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霸道夹竹桃爱上狐(带r)
站在寒冷的北极圈上勇敢开着婴儿车,不要再翻车了老福特爸爸!!!
原作:无双by梦溪石
又名:霸道夹竹桃恋上狐
凤霄x崔不去
试图借用番外的吃醋梗(并不)
角色归作者,ooc归我
作者玻璃心,不喜勿喷
大隋
时过境迁,自云海十三楼覆没,萧履身亡,屠岸清河不知所踪。凤二府主摸着下巴想了想,似乎已经过去三年之久。
三年间,自家头上那乌黑浓密的长发没少经过秦妙语带回来的那些据说是快速生发的古怪玩意,可能是心理自我安慰作用,总算是长到及腰,再也...
站在寒冷的北极圈上勇敢开着婴儿车,不要再翻车了老福特爸爸!!!
原作:无双by梦溪石
又名:霸道夹竹桃恋上狐
凤霄x崔不去
试图借用番外的吃醋梗(并不)
角色归作者,ooc归我
作者玻璃心,不喜勿喷
大隋
时过境迁,自云海十三楼覆没,萧履身亡,屠岸清河不知所踪。凤二府主摸着下巴想了想,似乎已经过去三年之久。
三年间,自家头上那乌黑浓密的长发没少经过秦妙语带回来的那些据说是快速生发的古怪玩意,可能是心理自我安慰作用,总算是长到及腰,再也不用每天头顶着个瓢或是时时刻刻像个刺猬一样站在大街上别具一格,引人注目。
无论是哪个朝代,美人走到哪里自然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而文武双全的美人更是万里挑一。在往返京城的外交使者中,若是想跟大隋商议合作,联姻不妨是一种最为有力的手段,一旦被婚姻牵住手脚,不论是男是女,感情和利益都会变得身不由己。
凤二府主十分有幸的成为各国凯觎的对象。
近日天高气爽,万里无云。诺大的解剑府后庭院中,孤零零的竖着把伞,一旁的躺椅上枕着个凤霄。此时抬手遮住眼睛,头疼着回想起了几天前被隋帝召见,面无表情地听到“不知哪国的公主对他一见钟情”的消息,虽然没听见去多少,但是凭自己英俊的相貌可以猜的出来,无非是“不仅是一见钟情也刚好联姻可以增进两国友谊”这般司空见惯的借口。说是见色起意也不为过。现今正想着怎么礼貌而不显尴尬地推掉。
无奈地摇摇头,云海十三楼空盘以后,京城里也变得越发越无聊了起来,大的基本没有,小的用不着自己。感情只有左月府整天板着死人脸的那位能让自己心里起到一丝波澜。
想到这,凤霄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今天的冥思苦想好像把什么约定挤到某个角落去了,一时来只想起了一星半点。
“裴惊蛰!”“末将在。”
“左月府的崔使者近日是否到解剑府邀我一同分析案件?”“过多两个时辰便是了。”
凤霄顿时眼前一亮,平日见崔不去对着谁都是一副冰块脸,自己与他在日常不停互挖互跳中,才慢慢地把这块尘封多年的大冰山捂热了一角。也不知当初是怎么看上这只体弱多病的狐狸精,自己这些年越渐挑剔的目光对他不起一丝成效。也不晓得这狐狸用得什么媚药。
若是看到自己左拥右抱的坐在那儿等着崔不去上门来,不知他的脸色会不会因吃昧而动摇不定。
“裴惊蛰,收伞,跟我一同前去接见前来拜访的公主殿下。”
“啊?郎君,前些天您不是还在头疼怎么应付那个公主吗?怎么过了没多久就转性去接见公主了?”
“裴惊蛰扣一年俸禄。”
“公主这时估计已身处京城,请末将随同前往!”
……
男人都是善变的动物!--------裴惊蛰
......
午时,崔不去准时拜访解剑府,刚踏进门府,平时早已坐在门前等待的凤霄,此时却仍未见踪影。崔不去不免感到有些疑惑,往前深入几步。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公主舟车劳顿,远道而来,今日光临解剑府,实是凤某人之大幸,不知公主有何喜好,可供凤某参考一二,便于公主于大隋顺心顺意。”
约过半个时辰,即使是凤霄这等巧舌如簧之人,也有些口干舌燥了,用余光瞟了瞟微微敞开的大门。
虽说嘴上说想一睹崔不去吃昧的神情。可凤二府主定是不会承认,心里舍不得他受一点的苦头。
热情似火的公主终于被凤霄送回了住处,这时残留在天边火红的余晖已是消失殆尽。凤霄站在阴暗处,神情复杂地听着秦妙语汇报着崔不去一天下来的行踪。
“ 长明楼?又是那处寻花问柳之地!”
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划过天际。
“客官,看您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想必是来一掷千金度今宵,今儿可要好好陪我啊......”
刚在长明楼前飘下,凤霄便被一群搽脂抹粉的姑娘簇拥在一起,耐着性子敷衍推辞着,东寻西觅。终是瞧见那灰袍人斜坐在觥筹交错之中,竟是笑对着台上轻歌曼舞的花魁,颇有几分乐不思蜀。
“崔尊使身为一代清官,怎化身一只穿花蝴蝶,在此处流连忘返呢?”
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呢喃,崔不去微微一愣,稍微转过身,就见一张放大版的面容映在自己面前。美人不愧是美人,即使动作再怎么出其不意,也不想其他那般使人毛骨悚然。
“难道只允许凤二府主与国色天香相谈甚欢,不允许崔某一睹芳颜难忘春宵?”
凤霄暗暗挑了挑眉,似是惊讶崔不去不同往日的嘲讽,这就是崔不去吃昧的模样?
“郎君,可别这般冷落,虽说是十月怀胎未足羊水却破,妾身心知郎君悲痛欲绝,郁郁寡欢,四处寻花问柳,实是闭目塞听,不愿接受事实罢了,说到底也是郎君的问题,且看芳邻夜夜笙歌,酐畅淋漓,定不是似郎君般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罢了。”
满座的客人一时听到微微发嗲的语气,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但见白袍近身与那位脸色恹恹的灰袍男子交谈。乌黑浓密的长发遮住了脸庞,听那近似于埋怨的声音,十有八九是位欲求不满的女子。能到花楼之人必然不会清心寡欲,只等那两人吵起架来一把把美人揽入怀中,岂不美哉。
“娘子不可,前几月我还在远方奔波劳累,几日未曾歇息一瞬,到家得知娘子已身怀六甲,再者街头卖馄饨的花甲察得娘子时时淡妆浓抹,夜不归宿,与拉车的张三,摆小摊的大黄嬉笑打闹,只怕这怀中的孩儿,生父还不是个定数。”
凤霄还想再说些什么,丹唇微张。突然间一阵阵掌声想起,四处的叫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目光一剃,原来是花魁曲终舞闭。一只举着觥筹的手闯进他的视野,扭过头去,见往日面若冰霜的崔不去正当笑容满面,面上带着几分微醺,眼眸中全然忽略掉自己的身影。此时的他只觉得有一股不明不白的气直撞心头,心中的汪洋大海如同被一尊名为崔不去的大石堵住了去路,不由得一阵憋屈,碍于当时气氛,还得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啪啪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音乐又续想起,凤霄回过神来,发觉已有小半个时辰,可面前的崔不去除了低头添酒就是抬头观望,目光三点一线,全然忘记一旁的自己,心中波涛汹涌的大海正如遇上雷电交加的天气,海啸喷涌而出,脑子一热,抓起还在喝酒的崔不去,扛在肩上,不顾他人诧异的目光,脚轻轻一蹬,往自家门前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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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霄侧着身子托着头,见崔不去卷着被子一声不吭,撇了撇嘴。用手指不停去戳着被子卷。
“郎君,我的好郎君,去去,怎么不理奴家了,难道您就是传说中拔吊无情之人吗?”
“滚去睡觉!你自个儿在那天天发情我可吃不消!”
崔不去心生厌烦,这一天到晚花枝展昭的孔雀精,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他这么多年的。
正当崔不去起床气蹭蹭蹭上涨的时候。
“去去,今日你怎么去了长明楼,这作风可不似以前的你~”
崔不去起床气忽然被打断,脑海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凤霄,你这是在吃昧?”
“你怎么不说你看见英俊潇洒的我跟公主在一起心生嫉妒愤怒难平,一气之下走去灯红酒绿的长明楼试图引起我的注意吗?试问解剑府谁不知你是个口不择心的小妖精。”(裴惊蛰/秦妙语:我还真不知道!)
“我去那里是因为找你商议的案件中可疑人物似乎跟花魁有关,刚发现一点端细,结果你一来搅浑,花魁就被惊到了,匆忙跳完舞后不见踪迹。”
“说起来,吃昧那个不应该是凤二府主你吗?看见我坐那里不理你,就一把捞起我二话不说发情。把我扔在床上自己暗自随地大小变。蓄谋已久?”
