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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箭阿酪

「南真,难珍」沈图南×沈近真

真骨科,没嫂子,瞎编的,纯自嗨。


-


厚被子蒙过头顶,沈近真是被热醒的。

脖颈间大片细汗黏住了乌黑卷发,一身睡衣全贴在身上,闷热的不适感让她无比烦躁。

泪痕干透了扒在脸上,她随意抹了一把,起身去浴室洗澡。


哭了一晚上,脑袋有些昏沉,沈近真换件睡衣走出房门,下了楼梯,想开瓶冷酒喝一杯。

客厅大灯没开,仅仅留了角落一盏昏黄台灯。

酒柜台前坐着人,她走近了才发现。


沈近真被吓了一跳,脚步猛地顿住,拖鞋蹭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沈图南转过脸,弱光映出他眼下的一片灰。


两人晚上刚在祠堂吵完架,还处于冷战中,此时对上视线,彼此都有些尴尬。


沈近真冷着脸,坐到凳子上...

真骨科,没嫂子,瞎编的,纯自嗨。


-


厚被子蒙过头顶,沈近真是被热醒的。

脖颈间大片细汗黏住了乌黑卷发,一身睡衣全贴在身上,闷热的不适感让她无比烦躁。

泪痕干透了扒在脸上,她随意抹了一把,起身去浴室洗澡。


哭了一晚上,脑袋有些昏沉,沈近真换件睡衣走出房门,下了楼梯,想开瓶冷酒喝一杯。

客厅大灯没开,仅仅留了角落一盏昏黄台灯。

酒柜台前坐着人,她走近了才发现。


沈近真被吓了一跳,脚步猛地顿住,拖鞋蹭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沈图南转过脸,弱光映出他眼下的一片灰。


两人晚上刚在祠堂吵完架,还处于冷战中,此时对上视线,彼此都有些尴尬。


沈近真冷着脸,坐到凳子上,自顾自拿过他旁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图南打量一眼她身上单薄的睡衣,手里转着透明玻璃杯,移开视线:“这天气穿这衣服,还喝酒,以后少买些中看不中用的。”

沈近真咬咬唇,像故意似的将红酒仰头一饮而尽:“那我睡衣没多少了,买再多还不是要被你一件一件撕坏。”

“啧——”沈图南侧过身子,“你这时候说这些干嘛?”

“那你这时候管我穿多穿少干嘛?”她将脸撇过一边,喃喃道,“老妈子的命……”


他们拌嘴,沈图南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况且,她的睡衣,大多确实是他撕坏的。


话题到这儿,氛围便开始暧昧起来,沈近真刚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熄了不少。

吵不下去了。

她将酒杯放下,起身就要上楼。


“近真。”

她在原地不动,等沈图南开口。

听到他轻叹一声,说:“过两天为你举办场宴会,明天我让人送你去挑礼服。”

沈图南走近她,声音喑哑,像外头被风拂过的树叶在她心头沙沙作响:“对不起,哥错怪你了,你是哥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会永远相信你,我不该……”


话未说完,她垂着脑袋,转身将他抱个满怀。

感受着怀里温暖又柔软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沈图南顺势圈住她,抚摸着她有些湿漉漉的卷发。

别扭、委屈和伤心在这一刻通通消散,只是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流。

她没办法说些什么,只咬紧嘴唇,将歉疚深埋心底,土壤里长出尖刺,扎得鲜血淋漓。


台灯映出的光晕将紧紧相拥的两人笼罩在狭小内。

只有他们,只有至亲。


大掌托起她的脸颊,眼泪浸在拇指肚上,从温热转凉。

又哭了。

沈图南最见不得她哭,每次吵架,只要沈近真眼圈一红,他就毫无办法。


-


在德国酒馆将她抓回家的那晚,沈图南的吼声估计整条街都能听到,偏偏任性的妹妹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没错。

嚷嚷着自己不过就是跟同学喝了一晚上的酒,就该享受一下成年人该有的自由。

拳头锤在墙面,灰扑簌簌往下落,沈近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愣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两人在公寓楼道间,一边站一个,谁也不看谁,像无声对抗的战士,只不过那时他们之间的矛盾,幼稚到不能再幼稚……

沈近真突然嘴巴一瘪,眼眶里豆大的珍珠往下掉,又被她用袖子迅速抹掉。但说话时的哽咽却藏也藏不住:“沈图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若是现在的沈图南回想,早已经忘了是为什么发怒了,可能原因太多了。

怕妹妹学坏,自责自己没有照看好她。也怕她耽于学业,将来回国没有一技傍身,无法报效家国。乱世之中不能自立,后果是很可怕的。

或许还有那个对她百般示好的德国男同学的原因。沈近真那段时间口中经常提到他,说他很有思想,绅士,幽默风趣。

兄妹租了间小公寓,沈图南在小厨房烧菜,她就在身旁自顾自说着:“他很多观念都与我不谋而合,跟着他,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他太棒了!”

豆角烧糊了,但沈图南的脸色比烧糊的菜还难看……


凌晨的公寓楼道寂静得可怕,静到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还有沈近真低低的啜泣。

垂在身侧的手颤栗着,打在墙上的力道不小,皮肤已经出血,但那股刺痛却令他恢复了神志。


沈图南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在试探他。

不是以妹妹的身份。


在他惊觉妹妹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时,沈近真就一直在试探他。

不管是从前的隐晦,还是现在的明目张胆,那层窗户纸谁也不敢捅破。但是那晚的他们,像绳索拧结似的,已经缠斗毫无解法,只能面对着,靠近着。


所以在浑浑噩噩中,他们纠缠着堕入黑暗,像两株同根而生的藤蔓紧紧缠在一起,汗液和水液都是养分,滋养着在深处的根不断疯长,从地里穿透出来绕成一个笼子,把两人紧密地封锁在里面。

那晚沈近真哭得很凶,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嗓子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在他耳边喃喃:“我爱你,哥……”


不论是以妹妹的身份,还是别的,她都爱他。


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

他们顾不得许多了,有此刻的赤诚真心,便足矣。


“我也爱你,近真。”


-


“好了,别哭了,明天还要去试礼服呢…”

沈近真不等他哄人的话说完,微微踮起脚,双手熟练地环住脖子,嘴唇便贴了上去。


一只酒杯歪到在桌子上,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映出那只掉了拖鞋的脚。




Aki

【陈一鸣BG】我如何和男朋友修成正果 二

把胃镜的报告给医生看过后,医生又给我开了两周的药物,并且让我尽量放松心情,避免长时间处在压力下,有事多找男朋友说说,不要憋在心里,人要憋坏的。

……

一鸣你不要点头,也不要不好意思,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觉得自己像在压力中终于对男朋友伸出魔掌的变态。

我木着脸,看着医生一副他是专业的不管有多好笑他也不会在病人面前笑的样子,只能坐着把医嘱听完。

医生继续说了下去,叮嘱我说如果这些药吃完还是不见好转的话,可能会转成慢性胃炎,到时候的药量就是按月计算了,还要定期检查肝功能,比较麻烦,让我之后自己多注意。

本来一鸣已经放下点心了,听医生这么一说,他的眉头又蹙起,看了看我,握紧了我的手背。这时候我大...

把胃镜的报告给医生看过后,医生又给我开了两周的药物,并且让我尽量放松心情,避免长时间处在压力下,有事多找男朋友说说,不要憋在心里,人要憋坏的。

……

一鸣你不要点头,也不要不好意思,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觉得自己像在压力中终于对男朋友伸出魔掌的变态。

我木着脸,看着医生一副他是专业的不管有多好笑他也不会在病人面前笑的样子,只能坐着把医嘱听完。

医生继续说了下去,叮嘱我说如果这些药吃完还是不见好转的话,可能会转成慢性胃炎,到时候的药量就是按月计算了,还要定期检查肝功能,比较麻烦,让我之后自己多注意。

本来一鸣已经放下点心了,听医生这么一说,他的眉头又蹙起,看了看我,握紧了我的手背。这时候我大概就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果然,两个人回到住处后,他把我抱上床,帮我换了居家衣服又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像是仔细考虑了什么后,才开口,“钰钰,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工作的压力加重了你的胃病?”

我侧躺着蜷缩着身子,叹了一口气回答,“可能吧,销售本来就压力大,而且这几年虽然客户稳定了,但销售指标一直在往上涨,在公司待得越久反而被要求得越多。”

“加上还得监督手底下的人业绩如何,确实有点累。”

一鸣的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他听完,轻声接了句,“你也听到医生说的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你的胃病控制住,不能再让它发展下去。”

“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的工作,是没办法养好胃的。”

“…把工作辞了,好吗?”

他弧形完美的漂亮眼眸看着我,眼里既有心疼也有小心翼翼。

我知道他是不想伤害到我的感情,于是错开视线垂眸想了一会儿。

其实我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但是自己能多挣钱的时候当然是尽可能地去努力,这样一鸣的压力也会小一点。

当初他刚毕业的时候选择留在上海,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巴还想帮我分担房租,要不是我最后选择了做销售,本就孤身打拼的他肯定会被我拖累。

我一直觉得,我一个本地人,应当成为他的支柱,让他对这座城市有所维系和牵挂才对。

所以辞职降薪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这意味着结婚之后我们共同面对生活风险的时候,他会承担得更多。

我可以理所当然地靠他养我,他也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当是顶梁柱,但这种想法背后的隐含意思是,他不被允许有喘息的机会——我累了,我可以随便辞职,他累了,他能辞职吗?

“…钰钰?”

一鸣见我不说话,又喊了我一声,握着我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我为什么不是个富婆呢,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

我深呼吸了一口,抬眼看他,“如果辞职,一鸣,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失业期。”

一鸣看着我,等我说完。

我捋了一遍思路,把话说了下去,“辞职需要提前两个月向公司说明,我们最晚明年也会结婚,因为已经打定主意换行业,那我也不存在为了事业暂时不要孩子的问题,我想我会在结婚后顺其自然地怀孕。”

“那辞职之后我也不会急着找工作了,不然刚进公司不到一年就休产假,就算公司不找理由开除我,这对于之后在公司内的发展也不是个好的开始。”

“也就是说,如果我辞职,大概一年的时间里,我都得靠你养着,考虑到身体情况,之后再找的工作也只会是死工资,从头开始做起的话工资只会有我现在底薪的水平,与之相反的是多了一个孩子后增加的生活支出,你的压力会变得更大。”

一鸣听我说完,有点发愣,反应过来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他攥紧了我的手,亲了亲我的手背,“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结婚和孩子的事。”

“不止是我一个人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让我感到满足。”

“但有一点你说得不对,养你和孩子,不是压力,这是身为丈夫应该做到的,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幸运。”

他专注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温暖的情愫,“相信我,好吗。”

……我就说吧。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相信他,所以才坚定地把赚钱当做第一目标。

不过现在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合适继续做下去了,如果要辞职,倒是可以开始考虑转行的工作了。

关于这一点我早就有了想法,所以做出决定并不难。

“我当然相信你。”我说。 

“好啦,病假结束后我就会向公司提出辞职,一般需要两三个月交接,那时候我们也差不多可以办婚礼了吧?”

一鸣听着我前半句话还松了口气,在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就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的话题转得这么快。

不过他很快握着我的手,露出一个笑,“嗯,到时候婚礼我来策划,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我把玩着他的手,又跟他亲热了一会儿,等他起身去帮我倒热水的时候,才敛了脸上的表情。

……不对劲。

我仔细想着他刚才的表情。

作为一个以察言观色为本职的销售,这么多年和人打交道下来,我很难不注意到一鸣的情绪变化。

他的高兴是不假的,但是总有种……挥之不去的…犹豫?

是有什么事吗?

一鸣接了水过来,我换了表情继续借着生病的机会和他黏糊。

之后再试探一下吧,我想。

 

 

 

亲口听她说要和自己结婚,陈一鸣不是不高兴的,他真的很开心。

他现有的存款已经能付一套房的首付,她也答应了会辞职先养好身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家。

但是他失业了。

他没法把这样的失败对她说出口,更不想她在生病的时候还要为他担心,所以他瞒着她,想尽快找到工作后再和她坦白。

只是求职的路很不顺利。

拒绝的理由有很多,年龄尴尬,年薪要求太高,质疑他从上家公司辞职的原因,或者干脆没有给理由,直接挂了他的询问电话。

毕业后就一直在一家公司工作至今的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挫折,不由地,他开始怀疑自己。

有时候面对她的时候也会走神,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了,但陈一鸣总有种感觉——

她其实发现了。

她对他的亲热从乐忠于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变成了更多的拥抱。

如果他不曾感受到这种温柔,他依旧可以戴着面具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当有一个人开口关心你的时候,面具就被撬开了口,被压抑着的情绪,忽然就奔泄了出去,尽管他想克制住。

他很难过,因为辜负了她的期许。

但他又很开心,因为总有一个人,能接住他。

 

 

 

我乍一看一鸣眼睛都红了的样子,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这一瞬间连他意外负债几百万怎么帮他还钱都想好了。

结果,只是失业而已。

我咽下一句“就这?”捡回自己的情商,倾身亲了亲他的眼睛,然后抱了抱他,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说,我想听。”

他迟疑了一会儿,抱着我在我颈边蹭了蹭,还是开了口把事说清楚了。

我听完,立刻就把这家公司记在小本本上了。

“就这破公司还想搞市值呢,穷得连几个月工资补偿都不想发,还耍心机骗你主动辞职,我呸!”

我用手贴了贴一鸣的脸,“它既然大规模裁员,那就是经营本身有问题了,一个上市公司认为自己的策划部可有可无,我看高层的脑子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那些垃圾HR的话你也不用听,HR的职责就是尽可能压低员工薪资来向老板展现自己的能力,还没入职就想搞PUA,去他妈的吧。”

一鸣低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因为说了实话而放松了一点,但还是透露着低落。

我凑上去又亲了亲他,“最近的就业环境确实不好,何况是上海这种人口大都市,为了节省成本,企业更多会选择便宜又不敢随便辞职的新手,你的求职目标是管理层,难度就更大了。”

“这才一个月,有的人为了找到满意的下家花了八个月不止,这都很正常。”

我边说,边把旁边的抱枕拿过来垫在他身后,然后往前轻轻一扑把他推在床头,躺在他胸前说,“而且我们有存款,没什么好急的,你平时加班也不少,就当休息休息呗。”

“啊,正好再过一个月我也可以不干了,我们可以去旅行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手指在他胸前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有没有一点心动啊,陈先生?”

一鸣看了我半晌,手护着我的腰,终于还是露出了一点笑,“嗯,心动。”

“……但我,还是想先找到工作再说。”他的手上移,摸了摸我的头发,认真地看着我,“如果不找到工作,这件事会一直压在我心里。旅行,我们…蜜月去,可以吗?”

我点点头,“行啊,只要你别多想,唔……其实我一直觉得,男性不像女性那样能化精致的妆容上班还挺遗憾的。”

我话题转得太快,一鸣没能理解我的意思,露出了一点迷茫,“嗯?”

“像我,如果当天见客户用了最贵的CPB和TF,那个眼影一扫唇膏一涂,就算是说话再难听的客户,也别想在我面前叼过我。”

“愿意签合同是我能力出众,不愿意签是他们穷逼付不起钱,一鸣,我说得对不对?”

一鸣看着我,失笑了一瞬,伸手把我搂在他怀里,应了一声后,低头轻吻了我的头发。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我以为他尚且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只是忽然他收紧了手臂,低声说了句,“钰钰,我想跟你结婚。”

撩人的气音最后几乎听不见,却更加钻进了人心里。

我一个激灵抬起了头,“我已经把户口本偷出来了!明天就去领证!”

一鸣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把我重新搂在他怀里,“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要先正式拜访叔叔阿姨才行…你没真的把户口本偷…拿出来吧?”

我嗯了一会儿没回答。

他的胸膛缓缓起伏,最后只能抱紧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能理解一鸣的想法,但不代表我们的想法会走到一路去。

比如现在他肯定在想要尽快找到工作,在能给我生活保证的前提下才会向我求婚,还要考虑结婚后的一些责任。

而我现在脑子里大部分的想法是。

他的胸肌真的是,好,顶,赞。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一鸣在一家外资集团的上海总部应聘到了策划经理的位置。

虽然职位没有进一步,但考虑到集团在全球都有分公司,比之前的平台肯定是好上了不少。

他能松一口气了,我也很开心,几乎已经能看到婚后没羞没臊的日子。

打断我美好畅想的,是姐妹的一通电话。

“……什么?”

我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你再说一遍你被骗了多少?”

电话那头痛哭流涕的声音传来,“十万!十万没有了呜呜呜呜我是不是遇上杀猪盘了啊呜呜呜呜……”

“停。”我冷静地说了一声,“别哭了,收拾好东西,我二十分钟后到你家,跟我去报警。”

挂了电话,一旁的一鸣蹙着眉问我,“怎么了?”

