的日常,平日以王韶蒋翎为首的摸鱼大军依然在白羽瞳眼皮子底下偷懒,而展耀依然在白羽瞳眼皮子底下犯皮,倒是他那只猫一改以往撒娇耍赖的作风,每天都像只小豹子一般守在白羽瞳身边,任何和白羽瞳接触的人都会被它盯着打量半天。

每到这种时候,白羽瞳就会让他的白虎把这只小猫叼到一边舔毛去,然后自己把窝在办公室偷吃麻辣烫的展耀捉出来。

蒋翎的大蜘蛛恢复了昼伏夜出的生活,而马韩的熊懒洋洋地窝在窗边,给人一种随时冬眠的错觉。赵富的德国黑背难得没有在SCI门口站岗,而是趴在桌下有一下没一下地企图抓电话线,公孙的猫头鹰难得地离开了解剖室,在办公室里找了一个不被阳光直射的角落眯着眼睛打瞌睡,精神动物的作息与本人是一致的,不用想,现在解剖室里的公孙估计也在补眠。

赵祯正巧这时候来SCI串门,他一进门就花枝招展地跟SCI的各位打招呼,身后那只绿孔雀则直直地冲到白驰面前,哗啦地一下冲着白驰开了屏。

白驰面无表情,可他身后的小梅花鹿却在瑟瑟发抖,弱小,可怜,还萌。

王韶指着一本正经地害怕着的白驰笑得夸张,不小心把手边的鼠标碰掉下桌,他的鹈鹕在桌边自然地一张大嘴,把鼠标吞了。

虽然鼠标只是穿过鹈鹕的身体掉到地上,但接下来SCI的其他组员还是欣赏了十几分钟王韶掐着他的鹈鹕喊“跟你说了多少次那玩意不能吃你还吃?!”的戏码。



后来洛天的案子里展耀被蓝成霖绑架打伤,那之后白羽瞳的白虎就越来越粘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展耀经历了上次白羽瞳中枪的危机,也一直纵容着这只老虎没日没夜地跟着自己,要撸毛撸毛,要挠肚子挠肚子,对白羽瞳那些生活中的讲究也言听计从,没几天就把这两只老虎宠到了上房揭瓦的地步。

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展耀习惯性地到卧室里换衣服,一推门就看到白羽瞳的白虎趴在卧室的地上,一双亮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展耀没太注意,转身把身上的浴袍扒开,正准备翻出衬衫穿上身的时候,身后一个高热毛绒绒的东西突然扑了上来。

白虎直接把展耀扑在了床上,收起了爪子的肉垫按着他的肩,低下头用湿乎乎的舌头劈头盖脸地往展耀脸上、颈子上还有胸口舔。除了舔,白虎还小心翼翼地用尖锐的牙齿轻轻啃着展耀的锁骨,连带着哈喇子流了展耀一胸口。

“白羽瞳!你的老虎发疯了!”展耀一边用力推着那只白虎,一边尽力扯着自己的浴袍领口,不让身上那只禽兽给剥了。

白羽瞳正在厨房切菜,听到响动赶来时只看到自己那只白老虎把展耀压在床上舔得水光横流,他差点没把鼻血喷出来,愣了一秒之后气急败坏地一脚把白虎踹翻,扶起展耀并把自己的外套给他套了起来。

“你的老虎怎么回事?!”展耀顺着气,瞪了一眼白羽瞳。

白羽瞳无话可对,只是涨红着一张脸帮展耀把扣子扣好,然后转身对着自己的白老虎一阵拳打脚踢。展耀的猫也闻声跑进了房间,挨了揍的白虎委屈巴巴地把小猫圈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

“你怎么了啊?”展耀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白羽瞳没有回答,用余光瞟了瞟展耀的猫,见展耀虽然一脸愠色,但那只俄罗斯蓝猫依然软绵绵地摊在白虎的怀里,亮着肚皮任它舔,一点没有生气的迹象。

都说精神动物是本人情绪、爱好、想法以及精神状态的体现,并且是不加掩饰的那种,因为陌生人看不见对方的精神动物所以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但是一旦熟识,对方的想法就难以掩盖。白羽瞳脑子飞快地盘算着,以展耀这位大心理学家的水平,不可能看不懂刚才白虎的行为,他既然没有生气……是不是说自己有机会?