“崔尊使言之有过,凤某但见崔尊使迷失在烟花之地,再过晚些怕是失去人生志向,多得凤某好心助你走出迷途,勇于面对新生活,崔尊使幸得凤某这般良友,岂能不心存感激?”
“吃昧就直唔......你怎么又发唔......”
凤霄狠狠地扑了扑了过去,剥开那紧闭的被子卷。
天边尚未泛白,床上打成一片,床下衣物铺遍,春宵尚且不止一度,崔使从此不早朝。
想求十个赞,冷圈恰饭不容易!
--------by纯洁的某鸽
褪羽
旅店的后厨,一名跑堂正在眉飞色舞地描绘方才那幅活色生香的场面:“你是不知道,那郎君派人过来要了两次水,想来那小娘子长得俏丽,哼哼,也是饥渴得狠哪!凤郎君看着那一幅病病歪歪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消受得起……”
交州荒裔,水与天际。及至隋立之初,仍是处于荒国无拘无束的状态。这家旅店虽开在交州与大隋接壤的地方、耳濡目染大隋风土人情,到底大胆不少。闻言,一厨房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恰逢书童又下来要水,杂役一面答应着一面调侃道:“小郎君,你们郎君和娘子感情真好。这都是第三回了,平日也是这样吗?”
左月卫诡异地沉默一会。
整个左月局上下都对崔不去忠心耿耿...
旅店的后厨,一名跑堂正在眉飞色舞地描绘方才那幅活色生香的场面:“你是不知道,那郎君派人过来要了两次水,想来那小娘子长得俏丽,哼哼,也是饥渴得狠哪!凤郎君看着那一幅病病歪歪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消受得起……”
交州荒裔,水与天际。及至隋立之初,仍是处于荒国无拘无束的状态。这家旅店虽开在交州与大隋接壤的地方、耳濡目染大隋风土人情,到底大胆不少。闻言,一厨房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恰逢书童又下来要水,杂役一面答应着一面调侃道:“小郎君,你们郎君和娘子感情真好。这都是第三回了,平日也是这样吗?”
左月卫诡异地沉默一会。
整个左月局上下都对崔不去忠心耿耿,以跟着他出外勤为荣。要不是乔仙远走,长孙有公务在身,也落不到他头上。但此番出外探查的任务却是让他都有点后悔了——无他,解剑府那位二府主不知因何一定要与崔使同行,还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阴阳怪气了一番“去去我们新婚燕尔外出踏青怎的还有旁人插手”云云,把他吓得够呛,崔使也没反驳。到交州后,凤二府主兴致颇高地干脆装扮成娘子,左月卫头一回撞见这种事情,一半脑子晕乎地想凤霄虽然人难缠了些但果然丰神俊朗就算女子装束也是闭月羞花,一半脑子惊恐地想他见了这般密事会不会被灭口崔使一定要及时保下他啊。更可怕的是崔使仿佛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凤霄柔柔弱弱地倒下来的时候也仅是镇定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虽然没什么用,凤霄武功何等之高,硬生生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柔弱无骨地倾入崔不去怀里了。崔使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气度正是他需要学习的!左月卫灯下写述职记录时,如此奋笔疾书。
感情好吗?他琢磨片刻:大概还不错吧,否则凤二府主何必要死皮赖脸地贴上来?崔使又为何不避开?最重要的是,崔使没否认,必然有自己的盘算,他做属下的定不能坏了崔使大计。于是左月卫尴尬地点点头,提起水桶落荒而逃,徒留背后一片唾沫横飞的香艳揣测。
到楼上,左月卫敲了敲房门:“尊使,水来了。”
崔不去的声音没什么变化:“嗯。放着吧,你可去歇息了。”
偏有一道扭扭捏捏的女声横插进来:“郎、郎主,妾是受得住,但您也要将养身体呀……叫这么多次水,奴当真担心您。左右我们会在交州待上些时日,妾明日再服侍您可好?”
左月卫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崔不去头疼。他把门外的水拖进来。得了天池玉胆的功力之后崔不去身体逐渐转好,虽仍面有病容,这点小活倒也能自力更生。此时门里已经摆了三个大桶,凤霄大摇大摆地坐在床沿之上——底下的被褥全是差遣左月卫全新采购——散开原本的发髻,黑发如瀑,半遮面容,此刻安静不语,叫人难辨男女,惟能痴痴观赏这一张天赐的姿容。崔不去身为重度颜控,却好似已然免疫,心平气和问道:“凤二,要了这么多水,你要做什么?”
凤霄绝顶高手,何等眼尖,看见崔不去小指还没不耐烦地蜷一下,便知尚有自己出演的余地,捏着嗓子娇滴滴道:“郎主,妾想服侍您洗浴睡下呀。”心里默数五下,果见崔不去掀了掀眼皮,又研究出崔道长的一条规律,大为开怀,方才大赦天下纡尊降贵地难得好好讲话:“交州太热了,本座要洗头发。”
崔不去眨眨眼。他站在桶旁边,凤霄拿捏不准他是在思索“夹竹桃精有何深意”还是“就为这事?”,但凤二府主向来不自扰,悠然地握住桶边缘,道:“去去,怎么还不让开?”似是想到了什么,大义凛然道:“唔,难道是在想与本座共浴的事情?唉,没办法,那就本座吃些亏,勉强与你一道吧。”
话还没说完,崔不去就绕到对面去拿起了书。凤霄呵呵一笑,当真拿着皂角开始清洁。他这一头秀发来之不易,把明月和秦妙语熬秃了才长回风鬟雾鬓的翩翩样,失去才知珍贵,自然更为上心。交州潮热,更要好好打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房间里只有水声和翻书声,倒也融洽。最终崔不去还是忍不住问:“凤二,你在解剑府就没什么事吗?”
凤霄道:“怎么可能?本座贵为府主,又为宗主,日理万机,案牍劳形。此番特意抽身陪你前往交州,这等情意天地可鉴,去去,你却不领情。”
解剑府有明月,法镜宗……凤宗主更是从来没上心过魔门的事情。崔不去没理凤霄,凝神思索片刻:“为了绿绮?”
昔日地宫之内,凤霄与屠岸清河定下金顶之约,如今已近所约时刻。凤霄此人素来眼高于顶,天塌下来也有凤府主的嘴顶着,端的一幅浑不在意屠岸清河已有取死之道的潇洒写意,欲让崔不去看到自己这般风流倜傥的仪态。话虽如此,但屠岸清河毕竟也是不世出的高手,阔别数年,亦在进益,为了世间不失却自己这一神秀的人才,也为了与姘头再长相厮守一辈子,凤霄必也得做下准备。不过,令凤府主不满的是:人家夫君进京赶一遭考,小娘子犹眼泪涟涟、十八相送;崔不去固然不是温香软玉,反而跟石头一样冷硬,可他他娘的要决出的乃是生死,也没见崔道长关怀一句。
身为法镜宗宗主,凤霄虽擅用软剑,多一件名琴却也不是坏事。可绿绮这种级别的古琴已入神话之流,先前崔氏收藏的余音纵然已为天下名琴,较绿绮仍逊色几分。左月卫上报岭南地区流传一则留言:绿绮琴自司马相如墓中被发出,辗转来到交州。但崔不去判断这个消息并不可信,距今千年以降,再好的琴都朽烂成糟,多半是哪个世家为自己造的势,以方便哪天突然摸出一把古琴宣称绿绮,可往自己脸上贴金。若说凤二为了这点事走一遭交州,是万万说不通的,与之相比踏青——纵然踏得略远了些、也不是踏青的时节,还稍微可信那么一点。
果然,凤霄一边珍之重之地轻轻用丝绸压干自己发上水渍,其奢华程度让左月使也不由得算了一笔账、替明三府主扼腕,一边不屑道:“死人抱过的,本座怎么会稀罕?不过,也不算是完全不对——据闻,交州的士家出了一把好琴,名曰绿绮台。我正是为了绿绮台而来。”
崔不去没说话,算是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凤二府主一向随心所欲,凭他的武功,天下何处不能去?能编个如此不走心的理由也算是与去为善了。
凤霄的头发养得水润光滑,他满意地撩一把青丝,看着仍在思虑的崔不去,叹道:“去去,本座给你一个机会。”
崔不去重又把眼神投回书卷中:“什么?”