“小君被骗钱了。”我头痛地捏了一下手机,“这种网络诈骗估计钱是追不回来了,先带她去派出所再说吧。”

“我送你。”一鸣说。

我说了声好,一鸣就开车把我送到了小君家楼下,接到了哭化了妆的姑娘后,我们直接去了派出所。

车上我看着她的脸,一脸莫名地问,“你还化了妆?”

她打了个哭嗝儿,“怎么了?被骗就没有尊严了吗?我化个妆怎么了?!”

我默默地咽回了话,“行,你开心就好。”

她当然不开心,又嚎开了。

等到了警察那里,我才坐在旁边跟着听完了是怎么一回事,差不多能确定是杀猪盘了,骗子跟她网聊了几个月一副成功男士的样子,骗她汇款投资,转完了钱人就失联了。

回去的路上我实在忍不住问她怎么会这么昏头,哪儿想到她说因为觉得我说得对,嫁个有钱人不现实,自己变成富婆才是真的,加上最近连续两个星期都在加班压力太大,听那个骗子说得好听,就一时糊涂把钱扔进去了。

我有点无语,“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只转了十万没把钱都投进去?”

她擤了下鼻涕说,“你怎么知道?”

我嫌弃地看了后排的她一眼,“把纸巾揣在手里别乱扔啊,别弄脏我老公的车。”

等着红灯听我们说话的一鸣微微怔住,错愕地看向了我。

“嗯?你们领证了?我怎么不知道?”小君捂着鼻子问。

一鸣看起来想开口解释,但他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我很坦然地接上了话堵住了他的嘴,“领不领证都是我老公,我喊两声怎么了?”

小君又擤了一把鼻涕,闷闷地说,“噫,死皮不要脸。”

我呵了一声,“哦,本来我还想自己掏腰包补偿你损失的,看来某些人是不需要了。”

这时候前面的绿灯亮起,一鸣重新启动了车子,我刚想退回去坐好,就听见后面传来的一声大喊,“爸爸!孩子在这儿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了!救救孩子吧!”

我啧了一声,眼睛瞥见一鸣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拿起手机先给她转了账,“可闭嘴吧你,别在我老公面前拉低我的形象。”

又听到某个称呼,一鸣这次看了我一眼,眼尾柔柔地,不赞同又不忍心责怪我,无奈的笑意拂过我的脸又随着眼神收回,像在人心上拉了一刀。

嘶——

我在座位上往下滑了一些,捂了捂心口。

这个男人,好、好厉害。

 

 

后来小君被骗的那件事上了报道,因为受害者不止她一个人,骗子的用词里还牵扯到了另一家搞风投的大公司,舆论就多了些关注。

一鸣跟着我看了几眼报道说,“有对家公司在发通稿,应该是想给骗子按上天曳集团内鬼的名头。”

我哦了一声,对这不是很感兴趣,毕竟钱还是追不回来。

不过这家集团的公关能力倒是不错,直接报了案后开了新闻发布会,还说会给每个受害者友情提供法律帮助。

小君还是心疼钱,就拉着我一起去见了天曳那边的负责人,想了解一下有什么事是她能做的。

法务部职员的态度不错,我跟着问了几个问题后,觉得没什么想问的了,就结束了谈话。

小君在里面留联系方式,我先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等。

我出来后,那位一直在办公室里看资料的女高层也走了出来,她在我身边停住脚步,朝我搭了话,问我看起来似乎不像其他人那么急切。

我对漂亮又有能力的姐姐很有好感,就接了话,聊了几句后,她给了我她的名片。

我看着上面董事长的字样,肃然起敬。

能在风投这行坐稳位子的女人,不简单啊。

可能是因为漂亮姐姐给我的印象太深,我回去后顺手在微博上搜了一下关键字,找到了漂亮姐姐的账号。

再看看账号里偶尔出现的日常生活分享,我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忍不住点开评论,悄悄打下几个字。

富婆,软饭,饿饿。

“…这是什么意思?”

一鸣看我抱着手机捣鼓着什么,坐起身从背后抱住了我,凑在我耳边问。

我打字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点了发送,然后说,“我不是胃不好吗,得吃软的饭。”

……

一鸣看着我的侧脸,露出了一点微妙的表情。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脸颊,带着点笑意问,“那我算硬饭,还是…软饭?”

……

我倒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捂住自己的心口。

这个男人。

真的、好厉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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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面对一鸣:一鸣,斯国一

女主面对子茹姐:没错,你是我的type!

一鸣:……?

子茹姐:……?



下周有事,更新放在周日,可以晚点来看~

LING

【莲花楼乙女】身为师妹我该怎么做(3)

  乙女向,可代入。

  

  (1) (2)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我百无聊赖地蹲在小溪旁看着李相夷练武。

  

  少年一身白衣,动作间衣袂随之翻飞。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里面有着的是对江湖的向往和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偶然水滴溅上发丝,顺着眉眼滚落,滑过殷红的唇,再被少年无意识地抿入口中,使嘴唇又被镀上一层诱人的亮。

  

  收回目光,我默默按了按跳动得有些快的心脏,努力把心思放回正事上。

  

  就快到长马刀贺家的剧情了,决不能让贺家儿子被单孤刀杀死,不然李相夷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很愧疚。

  

  在过去三年...


  乙女向,可代入。

  

  (1) (2)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我百无聊赖地蹲在小溪旁看着李相夷练武。

  

  少年一身白衣,动作间衣袂随之翻飞。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里面有着的是对江湖的向往和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偶然水滴溅上发丝,顺着眉眼滚落,滑过殷红的唇,再被少年无意识地抿入口中,使嘴唇又被镀上一层诱人的亮。

  

  收回目光,我默默按了按跳动得有些快的心脏,努力把心思放回正事上。

  

  就快到长马刀贺家的剧情了,决不能让贺家儿子被单孤刀杀死,不然李相夷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很愧疚。

  

  在过去三年里,我已经清楚的知道不能明目张胆的干预剧情,要有合理的理由才行。

  

  并且剧情的大致走向不会改变,也就是说主线大纲已经定好了,别说让单孤刀痛改前非了,现在就是连说出他的真面目都不行。

  

  想到这我有些沮丧。

  

  那难道说李相夷是非中碧茶之毒不可了吗?

  

  真是头痛啊。

  

  左右现在硬想也想不出来办法,我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块糖,打算吃掉它开阔开阔思想。

  

  这糖在云隐山可珍贵的很,毕竟平时我和李相夷都不怎么能下山,师傅下山也只知道买酒。

  

  想要他帮忙买点糖都得看他的钱买完酒还有没有剩下的才行。

  

  我刚准备剥开糖纸吃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额头被弹了一下。

  

  抬头一看,不出所料是李相夷。

  

  这小子年龄越大越是暴露本性,每次想出了什么点子,师傅就会连着我们俩一起骂。

  

  他眉眼弯弯地低头看着我说道:“师妹怎么在这儿偷懒啊,现在可被师傅看见了吧。”

  

  听到这话,我顿时紧张地朝他身后望去。

  

  要是被师傅看见我不练功在这吃糖,指不定要加练一个时辰。

  

  可越过他,我就连师傅的影子都没看到,手里的糖也在这时被李相夷拿走了。

  

  我抬头看了眼他,知道抢是不可能从他手里抢回来的,索性坐在了地上,“怎么回事啊你,师妹的糖都抢。”

  

  李相夷见我这样,便也跟着坐了下来,同时把那颗糖丢回了我怀里。

  

  “明天我就要跟着师兄下山历练了,这颗糖当临别礼物送给我都不行?”

  

  其实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吃这颗糖,但听到他这么说,我就快速地打开糖纸,把糖吃了。

  

  我盯着李相夷含糊地说道:“不行,我不送临别礼物。”

  

  因为我不想离别。

  

  “但是等你回来,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可以送你礼物。”

  

  少年刚刚变得有些暗淡的双眸,瞬间就又亮了起来,掩盖不住的开心。

  

  他晃了晃手中的少师剑,“那好,等我在山下锄强扶弱回来,也给你带礼物。”

  

  我含着糖,应了声好,心里也在这时有了主意。

  

  酝酿了下情绪后。

  

  我一把抓住李相夷的衣摆,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诚恳一些,“师兄啊,师妹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李相夷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装作很感兴趣地说道:“上次师傅带我们去江南霹雳堂的时候,他们家老二跟我说,长马刀贺家儿子的外祖家后院里埋着好东西,但是因为淡出江湖多年,所以他们家现在都忘记这件事了,所以师兄有机会能不能去他们家看看?”


        我一口气说完,小心地抬眼去看李相夷,生怕他拒绝。


       然后我就见他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轻皱着眉头对我说,“江南霹雳堂的老二跟你怎么认识的,无缘无故他就告诉你这些啊?”


       我虽然有些奇怪他脸色怎么说变就变,但见他一点都没有怀疑消息真假,便知事情成功一半了。


       接着我毫不犹豫地说道:“跟他打……切磋赢了告诉我的。”


        我丝毫不慌,确实跟他打了一架,原因是他说李相夷坏话,说看不惯他这么傲,要找人打他一顿。


        这我哪里还能忍?


        所以我直接上去单方面欧打了他和他小弟一顿,还让他们上交了身上所有的好东西。

  

  导致那小子现在看到我就绕着走。


       当然,这些没必要对李相夷说。


       李相夷听我这么说,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容。


        他笑着点点头说道,“真棒,不愧是我师妹。”


  微风在此时拂过他的发梢,扬起的发丝使他笑着眯了眯双眼。

  

  就是这一刹那,我产生了一种错觉。面前这一身傲骨的少年,他眼底的温柔好像被这阵轻风吹的泛起了涟漪。

  

  其实我很喜欢李相夷夸我的时候,像是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露出少年人独有的真诚,然后带着笑容肯定我。

  

  而且,这可是属于几年后的天下第一的肯定啊!含金量超大的好不好!

  

  我不由得又坐得离他近了些,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说道:“所以师兄有机会一定会帮我去看看的吧,毕竟师兄这么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人美心善……”

  

  还没等我说完,李相夷率先移开了与我对视着的目光。

  

  他低头摸了摸鼻尖,像不好意思般地说道:“好了,我一定会帮你去看的。”

  

  然后站起了身,对我伸出来手,“走吧,回云居阁,师傅刚才说要我们早点回家吃饭。”

  

  见他答应了后,我松了口气。

  

  这样应该就能让李相夷亲自送贺家血脉回贺家了。

  

  至于刎颈。

  

  我抬头看向眼前逆光站着的李相夷。

  

  我想,就算是没有这把剑,他李相夷也还是李相夷。

  

  我抓住李相夷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然后与他一同走向回家的路。

  


桂花乌龙奶茶加芋圆

【究极悲观主义逼疯咒术最强】(03)

第3章 量子物理算命逼疯最强


妹:用最科学的术式,搞最玄学的迷信


————————————


“你们那儿新来的小丫头真会算命啊?”


家入硝子扭过头,一旁的你正托着学姐的手掌认真研究仔细看相,看完之后突然把脸埋进双臂之间,不一会抬起头来。


也不知道你究竟说了啥,对面的学姐立刻花容失色,含泪握住了你的手。


硝子深深呼吸了一大口,试图让大量空气进入肺部来保头脑的清醒,最终,她说,“看着不像假的。”


但真不真的,另说。


“啧……快帮我预约一下这位可爱的小学妹吧,我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发财的命。”冥冥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淡定,语速却比平常要快。


仿佛...

第3章 量子物理算命逼疯最强


妹:用最科学的术式,搞最玄学的迷信


————————————


“你们那儿新来的小丫头真会算命啊?”


家入硝子扭过头,一旁的你正托着学姐的手掌认真研究仔细看相,看完之后突然把脸埋进双臂之间,不一会抬起头来。


也不知道你究竟说了啥,对面的学姐立刻花容失色,含泪握住了你的手。


硝子深深呼吸了一大口,试图让大量空气进入肺部来保头脑的清醒,最终,她说,“看着不像假的。”


但真不真的,另说。


“啧……快帮我预约一下这位可爱的小学妹吧,我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发财的命。”冥冥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淡定,语速却比平常要快。


仿佛能够看见对方眼里的迫不及待,家入硝子按了按眉心,善意提醒,“那万一要是没有呢。”


“……”


手机对面狠狠的沉默了。


“哈哈……”


冥冥笑得实在意味深长,硝子耸耸肩,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说实在的,她已经开始担心不久的将来,说不定替你点的不是烟而是蜡……


你欢乐结束课余摆摊算命的工作,瞥了眼前桌。


五条悟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不知道是什么任务这么麻烦。


但是……谁能告诉你,他的桌上为啥摆了一堆物理学书籍啊!霍顿的《物理学原理》他真的能看懂吗?


以及霍金著作大全套,从《时间简史》到《宇宙简史》,再到《大设计》和《果壳中的宇宙》,他哪来那么多时间捡屎啊……


你转回目光,硝子百无聊赖地从你桌上抽出一本。


……《周易》。


只见她嘴角眼角眉毛……但凡能抽动的五官都抽搐了一下。


她恍然觉得自己实在是误会你的实力了,毕竟,有命你是真算啊。


你默默放下手里的《渊海子平》,想起自己抽屉里还有本《庄子》。


好嘛,唯心主义玄学是吧。


“你这量子物理和算命……”硝子被你彻底弄糊涂了,就连五条悟都比你看起来更有学术范。


你很难解释。


明明术式是极具科学严谨性的量子物理学,偏偏又神神叨叨,带着些江湖算命先生的不正经。


用最科学的术式,搞最玄学的迷信。


“量子物理算命……”


硝子震惊:“这玩意原来可以连在一起变成专有名词吗?”


你:……


“你可以把我的大脑理解为一个小型量子物理计算机。”


你诚心诚意地建议她实际体验一次,“要不……你试试吗?”


家入硝子把心一横,想起了自己做实验用到的小白鼠,“……那你给我算一次命看看先。”


你盯了硝子眼下的泪痣好一会,须臾:


“喵~”


“……”


家入硝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是你在说话,还是窗外的小野猫在喵喵叫。


“汪!”这一声狗叫来自五条悟。


在你瞳孔地震时,五条悟用吸管戳了戳夏油杰的脸,用眼神暗示他。


“……嗷呜……?”这是夏油杰被迫无奈的疑惑。


虽然好像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但是为什么不说人话?


“汪汪!”五条悟对着硝子叫了两声。


家入硝子径直把手里的书砸向他的脸,“放弃吧,我是不可能学动物叫的。”


你:……


“嘁~”


“硝子……”你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机会,但一开口就被空洞吞没。


头脑中光速进行的量子信息处理,让你几乎失去目力,你看不见眼前的人,只能听见他们聒噪的声音。


你努力睁大眼睛。


时间实在太短了,谁都没有发现你的异常。你受到自身术式反噬,前后不超过五秒。


因为量子处理而过热发烫的大脑,在五秒后冷却下来。


你像是溺水太久,猛然呼吸一口反而被空气呛住,你一边疯狂咳嗽,一边捋顺头脑里处理得出的信息。


你的最终结论是,给这三个同期算命可能会夭寿。


你从来没有遇上因为过度使用术式而导致大脑发烫失去目力的情况。


如果仅仅使用术式包含的量子纠缠和积分路径来演算某一时点未来的可能性,这根本算不上是正常使用术式。


但是方才——


“你在教室里用什么术式?”五条悟捏住墨镜,夸张地挑起一个高度,俯视你。


“搞什么啊?屋子里全是你的咒力残秽哎?”


你张了张嘴,直觉告诉你,再“喵”一次,你今天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算了,还是等你搞清楚再说吧。


你微微仰头望他时,在他的双眸里看见了天空。


「无限」……吗。


但是阿基里斯与龟是悖论。


「无下限」术式是以悖论为基础的。


你的量子物理才是真正的科学!


不过……为什么他的脑子烧不坏,你这么科学纯朴的术式反而会加载过热?啊?!为什么!


现代物理学已经证明了时间和空间不是可以无限分割的,所以总有最为微小的一个时间里,阿基里斯和乌龟共同前进了一个空间单位,从此阿基里斯顺利超过乌龟。


芝诺悖论的产生原因,是在于“芝诺时”不可能度量阿基里斯追上乌龟后的现象。


在芝诺时达到无限后,正常计时仍可以进行,只不过芝诺的“钟”已经无法度量它们了。


你怀疑自己的头脑还在发热,不然你为什么会冲着五条悟勾手。


“那什么,给我来点无下限试试呗。”


试试就逝世。


在那一瞬间,谁都没有听见你开口。


“喵……”


你成功躺回高专医务室。


在那一小发「苍」打过来的时候,你想起了硝子之前和你吐槽过,五条悟本人和他的术式一样,无下限。


各种意义上都是。


你驾轻就熟地躺板板,耳边是夜蛾老师的训斥。


“明明是她先要试试无下限的嘛!”