暗恋他那么久,自己的大白虎粘他粘的都快爬床上去了,白驰都能看出来,展耀要是再没有感觉,那就不是适不适合研究心理学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在装蒜的问题了。

白老虎和白羽瞳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果断叼着小猫走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人。

展耀正在整理衣领,白羽瞳忐忑地看着他皱起的眉,用几秒钟思考了一下告白的形式,在各种电视里看来的或者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花样繁多的方式里选花了眼,最后想到了自己那只白虎——

他伸手按住展耀的肩:“展耀,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把人直接推倒在床上。

展耀气得破口大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白羽瞳你TM就不能换个方式吗?!!”



摆脱了白羽瞳和他那只大白天发情的白老虎,展耀整理好衣服气急败坏地下楼吹风,迎面就看到了赵爵坐在马路对面的长椅上,微笑着跟他招手,身边有只火红色的狐狸眯着眼睛仿佛在笑。

展耀扶额:流年不利,出门见鬼。

遇着赵爵也就算了,但是他和赵爵总共也没见几面,怎么就算作是“熟人”连对方的精神动物都能清晰地看见了呢?

展耀盯着赵爵的火狐看了一会,在心里嘀咕:难怪赵爵每次消息都这么灵光,原来他属浏览器的。

这都什么孽缘。

——正文完——



彩蛋:

百度来了一批图片,可用于参考~~

白羽瞳-白虎:


展耀-俄罗斯蓝猫:


马韩-北美棕熊:



蒋翎-沙漠狼蛛:



赵富-德国黑背猎犬:



公孙哲-雕鸮:



王韶-鹈鹕:

关于鹈鹕“什么都吃”的梗,可以参考下图2333:



白驰-梅花鹿(幼年):



赵祯-绿孔雀:



赵爵-赤狐:



冯杰-杜宾犬:


桥豆麻袋

◆昏暗的灯火    开始撕裂


◇壁纸 自修

◇🈲二改


这就是帅哥

◆昏暗的灯火    开始撕裂


◇壁纸 自修

◇🈲二改


这就是帅哥

天降星星⭐

[俞亮时光] 向海 15

46/

十三中四剑客围棋社建社十周年之际,四位元老、准元老齐聚吴迪家中,共商大计。


只是这“大计”,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求婚?!”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都被这惊人的消息震撼到了。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当事人谷雨对他们的反应很不解,“我和明明都在一起多久了,走到这一步很正常吧?”


——“可江雪明还在上学,明年才能毕业啊。”

这是吴迪的疑问。


“上学和结婚有什么关系?明明开学就研三了,马上也要工作的人了,结婚会影响她学习还是怎么着啊?再说了,是求婚,又不是立刻结婚,难道她一答应我们就奔民政局啊?”


——“你这不是心血来潮吧?认真的?”

这是时光的真诚发...

46/

十三中四剑客围棋社建社十周年之际,四位元老、准元老齐聚吴迪家中,共商大计。


只是这“大计”,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求婚?!”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都被这惊人的消息震撼到了。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当事人谷雨对他们的反应很不解,“我和明明都在一起多久了,走到这一步很正常吧?”


——“可江雪明还在上学,明年才能毕业啊。”

这是吴迪的疑问。


“上学和结婚有什么关系?明明开学就研三了,马上也要工作的人了,结婚会影响她学习还是怎么着啊?再说了,是求婚,又不是立刻结婚,难道她一答应我们就奔民政局啊?”


——“你这不是心血来潮吧?认真的?”

这是时光的真诚发问。


“……也许我会心血来潮打你一顿,但我不会心血来潮结婚。拜托,用你的大脑思考过后再说话好吗?”