一颗美人头颅蛮横地拦在左月使与书之间,令那卷珍贵的古书淋上几滴水。美人面一本正经道:“替本座拭发。崔不去,你可要想好。这机会并非人人皆能有。”
崔不去安静片刻,忽而一笑:“好啊。”
凤霄忽觉不妙。
第二日,凤霄光鲜亮丽地再次出现在客栈大堂,崔不去却时不时轻轻咳嗽一二声,眼下有些青黑。左月卫胆战心惊:难道崔使真被凤二府主那小人暗算,弄到劳形伤力?不不不,一定是崔使一心为公,殚精竭虑,与凤二这种抛妻弃子,不好意思,是抛府弃职的人不同。他恭敬地朝崔不去一礼:“二、狗郎君,我们今日去哪里?”
崔不去的耳边还全都是凤霄的蚊子哼哼。昨日他把凤霄一头好鸟毛搓得根根炸起,谁知凤二府主当真如此幼稚,不仅花了半晚上一缕缕梳顺,一边梳还一边大唱蚊子调。按理来说,凤二歌喉也不甚差,这就纯粹是报复了,仗着自己习武之人,今天仍然油光水滑人模桃样,可怜崔不去一晚上没翻完三页书,还被捎带着睡眠不足。他闭着眼睛养神:“城外,雀场。”
凤霄唯唯诺诺地贴在崔不去身边,怯懦地把手挽进凤二狗的臂弯里:“郎主,我们当真要去那地方么?奴家害怕……”
崔不去面不改色地抽一把自己的胳膊。没抽动。路过的小二眼睛里的羡慕已经快化为实质了,崔不去仍能对着凤霄冷酷道:“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我的一个暖床婢!我要去哪里,岂是你能置喙的?”
凤霄以手掩面,在宽袍大袖下嘤咛一声,旋即传音入密:“去去,本座的床暖得怎么样?”
衣料遮掩下,凤二看见崔不去口型:不怎么样。他刚要继续作妖,左月使缓缓续了四个字:今夜改进。
夹竹桃精心情大好。
也就好了大概半个时辰。跟着崔不去到雀场凤霄就后悔了,鸟粪味冲天,凤霄忍无可忍地封闭自己的嗅觉,又被脚边一坨鸟屎吓得花容失色。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崔不去:来这干嘛?!专门找本座不痛快!?
养孔雀的老人也在问这位凤郎君这个问题。凤郎君温香……硬玉在怀,与那美貌异常的小娘子难舍难分,语气却谦和有礼,不似被酒色掏空之人:“老丈有所不知。我这娘子最喜欢孔雀,不知能否买下一只作为她的生辰礼?银子的事好说。”
左月卫很有眼力见地从袖中摸出一大锭银子。崔不去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一句:“这里鸟雀虽多,却无嘈杂之音。老丈调教得好。”
“郎君有所不知。”老人笑呵呵,“孔雀这种鸟虽然羽毛华丽,尤宜赏玩,但叫声却粗嘲不堪。为免惊扰到贵人,这进上的孔雀都是药哑了的。”他接着转为尴尬:“唉,实在不是银子的问题。我也很想跟郎君交好,但这每只都是贡品,皆造册登记,实在是不敢妄动。这位小娘子可还有旁的喜欢的鸟雀?老朽一定竭力满足。”
凤霄转头看崔不去。竟在这位心思深沉、位高权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左月使上看到了难得的……欣慰!?歆羡!?
崔不去由衷道:“哑了的孔雀最好不过……我怎么没想到?”
老丈挠挠头:“这……郎君家中必是蓄养仙鹤灵禽,唳鸣清雅,不必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崔不去一本正经:“未曾。我家里只种了一株夹竹桃。”
凤霄嫣然一笑:“郎君,您忘啦?咱们府里还豢了只狐狸呢——我姓云,小字天。”转而向崔不去秋水敛瞳,双目盈盈,温声细语道:“郎主,您好久没唤过妾身的名字了……”
他也没闲着:“去去,来交州玩鸟作什么?解剑府里养了一群,你大可和本座回去欣赏。”
崔不去挑眉,方才还柔情蜜意,此刻却登时怫然变色,令那老者看得咂舌。他并未理会云娘子凄婉的哀求,反倒对老者道:“如此,我也不为难老丈了。但我想让云娘亲自一见,也算了了她的念想。还望老丈行个方便。”
左月卫不顾老者阻拦,硬生生把那锭银子塞进他袖子里。老者为难片刻,终是觉得一看就不凡的郎君来头不小、不好得罪,喏喏地开了孔雀园的门。
凤霄这会半个人都浮在空中,不肯踏进半点泥地,其身法之高妙,若是让江湖人士看见有人为了这种理由施展这等程度的轻功,必会气绝身亡。崔不去兴致勃勃地看鸟,方才回答凤霄先前的问题:“进上的孔雀出了问题,听说容易掉毛。左月局特来调查。”
凤府主不屑。崔不去这等大忙人,要是为了一根鸟毛千里迢迢奔赴交州,那独孤皇后也能算是脾气温吞了。崔不去又道:“凤二府主不去接自己的琴归家吗?”
凤霄傲然一笑:“本座出手,绿绮台便是手到擒来,何须多花心思。”
崔使懒得思考这孔雀精又在怡然自得什么,温声细语顺着孔雀毛道:“凤二府主丰神俊朗,崔不去拜服。话虽如此,但事有先后,凤二,倘若有人捷足先登了,那凤二府主再多的手段也难以施展了。”
一双眼睛扫视崔不去。崔不去面色平静地回望。凤二忽而展颜:“我竟不知去去这样关心本座了。既然如此,本座便前去一观。”
他又转成嗔怪的语调,翘起兰花指戳一下崔不去:“去去,妾与你新婚踏青,怎的总是有旁人搅和?等我拿回绿绮台,你可愿遣散不相干的人,与妾长相厮守了呢?”
左月卫起了一层白毛汗,偏偏崔不去还能八风不动地接下话来:“娘子,自然。”
凤二风情万种地走了。左月卫搓搓胳膊,听得崔不去又恢复平日那种平淡的语调:“去把门掩上,别让有心之人看见。”
他蹲下身捡起孔雀掉落在地上的羽毛。贡品自然一个个吃得都颇为光鲜亮丽,在阳光照射下,铜绿的光华流转其上。根部还残留着一丝褐色药痕。崔不去垂目敛眉,面容和缓,叫凤霄见了定要调侃他本座知道去去你露出这种表情便是要坑人了。好在此处没有凤霄,惟有从不会在他面前多言的左月卫,见尊使沉思,更不会打扰。左月使安静片刻,方才徐徐道:“去查药哑孔雀的是什么药——这些药痕又是什么。如我猜得不错,应有苦楝和地肤在内,其人擅用蛊虫,与突厥之蛊并非一类。”
左月卫领命,却有些为难:“尊使,此番出行只有属下随从;若属下离开……”
崔不去道:“无妨。”
凤霄大摇大摆来到士家。其乃本地望族,屋子建得都比旁边的高大,明显借鉴中原王朝的设计,又保留交州风土的特色。门房见此等容貌的小娘子敢踽踽独行,反倒不敢小觑,忙问名姓、所来为何。
凤霄慢悠悠抚平袖口褶皱:“我姓崔。听闻府上收有名琴一把,我夫君喜好音律,特来派我求取。”
厅中,一位中年男子背着手,身后便是一把隐隐泛着幽绿的黑色古琴,补髹朱漆、重缀玉轸,倒真有几分循古意而创新篇的意味。男子笑道:“某姓士,忝名衡。这位崔娘子,想必也是爱琴之人。不知要出何物,来换走我的桐君呢?”
凤霄道:“这嘛,我夫君在京城做大官,阁下让他欠下一个人情,日后必有大用。阁下若是识相,便乖乖交出,免得伤了和气。”
士衡微愣,旋即缓解尴尬似的干笑一声:“崔娘子说笑了。此琴乃是士家的传家之宝,士家虽不如京城显贵,在本地也算有些名望。阁下若是强行仗势欺人,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凤霄微微一笑,道:“麻烦?夫君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这把琴我今日取定了,阁下若是再阻拦,休怪我不客气——士衡,你也不想去交州监牢里踏青吧?”
“我若是不去呢?”
“什么‘你不去?’”凤霄笑道,“我恰巧也有‘不去’!”
崔不去一进门就听到这段。士衡面有怒容,转向崔不去:“这位又是何人?”
崔不去掩面咳嗽几声:“我姓凤,名二狗,士家主唤我凤二狗就好。”
凤霄亲昵地揽过崔不去:“郎主,你来给妾身撑腰了?”
士衡冷笑:“这就是崔娘子的夫君?”