“无下限术式的展示方法只有「苍」这一种吗?!”


哦,原来拳头也有声音。


你想象着五条悟欠扁的脑袋挨上一拳,心满意足地带上自己因为持续进行量子物理处理而愈发烫手的脑子陷入了昏迷。




————————————




本章埋了一点伏笔

以及,本篇会改变漫画主线,不会让杰噶掉的……快乐就是,快乐就是,快乐就是全员存活

当然最后妹活不活的目前还不知道,当她走过积分路径的一切可能,会不会因为量子物理而永存微观,无法回到宏观世界?(真·纸片人)

不要试图用学术眼光来讨论妹的术式,因为作者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玩意


刀蜜

【狂飙全员拉练】智者不入爱河,社工不想负责(92)

  不专注搞任何一个,成年人就是全都要。


  官方认证、政府指定、全员盖章白月光。


  明月天天照沟渠,沟渠很烦、又很喜欢。


  ==========================


  92、尴尬的至高境界


  


  无论如何,在餐厅里接吻,都不能算是低调的行为。


  比你们更高调的是餐厅主厨,一个高大的外国人,挺着颤巍巍的肚子走到你们旁边,助手推着餐车,餐车里放着一个并不大但很可爱的镜面巧克力蛋糕。主厨发表了一番叽里咕噜的感言,还亲吻了你的手背。你使劲憋着笑,因为旁边的李响看起来很想把这个煞风景的老外拷到厨房水管上,避免他跑出来对着整个餐厅宣布,他......

  不专注搞任何一个,成年人就是全都要。


  官方认证、政府指定、全员盖章白月光。


  明月天天照沟渠,沟渠很烦、又很喜欢。


  ==========================


  92、尴尬的至高境界


  


  无论如何,在餐厅里接吻,都不能算是低调的行为。


  比你们更高调的是餐厅主厨,一个高大的外国人,挺着颤巍巍的肚子走到你们旁边,助手推着餐车,餐车里放着一个并不大但很可爱的镜面巧克力蛋糕。主厨发表了一番叽里咕噜的感言,还亲吻了你的手背。你使劲憋着笑,因为旁边的李响看起来很想把这个煞风景的老外拷到厨房水管上,避免他跑出来对着整个餐厅宣布,他要为了美丽的爱情,“向这对可爱的小情侣致谢”,赠送他最得意的甜品。


  你俩当时还强装镇定。忍到大厨退回后厨,你俩赶紧端着蛋糕、结账跑路了。


  李响要带你回警察公寓,他的新房还未交付,目前仍然住在租的房间里。


  他怕你误会,还特意解释了,集体宿舍那边住的都是刚分配来的小年轻,他住了好几年,也不好意思继续跟孩子们抢地方。警察公寓是面向局领导和家属销售的、最早一批商品房,现在领导们纷纷搬家,很多房屋都出租了。公寓就在总局大楼后身的马路对面,租住的也基本是像他这样从周边郊区调过来的警察。他没有室友,你也不必担心尴尬。


  你不尴尬,只是有点紧张。为了缓解紧张,你逗他:您晚饭都选了豪华餐厅,入住也不选个豪华酒店吗?


  李响看看你,有点为难地继续解释:局里有纪律,虽然说不算啥死规定,但他也不好带头违反。再说他自己也带队扫过黄,哪个酒店差不多都去过,现在看再好的酒店房间都觉得“不干净”。


  


  到了李响家,你才开始怀疑,他觉得酒店房间“不干净”,可能是因为他这个人过于爱干净了。


  你过去从未见过这样只有秩序而毫无杂物的家居环境,甚至可能很难叫做“家居”,感觉这里就像是从来没有住过人似的。李响忙忙碌碌给你倒水、切水果,把蛋糕放进冰箱,而你只敢在平整得连一个褶皱都没有的沙发罩上坐半个屁股——你努力回想李响的车,意识到那台车子其实是单位用车,已经很老了,但内饰光亮如新,车里也同样是一件杂物都没有。


  他真的,有洁癖啊!


  怎么办啊?他拒绝留在你家,不会是觉得你家太脏乱差了吧?


  你呆呆问他:“你不是农村家庭出来的吗?”


  李响又一次被你扎心,他已经习惯你这种说话方式了,还能强笑着问:“是啊,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把房间打扫——不,也不对,是整理吧——整理得也太干净了!你看看,外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摸了摸空荡荡的茶几,又看看光秃秃、明亮亮的橱柜,提前感受到“永远无法成为合格主妇”的未来恐慌。


  你也在强撑,还装模作样地嘲笑他:“你肯定是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柜子了吧?咱俩打赌!你柜子里一定乱糟糟。”


  你一边说一边拉开柜子。柜门打开的那一刻,你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这个柜子正好是放CD的,你们单位文书管理的文件柜都没这个整齐。你再也说不出给自己解嘲的笑话,气鼓鼓从他身边走过,他追着你,一直追进了卧室。你的目标是衣柜,那是单身男人的衣柜,他要上班、加班、值夜班,总有来不及换洗的衣服,到处乱丢的袜子以及没有挂好直接从衣架上滑脱下来的裤子吧?不!没有!一件也没有,他们规矩地像是被铐在了衣架上一般。衣柜里还有抽屉,你手刚放上去,李响就按住了抽屉门,禁止你打开它。你不管不顾,非要打开不可,情绪上头还抠了他的手——


  你看到了一个还没痊愈的疤痕,是你在医院那次咬出来的,齿痕清晰可辩。


  你怯怯地松开他,背了手到身后,问他:“那个……还疼吗?”


  他靠在衣柜外侧,低头看看手上的疤,又看看你,对着你笑:“不疼,当时也没顾上,过后它就自己长好了。”


  但你只是为了麻痹他,趁他分神,你突然伸手拉开抽屉,然后你俩都沉默了。


  怪不得他不让你开,这个抽屉里放的是内衣内裤。每件背心都叠成了四四方方的方块,方块的棱角对齐,严丝合缝地叠放在一起;内裤卷成小毛巾卷,一个挤一个,集合列队一样排在旁边,按照从黑色到深蓝再到浅蓝的顺序排列,严谨得就像是他的工作态度。你在这里检阅他的内衣内裤,内心的羞惭完全不是因为你窥探了人家隐私,而是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衣柜竟然可以看起来这样整洁有序。


  你心里还微微地难受着,李响已经迅速把抽屉合拢了。


  现在,轮到他硬找话题尬聊了:“我……卫生习惯还行!安欣老说我有洁癖,但其实没那么病态。我还能承包家务呢,这怎么也该算是优点……对吧?”


  


  你无力地退了两步,扭头看看同样一尘不染、平整如新的床,终于自我放弃一般,坐了下去。


  你连肩膀都塌了,喃喃自语:是啊是啊,你就是优点太多了。


  李响走过来,要坐在你身边,不过他的卫生习惯确实好得过份,坐下之前还顺便整理了一下床铺。你随着他的手,注意到扔在床上的毛巾被。虽然也叠得整整齐齐,但并没有放得很规矩。你精神抖擞,自以为终于挑到了他的毛病:


  “浴巾怎么能扔床上呢?这都什么卫生习惯——”


  你想从他手里抽走毛巾被,他一瞬间表情都变了,你俩各自抻着毛巾被的一角拉扯了下,一个包装闪亮、不看品名也能猜到内容物的小纸盒从毛巾被下头抖了出来。


  你突然就明白了浴巾的实际作用,以及它为什么会被刻意地扔在床上。


  这世上的夫妻、情侣——哪怕把临时的炮友都算上——还有比你们更懂得如何制造尴尬场面的吗?


  你绝望地想:不会有了,很难超越!毕竟你俩凑一起,堪称是尴尬的二次方,属于另一重境界了。


刀蜜

【狂飙全员拉练】智者不入爱河,社工不想负责(91)

  不专注搞任何一个,成年人就是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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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1、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贵,可能是少见的、通用的、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出错的选项。


  李响选择这家餐厅也没有错。


  你不知道真正的法餐该是什么味道,但这家店为你制造了一份美好的体验,或者说记忆。暖光照在洁白的桌布上,在层层叠叠的骨瓷盘上漾出光泽,餐具没有丝毫划痕,宛如簇新的勺子上可以倒影出你的脸庞,你举起勺子照了照自己,在看到那两个过份可爱的麻花辫发髻和亚克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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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1、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贵,可能是少见的、通用的、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出错的选项。


  李响选择这家餐厅也没有错。


  你不知道真正的法餐该是什么味道,但这家店为你制造了一份美好的体验,或者说记忆。暖光照在洁白的桌布上,在层层叠叠的骨瓷盘上漾出光泽,餐具没有丝毫划痕,宛如簇新的勺子上可以倒影出你的脸庞,你举起勺子照了照自己,在看到那两个过份可爱的麻花辫发髻和亚克力球球时,也被自己的幼稚笨拙逗笑了。


  单论法餐精致的摆盘,不会让你食欲大增,可菜品的口味确实不差,除了主菜牛排过份敦实你实在吃不掉外,挑不出更多的毛病来。你喜欢搭配牛排的肉汁土豆泥,可惜量不多,只在盘子的半边铺了薄薄一层,李响就没有动自己那份,都让给了你。你明明满意极了,还要得意洋洋地夸耀:抢来的就是比自己的好吃!话虽如此,你也不肯薄待他,很大方地切一半牛排给他,他不肯要。分明还在约会,非要活成老夫老妻的样子。你白了他一眼,自己吃完一半,推盘子给他:“吃!扔了浪费!”他就皱着眉,念叨一句“你这胃也太小了”,一面飞快地把牛排切了几个大块,吃得飞快、神色满足。


  很奇特的,他陷在每条皱纹和皮肤沟壑里的小小的快乐与饱足,让你内心升起一种想要喂养眼前这个人的冲动。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好养的样子。也或许是你想岔了,毕竟这顿饭都是他请的,真靠你养他的话,他大概只能吃到最便宜的大米和炒青菜了。


  你吃着美味的甜品,赞美了甜品师的手艺,脸上却露出惆怅的神情。


  李响有点慌,问:“怎么了?不开心?”


  你试探性地问:“你……肯定是不用啃老的吧?”


  李响以为你问他的经济状况,皱着脸堆起笑,特别诚实地回答:“我能啃谁啊?我家在莽村也不算条件好的,我现在每个月还得给我爸500块钱呢!不过你放心!我的工资待遇还成,房贷用公积金还,日常也没什么开销,存了些钱,将来……将来我想要是……有了家庭的话,那当然得上交全部工资奖金,我也不爱抽烟喝酒,要零花钱都没用——”


  他的脸涨红起来,从额头到耳朵都不能幸免。他紧攥着手里的咖啡杯,举起来咽了一口就不再放下,仿佛用这个杯子就能挡住他的厚脸皮似的,坚持说完最后半句:“一家人嘛……老婆过得好,我就过得好。”


  你听到他这宛如表忠心一般地发言,心里不能说不感动,但你脑子里在运转、计算另一件事,暂时没顾得上跟着他的思路走。你在自己的筹谋里脱不开身,犹犹豫豫地问他:“那,要是跟着我一起啃老的话,你会不会介意啊?”


  他没想到你是这个反应,自己也没能反应过来。


  你还在琢磨:“我这个人可能是不大争气,就觉得啃老吧,也不能算个大毛病对不对?我有一个理想的生活水平,爸妈也有人陪伴,大家都过得挺好的。你看这个餐厅,档次高口味好,要我自己出钱就舍不得来,可我回家跟爸妈夸一夸,以后逢年过节都能来吃吃饭,不是挺合适的嘛!咱俩要是一起‘啃’他俩,四口人吃饭肯定更实惠啊!”


  李响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你这个厚脸皮,比他还厚二尺二呢!


  你俩才第一次正式约会,他最多就是想先交交经济底儿、讨讨你的欢心,你可倒好,直接把未来双双啃老的计划都安排出来了。


  他都有点惊讶了:“你就没想过,咱俩可能不合适,过阵子掰了、分手了吗?”


  你也很惊讶:“怎么可能?你过去三十多年都没遇到的真命天女,咱俩一交往,她就突然吧唧一声掉你面前了?我和你工作也有接触,生活上也知根知底,父母同事、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市委都有人知道咱俩是男女朋友——这就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掰?”


  李响的神情从错愕到好笑再到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一时间变幻莫测。他突然明白,你就该是这样,简单、直接、充满热情,专注、执着、心无旁骛,只要认准的道理总会坚持到底,认准的人或许也是一样。所以你会拒绝相亲,邀请他和你“打掩护”,主动说出留他过夜之类大胆得过火的话,你一直走在自己确信的道路上,掌握着方向和决策权,你勇敢得过份、莽撞得要命。讨厌你的人一定会讨厌死你,但喜欢你的人只消了解你多一些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他没办法和你分手!他无法想象你从过去到未来,始终用这样耿直和执拗的方式去工作、恋爱和生活,会不会在什么人和事上碰得头破血流、折戟沉沙。就像陈金默那次,他已经铸成大错,放任你受到巨大的伤害。幸而你有着自我疗愈的能力、自我唤醒的意识,幸而你不曾为此责难他什么。他不能想象、不能坐视、不能容许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幸而他恰好成为了这个被你认定的人。


  你发现他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正常,还鬼鬼祟祟地向四周张望。你也跟着张望了一番,小声问:“是……这里有嫌疑人吗?逃犯?”


  李响动作很快,扯开空椅子、坐到你旁边,凑近了些。你更警惕了,总觉得他肯定是发现了逃犯,需要你配合抓捕。你认真仔细地听他说什么,想着一定要牢牢记下来,好好配合警方工作。


  结果他在你耳边喷着热气,小声问:“我能亲亲你吗?”


  你觉得太好笑了,你担着抓坏人的心,抓坏人的人却只想和你亲亲。


  “不能!”你摸摸他的脸,让他不要沮丧,“因为我要亲你啦!”


  你刚吃了一颗餐厅赠送的松露坚果巧克力,他喝了有厚厚奶沫的现磨咖啡,你们俩的味道都好极了,他用舌头抢走了没能及时融化的巧克力球,还红着脸垂着眼对你说:“田恬,你好甜呀!”


  李响的味道其实有点苦。你觉得不是问题,你很愿意匀给他一些生活的甜,而他看起来也超级喜欢的。

  

刀蜜

【狂飙全员拉练】智者不入爱河,社工不想负责(87)

  不专注搞任何一个,成年人就是全都要。


  官方认证、政府指定、全员盖章白月光。


  明月天天照沟渠,沟渠很烦、又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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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 扔个雷开心一下


  


  晚上,李响来了,安欣跟着。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原本应该他们问候你的状况,反而被你抢了先,问他们:你俩还闹别扭呢?小学同桌画38线,就爱拿胳膊肘打架?


  安欣给逗乐了,捅咕李响:“小田,行!大大方方的,还能开玩笑呢!”


  李响皱着眉,拿眼皮夹他:“又忘了正事儿!”


  安欣更莫名其妙了:“你和......

  不专注搞任何一个,成年人就是全都要。


  官方认证、政府指定、全员盖章白月光。


  明月天天照沟渠,沟渠很烦、又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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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 扔个雷开心一下


  


  晚上,李响来了,安欣跟着。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原本应该他们问候你的状况,反而被你抢了先,问他们:你俩还闹别扭呢?小学同桌画38线,就爱拿胳膊肘打架?


  安欣给逗乐了,捅咕李响:“小田,行!大大方方的,还能开玩笑呢!”


  李响皱着眉,拿眼皮夹他:“又忘了正事儿!”


  安欣更莫名其妙了:“你和人家交往呢!你负主责啊,我顶多是个次责,不知者不罪!”


  李响就叹气,肩膀都耷拉下去了,坐你面前,两句一反省、三句一道歉,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他不该让你去住院大楼。


  你说别这样,安欣说了,不知者不罪。


  你想:李响不知道陈金默有多了解你,你也不知道你有多不了解陈金默。


  所以,不知者不罪。


  


  你猜李响在现场,是已经看出你和陈金默之间不对劲儿的状态来了。


  所以他话少、单调,未必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控制着自己不要发问罢了。


  安欣给你介绍了案情。其实警察能对外说的,你也已经在新闻里看到了。无非就是亡命之徒杀人未遂、策划爆炸案未遂,在与警方交火过程中被流弹击中身亡。


  安欣不用刻意透露自己的推断,你从过去和他的信息交流中也能总结出来,陈金默多半还是被高启强收拢了。安欣给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陈金默的鱼档原来就是高启强的。陈金默说的那一连串名字,几乎都是高启强的对头。你突然想到他最后提了一个警察的名字,问:那人是谁?对你很重要吗?