——“所以你把我们叫到一起,根本就不是因为围棋社的事!拜托,你哥哥我很忙的好吗?!”

这是何嘉嘉的愤怒。


“……这怎么跟围棋社没关系了。你想啊,咱们聚到一起,既能庆祝建社十周年,又能帮我和明明完成人生大事,多两全其美啊。”


谷雨独自喜悦:“毕竟,我和明明的感情,也是伴着咱们围棋社成长的。可以说,围棋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不对吧?根据我从江雪明那里听到的故事,你们的定情信物应该是撒尿牛丸吧?”时光指出问题,“不是当时她吃撒尿牛丸,汁水溅到你脸上,你们才在一起的吗?”


“……”


看着眼前这三个笑得喘不上气的人,谷雨一脸黑线。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说着,又瞪时光:“这故事让你说出来,怎么这么没有美感?”


时光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双手捂着肚子。

“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这是什么波澜壮阔的情节吗?美感要从哪里来?”


“好了好了。”吴迪第一个止住笑,当起了和事佬,“不管定情信物是什么——”


他假装没听到时光和何嘉嘉又爆发出的笑声,接着说道:“咱们围棋社出了一个世界冠军,又诞生了一对相爱的人,这是好事。也算我们这十年没有白费,是有收获的。”


此时,世界冠军正因为笑得太欢快,被谷雨殴打。


时光一边抵抗一边不服气:“怎么就打我一个人啊?何嘉嘉也笑了,凭什么不打他?”


“你小子什么意思,还开始挑拨离间了是吧?”何嘉嘉也加入了谷雨,“我笑怎么了?老子天生爱笑!”


可怜的时光寡不敌众,被按在床上一顿暴揍。


还是吴迪挺身而出,把他从这两人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好了,别闹了,咱们能不能成熟点?怎么十年过去了,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经过这一番搏斗,三个人都出了汗,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吴迪靠在书桌前,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对了,时光。”他突然想起什么,“上午那会儿,我在楼下不是看到俞亮也一起来了吗?他人呢?”


“楼下,在我家待着呢。”

“你怎么不带他一起来啊?”


“咱们围棋社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时光提醒他,“大哥,他可是实验中学的人,你有没有敌我意识啊?”


“那是我们技不如人,输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吴迪笑了笑,“而且他不是还来帮我们拉过横幅吗?”


“那他也是实验的人。再说了,何嘉嘉看到他就想吐,就算是为了咱们嘉哥,我也不能带他来啊。”


时光冲何嘉嘉挑了挑眉,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可以呀,算你小子有点眼力劲。”何嘉嘉搭过他肩膀,“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早放下了。”


“真的?”

时光和吴迪同时说道,都有些惊讶。


“不然我白长这么大了?吴迪刚才不也说了吗,都十年了,怎么能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那太好了。”吴迪高兴地说,“你能放下这些,围棋在你心里一定会更加美好的。”


“你可真是围棋的野生代言人。”何嘉嘉摇了摇头,转向时光,“不过时光,我放下归放下,你小子可不能输,必须给我拿下秋兰杯,比俞亮先拿到大满贯,听到了没?”


“你别给他太大压力,这冠军又不是说拿到就能拿到的。”

吴迪连忙替时光说话。


但说完,他也笑了:“不过我觉得时光肯定行,他这两年下得这么好,比俞亮还要好。去年一年,三个世界冠军,这可是俞亮之前都没做到的。”


“可人家俞亮秋兰杯三连冠了,这也是从没有人做到过的。”谷雨在旁边悠悠说道,“三连冠什么概念?秋兰杯就是他的后花园,从他手中拿冠军,没那么简单吧。”


吴迪皱眉:“你是俞亮的粉丝吗?”


“不是,就事论事。”


“你这哪里叫就事论事?那照你这么说,MG杯还是时光的天下呢,俞亮三进决赛,全都输了,那不是更拿不到大满贯了?”