凤霄正色:“不,是我在交州找的情郎。”
凤二府主本就喜欢宽袍大袖,女装更是纹饰繁复,此刻一拥,几乎能把崔不去裹进怀中。崔不去的声音压得很低,冷冷道:“凤二,其实以你的轻功身法,大可直接掠走绿绮台,士家难寻你的踪迹。士家有什么秘密,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凤霄微微低下头,看似与崔不去耳鬓厮磨,置外人眼神于无物:“去去,本座可是顶了崔娘子的名头,怎可为这点蝇头小利行偷鸡摸狗之事,败坏你的名声呢?瞧,本座多替你着想,你还怀疑本座。你都说是秘密了,怎好占本座便宜,想知道,求我啊?”
易地而处,以凤二府主跟武功一样厉害的脸皮厚度,便当即放下架子求崔使了;可惜如非必要,左月使还挺乐意替自己保留一份颜面,当即抿唇不言,摆明了不受凤恶霸的胁迫。凤霄亦不在意,娇声道:“郎主,这人忒不会来事,你替妾身取来绿绮台可好?郎主今晚要怎样妾身,妾身都依你……”
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这两人在合伙耍人就是把士衡当傻子了。虽然崔不去实在无辜,但也不会错失这个插手的机会,朝已经按耐不住自己怒火的士衡道:“某愿意以‘号钟’为质,只需欣赏一二日绿绮台的风范,便已足够。”
士衡讶异:“绿绮尚已无迹可寻,凤二……凤郎君,诓人可不是好习惯。”
崔不去从袖中取出一块碎木,放在桌上,虽是木质,碰撞却有环佩叮当之感:“桓公使宁戚叩角而歌,哀,公鼓号钟以和之。时人无不泪下。号钟之音过悲,郁结春秋以降冤魂,奏之时时鬼哭。蔡邕恐此琴有灵、生出祸患,遂改弦更张,用普通桐木替换琴台,于是号钟默然。我虽无能重现号钟名音,却辗转侥幸得到一块号钟的碎片。士家主可将它融入琴中,有金声玉振之音。”
凤霄面露犹豫之色:“装神弄鬼这套,去去,是不是你用过来着?能不能给本座来点有新意的?”
他又笑吟吟地说:“去去,你曾是道长,袖中真有乾坤袋么?否则怎么会恰好携了士家看重的古琴呢?”
士衡摩挲着触手生寒的碎木,半晌颔首。
这是凤霄与崔不去在交州待的最后一夜。今夜过后,崔不去便要启程前往郊外,再探蛊毒秘宜;而凤霄则须动身金顶,赴屠岸清河之约。窗外月明如洗,屋内都不必点烛照明,凤霄抱着绿绮台挪挪角度,特意让自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完全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之中。他温声道:“去去,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本座说的?”
崔不去本来托着下巴欣赏这一尊艳如桃李的月下美人像,心情大好,可惜美人是天下第一麻烦精,会张口说话。他端详凤霄片刻:“没有。”
凤霄“哦”了一声,竟大度地没追究:“那本座有想听的。”
崔不去换了个姿势:“凤二府主想听什么?”
凤霄亲切道:“郎主,妾明日便要同你分离了。俗话说得好,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郎主身体不好,妾不敢奉酒,妾惟愿郎主再唤一遍妾的名字,妾在金顶苦寒之地,日夜想到郎主,也能心安了。对了,郎主还要答应妾,交州美人众多,虽然没一个比得上本座,你也得保证不变心。哦,皇后若是再给你再找什么县主公主的,要努力加餐饭……”
他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崔不起静静等凤霄嘚啵告一段落,举起桌上酒杯向凤霄致意:“娘子,不必多言。”
手被凤霄探过来的琴挑摁住。凤霄一改方才温柔可人的模样,狞笑道:“崔不去,你今日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能装一炷香的时间,也算是凤二忍辱负重了。崔不去低低咳嗽两声,虚弱无力地半伏在桌子上,朝着咬牙切齿的凤霄微微一笑:“不然,凤二府主要怎样?”
论起演戏,纵然凤霄也是各中翘楚,但毕竟个性不肯让自己受一点苦,自然磨炼得不及崔不去。崔不去堂而皇之地摆出一幅病痨鬼的架势,一般人都不好意思继续磋磨他。
但凤霄是何许人也?若是能对崔不去有半分心软,那凤云天三个字就倒过来写。他伸出手,捏住崔不去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崔道长半是有意半是真切的倦容便一览无余地容在凤霄眼里:眼中波光粼粼,好事者称为秋水剪瞳,虽然凤霄知道这是困的。他一拨琴弦,名琴发出一声焚琴煮鹤的哀嚎:“去去,第一日到交州你便与本座荒淫一夜,第二日都难以起身;若不想误了明日的行程,还是从了本座罢!”
崔不去眨眨眼,一滴盛不下的泪水便从眼尾蜿蜒淌落,恰恰撞在凤霄捏着他的脸的那只手上。凤霄惊呼一声,忙不迭地在崔不去的衣服上擦手;以凤霄的速度,何苦等到它滴下来再抽手?看见夹竹桃精又在装模作样地故意惹是生非,崔不去的心情忽然安定。凤霄如此各种意义上的难缠,从金顶下来的必然是他。或许带着一身麻烦、或许凤二下来之后他又要头疼不已,但那是他沉浮半生,无亲无友、孤露失恃之后,所寻到的难得遮身片瓦。
一切波云诡谲、生死一线、前仇旧恨都暂且搁置,崔使心平气和道:“云天,我答应你。”
凤霄冷哼,傲然道:“现在想起来要讨好本座了?崔不去,本座告诉你,迟了!”
过了五秒,又补充道:“……下次还是喊本座府主吧。”
【凤崔】君之一诺
🪶喜欢看一些办案中互相传递的感情
还有必不可少的孔雀狐狸斗嘴
时间线差不多在凤府主生发生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吧
后文刹月得偿
🪶文中地名真实存在 但事件皆为虚构 勿考据
🪶所以没看过的快点吃我的安利去看无双!!!!😾👊
🪶喜欢可以点一下那个红色的和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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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难得琐事几了,碧澈青空。左月局院内嫩翠层叠...
🪶喜欢看一些办案中互相传递的感情
还有必不可少的孔雀狐狸斗嘴
时间线差不多在凤府主生发生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吧
后文刹月得偿
🪶文中地名真实存在 但事件皆为虚构 勿考据
🪶所以没看过的快点吃我的安利去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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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难得琐事几了,碧澈青空。左月局院内嫩翠层叠,偶有白鸟掠过飞檐,曳出飘云般尾迹。
若是凤二府主在场,定要诗情怒绽,吟一句“八月桂花燃,皇城盛事开”的——但是凤二府主在房中。案前有两人对坐僵持,四目相对,凤霄率先破了功。
“崔尊使,此事本该你上门道一声叨扰。现下本座纡尊降贵亲临,去去你不说敲锣打鼓,亲自相迎,怎还叫我滚啊?”
“凤二府主此言差矣。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道理,我怎会不明白。解剑府率先布下眼线,方才占了先;左月局若想查,也不过多一二日功夫。看在你我二人还有些情分,我开出如此好价,凤二府主不领情,叫我难办,我又如何好意思,亲自相迎呢?”
说来话长。巴陵东郊无端出了桩不小的命案,一夜之间,庄内无一人生还。尸体情状皆十分骇人,眼白青紫,口角垂涎,伸舌张颔,显然因极为狠毒的手段而丧命,非一般人能做到。
对于解剑府和左月局的人来说,这并非值得大惊小怪之事,只是隋之大,巴陵距之皇城已不算远,一时惊慌遍生,城中上下议论纷纷。街坊邻里添油加醋,未免传得有些离谱,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惹祸上身的就是自己。
此事发生得突然且蹊跷,就像有人在暗处作崇,偏要将平静下来的湖面搅出波滔,一些好容易安稳下来的人心重又被拎悬高处,饶是视身外事微渺如凤霄,也不得不有几分顾忌。
照理说,左月局的暗探不会比解剑府的动作慢,国事以外的江湖风波,大多时候甚至更快些。此次只因庄内有人与解剑府暗探一人有些关系,故而率先得了消息。
事态有些紧急,崔不去便动了从凤霄这儿买消息的心思。他许诺拿异使进献的一把五色凤翎琴去换,虽不是什么天下名琴,换那人的消息,可谓是不亏了。
况且,那琴其上饰的彩羽,被风吹动,或是经人奏响,便高高飘动招摇,仿佛在炫耀一身斑斓——真是像极了那家伙。你和他也算是“同道中人”,崔不去伸手抚了抚几支翎羽,冷笑一声想道。
谁料这人根本意不在此,厚着脸皮还要加码一层。“去去啊,虽然这消息独我一份,宝贵无比;但你自然是特殊的。一把凤翎琴自然是不够的,不过,若是事情结束后,你愿到解剑府小住十日,倒也不是不能成交。”凤霄挑了挑眉。
崔不去嘴角抽了抽,他怎会不知对方心中鬼崇。十日过后,凤二府主会不会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死缠烂打让他一留再留,他已经想到了。
“解剑府向来按人头设宿处,我若一去,便要临时另备客房。人人皆无虚职,均有分内之事,因你我私人交易多加烦扰,恐怕不便。”
凤霄道:“这个嘛,不必备客房。一般人无此殊荣,但是去去你自然不可与他人同辈而语,不如,就宿在我房中。怎么样?与绝代风华姿容无双的我同寝,崔尊使,你还赚了。”
崔不去更加无语。此人三天两头夜闯左月局如入无人之境,别说同寝,更过分的事情也都做了。现下被他说成稀世奇珍一般,可见是顾影自怜到了一定的地步——直白点说,就是不太要脸。
还想把我拉到你老窝去。崔不去冷哼一声,道:“崔某无意有此福量。倒是你,风二府主,若是虚火旺盛,我倒是可以替你上禀陛下,准你三日假,到长明楼好好泄一泄火。男色女色任你挑,还顾了你的颜面,凤二府主意下如何?”