  安欣的脸色变了,看了一眼李响。李响没有反应,他看着你的样子有点悲伤,又仿佛他从来都是这副似悲似苦的神情。


  安欣说:哦,他是我们的师父。


  他没能忍住情绪,又怼了李响一句:要不是你隐瞒现场状况,我们早就能把真正的罪犯绳之以法了!


  李响的态度与其说是处之泰然,不如说是处之淡然。他说:那等你重新启动调查,再问询我好了。


  安欣气急了:你就应该说真话!当初就应该说,现在说也不晚!


  李响说:晚了,等到那一天,这身警服也穿不了了。


  他俩吵起来了,在你家,借着看望你的名义,毫无顾忌地喊着老默的名字,在你面前吵起来了!


  


  你站起来,回房间,准备锁上卧室门,把客厅让给他俩慢慢吵。


  人民警察手快脚快,追上来给你拦住了,两张嘴一起道歉,态度诚恳得像是亲兄弟。


  你厌倦了,决定往他们之间扔个大雷!


  “安欣,我要把黄瑶接我家来!她不是和陈书婷一起去香港了吗?你帮我盯着,她们回来,立刻告诉我!”


  安欣点头,郑重答应。


  “李响,你还要回单位加班吗?不回啊?那好,你今晚要不要住我家?”


  李响脸上的悲伤面具当场碎了一地。


  安欣看看你,又看看李响,眼睛眨啊眨得看不明白,脸憋得通红、表情都扭曲了:“那——我——先——走?”


  李响也脸红,但说话不结巴:“田恬,你别这样。是我们不应该在你家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的错,我们这就走,不打扰你休息。”


  安欣说要走,但明显还想八卦两句、挤眉弄眼一番;李响说要走,就是真的马上立刻走,还揪着衣领拖走了安欣。

夏明朗

【狂飙乙女】响你日常

     -嫁给李响可就享老福了

  -踏实男人李响 x 5G冲浪达人你

  

  

  你刷微博发现一个热搜词条#白背心就是纯欲天花板#。

  你转头看去,家夫正在阳光下辛勤耕耘挥洒汗水,白背心被打湿,勾勒出健硕的肌肉线条,裸露的手臂青筋暴起。你忍不住在心里斯哈斯哈,这才是真的又纯又欲。

  你轻佻地冲他吹口哨,食指勾起对他做了个勾引的动作。

  男人很快走到你乘凉的葡萄架下,用草帽扇着风:“又皮什么呢?”

  你把桌上放着的凉茶端给他,又举起手机给他看:“我觉得你比这些男明星都好看。”

  男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嫁给李响可就享老福了

  -踏实男人李响 x 5G冲浪达人你

  

  

  你刷微博发现一个热搜词条#白背心就是纯欲天花板#。

  你转头看去,家夫正在阳光下辛勤耕耘挥洒汗水,白背心被打湿,勾勒出健硕的肌肉线条,裸露的手臂青筋暴起。你忍不住在心里斯哈斯哈,这才是真的又纯又欲。

  你轻佻地冲他吹口哨,食指勾起对他做了个勾引的动作。

  男人很快走到你乘凉的葡萄架下,用草帽扇着风:“又皮什么呢?”

  你把桌上放着的凉茶端给他,又举起手机给他看:“我觉得你比这些男明星都好看。”

  男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昨天说我是褶子精,前天说我是体制内爹系老公,今天又变成纯欲风了?”

  年轻时候李响脸上就有褶子,这几年当了队长,要操心的事多了,越发皱皱巴巴了。队里的事忙,他也没放松过管你,你的衣食住行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你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快被李响宠成小废物了。

  你隔着背心玩他的腹肌,暗示意味十足,他“嘶”地一声制止你,你缩回手绞着手指装委屈。

  他最吃你这一套了,也被你勾起了火,四下张望没人,弯腰狠狠地亲了你一口。

  “别闹啊,晚上陪你。这院篱笆可挡不住人看,爸也随时会回来。”李响揉揉你的头,又回去干活。

  你前几天做梦梦到一棵结满了果子的李子树,公公李山听说了,非说是好兆头,赶集的时候就跟人家果园定了一棵。

  趁着李响周末休息,李山催他赶紧回莽村把李子树种了。

  李响在家里锄地,李山去果园提货。

  而你呢?你负责给你老公喊加油外加捣乱。

  你见他躲得远远的,故意使坏地喊道:“老公,你好甜!”

  李响听到你没羞没臊地喊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无奈地瞪了你一眼,正在这时李山带着果园的人把李子树拉回来了。

  李山问:“什么东西好甜?”

  你羞红了脸,指指桌子上的樱桃:“我说樱桃好甜。”

  

  

  【其实你想对李响说的是,他很甜,不是因为他恰好有你喜欢的每种样子,而是他的所有样子,你本就都喜欢。】

  


   

Cltrareg.

“别动!”

“不是,安欣,你别扯我裤子啊!”

“瞎叫什么”

安欣语气冷淡,手上动作却没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费力的把唐小虎压制住

“带走!”

回到警局,审问了一通,什么也没问出来

“行了,什么也没问出来,把人放了”

安欣看着唐小虎,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兴奋,接近疯狂的兴奋,但表面还是我行我素的样子

唐小虎被盯得发毛,往旁边挪了挪

安欣一把抓住唐小虎的手腕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唐小虎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但不过下一秒就冷静下来

“安警官,你说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干”

安欣一把拉住唐小虎的手

“不是你干什么,你这样我可以举报你!”

182的男生却挣脱...

“别动!”

“不是,安欣,你别扯我裤子啊!”

“瞎叫什么”

安欣语气冷淡,手上动作却没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费力的把唐小虎压制住

“带走!”

回到警局,审问了一通,什么也没问出来

“行了,什么也没问出来,把人放了”

安欣看着唐小虎,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兴奋,接近疯狂的兴奋,但表面还是我行我素的样子

唐小虎被盯得发毛,往旁边挪了挪

安欣一把抓住唐小虎的手腕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唐小虎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但不过下一秒就冷静下来

“安警官,你说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干”

安欣一把拉住唐小虎的手

“不是你干什么,你这样我可以举报你!”

182的男生却挣脱不开一个瘦瘦弱弱的小警察,这让唐小虎感觉自己健身都健了个寂寞

安欣把唐小虎拉到小巷子里,按在墙上,唐小虎这时候才察觉到前面的这个男生气喘的紧

“安警官,你…”

话没说完,一个温热的嘴唇贴了上来,唐小虎没谈过,他现在只觉得被亲的喘不过来

过了一会,安欣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中间还拉出了银色发光的液体

安欣抬头看向唐小虎

“对不起,我激动了,就当没发生过吧”

安欣转头准备离开

“安警官,亲完我就想跑吗,我还是没有谈过恋爱,这可是我的初吻”

唐小虎撒娇般说出这句话,听的安欣都起了反应

“那你想怎样”

“在一起”

安欣似乎是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嗯,走吧”

  

作者废话:

(兄弟们,我来给超冷北极圈做饭了,很痛苦,只能自给自足了)


二编ps:把安欣的神态改了一下,更符合我自己弄的安欣私设的性格

梅里莎

【响你】非理性同居指南 17

-完结篇 6k9


    灯亮。

    “姓名。”

    “李响。”

    “性别。”

    “男。”

    “年龄。”

    “三十岁。”

    “职业。”...

-完结篇 6k9

 

 

 

 

 

    灯亮。

    “姓名。”

    “李响。”

    “性别。”

    “男。”

    “年龄。”

    “三十岁。”

    “职业。”

    “临江省京海市市公安厅刑侦大队队长,警号021437。”

    “好,审讯开始。现在请具体说明,你在415阮昭坠楼案看到的一切。”

 

    看到高启盛脸的那刻,我竟忽然没多恐惧了。我光在想,他和他哥真是一点也不像。

    高启强是京海的名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常在新闻看过他的脸。大抵三四十岁的男人保养得好,肉乎乎一点不显老,媒体镜头一对上就堆满笑容,下垂水润的眼里倒还能看出几分佛像来,活脱脱一个慈善商人。

    但高启盛。我找不到好词。他已经疯了。

    疯子,清瘦的,衣衫褴褛的,双目眦裂凌牙乱齿的疯子,金丝眼镜都盖不住他眼里的杀意。他穿着灰扑扑的卫衣外套,估计刚逃命回来。

    疯子就是疯子,死到临头还要冒险拖我一同下水。

    我一上楼就被他给了一棍,还没好透的伤口又渗着纱布花花流血。他和李宏伟真该称兄道弟桃园结义,一个个都爱砸人头。

    他抢走我手中狗绳,利落地勒住我脖子,牵着绳把我拖到三楼中心的镂空处。不需扭头,我都能感觉一楼的风冽冽刮过脸侧。这个距离足够把我摔死。

    然而他没推我下去,而是牢牢抓住绳的另一端。

    我半个身子腾空,因引力不断向后倒,他便越攥紧绳子,看我的脖子渐渐露出红痕。他咧嘴,癫狂地笑,凌迟我让他颇有快感。

    待到只差一口气,他又突然拉我回来。

    “怎么样?舒服吗?感受到李宏伟怎么死的了吗?爽不爽?”

    他一脚踹在我胃上,刚刚还在大口喘气的我,直接剧烈咳嗽起来。

    “你说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你瞧,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你,是李宏伟啊。我解决了他,救了你,你都还没叫我一声恩人,反手跑去和那群狗屁警察举报。这就是你报恩的态度?”

    他抓住我头发——他妈的找不到别的地方了是吧——迫使我直视他。

    “我本来干完这把,就可以回去好好做我哥的乖仔了。你要不胡说八道,也能和李响过上好日子。为什么非得搞成这样呢?”

    他盯着我,笑容越来越浅,直到双眼通红。是错觉吗?我感觉他要哭。

    “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好多人啊。”

 

    “你说,她是被一封短信叫出去的。经我们核实,短信号码主人是高启盛,那那张彩信里的内容是什么回事?”

    “投名状。”

    “谁的投名状?给谁的投名状?”

    “京海市市长赵立冬,给建工集团高启强。”

    “赵立冬为什么要给高启强投名状?”

    “他要救他弟,砝码是,除掉我。”

 

    高启盛掏出枪,直对我额头。原来枪口是凉的,且并不平整,毕竟弹道孔在制造的时候要突出来一点不然会卡弹。写了这么多角色被枪口抵着的片段,第一次真实体验,倒有些新奇。

    “和我做交易,好不好?我不杀你,你叫李响过来。”

    我摇头。他又逼近一点。

    “为什么?我不杀你,我真不杀你。我看过你写的书,你很聪明。我只是和李响谈条件,我要保我哥。”

    他期冀地望着我,眼里有些许泪光,还指望我信他的话。疯子,疯子,鳄鱼的眼泪。

    我啐他一口,他嫌恶地撇开头抹脸,转手一巴扇我脸上。

    “不是,你他妈真傻假傻?”

    我说:“高启盛,这个问题你问过自己没?”

    他愣了愣。

    我说:“你真以为我看不出那是王良的字?”

    他凝眉,攥着我头发的手松了松。

    “王良给的投名状,是不是?以你这身份,王良看不上你,所以他是和你哥谈的,对吧?”我笑着怜悯望他,“高启盛,你想想清楚你哥为什么要去找王良。你他妈贩du又杀人,毁了你哥的是你自己!”

    “不是——!不是…是你……”

    “你真蠢啊,你还指望我替你叫李响来。你哥杀不了李响,你想帮他杀?”

    “我杀你们两个!”

    “是啊,解决了李响,我也活不久。你们连警察都能杀,何况我一个百姓?可惜你谁都杀不了。和王良赵立冬沾上关系的,以后一个都逃不掉。你今天敢开枪,这子弹也不会留在我头上,它会一路飞,直到日后某一天转到你头上你哥头上。”

    轻轻地,我说:

    “你要真为你哥好,就放了我,别让他一步错步步错。”

    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们回头,高启强来了。

    高启强还穿着家居服,头发没梳理,汗湿地站在额上。看到我们僵持的动作,他脚步在楼梯口骤然停下,一脸惊恐向高启盛伸出手。

    “小盛,小盛……”

    高启盛见到哥哥,笑容又上脸了,讨好地害怕地笑。

    “哥,你来啦?我逮到她了。就是她举报我的,是不是?领导要你解决的人也是她对不对?你不要脏手,哥,我现在把她杀了,我俩一起逃。”

    高启强看看我,又看看高启盛。他有点懵,他还在试图搞懂高启盛怎么跑回来的,在脑里千刀万剐陈金默好多回,为什么没看住他。

    高启强:“小盛,你别冲动。不用杀人我们谁都不用杀人。你乖乖的,现在回船上去,哥能解决。”

    高启盛:“我错了,我错了哥,我不该搞那小灵通。可是太迟了,他们盯上你了。”

    高启强:“乖仔,没人盯上我。你忘了这么多年我们逃了这么多次吗?这次只是风浪久了点。很快的,你回船上再待会儿。三个月、不是、两个月。两个月,你就能回来,以后不搞小灵通,不搞麻古,我让你进建工集团,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小盛?”

    高启盛握枪的手抖了抖。好像有所成效。他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放下枪。

    他又看我。两双都是猩红的眼对视着。

    他站起来,还在纠结要不要放掉手上的绳。

    高启强朝他招手,“小盛,过来,来哥这里。”

    如果能活着出去我真该买束果篮好好谢谢高启强。

    可是下一秒,他又攥紧我脖子。

    “不对,不对……”

    枪抵上太阳穴,咔哒一声,他上膛了。

    “叫李响过来!”

 

    “你几点发现阮昭不见的?”

    “下午六点。我做完饭出来,看见狗在门口蹲着,人不见了。”

    “那你怎么找到地方去的?”

    “高启强给我打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他说,高启盛疯了。”

 

    李响冲上楼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才多久,一周,顶多一周半,怎么又出事了?他的大脑还没从上次的危机缓过来,麻木得像超负荷的钟表停了摆。

    他四周看看,觉得这里很熟悉。

    离他最近的高启强慌得手抖,跑上来攥住他衣袖不停说着什么。离他更远的地方有拉扯的两人,我被高启盛锢着颈脖无法呼吸,高启盛的枪抵住我脑袋。我们身后是这幢楼的垂拔空间,老式厂房喜欢做镂空设计,底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渊。只消一步,不是开枪就是坠楼。

    死亡,血淋淋的死亡,一下全部涌上他脑海。

    他记得了,这是曹闯死去的那幢楼。

    经已六年封尘的戏剧再度破土而出,过往主角全数到齐,冤冤念念债有主,好戏即将上演。

    李响啊李响,喜欢这个玩笑吗?

    “李警官,好久不见啊!”高启盛远远向他打招呼,笑得灿烂,“怎么结婚都不请我们兄弟俩喝喜酒啊?”

    李响:“高启盛,你把枪放下。”

    高启盛:“不行,她犯错了。你们警察都说,犯错了就要惩罚,我这叫民警合作。”

    李响:“她没错。”

    高启盛:“没错?没错赵立冬为什么要她的名字?”

    高启强抖得像筛子,“李响,你别听他胡说。我没答应赵立冬。你救我弟,你让他走,我拿那女人和你换好不好?”

    李响想都没想就答应:“好。”

    高启强顿了顿,不知是震惊还是释然。

    李响伸出手,一步步朝我们走来,“高启盛,你听到没有,你放了她,我让你走。”

    高启盛:“李响你他妈还要骗我啊?你真当我没读过书?贩du能走吗?能走到哪里去?你们俩夫妻都是一德行。现在劝我放下枪,转头就逼我们上绝路!她活不了了!你也活不了!她的信被赵立冬发现了,你该谢谢我送你们早点上路!”

    李响听不懂,他脑袋很乱,他只看见那条雪白的脖子已经发紫了,勒乌了,我头上全是血,医生明明嘱咐他要看好那伤口,不然会彻底伤到脑袋。

    高启盛:“别过来,我开枪了。”

    李响立刻停下。

    他轻声细语说:“小盛,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好哥哥,很爱你妹妹,你不要欺负一个女孩。”

    他又说:“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叫警局查的你们,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冲我来。”

    一句话,让高启盛兴奋起来。

    “是的,冤有头债有主。李响,你想不想救她?”

    李响点点头。

    “跳下去。”

    李响顿住了。

    “你懂的,我和我哥做的从来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他不答应赵立冬,不代表我不答应。我要活,我要领导保我,保我哥,不然明天被枪指着脑袋的,就是我们。所以,很抱歉李警官,你挡路了。”

    他用枪指指李响,又指指楼下。

    “你跳。我放她走。”

 

    “你觉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李响怔住了,瞪大眼睛望着那两位纪委派下的同志。

    “我们在你家里搜出了一本黑色的本子,里面记录了你曾经也是赵立冬的人,收了不少贿赂办了不少事。”

    “我,我曾经确实是,但我……那个本子是我自己记录的,里面的钱一分没动,我本来是打算等这案子结束了就去局里申请卧底……”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阮昭发现了你的罪证,你一气之下选择和高家兄弟联手,杀人灭口?”