“你这是感情用事。能三进决赛,说明人家有争冠的实力,你以为决赛随便就能进的?去年秋兰杯,时光不是半决赛就输了?”


“……你到底是十三中还是实验的?”


“这跟哪个学校有什么关系,还是那句话,我这叫就事论事。”


“你这叫抬杠!”


……他们俩就这么吵起来了。


时光和何嘉嘉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目光随着发言的交替而不断转向,一时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嘉嘉先反应了过来,一声怒吼,叫停了这场莫名的辩论。


“别吵了!你们俩怎么见面就掐呀?这么爱吵架,不然你们俩结婚得了!”


这下时光可清醒了,傻笑两声。

“我看行。”


47/

不管怎么样,对话总算切回了正题。


而事实上,谷雨同学压根就还没想好要怎么求婚。他的求婚计划还只停留在设想阶段,除此之外毫无进展。


“我以为你是一切都安排好了,给我们来分派任务的,合着还要头脑风暴呢?”

吴迪还带着气,忍不住讽刺他。


谷雨挤出一个假笑:“……我更愿意称之为朋友之间的友好帮助。”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朋友啊,我还以为俞亮是你朋友呢。”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跑题,时光连忙拉回来。

“来来来,想一下,不就是求婚吗?凭我对江雪明多年的了解,这事应该不难。”


于是,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大家都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时光只是为了活跃气氛随口一说,这下倒有些犯了难。


他努力思考了一下:“嗯,你可以拉着她下棋,你赢了她就要嫁给你。你不是稳赢她的嘛!”


话音刚落,注视着他的目光瞬间都失去了焦点。


“我竟然还小小期待了一下你的建议,真是愚蠢。”谷雨翻了个白眼,“为我浪费的情感默哀。”


“怎么了?我觉得我这想法挺好的啊!”时光不服气,“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你可以把戒指藏到棋盒里,到时候直接——等等,你买戒指了吧?”


现在轮到谷雨望天了:“还没有……”


“什么?!”

三个人再次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都说了我这想法才只是初步成形,细节什么的都还没考虑。”谷雨狡辩,“再说了,戒指又不是重点。只要想买,随时都能去买,买那么早干吗?揣在兜里不怕丢啊?”


“我收回那句话。”时光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凭我对江雪明的了解,她能不能答应你,真的不好说。”


总之,在经历了重重波折和数不清的吵吵闹闹之后,本次会议的与会人员最终艰难达成共识。


结合当事人谷雨的意愿,再考虑到另一位当事人江雪明的接受程度,求婚计划最终将以最朴素的方式实现。


简单概括就是,当天以围棋社十周年的名义把江雪明骗到学校,先去化学教室庆祝一番,再转移阵地到天文台进行求婚。


时间就选在下午,因为黄昏时天文台的风景比较好。


“要是她拒绝,你也可以在最美的风景中跳下去。”

何嘉嘉又亲切地补上了一条优点。


“……”


谷雨假装没听到:“再确认一下分工,吴迪负责取蛋糕,两个蛋糕,一定注意不要弄错了。时光负责场地布置,我会提前把东西都送过去,简单布置一下,但还是有些东西要现场弄,你可千万不能搞砸了。”


“你们提前去做好准备,到时我会和明明一起过去,咱们保持联系,必要时可以随时改变计划。至于何嘉嘉——”


“——日理万机的我能亲自到场,就是对你们最大的祝福了。”

不用他多说,何嘉嘉已经自行安排好了。


“……”谷雨再次确认,“好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倒没有,但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漏洞百出的计划。”

何嘉嘉摇着扇子,再次送上致命一击。


“没有呀,我觉得这计划不错,非常不错。”眼见着谷雨快要爆炸了,时光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就我们几个是吧?没别人了?”


“没有。”


谷雨阴沉沉地回答完,又加上一句:“对了,你可以带俞亮来。”


“带他干吗?”

“他可以来拍照啊,帮我们记录一下。”


“行,等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时光点头,“你倒挺会安排。”


“能让俞亮来给我们拍照,还挺好的,也有纪念意义。”吴迪笑了起来,“十年过得可真快,对吧?”