言罢,崔不去食中二指拈了最后一枚棋子置于终点,补充一句:“我劝凤二府主,还是安生些罢。”那声音极轻,旁人根本听不见,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只那最后四字,说得极慢,似掷地有声——那意思是:做梦。
凤霄嘴角抽了抽。“崔尊使这脸面给得,是否有些诚意不足。”
“不过——”没等崔不去再说一句,凤霄却忽然撑起手肘,把自己一张大脸送了过去。
那副俊颜伴着墨发扬起的同时在崔不去眼前骤然放大。一刹那,凤霄清晰地看见,崔不去的眼中映出的,是自己容颜宛如浮雕栩栩如生的每一处细节,令人感叹世间竟真有那么一张脸,如凝集钟灵毓秀般完美无暇。
看着那两汪冰雪融尽后涌动的春泉,他轻笑一声,如向身处山中幽径的崔不去,霎时敞露一片桃源风光。只可惜这美人说话却不大好听:“你觉得,那些庸俗之辈,入得了本座的眼?”
到底是有些晃神,崔不去微微偏过头去。那人仍不依不饶,揽过他的肩背凑得更近。几绺发丝垂落崔不去的锁骨,似有若无的微痒,似是要掠动什么。
距离过近,那人又实在太耀眼,崔不去不得不与凤霄的灿灿灼目对视。一对眼尾上挑的桃花瓣,生动如檐角展翼的凤,几欲凌云九霄,傲然却又欣喜地凝视着另一双眼。似要…让自己坠入无限热闹,滚入红尘,沾满一身惹眼的孔雀毛,再也脱不开身。
崔不去鬼使神差一般抚上了凤霄缀着光的睫梢,忽又察觉自己中了套,旋即欲收回手,却被凤霄一把攥过,连带着身体也一并靠过去几分。只见那人笑得欠揍,“怎么?崔郎轻薄了我,却是不认帐?”——真是混淆黑白,颠倒是非!
崔不去深吸了口气,硬生生把在舌尖打转的骂语咽了回去,仍是淡淡道:“…凤二,你的样貌姿容,确是我此生所见千万人之不能及。哪怕是下饭咸菜,你也称得上是上佳品相中的神仙。”
凤霄的嘴角几近抽到麻木。他正心道这狐狸真是牙尖嘴利,哪怕是脸皮厚得像树皮,也得被啃穿。却听崔不去佯做可惜地叹了口气,慢慢道:“只可惜——老天总是不公,嫉人完美,才让凤二府主长了张嘴。这一下,便是一瑕可遮百瑜,惋惜,惋惜。”
凤霄只作听不见那后半段话,忽地换了一副神情,垂眉敛眸叹道:“去去啊,寻常庸庸之辈,我自是不肯多看一眼。能引我目光几许之人,泛望众生,唯一病鬼而已。”
崔不去心下微微一动。他知道,这已是凤二府主极大程度的低头。却又听他道:“至于留你在解剑府几日,不过为了多看那病鬼几眼——当然,主要是方便你近距离好好观赏本座的龙章凤姿;其次是看好你这副病骨,以免你在左月局操劳过度,哪日倒下了,我还得去给你收尸。沾你晦气,费我帛金。”
话说得不是一般的难听,意思却是到了。崔不去沉默不语,却已在收拾棋局。凤霄心下已有了七八成把握,面上却不显,“崔尊使可是答应了?”
“…你最好再去把解剑府翻个底朝天,看看还有什么值得一换,拿来填补填补。事成之后,凤二府主若是搪塞本座,有的是坑等着你跳。”
凤霄眼睛一下就亮了,心知这就是默许了。他再清楚崔不去不过,这老狐狸若是打定心思要谈什么条件,此时出言定是直截了当、毫不客气,哪会如此模棱两可。他这么说,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色厉内荏,偏好逞嘴上功夫,倒真是可爱。
崔不去眼见此景,尽平生气力在心中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神釆飞扬的凤二府主却已在招呼人收拾崔不去的衣物行李,也不论此举是越俎代庖还是鸠占雀巢。
眼见此举,端立一旁的裴惊蛰直替凤霄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家郎君惹祸上身。秦妙语的动作却是勤快利落得很,似乎…还挺愉快?
话说回来,自古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这美人计真正用起来,却也不是对谁都管用——比如对崔尊使,就有那么些管用。懊悔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少有的怀疑——本是自己左右局势,代表左月局与解剑府谈条件;怎地听这花孔雀胡扯几句,最后竟赔了个人进去?
……罢罢罢!崔不去用力抚了抚眉心。当真是美色误人。
大不了下次,翻倍讨回来就是了。
— —
“琴也到了,人也到了,凤二府主是否该把答应的东西交出来,坐下来好好谈谈公事了?”
凤霄点点头,没忘记今日前来为的是正事,摆手示意裴惊蛰取了些簿册和图卷出来——他深谙逗小动物的道理,得偿所愿,就该知道收敛。
崔不去先翻开一本包着粗皮封的旧册,页面已有些泛黄。“这是巴姓族谱?”
“不错。非但如此,这几乎是,半个庄的人的族谱。我初见时,也有些愕然。”
众人不解,只崔不去明白凤霄未明言之语,“巴陵有同族姻亲之传统?”他这话,已经不算是疑问,不过示意凤霄接言。
“这传统根深蒂固,且藏得极深。巴陵男女大多早姻,为的是多育。若生下畸形或弱慧儿,便…溺死。”
裴惊蛰听了,很是骇然。若说妖魔鬼怪,他反倒稀松平常些;但此等别样风俗,却是闻所未闻的。凤霄却不顾这实诚孩子有些心惊,继续说道:“此风在东郊尤甚。男弱冠女豆蔻,便论起婚嫁来,不少女儿家初红一过便经人事。且为了守着那‘血脉',未曾有人与外来人结亲。此俗为隋律所不容,口风便也极紧,若有人泄露半分,便族刑处置。”
崔不去沉吟半刻,忽道:“你是不是,心中已有了大致答案?”
裴惊蛰彻底迷糊了。着急于跟不上这两人的思路,他忙要寻根问底,肩膀却被崔不去拍了拍:“走吧,一道去看看便知分晓。”
点点地图一处,又道:“你尚年轻,大有可为。”
凤霄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聒噪。
这是一路上占据崔不去脑内最大的想法。却说凤二府主强行翻上崔尊使的马车也罢,偏生这人太不安分,全程在顾影自怜、胡侃天南地北与撩拨崔不去三者间徘徊。崔不去甚至疑心这孔雀口中有一汪泉,否则如何能够夸夸其谈几个时辰尚未口干咽燥?