    “她是我妻子!”

    “冷静!”

    审讯员把本子摊开,怼到李响面前。

    “看清楚,这是你的字迹吗?”

    不是。李响这下看清了。那是阮昭的字。

 

    从今天中午开始,太阳就红得滴血,连气象台都解释不清原因,广播统统称之为异象。

    红日在破旧灰败的钢铁厂浇下油,汹汹烈烈吞噬树、吞噬空气,吞噬李响伸出楼阁外的半只脚。

    他还以为那红日是朝晖呢。真讽刺。没想到是夕阳啊。

    他回头,望向我的眼里满是决绝。

    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为什么一切不能在三周前就说清楚呢?如果三周前那场争吵,他听了我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待到如今这步田地?

    但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他只要稍显犹豫,高启盛勒我的力度就更重一分。

    李响又转头看向楼下,记忆开始跑马灯。

    这么高,像什么?

    他想起莽村那棵榕树,在那里扎根快上百年,枝条茂盛错根盘结,很容易勾住孩子们的玩具。他以前爬树替李青拿风筝,一不小心掉下去,摔了个骨折。李青好愧疚啊,把卖糖水的车都推进医院里,趴在床上哭他的响哥。

    他又想起我们家的窗台外的槐树,不论春夏秋冬都不掉叶子,整整好长到三楼的位置,我们坐在秋千上时而能看到绿叶里的鸟窝。我问他信不信转世,他说不信,我却自说自话道,如果有转世,我真想变成一只鸟,飞呀飞,自由自在。

    摔下去会死吗?他没试过。他从榕树摔下去也没这么高过。他能不能存点侥幸,能不能现在烧香拜佛。保佑保佑我,让我还能拍拍屁股站起身,拉着爱人回家吧。

    我会哭吗?他讨厌看我哭。眼泪不停掉,哭到无力瘫倒哭到人都脱水,一声声啜泣都捏得他心头钝钝痛。我这么爱美,不该顶着红肿的眼回家。

    “小昭。”他轻轻叫我名字,“别哭。”

    “汤煲好了,快回家。”

    说罢,他脱下外套,那只脚就要伸出去。

    “李响——!”

    高启盛被吓一跳,拿枪使劲戳我,“闭嘴!”

    我颤抖地说:“你让我再和他说句话,就一句,我求求你。”

    高启盛迟疑了一下。

    “就一句,我不耍花招,你带我过去,你牵着我,我说完就好。”

    高启盛看向高启强。高启强咬紧牙关,最终点了点头。

    他扯着我衣领拎我起来,怕狗绳不够拴,一手还握住我两个手腕,囚禁着我走过去。

    李响眼泪都要掉下来,他哪见过我受这种委屈,看我步步走近,还下意识挤出笑容要来扶我。

    “响。”

    我唤他。

    话在嘴边熨了又熨。我要好多想说。

    譬如对不起;快回家;你煲的汤很好喝;李不响还等你下楼遛;记得叫人来修洗手台。

    譬如记得告诉孟钰我不会离婚的;能和你认识很开心;如果有再来的机会,我想和你慢慢开始。

    慢慢认识你,慢慢爱上你,慢慢步入婚姻殿堂,慢慢散在下午四点的夕阳下。

    可我只说了一个字:

    “走。”

    转身,我扯过高启盛的手,向后倒去。

    一声巨响。

 

    望着眼前这个几欲崩溃的男人,两位审讯员交换一下眼神。

    还要审吗?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说不清了,只一直重复着“对不住”。

    谁写的本子?他们结婚都没满一年,阮昭怎会知道2000年曹闯死亡的真相。

    很多答案都是开放的,只是没有证词,他们套不成证据链。

    而这卧底申请……

    咚咚——有人敲门。

    一位审讯员开了门,门外是安长林、孟德海、郭文建和安欣。

    “同志,借一步说话。”

 

    血,全是血。氤氲着土地肆意伸展,被树根当作养分贪婪吮吸着。今天是木棉花开花的日子,所以旧钢铁厂也落下一颗木棉花。

    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李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面前那具身体如此陌生,惨白的皮肤上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可以下手的地方,就连那张脸,那双唇,他朝朝暮暮亲吻着醒来又亲吻着入睡的唇,都被猩红玷污了。

    “小昭?”

    他往前爬了两步。

    “小昭,你还不醒吗?天亮了。”

    无人回应。

    高启强晚他一步冲下楼,跌跌撞撞也要过来。

    阿盛,阿盛。他嘴里不停念叨。

    高启强也会悲伤?他李响看不起的、憎恶的高启强,竟然有一刻能和自己达到同一样的心境?

    高启强想抱他弟弟,被李响拦住。

    “不要碰。”

    不要碰,这是证据。小昭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等警察来。封锁线呢?来人封上封锁线,来人把他赶出去!

    可他还在念叨,不顾李响阻拦,力气大得见鬼。

    “不要碰!”

    李响一拳揍在高启强脸上。高启强脸上顿时留下红印。

    “和我回局里,现在,和我回局里。”

    他没带铐,他的手是他的铐,铐住高启强的双手高启强的脖子,押着高启强往高启强的车走去。

    “钥匙。给我。钥匙给我!”

    他开车,高启强的车好开又快,没两下就到了市局。

    安欣正从局里出来呢,身边还有挽着他手的孟钰,见到两个小时前才下班的李响疯疯癫癫拎着高启强回来,两人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何事。

    李响把高启强一把扔到安欣面前。

    “安欣,出警。”

    身后红日余色收尽,徒留京海一片诡异夜幕。警车闪着红蓝灯全员出动,这次不再为别人,只为一个女孩。

    那从来不是朝晖将至,是夕阳的苍凉残照。放在天平上称,一厘不差的平衡。

 于是李响懂了,那是命运开的再一个玩笑,最后一个玩笑。

    用夕阳换来朝晖。

 用陨落换来新生。

 

    门开,人回来了。

    “李响同志,撤职一周,回家等通知。”

    “审讯结束。”

    灯灭。

  


 

 

 

 而死亡,从来不是一次完成的。

 失去带给他的代价,如疼痛延迟。

  

  

    走出审讯室,安欣问他:

 响,你为什么不哭。

  

  

  

  

 第一天,李响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

    水杯、茶饼、笔记本,还有一支护手霜——他不用护手霜,这是有人强硬塞给他的。那人还怪他老不在意形象,嘱咐他注重保养。

    转身欲走,他不小心看到沙发上的毯子。它仍皱巴着,保留它另一位主人上次用过的模样。

    李响忽然对那块上方的虚空伸手。

    “小昭。”

    他轻轻笑。

    “回家吧。”

    李响带着毯子回家,用洗手台上那瓶香水喷了喷,然后抱着睡觉了。

 

    睡了醒醒了睡,他在家里浑浑噩噩了三天。邻居听到狗叫,过来敲门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话,把李不响的水盆饭盆收拾了,狗项圈里夹着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邻居。

    “帮我再看两天。”

    邻居收下钱,骂骂咧咧又回去了。

 

    第四天,安欣来敲门,他开,但安欣和他说什么他都不回应;张彪来敲门,他也开,但张彪看看他胡子拉碴眼圈乌青的样,摇摇头又走了。

    他说:“得他自己走出来。”

    安欣:“我知道,就是害怕,我没见过他这样。”

    张彪拍拍安欣的肩:“像死人,是吧?”

    安欣点头:“是。”


    要真是死人就好了,他不怕死,他甚至渴望死的人是自己。

    他的三分之二,随阮昭的坠落被硬生生剥去,失了他的神他的魂,只剩骨和皮支撑着,像魑魅魍魉游荡在空旷的惨兮兮的只有五十余平的房子里。

    但他不能死。他每晚噩梦都这么提醒自己。

    他一直记得阮昭落下前对他说的:

    走。

    走,背着她的命她的念走,走刀山火海走万丈悬崖,然后苦尽甘来上康庄大道。

    走,你要公平正义,要正道信仰,那便走。送你最后一程,从此飘摇风雨不回头。

    她没错,他也没错。只是分针跑得比时针快,命运残酷将轨迹错开。

    所以,注定一切不会好了。

 

    王良在第五天来找他。他不知道局里有没有把笔记本的事说出去。总之看王良奉承的假意悲伤的笑,他就觉得恶心。

    他带他去吃饭。仍然是赵立冬坐主座。

    赵立冬:“李队,节哀啊。”

    他摇摇头:“不用节哀,是她活该。”

    赵立冬愣愣,和王良对视一眼,试探地笑:“你都知道?”

    他把一封举报信推来李响面前。那字迹熟悉得刺眼。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我们也是有苦心的。”

    李响握着信,他的手不抖了。

    “是,我也早想解决她了。一天到晚娘们唧唧的,死之前还哭着问我为什么和领导走这么近。”

    他一拍桌子,把那两人吓一大跳,“他妈的,我和领导走得近怎么了?领导这么关心我爱护我,我就该替领导做牛做马,对不对?”

    李响举起白酒杯,走到赵立冬身后,攥着他肩膀前后摇晃。

    “领导,敬你一杯!”

    然后一口苦酒进肚。

    小昭,这是你给我铺的路。

 做得很好,我的小英雄。

 

    出酒楼后,赵立冬私下问王良:“你觉得李响是什么心思?”

    王良想了想,道:“可能是有点刺激的。但…看他这样,应该也不够胆对领导有二心。”

    赵立冬点点头:“你给他多送点东西过去,这几天照顾一下。”

    沉了沉,又道:“高启强那条路走不通,断了吧。”

    王良:“那换人的事……”

    赵立冬:“先不换了,他还有命。公安里的,总比外面的好用。”

    “是。”

 

    他们的车走了。李响一个人醉醺醺散步在回家路上。

    走着走着,他感觉有股凉意从颈上传来。不冷,像一双时常受寒的手。

    灯影下,只影在形单中团圆。

    是你在抱我吗?

 

    第七天,李响忽然想起,他还没看过阮昭写的书。

    他随便套了件衣服,刮了刮胡子,出门找书店。

    书店开在小区隔壁几条街外,那条街也开金店银店戒指店,街脚还有一间甜品店。李响觉得自己应该是来过这里的,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了。

    他开门走进去,畅销书柜就在正对门的位置。他看那名字,想了想应该是对的,然后拿起一本。

    李响翻开书的第一页,他愣住了。

    紧接着他又翻第二本,翻第三本。

    他发疯似的翻着柜上每一本,书撒了一地。

    店员注意到他的举措,上来拦他,却叫了两三人都拉不住这男人。

    他跪在一地雪白的扉页里,如同被困在时钟之中。他双眼通红,仓皇想挽住那条川流不止的生命之河,一艘盛放尸布的舟,任他在河中如何追赶都无情驶向远方。

    他的新娘,那是他的新娘。尸布是她的裙,头着腥血制成的纱。她不用涂唇彩,她的血是她的妆。她要捧着一整个秋天与我入礼堂。

    她年轻,她美丽,可她停在绝佳的二十六岁。家里的花还没浇,早上的床铺还没拾,我们还没看松没看雪,没有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你为何停在绝佳的二十六岁。

    “骗子…骗子……”

    众人只见一男捧书,不住呓语。

    是疯子吗?有人说。

    离远些吧?有人说。

    报警吧?有人说。

    却无一人注意那地书纯白的扉页,无一人知晓上面隐秘的字句。

 

    「渺小的作品,赠伟大的人」

    「致吾夫——响」

 

    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 END -

梅里莎

【响你】青樱桃

-李响x你 第二人称

-乙女向 会有点ooc 谨慎食用 感谢


 

 

00

李响,是要熟不熟的青樱桃。

酸口、苦涩,掷地有声,念念回响。


01

你认识他的那年,是京海有史以来最长的夏天。

明明早就十月,秋老虎还挂在茂绿的树桠上,懒洋洋勾着尾巴,把未尽的热气四处扫开,逼得鸣蝉都不敢退休。

一滴水顺着额角滑下,把脸颊蹭出一片痒,分不清是汗,还是屋檐缝残存的昨夜的雨。你皱皱鼻子,试图将那份痕抹开,却只是隔空瘙痒,空留那水珠继续流,淌过下巴,坠到水泥地上,晕开一滴深灰色。

高举过头顶的...

-李响x你 第二人称

-乙女向 会有点ooc 谨慎食用 感谢


 

 

00

李响,是要熟不熟的青樱桃。

酸口、苦涩,掷地有声,念念回响。

 

 

01

你认识他的那年,是京海有史以来最长的夏天。

明明早就十月,秋老虎还挂在茂绿的树桠上,懒洋洋勾着尾巴,把未尽的热气四处扫开,逼得鸣蝉都不敢退休。

一滴水顺着额角滑下,把脸颊蹭出一片痒,分不清是汗,还是屋檐缝残存的昨夜的雨。你皱皱鼻子,试图将那份痕抹开,却只是隔空瘙痒,空留那水珠继续流,淌过下巴,坠到水泥地上,晕开一滴深灰色。

高举过头顶的手臂早已颤颤巍巍,你实在忍不住,侧过头瞥了眼,确定老师正讲的起兴,脚下便悄咪咪移了位,直到感受到背脊抵着的,是冰凉凉的柱子,才把头上的椅子放下来,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真没人性,什么年代了,罚站还让顶椅子。

你扯开校服扣子,一下一下地扇着衣领,却只引来更多热风,灌进胸口,愈是烦躁。闲下无人看管的你,心里那股叛逆劲儿也探出了头,挠得心痒痒。你没由来地想:反正都已经坐下了,哪怕走人也不会被发现吧?

贪玩的心思一旦升起,就不好再压下。思来想去好一会儿,你还是索性弓起身子,猫儿般摸出了初三部的走廊。

走廊外是一颗老榕树,深处里不断传来窸窣的虫鸣,背后的一列课室里,稚嫩的童声在朗诵那些他们尚且未能理解的文言文。你在莽村的第十四岁,伴着赶忙忙的初三,便是被这些聒噪日夜环着,悄无声息开始的。

 

莽村中学的操场并不大,但也是这块穷地能拿得出手的,仅剩的好了。你闲适地走在红胶地上,偶尔遇到几个泡肿的水包,两脚一跃,“扑哧”一声踏出一鞋子泥水。你颇喜欢那水包爆炸的声响,乐不可支地到处踩,染得细瘦的小腿肚上,全是斑驳的黑。

“谁在那里——”

忽的一声叫喊,打断了树蝉的尖叫,也惊得你脚下一滑,结实地摔了个大屁股墩。

你揉着屁股,慢慢挪过身子,才看见教导主任不知何时出来巡逻,正朝着你的方向走来,一张老脸挤了又挤,像极了凶神恶煞的夜叉。

条件反射比理智更早反应过来,你站起身,撒腿就跑,甩着主任兜兜转转,一路跑到校园的另一头,跑到自己也不认得的地方。

该躲哪呢?面前没路了,你便把袖子挽起来,踩着水管就要翻墙,后领却蓦地被一只大手抓住,硬生生扯了下来。

完蛋。你心想,下意识缩住肩膀,紧闭眼睛,任由那股力量拖着你往前走。

这下又要叫家长了。

“你…你哪个…哪个班哒?”

听见主任喘着粗气愈来愈近,你深知自己躲不掉,一鼓作气正要开口,身边却早一步响起明朗的声音。

“高三二班,主任好。”

你向旁一瞄,瞅见的少年比你高了不止一个头,皱巴巴的校服披在他身上,倒也干爽不少,利索的样子,比你多了几分正经学生样。

“高三的?”主任显然不信,不依不饶,“不在教室里学习,跑到操场做什么?”

“拿教材,沈老师叫的。”

他从怀里抽出一小沓,不由分说塞你手上。油墨的味道扑鼻而来,你忍不住想打喷嚏,抬眼就看见主任直勾勾的眼神,顿时憋了下去,往那少年身边蹭了蹭,像小鸡崽般缩到他身后。

主任上下打量你,又问:“你呢?”

你懦懦答:“同、同班的。”

“高三了还这么矮,平时不能挑食,知道没?”

你赶忙点头。

他牛鼻子一哼,甩甩手包,终于还是放任你们走了。你学少年的动作,点头,哈腰,贴着他的鞋跟,亦步亦趋地离开了主任的视线。

一路上,你们好似做好约定,都默默埋着头,沿着沉默铺下的路往前走。少年的腿很长,两步抵得上你三步,你便时而借着调步子的间隙,假装甩掉遮眼的碎发,扭头悄悄瞄他。

干净,是你对他的第一印象。

头发不长,却和初三的海胆头们不一样,松软的发丝没经过特意梳理,细碎散在头顶,弧出漂亮的脑袋形状。少年刚开始成年,下颚自然是凌厉的,可能是校服的衬托,你倒是看出几分暖意来,不自然地想要亲近。

夏风又袭来,他额前的碎发被扫干净,露出周正饱满的额头,你才发现他的眼眸很亮,正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偷看?”