没有人说话,气氛突然变得真挚起来,大家心里都有感慨,不由有些默默的。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吴迪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谷雨,非常认真地说:“我觉得会成功的,江雪明一定会很高兴的。”


48/

散会之后,时光下楼回了家。


客厅没有人,他四下看了看,大声问道。

“俞亮,我妈走了?”


房间里遥遥传出一声应答,听起来有些模糊。


时光走过去:“你在干吗——你在干吗呢?!”


他站在门口,惊慌之下,声音提高了八度。


俞亮正坐在他的电脑桌前,而电脑画面上——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播放的正是他那个移动硬盘里的内容。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怎么困难。


首先,俞亮大概没有重温自己过往比赛的兴致;其次,此刻电脑桌边放着的那个收纳箱,非常不巧,正是他放硬盘的地方。


俞亮暂停了画面,转过椅子来。

“这个不好说……看我自己的比赛视频?”


他表情里分明带着点促狭,观赏着时光慌乱的样子,似乎很是享受。


“你,你这是……等等,你怎么找着的?”

时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说话都带着点结巴。


“不是我找的,刚才你妈妈拉着我看了会儿你小时候的照片,才翻出这个箱子的。”


俞亮抱着手臂,歪了歪头:“标签上写着‘学习资料’——我能问问你,从这里面学到了什么吗?”


时光头靠在门框上,彻底颓了。

“该死,我终于明白依萍的感受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又记起另一件事,猛地抬头。

“你看了多少?”


“没多少——”


“太好了。”时依萍有气无力的,“你赶紧给我关了。”


“——但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我看到了。”


俞书桓转过去,关掉视频,直接拖到了文件夹的最后。


三个以日期名保存的视频文件,整整齐齐列在那里。

081214、091214、101214


不用看时光也知道打开之后会看到什么。


08年俞亮生日时,他到日本还没多久。那时过得很不好,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好,每天都浑浑噩噩的,闷头在房间里下棋,经常好久都不出门,有点不知人间岁月的滋味。


所以12月14号那天,他到晚上才意识到是什么日子。


但又有什么可以做的呢,自己现在连普通朋友都不算,连发个短信的勇气都没有。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俞亮的19岁,已经是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了。


他没有心情再下棋,默默躺着发了会儿呆,从冰箱里摸出一瓶啤酒喝了。


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冰啤酒喝进肚子里,人反倒更难受了。


他酒量不怎么好,而且一喝酒就上头,脸很快也红了起来,摸上去几乎有些烫。

于是大冬天的,他开了窗子透气,在窗边呆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东京时间就快要到15号了。


鬼使神差的,时光翻出自己带来的相机,在房间找了个位置架好,打开摄像,自己坐到了镜头前。


相机放的位置比较低,他就随便靠墙坐在地上,看着镜头,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开口说话。


“今天东京天气很好,早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我把房间里那盆小仙人掌放到阳光下,又给它浇了点水。”


“其实它不是我养的,好像是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留下来的。我来的时候,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它放在角落,不知道是落下了,还是不想带它走。”


“我就养着它了。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养的方法对不对,我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之前也……之前也养过别的东西,但没有活下来。”


“我没有给它起名字,因为不知道它能坚持多久。希望能久一点,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仙人掌应该是喜欢夏天的吧?”


“刚才看了眼方圆的天气,原来今天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东京的初雪还没有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灯光有些昏暗,他的脸依然红红的,影子在旁边拖得老长,人看起来却小小一只。


又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眼时间,笑了笑。


“还有三分钟这里就要到15号了。俞亮,生日快乐。”


49/

消失的两年多时间,他没有出现,没有消息,就这样隐入东京的人海。却在那个孤单的房间里,给俞亮录了三个生日视频。


每一个视频都是同样的漫无主题,坐在镜头前,随便说着天气、食物、电视节目,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在最后,都会加上一句——“俞亮,生日快乐”。


俞亮的19岁、20岁、21岁,他都没有忘记,他都有参与。


“那盆仙人掌怎么样了?”