正当崔不去终于忍无可忍,就要狠狠堵上此人的嘴时,裴惊蛰一把拉开了车帘,“郎君尊使!到了——啊……”他猛然呆立在原地。
凤霄当即言道:“裴惊蛰,本月俸禄减半——算了,看在你家底已所剩无几的面上,只减二石吧。”
言罢,还惋叹自己实在太有怜人之心,不怪乎万千绣球纷纷砸来。
小裴欲哭无泪,秦妙语见他无人安抚,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几里地,崔不去见凤霄仍旧忍笑忍得辛苦,没好气道:“凤娘绝色甚于红杏,可别,笑得花枝乱颤,压弯一树春色。”
“去去若是爱我好看,我自是不吝多让你看几眼的。”凤霄断章取义得很是自然。他轻快两步挡于崔不去面前,下巴垫在手背,那张笑吟吟的脸,让多少怀春少女献出倾心。
崔不去只觉诡异。他耸肩淡淡道:“崔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凤二府主莫忘了护好自己的净眼。要污你眼睛的东西,只怕也快来了。”
众人犹在诧疑,只凤霄认同地点点头。“说得是,那我就一直盯着崔尊使好了。麻烦阿崔多笑一笑,雪融春景,比之本座冠压日月绝世天姿虽仍是不及,却也不差多远了。”
此时距入秋已有些时日了,虽不寒冷,这郊外却时有凉风。崔不去听闻此言,一口气岔得险些没倒上来,一阵风灌入喉中,激得他立时猛咳一阵。
凤霄当即有些担心起来。崔不去的身体近时方有些明显的起色,若现下喘鸣之疾复发,非但会影响办案效率,重新调理身体,又是一桩难事。自己倒也没有多么在意,凤二府主在暗里不愿承认地撇撇嘴,这是因为若是逼崔不去喝药,免不了又要与他讨价还价一番。
出于让崔尊使少给自己挖几个坑的目的,凤霄觉得关心崔尊使一番还是有必要的。他就要抚上崔不去的风池穴,给他输些真气疏通一下郁滞的气脉,又后知后觉这个部位特殊,实在极易令人往歪处想。
他毫不掩饰脖颈上那个本可遮盖住的隐秘咬痕,可见倒并非介意有谁传出些诸如“解剑府二府主借办案之机轻薄左月局局长”之闻。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或许还有案件的罪魁祸首在暗处盯着他们,太过逾矩到底不妥,让别人瞧见了崔尊使的反应,他也不愿。
只这半刻反应,崔不去早就自己缓过来了,凤霄便也没了动作的必要。可是凤二府主的手如同覆水,既已伸出,哪有收回的道理——最后只得轻拍拍他的背,毫无必要地帮他顺了口气。
崔不去:……
秦妙语将全程看在眼里。她会意一笑,转头却见裴惊蛰又看呆了,不知从何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慨叹。唏嘘感慨的妙人秦妙语忙拍了拍不明所以的老实人裴惊蛰的背。
裴惊蛰吓了一跳,“秦姐姐你做什么?”又联想到自家郎君同样的举动,忙摆手道:“不是!我们俩没那个意思!我本月的俸禄没扣光,秦姐姐不用再分给我了!”
……秦妙语不禁疑心自己这个同僚,是如何能使高凛如霜的乔仙有那么一点动容的。但她想,应该也没谁有必要对裴惊蛰使掉包计。
她无奈冷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分?上回不过看你太惨。我不是乔仙,自然没那个意思。那你又是为何——
“觉得郎君和崔尊使,有那个意思?”
裴惊蛰一愣,挠了挠头。是啊,为何?
白驹过隙,这两人的关系,果真是不一样了。
而崔不去冷笑一声,扯过那人衣领,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气说了一句话——
“凤云天,你再这样白痴下去,我便再不稀罕与你有任何的口舌之争。”
— —
凤云天当然不是真白痴,所以他很明白崔不去的深层意思。凤霄手掌翻覆,反身错足纵立,极巧妙地攻防皆备。他先是大笑,后一声冷笑止得戛然,收束起一片寂静。
“直率坦白真君子,暗里藏刀是歹人。躲起来的那位仁兄,你若不想之后刑场上被说成背后鬼,就出来与我们堂堂正正交一交手,省得被安上个,「老鼠爱打洞,老贼爱钻孔」的‘好名头'。”
“凤二府主言笑了。”一道声音悠悠传至,听着极高远,然而确有一人行来。他未曾向众人投去半分目光,眼神自始至终只给到凤崔二人——这是一种赞许与敌视。
“帝后特设的情报组织,也可心安理得自道一声「君子」,莫非我这歹人,也有些冤屈了不成?”
关山海当即要上前护住崔不去,却被崔不去招手退下。“不必了。”崔不去望着与自己一般神色不动的来人,“他虽不敌我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平时就是如此教你权宜的么?”
来人哈哈赞叹道:“崔尊使果真自知明人,比之我等不自量力之徒,圣明千百倍——只是,若说甘拜下风,鄙人逞然是不应的。”笑容一瞬收起,敛得干净。
凤霄冷笑,插言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和萧履一个词调脾性。岂不闻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之理?还是说——阁下有什么专倾慕死人的癖好?”
“凤二府主有无人能及之天资,若如此编排草民,反倒,显得您气度小了呢?”
崔不去没闲着。这边凤霄语言牵制住来人,那边他就盯着此人的一举一动,谈吐神色。此人实在太过平静,面色安然至极——崔不去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女子默然侍立,始终垂着头,蒙着面纱。
崔不去没再多废话。他下巴一点,“凤二,把他身后那女人的面纱揭了。”那人闻言,并未大惊失色或怒不可遏,甚至未出言骂他的失礼,只是钦佩又惋惜地叹了一声。
蝉翼般的薄纱飘飘然辗转落地。若是寻常女家遭轻浮此举,定要当场失声尖叫,或痛骂一通;然而女人仍是静默着,不发一语。
展露出来的一张脸是丑陋可厌的。女人左颊上爬着一块淤泥似的骇人瘢痕,大若扁石,黑若泥沼,日光下略微泛着病态的紫,以苍白肤色作底,更显妖异,看着令人胃中一阵翻腾。崔不去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蛊人。缘由无他,那些尸体的身上皆有或大或小的同样色泽的瘢痕,显然是中了同一种蛊毒。
但当女人抬眸时,崔不去分明看见,她的双目依旧清明——不,这不是蛊人。她虽以身饲蛊,气血渐虚,神智却清。
“看来崔尊使,已经大约猜到了?”
“愿问其详。”
女人这才开口。“我生来便带着这瘢痕,虽丑陋无比,却能令那些蛊虫奈我不得。因这瘢痕带毒,与蛊毒在我体内形成了一种平衡;但当这蛊虫去噬咬别人时,便将此毒也带了去,故在他们身上也留下了瘢痕。”
崔不去竟也点点头,“天下之大,我并不奇怪。不过,”他转向凤霄,“凤二,你方才的话,并不全对。在某些方面,这位先生比萧履还要厉害些。同样是先天有缺,萧履的胎毒是意外,并不可预知;但这二位,多半在生下来之前,便已注定可惜了。”
那人竟还是不恼,反而惊奇道:“人皆道天下有一崔不去,把知人之智研到透彻极致,今日交手,果真名至实归。”
崔不去道:“过奖了。不如毒蛇口中吐莲花,舌灿夏华心似刀。
那人终于哑然失笑,“看来,我连贱名也不必报了。”
“巴毂。”凤崔二人异口同声道。
“不错,这便是我胞妹。”巴毂的话音仍是淡淡,听不出情绪来。“我爹娘是堂兄妹。阿妹的情形你们已知,而我,右手天生六指。只是他们没料到,没把我和阿妹淹死,尚存一息,假死逃过。阿妹蒙上面纱,我将多生那一指,自己斩了。”说到这,他状似无意般甩了甩右手——确有一处明显的切面,伤口应是因没有条件好好护理,又常活动恶化,尽管早已痊愈,也留下了悚人的疤。就像是在时时提醒他:你有个罪恶、不净的出身。
“确实不幸。”这种说辞,崔不去早已听过千百遍。他只是简短地回答道。连萧履这样天妒英才的枭雄,又如此知己懂己,都不能令他有半分惋叹,何况一巴毂耳。
“我和阿妹就此南下。亡命途中,幸得一贵人相持相助,且得提携。否则,也无今日与二位相见的机会了。”
“所以这便是巴先生屠庄的全部理由?若委实如此,恕崔某冒昧,巴先生可曾去看过大夫,问问自己的脑子,是否生来也带疾?”
顿了顿,又道:“云海十三楼的毒蛇,想必还要再厉害些。”
“崔尊使不必激我。论武,我不如凤前辈;论智,我不如崔先生;论谋,我不如萧楼主。但若论必死之决心,恐怕,唯我这样山穷水尽的人,方拿得出。”
“图穷匕见的余孽罢了。”凤霄耸肩插言道。“你那贵人,如今已作了故人了。”
“萧履自始至终,从未真要助你。若是报恩,还是免了罢。”
“凤二府主说错了。楼主心之所向,本就与我背道而驰,我断然不是为贵人而来。我今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
“我们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
下一瞬,身后女人凌空跃起,竟是向着崔不去!
— —
女人张开五指,留长的指甲宛如利爪,直直刺入崔不去左臂!