你愣了愣,一瞬间不知作何反应,耳朵倏地红了。

“没有。”

“没有就看路。”大手从厚书堆下抽出,捧着你后脑勺迅速一扭,便把你从正面即将亲密接触的铁杆前救了回来。

你心虚地搓搓鼻尖,身旁人的嗤笑被你尽收耳中,把两颊的烫又升温几分。明明气氛才打开,你却不敢看他,好怕他的明媚刺到眼睛。

“你是高几的,怎么不上课跑出来了?”

你嘟囔:“初三的。昨晚作业被我爸妈搞不见了,罚站来着。”

“作业还有爸妈搞不见的?”

见他皱眉,你也知道不好解释,只能窃窃道,我搞丢的,说错了。

少年转头瞥你,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样,“罚站就好好站啊,态度不端正,等会儿又被罚怎么办?”他怼怼你的肩膀,“我可保不住你。”

像是被戳了雷点,你撇撇嘴,声音小得像抱怨:“又不要你保……”

少年的心思足够细腻,觉察到你的不悦,立刻也就不提了。

你顿时有些悔恨,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就这样被你硬生生丢了。有很多想问的话,在齿间打了几转,始终再找不到脱口的机会,只能蔫在舌根里,苦苦地咽下去,一路无言。

他安静地陪你继续走,直到快到初中部,才停下来。他伸手,将你手中那摞教材取回来,说:“行了,这儿没老师看着,我就先走了。”

刚转过身,似乎又有些不放心,他回头向你喂喂两声,才把你那鹌鹑似的头哄了起来。

“什么事嘛……”

见你满脸不耐烦的样,他也不恼,对你笑笑:“已经初三了,时间很紧,回去之后就好好学习吧,别一天到晚心思往外跑了。”

这样的话你听过无数遍,老师说、主任说,连校长在操场演练时也要说,听久了自然也磨出茧子来。于是更露出一副不服气的表情,盯着他,等他把话继续往下说。

他思索了一会儿,问:“这样,你有什么梦想没有?”

你摇头,没有。本就贫瘠的土地,哪能孕育出梦这种昂贵的东西。

“我有,我想当警察。”他略低头,好像说出什么惭愧的事,“从我初中开始,我就想过要逃。莽村这个地方,说好听了叫家乡,说难听了,就是个穷山恶水的地儿。”

“为什么要逃?”

“自由啊。”他说,“就像你刚刚逃掉一样,不也是想自由吗?”

道理是相通的,你点点头。

“我想逃,逃到大城市去当警察。”他的脸上多了份莫名的正直,只是被这校服封印,以至于这份正直,看起来有点蠢。

你若有所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大城市真的这么好吗?”

“如果不好的话,为什么村里的人走了,都没再回来过?”

他的一句话把你噎住。

你虽没去过大城市,但在家却常听爸爸提起,提起他弟弟抛妻弃子,在城里过风光生活,留下婶婶和堂弟,在你们家做拖油瓶。许是听多了,你常也想象,去了大城市的人都是群不知恩图报的王八蛋。

但听他的话,好像也不全是这样。

你问他:“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他讪笑两声,“这不是没钱嘛…等明年高考了,我肯定能考个好警校。放心,马上就走。”

两束视线交杂一起,有些局促,你习惯性地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他也挠挠头,目光低垂着,酝酿该如何说出口的话。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你能不能听懂,这都是我妈妈以前和我说的:我们想要的自由,其实是我们与生俱来拥有的东西,不用靠逃跑来获取。如果你是个聪明的,那就好好读书,将来去大城市里,才能过上想过的生活,看很多山,很多林,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说完,他抬头,轻轻地笑,“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今天我们遇到了,就是朋友了。所以,我希望我的朋友好好努力,这样,将来我们才能在大城市里遇到。”

下课铃从身后汹涌而来,卷在末夏黏腻的风里,扑到你的背上。你愣在原地,直到随即而来的,是耳廓上的力,是你被班主任扯着耳朵拉回初中部的疼。你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扭过头,想看看少年道别的身影,却只看见阳光适时洒下,不再逼人,把他的身影勾了又勾,拢出一道和煦的金。

那是你第一次遇见他。

十四岁的回忆是冗杂的,充斥着叫骂、哭泣和不由衷的笑。那时的你还小,尚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他话里那种向往的生活也还是一知半解。但你唯独不忘的,是他最后向你摆摆头,转身,利落消失的背影。

或许便是从那一刻,你在莽村的第十四岁,开始有了盼头和意义。

 

 

02

可惜的是,你没怎么听他的话。

借口于你而言,是饮料瓶盖里的糖,惨兮兮的少。今天给了这个,明天再给那个,直到最后,班主任再一次问你:作业去哪了,你一颗都给不出手。

“一整天正事不干,吊儿郎当,初三经得起你这样玩吗!”班主任拿起茶杯,愤愤地砸到桌上,响声把你震得和桌子一样抖。

随后,他下了最后通牒:明天再不交作业,就滚出学校。

该怎么办呢?你走在放学的路上,越想越愁。昨天下午才发的练习册,晚上就被撕得粉碎,连尸体都拼不起来。现在去买吧,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一样的教材,不买吧,明天被撕得粉碎丢地上的,估计就是你。

你丧气地在学校附近到处乱晃,找不到解决方法,连家都不敢回。思来想去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打印店的门。

莽村的打印店,是你同学的父亲开的。莽村上下识字的不多,有钱的更是屈指可数,平日里生意也算冷清。昏暗的小当铺里,一台接一台你不认得的机器,顶上都结了薄薄一层尘。

老板在一条老木桌后小憩,脑袋有自己的想法,一下一下地耷拉。你轻叩了叩桌子,他才缓缓醒过来。

“要打印么?”

你抿抿唇,不知所措。在脑子里构想好几遍后,还是败下阵来,只能弱弱问句同学在不在店里。

老板似乎习惯了顾客走进来却一件正经事不干。他掀起一侧的隔帘,把他女儿叫了出来。

“做什么?”

你小声问:“那个…你这里能不能,做练习册?就是老班发的那种。”

她上下打量你,或许是想不到,整个班上最爱拖欠作业的人,也会来求练习本。迟疑了片刻,她从收银台下边的抽屉甩出一本崭新的本子,确实是一样的教材。

“你咋会有?”

“废话,全班的练习册都是我家印的。”她把书丢你面前,“一本8块。”

摸着裤兜里干瘪的两元巨款,你犯了难。

应是眼角的失落露了馅,同学也察觉到你的拘束,问道:“那你有多少?”

你默默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那算了。”

说罢,她准备将册子收回去,你急忙攥住她的手,把仅剩的两元塞进去,诚恳道:“剩下的,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嗯嗯,什么都行。”

“那……”她眼珠子一骨碌,瞬间露出坏笑,“你跟我来。”

 

“那个就是李响?”

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个正坐在小吃摊前安静等候的少年,和不久前那张干净的笑容渐渐重合。

你承认他长得有点姿色,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是不是特别帅!”身侧同学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抓着你的肩膀猛摇,满脸羞红。“说好了,你给我要到李响的签名,这本练习册,我免费送你。”

顾不上你的推辞,她拉开书包拉链就把练习册塞进去,顺手把那两元一并塞回你手里。半推半就下,你被一把推出墙外,在她一声声催促里,扭捏地朝李响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见面,已经接近冬至了,哪怕是京海这种酷热之地,也开始刮起小风。他比上次多披了件灰外套,校裤也换成长款,肥大的裤管松垮垮的,风一吹,勒出小腿的形状,精瘦。

他没发现你的靠近,快到跟前时,肩膀顿了顿,似是被吓到。他没打招呼,定定望着你,你一时也不知他是否还认得,紧张起来。

“可、可以签个名吗?”

他蹙眉,面对面前怼来的皱巴巴白纸,没回话。你尴尬地等着,发丝遮住的耳根越来越熟,时间一下变得具像化,在心口的位置疯狂跳着表。

足足等了半分钟,你才感觉到纸张被抽走。你再次抬起头时,纸已经回到手上,上面立着一条笔锋苍劲的名字——李响。

字如其人一样的利落。

李响饶有兴趣地盯着你:“没有其他事了?”

你老老实实摇头。

李响张张嘴,想再说些什么,老板适时递来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盒卤味,大约是他们家的晚餐。他接过,道谢,挠挠头,不知所措这个行为,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奇怪。但你只是静静地等,等他说话。

好不容易,他憋出一句:“你…没再被罚站了吧?”

你愣住,被这突然的话袭击得不会回答。

有,没有。好像都不重要。

“你认得我?”

李响有些无奈地点头。

所以他认得,是在担心吗?他的关心来得突然,突然到你有点喘不上气。一直以来,你总是低着头,蜷起身子,像是躲迷藏一般,自己都恨不得藏得再深些,深到从来没有人注意。

可是偏偏,他把你揪了出来,哪怕只见过一面。

鼻子有些酸,你赶忙偏过头,假装毫不在意地撒谎:“没有没有,没欠作业了。”

“没有就好。”他长舒口气,伸手在你头顶上糊撸几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看着他要离开的背影,你急了起来,脑袋一热,叫住了他。

“可以,再给个电话吗?”

李响似笑非笑,问:“你要的?”

“不是我,是别人。”

他又接过笔,准备写在纸上,却被你制止。

“不写这里,写这。”

你伸出手,摊开手掌在他面前。

 

你抱着新练习册,几乎是跑回家的。一进门,你便冲回房间上了锁,膝盖一软,跌在地上。

紧握的拳头捂在胸前,被心跳震得咚咚响。你颤颤着张开,手心里静静躺着一串字迹板正的数字。你还能感觉到手背在发烫,在李响轻捧你手心时,微高的温度就已经烙在上面,把笔迹都烤得模模糊糊。

你急忙找来一张新纸,把那电话号码仔细誊上,折起,塞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不是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却足以让你红透了脸。

自那以后,你天天把那纸条塞在兜里,有事没事拿出来看。手指抚过那号码时,手心的触感便重新涌出来,像电流嚼过骨髓,又痒又麻。很多次你想打给他,苦于没有话题,害怕电话一接通,口舌就发干,给自己丢脸,又扰了他清净,于是作罢。

只是你没意识到,他对你的影响,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或许是有了羁绊,你开始听话起来。

你的父母不是恩爱的那种,应该用“仇人”形容更合适。打你出生开始,没有一晚不是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度过。有时吵急了,骂火了,抡起身边东西就砸向对方,奶瓶、杯子,甚至你的作业。等他们吵完了,早就被撕扯得七零八碎。

一次次夜晚的叫骂,轮到白天老师的责怪,和那站在教室外顶凳子的每一天,让你早就放弃了挣扎。没有作业就上不了课,成绩更是一拖再拖,只能做个吊车尾,勉强跟在班后面。

如果你不曾见过李响,你也会心甘情愿烂下去,烂在莽村这片浑泥里。

但是,正因为你见过,他那不屈生长的勃勃野心,你忽地不愿继续堕落。

你想追随他,追随你心中的太阳。

你开始记笔记,开始不在课上睡觉了。家里没有像样的书桌,你就厚脸皮溜进小卖部深处,靠着货架蹭免费的光把作业补完后,塞进衣服里藏得实实的。哪怕深夜里,叫骂声依然不绝于耳,你摸摸胸口膈出的纸条,便永远安心。

当然,临时抱佛脚始终起不了太大作用。老师把你叫进办公室,瞥见你微微发抖的腿,忍不住笑起来。

“放心,不是叫你来挨骂的。”

他示意你坐下,清清嗓子道:“孩子,你也知道初三有多紧张。最近你的作业交得很齐,我都是看见的,也为你的进步高兴。但你的成绩……还是要上心点。我最近开了个补习班,班上很多同学都报名了,放学自愿留在教室做课外习题。收费不贵,一个月二十。”

二十块钱已经很多了,你想,不敢说出口。莽村本就不富裕,更不用说像你这样的家庭。

他似乎看出你的窘迫,继续道:“慢慢来,不是让你现在交钱。你回去就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趁还有时间咱赶赶,起码还能考上这儿的高中,是吧?”

你没有回答。

那天,你并没有照老师说的做。你盯着那张只有37分的卷子,恨不得盯出个洞来,也找不到该怎么和父母提钱的标准答案。

思索许久,一个好主意冒了出来。

你从书包夹层里掏出所有家产,一毛五毛地数,数够了,跑到门外不远处的电话亭,把一颗硬币塞了进去。

嘟嘟几声,电话通了。

喂?是李响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你捏着鼻子,把声音挤得瓮声瓮气。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你似乎听见电流送来他沉沉的笑。

“猜不出,”他说,“直接告诉我呗。”

“要想知道我是谁,除非你答对我的问题。”

话音刚落,李响再也装不下去了,咬着拳头使劲憋,最终还是笑出声来。你气急败坏,问他笑什么,他却只说没有。

“你说吧,什么题。”

听见他的应允,你赶紧翻出卷子,照着上面的数学题磕磕巴巴地念。你刚念完,李响就给出了正确答案,好像不需要思考。

“答完了,快说你是谁。”

你不服气:“谁和你说我只有一题的?再来!”

就这样,在你半威胁半无赖的利诱下,李响替你把卷子里所有错题更了个遍,顺便还把附加题的知识点给你梳理了一番。一题接一题,直到卷子上铺满歪扭的红字,虽然有点丑,你心里还是难耐地高兴。

电话快要欠费了,李响提了一嘴:“题我都答完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你颇为为难,既不舍得再欺负他,也不想从此之后缺了这个补习老师。无奈下,只好硬着头皮撒谎:“你、你答题这么快,肯定是作弊。今晚的全都不算,要是明天,你还能答出我的题,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本以为他会不干,可他立刻允诺:“好,那就明天再说。”

你开心地挂断电话,抱着卷子又亲又抱。你恍然意识到,刚刚光顾着写卷子,后面的电话里,你都忘了捏住鼻子。

他会发现吗?你慌了慌,很快又放心下来。应该不会,他最后都没猜出我是谁呢。

一路背贴月光,你踩着自己忽长忽短地影子走。想着自己只花一块钱就收买到的私人辅导,脚步都不禁雀跃起来。

而在电话亭不远处的房子里,李响正抚摸着带有余温的听筒,望着你远去的身影。

“笨蛋。”他的声音淹没晚风里。

 

 

03

李响是罕见的好脾气。

自你尝到甜头后,夜复一夜地烦他。你依旧没告诉他真相,而是拿着这微小的诱饵,引他给你补习功课。

明知自己被耍了,李响也从不生气,就着你的性子,不管是数学还是英语,就连老师声称“讲了都是浪费时间”的题,他统统耐着性子给你解答。日子久了,你几乎产生一种依赖感出来,有时早就挂了电话,都不舍得放下听筒,似乎只要继续握着,他低沉的声音就会突然响起,给你一个惊喜。

初三下册模拟考,你考了满意的成绩。究竟是谁满意呢?你也不知道。只任由老师拉你上讲台,神采奕奕地宣布莽村中学出了匹大黑马,所有同学都该向你学习。你第一次体验到被表扬的感受,有些不适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

下课后,你跑到小卖部,精挑细选老半天。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想着班上正流行在书包上挂平安符,便拣了两个奶黄的小御守,上面绣着四个圆滚滚的字——平安喜乐。

你朝高中部走去,意外发现所有课室都收拾干净了,学生们背着书包在外头打闹,明显就要往校外走。

你尽量贴着墙走,不让人发现你的存在。跌跌撞撞走了好久,你才在三班的名单上找到李响的名字。

教室和前面几间没什么区别,椅子都反搭在桌上,关着灯灰蒙蒙一片。你贼头贼脑探进去,也没看见半个人影,失望地转身,一头砸进一块厚实的墙上。你哀嚎一声,抬起头,是李响。

他刚搞完卫生回来,有点喘,手上还提着湿漉漉的拖把和桶。短袖被拉高了点,露出瘦长的手臂,用力时还有些肌肉浮现。刚刚碰撞的,应该是胸口的位置,被水沾湿了,隐约露出些肉色……

你屏着呼吸在看他,愣了神,直到他在你眼前晃晃手,才叫醒了你。

“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才忽地想起来这的目的,从口袋捞出准备已久的礼物,递给他。

“送你的。”

李响僵住,盯着那片薄薄的平安符,眉头一挑。

你继续说:“为了感谢你教我做…不是,叫我好好读书。现在我成绩很好了,起码能考上莽中高中部了。”

李响笑了起来,拿过平安符仔细看了看。一小只布制品,在他掌心里显得更迷你了。

“你成绩起来了,应该谢自己争气,谢我做什么?”他望向你,眼神多了丝无奈,“而且,莽中不是什么好学校。眼光放长远点,找点市区内的学校考,那儿才有前途,笨蛋。”

你嘀咕道:“才不是笨蛋…”

我只是想多和你待会儿。

小心思没好意思说出口,脸就开始有熟透的迹象。好在李响打断了你:“这个,贵吗?”