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俞亮看着他,语气温柔得几乎要化出水来。


“死了。”时光还靠在门边,垂着脑袋,“第二年春天就死了。”


他声音里却有泪意。


“时光。”俞亮叫他的名字,顿了顿,“对不起。”


“……又不是你养死的,你对不起什么。”


时光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嘟嘟囔囔的,还在说着仙人掌的问题。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终于不再假装,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泪光。

“你怎么不留我呢?”


俞亮看着他,一时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他终于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我都坚信一件事——只能强求自己,不能强求别人。我当时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我错了。时光,你不是别人。”


他起身走过来,站到时光面前,声音温柔。

“你也有礼物。”


时光看着他,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笑了下:“手给我。”

 

时光仍然懵着,但很听话地伸出手来,手心向上。


俞亮把他手心翻转过来,就像凭空变出来一样,往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一枚戒指。


很简单的一枚素戒,没有花纹,也没有装饰。却仿佛还带着俞亮的体温,在他的手上,一点一滴散发着温暖。


这下时光彻底傻眼了。

他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像是不敢相信似的。


半晌,才终于找回语言功能。

“这,这哪来的?”


“来的路上捡的。”


时光抬头看他。俞亮这才笑了:“一直想给你的,礼物。”


又低头看了一会儿,时光想起刚才谷雨的话。

“你随身带着这玩意儿?不怕丢了?”


“好久了。”

“多久?”


“……秘密。”


50/

像几年前拉着他去实验中学给十三中加油一样,时光又拉着俞亮来了十三中,不过这次,是要来见证谷雨和江雪明的人生时刻。


他们来得比较早,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很久。


因为是周末,学校里空空荡荡的,走路几乎都能听到回音。

时光带路,两个人先去了化学教室。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一点都没变,和之前一模一样。


谷雨之前已经来布置过了,后面搬来了一套桌椅,放上了棋盘棋盒,甚至连小黑板都立了起来,写上了“四剑客围棋社”。


“这家伙。”时光看着黑板上的字,笑了笑,“还挺用心的。”


他在后面转了一圈,然后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实验台上,腿在半空中晃荡着,盯着眼前的黑板看,有些沉默。


俞亮坐到他身边,也没有说话。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有风吹过,蓝色窗帘扬起又落下,像一面船帆。


过了好一会儿,时光终于开口。


“其实我一直有些不敢来……没想到这里什么都没变。”


俞亮转头看了他一眼:“总要有些什么是一直不变的。”


时光想了想,笑了。

“对。”


“你知道吗。”他环顾四周,语气怀念,“这间教室,是我的围棋真正起步的地方。” 


“嗯。”俞亮点点头,“我对这里印象深刻。”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的,却莫名带着点幽怨,让人不得不多想。


时光看着他,有些无奈:“俞亮,你这人真的很小心眼。”


“有吗?”俞亮笑了,“我觉得还好。”


在化学教室怀旧完毕,时光没忘了自己的使命,抓紧时间去天文台帮谷雨布置求婚现场了。


谷雨这人十分的心口不一,虽然号称要朴素地求婚,但时光看了眼这里的装饰用品,觉得在现场直接办个婚礼都不为过。


还好带了俞亮来,两个人分工合作,工作量倒也没有很大,很快就弄得七七八八了。


结果气球还有一个就要挂完的时候,谷雨来了电话。


“时光,任务取消了!”


“啊?”时光一只手还拿着气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好事!我已经求婚成功了!”

“……”


十分钟前,在帮江雪明搬快递的时候,谷雨同学兜里的戒指盒不慎滚了出来。于是,他在小区楼下的垃圾桶边单膝下跪,进行了求婚。


江雪明答应了。


时光愤怒地挂断了电话,把手上的气球扔了。

“俞亮,别弄了!”