凤霄立刻放弃与巴毂缠斗,转向女人。巴毂武功并不很高,明月几人便能应付。那女人轻功不错,飞身几下立在粮仓顶,却并未想逃,双手勒颈,指甲深陷皮肉,竟是想要刺死自己。
“凤二!别让她死!”崔不去抬首大喊,紧接着又低头猛咳了一阵。
凤霄失笑。以他武学之造诣,要想擒拿住这女人宛若切菜;却不想病鬼染了毒,这时候还在想着如何留她活口,以套出云海十三楼余部更多的信息。
但他还是依言只是反剪了女人双手,周围人立刻上前缚住了她的手反绑身后。女人便如被撕扯下的布条般,面朝地软软伏倒。
崔不去挽起左袖,对凤霄道:“…毒在上臂,我自己不好操作。你帮我,把染了毒的皮肉,剜了。”
那毕竟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肉。凤霄有一瞬的犹豫。但他明白,若不尽快处理,毒素侵入肌骨,只怕就不是剜个肉的事了。
刀刃刺入皮下,在泛黑处游走。饶是崔不去惯能忍痛,没有止痛粉,被生生划割下血肉的剧痛,也疼得他面色苍白、眉心紧蹙。汗珠大颗大颗地滑落,但他硬是一声也未吭,只是咝咝抽着凉气。
想着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崔不去勉力道:“…这女的还挺会挑地方扎…左侧上臂,靠近心脉。一击即中,有点本事……你把这两人生擒回去,使点奈何香,看比之我,谁更能忍…”
“崔尊使心智之坚,我早有领教。”凤霄冷冰冰道,“只是不知,崔尊使都快死了,还有力气说话,为国事鞠躬尽瘁,操劳于心,云天多有不及。看来我掘坟挖骨,挫骨扬灰,让你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愿望,今日便可以实现了。”
凤霄语气,简直能把人冻死。
崔不去却突然笑了。他缓缓道:“我答应你。”
“什么?”凤霄一愣。他答应什么?
崔不去嘴角一抽,内心天人交战了百十个回合,方咬牙道:“……凤云天,你要是赶紧剜干净,我就答应你,住进解剑府十日,和你…同寝。”
凤霄却意外地没有发表一通顾影自怜、颠倒是非的长篇大论,只是低头微微一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面对崔不去,凤霄千般万般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就想他被逼着跳入自己的坑,看老狐狸难得吃了瘪,内心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他不想说崔不去一诺千金。只因这人的一诺,千金也换不来。
崔不去得了天池玉胆精髓,又经精心调理,身体已好了大半;但这先天之疾,却是无论如何也除不尽的。如今虽不是风烛残躯,却也病体泱泱,切不可掉以轻心。
承诺,是需要交付真心的。崔不去断不愿,也做不到轻易与人一诺。他把真心埋藏得极深,任凭你挖破手掘破皮,磨损得伤痕累累,也许还见不到一角。
但凤霄,却总能成为那寥寥无几的例外。
他耀眼夺目,星辉月华集于一身,不容任何人轻看。骄傲的凤云天与骄傲的崔不去,注定爱得生死相搏,不会有谁轻易低头。但是为了崔不去的一诺,他甘愿捧出一颗真心来换。他不厌其烦,在一次次挖坑互跳的过程中或主动出击,或循循善诱,被冷嘲一顿也好,热讽一番也罢,凤霄都不是很介意。
因为在看到那个平和的笑容,听到一句郑重的话语,不带一抹嘲笑,一分冷冽,一丝讥讽时,这一切,也都值得。那些暂且放下的傲然与低头,值了;那个长夜他表露无疑的担心与焦灼,值了。
崔不去恍然发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被那只凤凰的丝丝缕缕牵系着,剥落尘封,真心袒露在阳光下,搏搏跳动。
而眼下情形,正是如此。
……
“再加五日?”“做梦。”这次崔不去没有对他做口型,直截了当道。
眼看着老狐狸又换回了那副不讨喜的嘴脸,凤霄只觉可爱极了,扶他起身时,又飞快地在他软白的耳垂上,捏了一把。
崔不去面不改色,用右肘击向凤霄的酸穴。躲开的瞬间,凤霄分明看见,崔不去的耳垂泛起了微粉,就好像桂花糕上,洒了几星桃酥馅儿。
至于是捏的还是羞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
马车上。
出门在外,备的马车并不宽敞,凤霄却偏要在这时凑得更近。“去去啊,你方才,所言非虚?”
“风二府主请自重,别得寸进尺。”崔不去面无表情地把挨到车帘上的头发挽回来,冷冷道。“我只是喜欢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前一句是在说方才,后一句,是在说方才的方才。
方才的罪人立刻忍不住笑得抽抽。好容易才堪堪停住,又被对方一句“笑够了?”激起,已经笑得无声。“我也是。”他边笑边简短地回答道。
又道:“去去啊,你真是太可爱了。”
用可爱来形容崔不去,世间从未有第二人也。崔不去暗暗又记了他一笔账。
想到这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凤霄这才正色道:“尚有蹊跷。”崔不去颔首,“图卷。”
但凤霄心里想的是:管他的蹊跷。先想法子把这病鬼多留几日再议。
【君之一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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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文风已经彻底要变成大王喵的形状了呃啊啊
📣想要红蓝评🥺(点点点)备忘录手写战士真的很辛苦呜呜呜呜呜呜呜🙇♀️💞
嗯那我蹭一下这篇热度捞捞24h文欢迎来看浪逍飖
怪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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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不在?”
在法镜宗,一切似乎都是反过来的。比如凤霄那小师妹长开了不少,柳树却似停滞了生长,且年年不见抽条。
“他又赴邀约去了。”少女淡淡道。
小师妹已经不小,越大越不爱花红,只喜欢草木。少有事情能使她垂头丧气,但这一圈儿柳树长势全都如此糟糕,她的的确确被打击到了。镜面一般平静无波的湖水里只有稀疏几根绿毛瘦子,看得凤宗主有些想笑,“这都是你那年手栽,自然都渡了你的病气去。”
凤霄想了想,那年她生一场大病,其病体垂危,恐怕不亚于某人。他都没死,这习武的早着呢——当然,小师妹不会知道,她二师兄还有这样的打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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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不在?”
在法镜宗,一切似乎都是反过来的。比如凤霄那小师妹长开了不少,柳树却似停滞了生长,且年年不见抽条。
“他又赴邀约去了。”少女淡淡道。
小师妹已经不小,越大越不爱花红,只喜欢草木。少有事情能使她垂头丧气,但这一圈儿柳树长势全都如此糟糕,她的的确确被打击到了。镜面一般平静无波的湖水里只有稀疏几根绿毛瘦子,看得凤宗主有些想笑,“这都是你那年手栽,自然都渡了你的病气去。”
凤霄想了想,那年她生一场大病,其病体垂危,恐怕不亚于某人。他都没死,这习武的早着呢——当然,小师妹不会知道,她二师兄还有这样的打量。
少女眼珠子在他身上从头到脚滚了一番,这才开口:“你还知道回来?”
凤霄对她的开场白很不满。崔不去就从来不把这种动作放在脸上,只在心里做,虽然他的已经把人皮肉挖开,看见心眼骨头了,看着却还像与你温和地四目相对,不会令人感到一丁点儿不舒服。当然了,崔不去还会装作巴不得本座不来。
对方把凤霄这副什么都没说,脸上就露出一点笑意的情态全盘看在眼里,觉得实在莫名。
凤霄的确是心情微微变好。只听他刻意拉长了声:“若非顺道,今天你也见不到我。”
小师妹干笑一声:“是,我人就在这儿,安安分分,哪儿也不去;宗主是天南海北,要见可是不容易。不过师兄要不是原来的道堵了,今天恐怕也找不上这条道来。”
“安安分分”一词,放在一个魔门弟子身上,怎么听怎么别扭。尤其是在她身上。凤霄非但心下一阵怪异,而且着意听出了她后半句话里有话,原本要想屋里迈的腿遂收回,冷不丁忽道:“你安安分分?
“没记错的话,你藏过人。”
少女把玩柳枝的手一顿,正欲说“你调查我”,旋又想起如今的解剑府,手又多又长,她当年之事大抵也不过是顺便搜集到的零碎风声。
元年,隋帝曾派人暗中搜寻北周末帝余室,其二弟宇文衎却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几月后终于传出宇文衎暴毙的消息,内里人皆道终究是找到了。
“我藏他,是看他可怜,加之还没我大一小孩儿,逗着怪好玩儿,一看就是从小在宫中也没被逗过的。”她撇撇嘴,“后来我琢磨过来,我藏了他,得跟他一块儿吃残羹冷炙,扮成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样子,还要埋着惶惶的心思,比他还可怜。就这样他还不知状况,日日嚷着要走,我这小庙可是藏不下了。”
她故作轻松,可当年年纪尚小,是实打实的吓着了。入宗门安顿下来不久,便发了一场惊厥后的高热。
照她之言,那事过后她便“安分”了。但凤霄信她个鬼。“你要真安分,广陵散也不能找见你。”
然而说完又觉得颇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味。可惜无论是谁,也不会有他凤霄的俊美与勇绝。至于智......