你看他盯着御守的神色有些犹豫,赶忙摇头说不贵。他似是放心了,才把那御守放进校服上衣的胸兜里,拍了拍,说了声谢谢。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欢呼一声,立刻吸引了大堆人的注意。有个靠得近的男生突然朝你们看来,神色暧昧道:“李响,不错啊,被表白了哟!”

随后,便是一阵七嘴八舌。

“哎哟,我们响哥就是不一样,都快高考了,还让妹子心心念念的~”

“啥时候我也能有艳遇啊——”

李响瞥向他们,赶忙喊了句滚蛋,推着你的后背进教室,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把拖把放回角落,背起讲台的书包,然后解释道:“不好意思哈,他们平常野惯了,就是群猴,你别在意。”

“你们要去哪里?”

“去市区,后天就要高考了,估计要个把星期才能回来。”

你咬咬唇,问:“那…高考完之后,你还会回来这里吗?”

李响顿了顿,花了一会儿才搞明白你说的这里,指的是学校。他露出惭愧的神情,“不回了。”

你蓦地愣在那儿,感到失望和荒唐。那通没有打完的电话,那张早晚抚摸的纸条,安抚着你日日夜夜撑过来。你好像即将就要见到光明,但此刻灯光却弱了下去,你们之间的鸿沟,裂出漆黑的大口。

你口舌发干,想要滴水不漏地和他道别,话到嘴边又苦得厉害,几乎要把眼泪涩下来。

“祝你成功。”

“…你也是。”

你没敢看他,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却一直敲在你心里,直到万物无声。

 

 

04

京海的春天实在潮湿,冷热空气似是仍商量不好谁该上岗,打得热火朝天,把水汽降在每一个角落。你咒骂着晾了半个星期都没干的短袖,脚下一滑,差点摔扁屁股。

你缓了缓神,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一对对小情侣撑着同一把伞,嬉笑怒骂着从你身边走过,本就不多人的校园小道上,你单独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僻。你不是没想过试着谈恋爱,但除了资金问题,你也知道,自己很难再全盘接纳另一个人进入你的生活了。

都怪他。你在心里悄悄抱怨,思绪飘渺到从前。

自从最后一次和李响见面,已经有六年了。六年里,你曾多次找那些与他同级,却没考上大学的毕业生们打听他的消息。无一例外,他们除了含糊其辞,说他去了省里的重点大学,其他的从来一问三不知。

那时单纯的你,还不知中国这么大,重点院校更是数不胜数,只能在脑海里模糊地建造个城市的模样,朝着这大抵的方向跑。

或许到了大城市,就能见到他吧。

高三毕业后,你考上了省师大。对家里人来说,你这已经算光宗耀祖,可谁都不知道,只有你自己心里在埋怨,为什么没有考上警校。你想闹,想重读,却被父亲一巴掌打断了念头。无奈之下,只好委屈接受命运,选了个热门的新闻专业,老老实实混到现在。

这是你来省师大的第三年,仍然适应不了宿舍楼转速过慢的洗衣机,吱呀作响的劣质铁架床,弱得可怜的电压,想用吹风机吹衣服,都是无稽之谈。

但好在,还有一屋子好舍友,有通情达理的辅导员,有一家面包店的老板,愿意收留你每周打零工,连即将到来的实习期,也早早找好了打杂的地方,不愁将来。

都是李响的功劳。

上午的课很轻松,几乎都是讲过的内容。老师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学长,论起来比你们还紧张,照着书里就是一通念。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你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赶着学校一块钱的大巴,就往市区里兼职的面包店赶去。

或许是冬困还没结束,一路上,你靠着车窗小憩,车身一晃,头便砰咚响,差点把脑浆都摇匀。但困意始终更胜一筹,只好用单肩包抵住,试图找个舒服的支撑点。

你正迷糊着,抓起包的瞬间,手感却有点说不出的怪。你在里面没放什么东西,只有钥匙、钱包、唇膏和手机,而此刻,那块本该突出的金属消失不见了。

你蓦地惊醒,马上打开包翻找,手刚伸进去,就从包包下面钻出来,你盯着自己的手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底下凭空多了道口子。

“有人偷东西!”

一声大呵,车上的人都回过头来。他们看着你,语无伦次地比划着,脸上尽是疑惑。听到你说手机不见后,都赶忙低头查自己的包,确认自己没有丢东西后,又转回去,丝毫不在意你的死活。

你急得跳起来,向身边几个人求助,求他们借手机给自己打个电话,都被摆手拒绝了。你又挤到前车厢,找司机停车,司机却不耐地皱眉,敷衍地朝后排吼了句:“谁偷东西了?自己站出来,赶紧还给人家姑娘”,便不再理会。

众人冷漠的态度,让你的心凉了半截。你咬咬牙,恨不得一脚踩下刹车,当场对所有人开始搜身,可这时,车突然如愿停了下来,一个身形诡异的男子从人群中挤出,作势就往后门走去。你正奇怪刚刚怎么没见过他,他裤兜里探出头的小吊坠,便立马验证了你的猜想。

那是我的手机。

“小偷!抓小偷!”

巨大的动静惊到了男人,他几乎是跳下车撒腿就跑,你跟着他冲下去,一路追着。路上的行人被你们冲散,纷纷慢下脚步来,有人小声与身边人嘀咕,有人侧目看热闹,一条街上,硬是凑不出一个愿意帮忙的人。

你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玩命地跑,然而没多久,平日不常锻炼的腿便开始不听话了,你使劲抬腿,速度却越来越慢。一不留神,脚下踢到兀然突出的石子,你扑通一下砸在地上,被迫停下来。钻心的疼一阵阵向外溢,你只能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男人消失在人海里,再也没影。

顿时,挫败涌上心头,想到两个月前刚存够钱买的小灵通,自己还没捂热,就这么被偷走了,心里的难过再也盈不住,哗哗地流下来。

不明所以的路人想来扶,窃窃私语片刻,始终没有勇气,偶尔路过一个女生,给你递了张纸巾,便继续往前走了。你便在那呆坐着,不知所措,眼泪都在脸上结了痂。

也不知过了多久,你颤巍巍起身,拍拍尘土要重新赶路时,不远处忽然传来骚动,大群人乌泱泱地朝你的方向走来。你揉揉泪眼,透着模糊的视线想看清楚,却意外看见人群中心,刚刚那男人满脸写着不情愿,被一只手拎着领子往前推,他脖子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包,显然是身后那些人的物品。

你愣愣盯着,直到他们走到你面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你。

“能走吗?还能走,就和我们回去一趟吧。”

你没想过,那个你日思夜想的人,又一次把你从狼狈里捞起。

 

彼时,市警局里嘈杂不堪,被带回来的受害者们七嘴八舌抢着发言,把那群小警官吓得不轻。你因为有伤,被安排坐在远处的办公室里,等着上完药再去做笔录。

办公室里没人,只有你和李响。他提来一个大箱子,从里面掏出几瓶药水,小心掰起你的腿,便开始上药。你虽能看出他在尽可能放轻动作,紫药水倒在伤口上,那猛地钻进骨头里的疼,还是让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很疼吗?”

你摇摇头,努力克制表情,还是被他察觉到一丝龇牙咧嘴。李响叹了口气,对着伤口吹了吹,出奇的温柔,也奇妙地染红你的耳朵。

你仔细打量他。

许久未见,李响好似变了很多,又好似什么也没变。他没胖,但不再是以前的精瘦,壮了不少。原本白净的脸在太阳底下日夜暴晒,看起来倒是健康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的气质,依旧如初见时干净,穿上他如愿以偿的警服,颇有些公私分明的威严感,像终于破土而出的青松。

任由着他摆布,伤口很快便包扎好了。放下裤腿后,你连声道谢谢,李响似是没听到,一眼都不瞧你,表情是你没见过的严肃。你不知哪里惹到他,也不敢喘粗气,直到他收拾好医疗箱,才拿来椅子坐下。

“为什么要擅自追小偷。”

一上来严厉的责问,让你有些摸不着脑袋。

见你没反应,他的眉心愈深,对着你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有没有想过,你去追人,被人引到哪里去?假如刚刚他偷手机只是个幌子,转眼把你引到巷子里敲晕,一披麻袋就把你绑了,你找谁说理?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你张张嘴,试图反驳,可李响丝毫不给你机会。他估计认不得你了,不然为什么,明明受害者是自己,在他的语气里,却好像是你犯了滔天大罪,不可饶恕似的。一通苛责下来,像一桶冰水,把心里才幻想的久别重逢的甜蜜戏码统统浇灭,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憋回去的委屈,硬生生又催了出来。

本还在教育的李响,一低头,见眼前多了只红眼的兔子,顿时慌了神。他赶紧收回还在嘴边的教训的话,手忙脚乱好一通,才在抽屉里找到纸巾,小心地帮你擦了眼泪。

他挠挠头,安慰很蹩脚,“别、别哭了,这不是抓回来了吗?我只是想说,你下次……”

“下次什么?”你恶狠狠瞪他,“那是我半年工资啊!就算有下次我也还追,你管得着吗?”

“别说气话……”

“我就说!你懂什么啊?那手机能买我半条命!要是这次没抓回来,我又找谁说理去?新闻上一个抢劫犯抓了三个月都没结果,你们警察会管一个小偷吗?会给我买新手机吗?”

“我给你买!”

他猛然提高的声线,把隔壁审讯室都惊到了。一刻的沉默后,墙的那边又渐渐恢复吵闹,而你俩仍僵在这里,满脸通红着对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你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李响也默默站起身来,踱步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茶。趁着他啜饮的功夫,你吸了吸鼻子,小声数落起他的不近人情,却不知是不是被他捕捉到了,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和李响的话音。

“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笨蛋一个。”

原来他记得。

“你认得我?”

被你傻兮兮的目光盯着,李响无奈地笑了起来,耸耸肩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换个问法。况且,就你能想着我,不给我记得你?”

你嘟囔:“才没有想你。”

“没想我的话,为什么到处在莽村问我的消息?难道你在做敌特卧底?”

他真是越发讨厌了,从前好歹不会问你些让人难堪的问题,现在倒好,越是难堪,他越是抓着不放来逗你。

你有一瞬间的悔恨,当初怎么就不遮着掩着点打听。想到这些年,你一回老家便逮着人问李响的去处,花痴般的行径,李响估计全都知道了,你便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许是感觉到你的羞愤,李响的心情总算得意起来。他揉揉你的头安慰道:“行了,别不高兴了,我作为警察,有时候语气确实过了些,和你道歉——对不起。”

他又补充:“但是,我说那些话也是担心你出事。现在社会上坏人多得很,有些可恶到你想都想不到,年轻女孩被设局绑架失踪的案子,光这半年我们就收到十来起。如果刚刚那个小偷也是…算了,总归就一句:因小失大,不值得。”

你深知他讲的有理,心里却还为不久前莫名的挨训愤愤然,不服气道:“我出事又不犯着你。”

“不许这么说,你爸妈也会担心。”

“我爸妈才不管我死活。”

“他们不管那我管,行不?”他的笑瞬时收了回去,似乎真生气了,“我担心,所以,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

你还想嘴硬,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愣头青警官探头进来。响,轮到她了。

李响顿了顿,把空杯子放下。

“先不说了,去做笔录吧。”

 

来回不过是些平常的问题。待你把笔录的问题一一回答完,走出审讯室时,天色已经开始泛黄。

走回之前的刑警办公室,正巧遇见那位愣头青警官正关灯。他瞧你一眼,有些惊讶,愣愣问:“您找…谁?”

你想叫李响,想了想还是叫了声李警官。他往你身后指了指,一回头,李响就在咫尺,他换了身格子衫常服,不知什么时候到的。

“走吧,去哪我送你。”

他顺势把你手臂拉过去,搭上他宽厚的肩。一下子升了十多厘米的高度,你差点没站稳,晃荡两下被他挽住了腰,但也只是一秒,他立刻又把手换到你的背后,稳稳将你扶住。

你们就保持着这颇为暧昧的姿势,一路走出警局。李响的手比你想象中要大,也比你想象中绅士,他没有动手动脚,指腹却在一次次晃动中轻轻擦过你的后背,略高的温度渗过衣料,把你的身体蒸到通红。直到他伸手拦下辆的士,上了车,你都还没喘过气来,耳朵热到不敢看他。

估摸着中午的那顿争吵,让你俩都还存着气,车上氛围凝固着,都没怎么说话。你借着看风景的间隙,有时偷瞥他一眼,也只看到他紧绷着脸,眉头皱巴巴的。

思来想去,你咬咬牙,还是决定先给个台阶下。

“刚刚那个警官,是你朋友吗?”

他嗯了声,不想回答。

“他…叫啥名字啊?”

“问这个干嘛?”

你心虚地找了个借口:“刚刚他审讯…不是,做笔录,对我还挺温柔的,想谢谢他。”

“安欣。他叫安欣。”

你假装懂了连连点头,偷偷瞄他,见他仍是皱眉,只好另找话题。

“我刚刚看到你的办公室,你是…刑警?”

他又嗯了声。

“那。你不是该在那种杀人现场查尸体吗?为什么…在路上抓小偷啊?”

“今天食堂厨师休息了,我去给同事买午饭的。”他瞥你一眼,“托你的福,午饭没买着,整个办公室都饿了一下午肚子。”

一句话怼回来,你顿时有些愧疚,又低下了头。时隔多年,你的性格一如既往的懦弱,即使面对他有满腔热情,却总抓不住和他的话题,让聊天再一次冷场。

这么尴尬地过了半晌,车开进了闹市。人流的喧闹让气氛缓和了些,李响才清了清喉咙,打破沉默。

“你,讨厌警察吗?”

你愕然,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可转头,李响的牙关咬得紧实,十分认真。

你摇摇头,没有。

“可你之前在警局里说,说我们警察不管事,连一个逃逸三个月的抢劫犯都抓不住。”

你愣了愣,才被这话点醒了。原来是你一不小心说出的气话,被他当真了,一直在意着。想到他刚才的反常,都是小心眼的表现,你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李响不明所以,斥问你笑什么,你连忙摆手匆忙解释:“我不讨厌警察,真的不讨厌,只是胡说气话罢了。”

他似不相信,嘀咕道:“别人说气话都是真心话,怎到你这就成胡说了。”

你打趣他:“难道你说的气话,都是真心的?”

他倏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否认,赌气一般扭头望窗,嘴巴抿成细线。见他是真在意,你便也不逗他了,和他扯了堆关于警察多么多么辛苦,自己多么多么体谅的话,又诚心实意地保证,自己若是说谎天打雷劈,好一阵子才哄了回来。

李响闷闷地说:“我知道当警察得罪人,也明白背后的辛苦忙活是永远不会被公开。很多人都认为,公安系统是吃白饭不干活的,可他们怎么骂我都不管,系统里到底有没有害群之马我也不管,我只想老实干事,干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胸口警徽的事,尽我所能,让所有答案公之于众,让所有公正都见光明。”

他郑重望着你,“我会把他们捉回来的。”

车窗外钻进一阵凉风,拂起他额角的碎发,有那么一刻,仿佛又将你带回了莽村那年的盛夏。面前男人的灼灼目光模糊不清,和那十八岁少年的笑容重叠,交织成命运的画卷,如野草,如青松,从未变过的生生不息。

你笑了,好似困在黑暗的旅人,又见到久违的太阳。

“知道了,警察叔叔。”

“不要叫叔叔!”

“警察哥哥~”

“喂…我认真的……”

“那叫什么?”

“叫…李警官。”

“好的哦,李警官!”

车子缓缓停下,李响付了钱,小心翼翼扶你下车。你一瘸一拐走进面包店里,恰好迎上老板娘忧虑的眼神,你赶忙道歉,解释自己今天迟到太久的原因。老板娘听完后,没有责备你,而是拍拍你的手,连说着没事就好,松弛得让你有些不好意思。

反倒是李响,像个老太婆一样神经兮兮,盯着你穿围裙换鞋子,还不停道:“真的不要逞能,站不了就请假吧,大不了就这一天。”

你瞪他一眼,“我不干活你付我钱啊?”

他认真道:“可以啊,多少钱?”