俞亮正在旁边挂横幅,不解回头。


“这俩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肯定会白头偕老的。”时光跳下来,“我们在这忙活半天,人家已经求婚成功了。”


横幅上大写加粗的“明明,嫁给我吧!”,此刻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于是,两人停止了工作,在这仿佛婚礼现场的天文台上,等着迎接一对新人和另外两个白跑一趟的人。


为了腾出空间,桌椅之类的杂物都被移到了角落。


时光过去找了个椅子坐着,靠在墙上,有气无力的。

“我今天要狠狠宰谷雨一顿!我要开两瓶红酒洗手!不,四瓶!”


俞亮坐到了旁边:“就把这真正当成十周年的聚会吧。”


“也对。”时光点头,“还好带了摄影师来。”


说着,拍了拍俞亮的肩膀:“待会好好表现,拍好点。”


俞亮看着他:“其实我有个问题。”


“什么?”


“好像你每次合照,都会留出一个位置,那是留给谁的?”


“那个啊……”


时光眯着眼睛,有些懒洋洋地笑了。

“那是给我心里的一个角落留的。”


他没有再解释,俞亮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靠墙坐着,等了一会儿,太阳逐渐西沉,天边隐隐有了霞光,天文台上最好的风景已经到来了。


时光百无聊赖的,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摞了几本书,就翻了翻。


除了几本棋谱,还有一本厚厚的书,黑色封皮的大部头,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拿过来,书基本上没有什么装帧可言,封面简洁明了,只有两个字——答案。

一本叫《答案》的书。


他好奇地翻开,扉页上也只有一句话。


“在心底问出你想问的问题,然后随心翻开一页,就是答案。”


他翻了翻,每一页的文字都在正中间。

有的只有一两个字,有的却有一整段,看不出什么含义。


想了想,他问俞亮:“你还有问题要问吗?随便什么,这本书里就有答案。”


俞亮好像正在发呆,闻言转头看他。

“随便什么问题?”


“对。”时光兴致勃勃的,“随便。”


“那……你心里现在在想什么?”


按照书里写的,时光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又凭感觉翻开了一页。


他盯着书看了太久,俞亮忍不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时光回过神来,合上书,又放了回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答案呢?”俞亮问他,“你心里在想什么?”


楼梯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嘻嘻哈哈的,应该是他们几个来了。


傍晚的天气实在太好,风和空气都很好,时光闭上眼睛,仿佛回到十年前,仿佛下课铃声才刚刚响过。


仿佛……仿佛所有人都还在身边。


睁开眼睛,眼前这个人正看着他,等着听一个答案。


他笑了,冲着俞亮眨了眨眼。

“……秘密。”


天文台的门被推开,新人登场,时光笑着起身,冲过去参加这场十周年的聚会了。


看着他兴奋的背影,摄影师俞亮同学无奈地笑着,也跟了过去。


也许有一天,这本书的主人也会翻到217页,然后看到那个答案。


——“我爱你,如鲸向海,鸟投林。不可避免,退无可退。”



(全文完)


*

本章7k+,全文6w+,结束啦。


结尾这句话不是原创,出自香港作家黄碧云的语录。


可能有的人对时间线不太了解,这里的时间是2013年哦。


这两天突然多了很多阅读量,看到说是微博安利来的,不知道是哪位小可爱,但谢谢啦~也谢谢大家的喜欢和鼓励~


其实最初写下这个故事,完全就是心血来潮,没想到会真的写完。写了两章就发上来,因为有了喜欢和评论,才一直支持着我,慢慢写完。所以再次谢谢大家~


所有想写的内容都写了,亲情、友情,当然还有爱情。也许还有别的,一些思考和一些小细节,写完很满足。


也感谢《棋魂》这个故事,让我有这些感受可以来书写。真正落笔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在我心里扎了根,每一个人都那么鲜活生动,都在蓬勃生长着。


想说的话很多,总之,新的一年,大家一起朝着有光亮的地方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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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魂小结。

果然这样的画面我才圆满😘

棋魂小结。

果然这样的画面我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