某个身影又烦人地浮现在凤霄脑海里,清晰非常,令凤宗主抽了抽嘴角。昨日他凤霄不过趁崔不去睡着在他发尾栓了一串小花灯,连裴惊蛰都没看见,这人就要闭门审案来客与夹竹桃不接,要是换做他自己,那可称是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然而崔不去倒还悠然,一天都没见着人影。
凤霄面无表情地把视线转向了稍远的另一棵古怪柳树。它的情况尤为严重,只有细瘦一道枝干立在那里,时近初春,也只稀拉垂出十数根带叶的枝,令人不禁猜想,一阵狂风吹来,本就不多的绿叶更是七零八落。
然而坚韧树皮牢牢附在瘦长干体上,仿佛风狂澜动中唯有它是静止的。
若问有没有草木能拟崔不去,凤霄通常想到老梅,本座委屈一下,勉为其难评价为不错。眼睛倒是还算出众,封存地底已久,擦拭依旧如新的琥珀,在不同时候的日月下流转出不同光泽,便似不同春花。
但现下眼前这棵柳树,凤霄不得不承认,是直接在和他那副病骨架子作比照,简直......
——不对。
崔不去这个老狐狸耍我!凤霄的脸更黑了。他一刻也没停留,足下一点便向来时方向扬长而去。
一旁的小师妹后知后觉他方才压根没听自己说什么,戏谑一句也没起作用,正觉没趣得很,忽而见他不知抽了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的风,只字未落便闪身而去,如燕掠长林,四散惊鸟之声皆因他清影而振,只余弯倒的浅草提示那人来过的踪迹。一时心中只有惊叹,他轻功的确在武林芸芸中也是世间少有的了得......不知琉璃宫是否已在权衡凤霄实力几分。
她转身回屋,走得很慢,“你和我打赌,赢过么?”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像在炫耀。“好了,依约你得帮我照看一天这些柳。我却是真有山下的约要赴。“
屏风后终于走出来一人,有些书生模样,手里折扇却大方——当然,天还寒冷得紧,所以他只是微微摇着,很微微。他本欲说我何时答应与你打赌,一开口就变了味道:“也未亏,今天听了新鲜话。你当年只说藏的是宇文氏的人罢,我倒不知你直接藏了个世子?”
他暗道,为何我相师弟妹的眼光总是这么准?
走出几步,又徐徐转过身来,“见你走跳自如,声气亦实了不少,看来病已大好了罢。依我看,可以逐渐恢复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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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二府主的道确实堵了。不止如此,气也有点堵。
先前没发觉,如今他一面轻功飞身而去,一面越发想出不对头来。大前年的上元灯节,崔不去拿他精心准备的等身等寸等人高凤云天花灯当门神,前年又订了个他绝不承认的冒牌版,去年还弄了个“天女”凤霄和门神凑一对儿,却又写上【不宜嫁娶】,以示大名鼎鼎的凤府主跨越禁忌娶自己为妻之决心。怎么今年就能毫无动作,因公不出?
今日他一来一回已将难得的休沐日折腾去了大半天,此刻天染上些许淡墨,凤霄得到了和晨间来时一样的回答——当然,对凤霄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在门人再一次艰难说出那句“尊使有令闲杂人等与夹竹桃精不待”后,凤霄干脆从左月局大门口上空越了过去。
——这位难缠主儿是拦不住的。
院内静得出奇,凤霄今日的目标不是窗子,而是直奔那扇门而去。一进门,他便飞快把门带上,门上低调的暗纹更衬得一袭白衣、墨发飘飘的凤霄仙人之姿。
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崔不去不咸不淡说道:“凤二府主不顾阻拦执意闯入本座内房,可是有紧急要事?若无,还请回吧,崔某仍诸多公务在身,恕不能相陪,到时莫说碍了凤府主逛灯时辰。”
见他对着空荡荡桌案边那早已阅毕,叠放整齐的卷宗睁眼说瞎话,凤霄是又好气又好笑:“崔不去,本座都站在你面前了,还用这个借口,不会良心不安吗?况且你已经碍了我大半天,照你之言,是不是该给我补偿?”
“我一天都没出现在你面前,如何碍你?”崔不去奇了,“倒是你凤霄,平日没刻意拦你,你偏要翻窗;今天终于发现还有道......”
话音未落,他便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气说这许多话,他再也忍不住喉间和胸腔涩痒,咳着咳着又喘起来,一时不能言语。凤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无声抚掌他后背,缓缓渡送真气,助他平喘。
见他那张利嘴暂时失效,凤霄又开始输出:你这摇摇欲坠的底子最忌喘鸣之疾复发,要是再吃几口早春料峭寒风,我看就可以送帛金了。本座是一片冰心似十五明月,你非但不感恩戴德,还错解凤某好意,真真是恶语向人六月寒......云云。滔滔不绝,振振有词,崔不去咳也说,不咳他也说。
好几次,崔不去都想破口大骂,奈何还没顺过气来。况且,被凤霄渡真气是一种享受,他决定等享受完再反击也不迟。
“滚...”崔不去终于把这个在舌尖上滚了几圈的字吐了出来。当然,显然没什么攻击力。
凤霄看了一眼崔不去,“你就对你救命恩人说这种话?”他逼近,“崔不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平日惯用的借口是称病闭门,今天却换了一个,因为我一来,发现你真病了,定会赖着不走。”
崔不去时常十分疑心这人究竟是怎么厚脸皮把某些话说出口的。他于是用语言真诚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凤霄见这人仍眯着眼,似是满不在乎,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火,没来由又想到那棵怪柳。他鬼使神差凑得更近,几近肌肤相贴,一双凤眸直勾勾盯着他,眼中闪着不明的光芒,信口道:“崔不去,你知不知道,左月局院中有棵秃柳?这时节,别的都抽枝发芽,就它不长头发。本座奉劝你,再口是心非,我看你也要秃头。”
柳无心无魂,自然是不会怪的。怪的只能是人。凤霄觉得自己今日是有点怪了。
那边越听越离谱,被按住那人偏过头去,“左月局哪有什么——你干...你他娘的犯病了?!”
原来凤霄压根没去掰他的头,而是干脆捂上了他的眼睛,力道并不大,却不容拒绝。崔不去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凤霄嘻嘻笑的声音却又至耳边。那声音醇美,带笑时还似听珠玉脆响声声,是很容易和一张俊脸联系起来的。此刻他虽看不见,眼前仍浮现那双神采奕奕、顾盼生姿的桃花眼。如今崔不去见他脸见得多了,已不再会短暂失语,可还是会有那么一瞬,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可惜内容往往不怎么动听。
“有啊,崔正使坐镇多年,竟没发现?不过没看过也不要紧,你可以想象啊,那柳树长得就跟你差不多,崔郎每日对镜梳妆,总不能连自己都没见过罢?”
崔不去:......
这天下除了他凤霄,到底还有哪个男人会对镜梳妆??
崔不去无语。崔不去懒得理这厮。
他不理,凤霄也不急,一只手抽离,转移阵地。崔不去好不容易稍微适应久违的光明,忽觉耳垂微凉!姓凤的揉搓那块苍白软肉的指尖微抖,真气比之前更像不要钱似的注入。
崔不去二话没说,手肘往黏在身上的人酸穴一撞。
凤霄依旧不松手,且得寸进尺:“昨日赠你的雏凤花灯,扔哪儿去了?”
那是“赠”?这人能要点脸吗?
他无声深吸一口气,故作惊讶:“那不是野鸡吗?烧了拜神了。”
凤霄得尺进丈:“哦,那就是没扔。”
只见崔不去忽然微微笑了。尽管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却有不输任何双眼的动人神采。只是崔不去会露出的这种赏心悦目的笑容,往往就是他坑人的预兆。他现在笑,可见狐狸已心下有计。
崔不去面上笑盈,声音却凉凉:“凤二府主,我忽然想起,您还欠崔某一份大隋郡县各级官员的名单资料。”
凤霄挑眉:“你欠我以身相许四十回在先。本座谅你身体不佳,讨回本金绵绵无期,但利息总得先收点,省得你逃债。”言罢垂头磋磨,细密长睫轻佻无比地扫过身下人眉眼。
窗外忽然传来沉静的女声,同样是左月使一脉相承的不咸不淡。“檀木手炉放窗沿了,你们自己出来拿。”
崔不去叫住了她,声音缓缓而温和,“良辰,派人去散布解剑府二府主凤霄凤云天不举的消息,愈快愈好。”
这下轮到凤霄震惊了。
宋良辰走后,空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有半晌,崔不去忽觉腰间一紧,便听有人咬牙切齿放话。
“崔不去,你我二人同朝时光,凤某是历历在目。崔正使想称病不出,本座一定勉尽同僚之谊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