想来依他的性子,估计真能做出这种事,于是你赶紧把他推到门口,不停保证自己没事,好让他放下心来。

走出去,李响还回头叮嘱:“站久了记得休息会儿,让同事轮个班啥的。哦还有,今晚回去不能沾水。”

“知道啦知道啦!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婆妈。”

突然,你想起还没报答他的车费,顺手抓了个肉松包塞他手里,趁他还没拒绝,笑道:“不贵,我请你,当今天辛苦钱了。”

他愣住,抿抿嘴,刚想塞回来,却发现你早就走进柜台里开始了工作,只能悻悻然放进口袋。

趁着客人结账的空隙,你余光瞟见他还站在门口,迟迟不愿离去。你便朝他挥手道别,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后又感到不对,换了个警察敬礼的手势。紧绷了一天的脸,终于被你逗笑了,他无奈地摇头,也回你一个标准的敬礼。

当初校服穿得就比你好看,现在连敬礼都敬得比你好,果真是让人自卑啊。

但是或许,从今夜开始,你在京海也多了个念想。

想想,便让人心安。

 

深夜,京海市警局,坐不住的安欣四处闲逛,走到李响的桌前敲敲,“响,有东西吃没有?”

李响没好气瞥他一眼,“你当我是炊事班啊?没有。”

“你放屁,你左边裤兜有小面包。”

说罢,安欣冲上去要抢,却兀地被李响一手箍下。

“走开,”他护着口袋,“这个我自己要吃。”

“切,小气。”

小气吗?李响不觉得。他拿出口袋里还带有余温的肉松包,摆在电脑下,显眼却又不那么显眼,仔细盯着,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

今夜的坐班,似乎也不这么无聊了。

 

 

05

九月将末,大三终于结束了。你把柜子里少得可怜的东西收拾好,搬着两个箱子下了楼,彻底告别了宿舍。

你原是不想走的,但大四的实习在市电视台,离你的学校是天南地北。李响知道这事后,口口声声说,如果每天觉都睡不好怎么有心思工作,暗戳戳地给你全权安排好了,在外面租了间房子,美名其曰“老乡的互相帮衬”。

不知是不是养成了习惯,你对他总有种无法抗拒的依赖,虽会嘴上抱怨他麻烦,每次仍乐意听他的话。于是,你也没有拒绝,把箱子交给李响,任由他收拾后备箱的堆放,自己一屁股坐进了副驾驶里。

“真好啊,原来这就是保镖接送的感觉。”你看着他上车系安全带,调侃道。

他不甘示弱,“把我当保镖,信不信现在就押你回局里关了。”

坐在后排的安欣轻咳,“注意外人,少打情骂俏。”

“才没有!”你俩异口同声,莫名的默契。

自进警局那次之后,你和李响便多了不少见面的机会。李响不知去哪里得到你的手机号,隔三差五便打过来,关心你的伤好了没有。后来,哪怕是好全了,李响次次都像记不住一样,借着探病的由头,时不时来接你下班、送你上学,随后便拐着你去和安欣吃饭去了。

一顿两顿下来,你们渐渐熟了,你才发现李响这人并不是你从前想的那般完美。他会正经,会开玩笑,会和安欣一起穿警服巡逻到你的面包店,假装检查卫生情况,骗得你团团转,也会在你被学业累得半死的时候递来一瓶咖啡,温柔开导你心中的忿忿。

可能他从来不是你记忆中的那般,只会埋头学习的好学生,但你不得不承认,你更喜欢现在这个,有血有肉的李响。

一次吃鱼生时,你偷偷问安欣。你们警局是不是有秘密监控啊,响哥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安欣瞄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你上次做笔录留的个人信息,记得吧?响子缠了我好久才要到的,这春心萌动的,啧啧。

你表面吃惊,心里乐开了花,还要假装矜持,听不懂他的打趣,忙声解释你俩只是同乡,没别的关系。

安欣顿了顿,瞥来的眼光贱兮兮。我又没问你什么关系。

你忙低头掩饰红透的脸。喜欢这种东西,就像多肉的饺子,包得再好,也会偷偷露馅。

你总猜,李响或许也有些许意思,于是私底下悄悄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

“我爸派你来问我的?”

“没有没有,就是好奇。”

他笑笑,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只是…我不知道,我感觉我配不上她。”

配不上是什么意思。你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她…我认识吗?”

他默认,应了你的猜测。

“孟钰姐?小五姐?还是局里那个长得特好看的小姐姐?”

他都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突然想起以前在莽中时,他的班上有个姓吴的学姐,人漂亮身材又好,笑起来软糯糯的,被不少男生评为校花。很多人都说,李响和她家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关系不错。你心一沉,念了她的名字。

听到久违的熟人,李响一怔,脸上表情复杂,“别问了。”

“我求你了,告诉我嘛!”

“时机未到。”他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又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等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看他听到学姐名字的反应,说不伤心是假的,但是,你又以什么身份去干涉?

即使安欣再怎么帮你出谋划策,把各种蛛丝马迹过分分析,怂恿你向李响表明心意,你都明白,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误解读罢了。你知道,他这份人向来和煦,从不愿与人起争执。你不忍心他难堪,便把那份爱意压缩再压缩,藏进角落里,决心不再提。

人不能贪心,能待在他身边,要知足。

 

京海的城区路也窄,车流塞得人烦躁,你们兜兜转转快一个小时,才到了你新家的楼下。

安欣兴致极好,下车就要给你搬东西,却被李响喝住了。

“女孩子的家,你去做什么?”

安欣一脸奇怪,“那你呢?怎么就你能去,我就不许了?”

李响作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这能一样吗?我和她熟。”

见安欣还要争论,你赶忙在中间和稀泥:“行了行了。安欣哥,你前段时间出任务伤了手,医生说要静养,这种粗活就让响哥做吧。我们就上去放个东西,很快下来。”

既然你都如此说,安欣自然不好再对峙,一个人气鼓鼓地回到后排,像只炸毛的猫。你和李响相视一笑,提着箱子就上楼了。

李响为你租的房子不大,刚好一卧室一厕所一厨房,中间小小的空间坐着一盏茶几,正好当客厅。李响把箱子放在茶几上,由你自己收拾,去洗手间里接水忙活去了。

你开始归类,拆开被褥铺床,把书收拾到小书桌上,很快便整理好房间。就在你把衣服一件件叠进衣柜里的时候,一只圆胖的小东西从衣服丛中掉出来,正好滚到门口李响的脚下。他捡起,发现是枚御守。

一转身,你看见李响呆愣在原地,笑着问他:“不干活发什么呆呢?”

他举起那平安符,在你面前晃悠。“这是谁的?”

当初那御守,你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心里悄悄幻想,这也算是你和李响的秘密信物了。少女荡漾的心思赤裸裸被拆穿,你顿时慌作一团,赶紧抢过来塞口袋里,试图毁尸灭迹。

“我记得,你也送过我一个。是不是……”

“不是。”

你拒绝得干脆,是李响没想到的。他愣住,握着拖把的手紧了紧。

“那是……”

“送给安欣的。”你不敢看他的眼睛,手上依旧不停,假装镇静地叠着衣服,“之前送你那个,感觉很有用。我看你们一起出任务,安欣老是受伤,就想着也送他一个,保平安。”

在你看不见的角度,李响的眸子暗了几分,莫名的情愫在他心里翻涌着,忍不住再狡辩:“他是警察,不信这个。”

你没立刻答话,默默干着活,等到终于收拾完了,才开口:“没事,一份心意而已。”

说完,你便与他擦身而过,走向厨房捯饬去了。

三十分钟并不长,但在那天,你们共处一室的半小时,看起来却格外难熬。李响不知犯什么病,拖地时一直铁青着脸,把那拖把当犯人似的,一下下用力拍在地上,留下许多水渍。你自认心虚,也怕他生气的样子,一个人在厨房里擦灶台桌子,不敢问他。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直到下了楼,都没说一句话。

安欣等久了,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见到你们下来,开心地咧嘴:“走吧,吃饭去。”

“不去了。”

你和安欣交换眼神,谁都拿不准李响的情绪。他自顾自走回驾驶座,示意安欣坐到前面来,道:“师傅刚刚发消息,有紧急任务,今天这饭就算了。”

安欣趁下车的间隙,凑到你身边耳语,怎么了?

你耸耸肩,表示自己没惹他。安欣只能拍拍你的肩,安慰你改天再吃,却一猛子被李响扯进车里,怒踩油门扬长而去,留下两行清晰的车轮印,和不明不白的你。

呆呆愣在原地,你口中涩得厉害,手不自觉伸进口袋,轻轻抚摸那串突起的文字,微微发颤。

应该,不算露馅吧。

 

这次的李响,比往常还要倔。你分不清他是真的忙,还是纯粹躲着你,总之那天过后,你们没再见面。

安欣偶尔路过市电视台,会约你中午吃个饭,你们总是随便找家肠粉店便对付,吃完闲聊一会儿,又各自分头回去工作了。

次数多了,你都开始有点纳闷。安欣和李响是搭档,不论去哪里,向来都是绑在一起。鲜少看他们不合体,倒是奇怪得很。

你一边倒酱油,一边问他:“李响呢?怎么最近没见着?”

安欣轻叹一声,“他最近家里出事了,连午饭都没心思吃,成日就啃面包,叫都叫不动。”

放瓶子的手一抖,你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但估计是他爹。李响出来工作之后,老人家月月都找他拿钱,这次好像说是,要买礼品给李响上门打点相亲去,反正响子手头挺紧的。”

你见过李响父亲,虽然名字叫山,人却没一点稳重样。李响上高中那会儿,他被一直跟着的工队辞退了,之后就在莽村做个街溜子,成天在树荫底下和人打牌,输了不少钱。村里明理的人都说,李响摊上这么个爹,实在造孽。

安欣见你沉思,以为你在纠结李响相亲的事,戏谑说:“别担心啦,响这个人就是个工作狂。对他来说啊,还是努力立功,争取早日晋升是要事。”

你懒得搭理他,只闷头吃肠粉,盘算着一会儿还是发条信息关心下。

一整个下午,你浑浑噩噩,工作也不上心。那部手机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你不停往那儿瞅。你百无聊赖地摆弄,隔一会儿就摁亮屏幕,可手机静静躺在那,等了半晌,愣是毫无音讯。

问人家家事是不是太冒昧了?你又开始担心。一旦遇上和李响有关的事,你总像麻雀一般缩头缩脑,干什么都拿不定主意。头发被你抓得乱糟糟,活像个海胆。

就这么心烦意乱的,你好不容易才撑到下班回家,那条短信依旧没有回音。你看着发件箱里整整齐齐的李响二字,心一软,又发了一条。想着若是他再不回,你以后便都不打扰他了,可虽然是嘴硬,心里仍止不住的委屈,鼻子一酸,把手机丢到枕头底下。

你做好晚饭、吃饭、洗碗、写工作总结,不停找事忙活,屏蔽一切声音。手机有没有响,你不知道,也不敢打开,不敢看那空荡荡的收件箱,生怕一看见发件人是别人,满心的期待便又打水漂,空留失望。

直至等到十点半,实在找不到事情干了,你才颓然地躺回床上,做好心理准备,拿出手机来。

满屏的未接电话在这时跳出来,定睛一看,全是安欣打来的。你细数,发现他在半小时前就在不停打,手机却莫名被开了静音,一通都没接到。你赶忙蹦起来,拨通电话给安欣回过去。

“喂,安欣……”

“你咋不接电话啊姑奶奶!我打你多少通了!”

“哎呀,抱歉,我真没听到,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安欣仿佛遇到大麻烦,语气隔了电话都透着焦急。

“你现在来这个什么,明记烧烤这里,就在你家附近,过来——哎!别动那箱酒,小心摔了!”他空了一阵,又接着说,“过来把李响接走。”

“接走?”你不知所措,“他怎么了?受伤了吗?”

“别废话,快来。”

你没来得及捯饬,披了件外套便匆匆出门。赶到安欣给你的地址时,你正巧碰到他走出来,一人扛着两个大汉,之前受伤的手夹在中间,一米七几的小身板被压的不得动弹。

见了你,他好像见到救星,大喊招呼你过去。你一靠近,就闻见三人身上浑浊的酒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喝了多少啊……”

安欣无语凝噎,“我没喝多少,就是这两位,不要命似的一直拼酒。你来了,响就交给你了。”

还在犹豫的片刻,安欣扭扭肩膀,一下子把醉成泥的李响推你身旁。你被这大体格扑个满怀,顿时手忙脚乱。花了一番功夫搭好姿势,你刚想问他李响家的地址,却发现他已经扶着另一位走远,完全没空搭理你。

算了,反正他不靠谱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你在心里犯难,想了半天,还是转过头问李响:“你还认得回家的路吗?”

李响点点头。

“往哪边走?”

他抬头,四处寻找,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行,那走吧。”

喝醉的李响格外乖。他的脸被酒精烫红,玩疯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闭着眼睛的样子,倒像个睡着的小孩。他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耍酒疯,反而垂着头,听话地随着你的步子往前走。时而风刮来,吹得脑袋难受,李响也只是闷哼一声,不吐也不闹,离奇的安静。

你带着他走,不算麻烦,但他浑身重量倒在你肩上,也着实不容易。你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一阵子,还是撑不住了,找倒路边的凉亭,一股脑卸了下去。

那石凳在夜晚是极冷的,一下激散了李响的醉意。只穿了件短袖的他不自觉搓搓手臂,睁开眼发现是你,眉头立刻皱紧了。

“怎么是你。”

他用的不是问句,语气里全是冷淡。本就在揉肩膀的你听到这话,没好气道:“怎么不能是我?”

他没回答,垂下眼眸抿抿唇,不知是不是你看花眼了,他这副样子,倒有几分委屈的意思,和楼下那只无家可归的大犬简直一个样。

你长叹口气,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却在接触他臂膀的瞬间被他躲开,像是多烫手一般。不用了,你自己穿。他说。

你顿时无名火起,本就因他不回消息而涌起的不甘,再度涌了出来。

“李响你什么意思啊!”

被你一吼,他身子震了震,终于肯抬眼看你。

“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一整天给你发了不下十条信息,你一条都不回也就算了。大半夜的,我跑大老远来接你,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这么嫌弃我的外套就直说啊,装什么矜持老好人!”

他眯眯眼,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谁叫你来接我的?”

“安欣。”

“果然,你早就有他电话了。”

“你是不是有病?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你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我现在是在问你,李响,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再度低头,沉默的嘴角张了又张,欲言又止。或许是酒气的加持,半天,他了了凑出四个字:“我喜欢你。”

霎时,脑袋像是被风吹凝固了。四个期盼了日日夜夜的字摆在面前,此刻,却陌生得彻底,字与字之间仿佛是万里的间隙,怎么都拼不起来。

“李响。”

“我喜欢你。”他说。

“在你没见过我的时候,我就见过你。那一天,我晚自习下课路过你家,我看到你的父母在吵架。他们丢东西,砸得家里乒乓响,手边没东西了,连你的作业都要扯过来扔。我就在窗口看着,你蜷成小小一团,像只鹌鹑似的,光着脚在地上爬来爬去,他们丢一本,你就捡一本,然后缩回桌底下继续写。”

“我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明明都知道最后会被撕烂,非得抱着那作业,好像珍宝一样。忙活了大半晌,最后不还是要被老师骂么,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呢?我不明白。”

“后来,我又路过你们班,我看见你在罚站,眼泪糊满脸了,还要继续顶着那凳子,硬是一声都不吭。说起来俗套,但就是那时,我突然感觉到这小孩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是别人都没有的,你不该被莽村那样破旧的土地困着,你要爬出来,你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没人管你,我管。没人教你,我教。我忍了很久都没告诉你,在你第一天给我打电话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是你。我听见你考上京师大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努力没白费。我想方设法和你重逢,以为只要不戳穿,只要不让你难堪,哪怕你只当我是个可以依靠的哥哥也好,能待在你身边,我就知足。可是……”

他抬头,一双圆眼湿漉漉,看得你心都要碎。

“可是为什么,偏偏连你也选安欣?”

你应该是宕机了,过了很久,才将李响的声音从风里拾起,重新组在一起。你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却浑然说不出话来,肚子一揪一揪,不知是什么原因,如同万只蝴蝶在胃里扑朔,几乎要撑破喉咙,汹涌的浪把你眼泪都催出来。

其实,没变的一直是他。那年刚从莽村出来的自卑小孩,还带着泥土的气味,浑身透着害怕二字,害怕被拒绝,害怕被丢弃,一点点美好塞进他怀里,都要害怕自己配不上。

李响李响,明明人生如名字般光明磊落,唯独说爱你时,连声音都不敢敞亮。

他起身,落魄地向你走来,眸子盛满破碎的虔诚。

他绝望的声线问你:“你能不能,也看看我?”

几乎是同时,你毫不犹豫凑上他的唇。你们吻在湿润的泪里,急促又热烈。他的指节嵌进你发里,粗砺的大手曾能稳稳托出一把枪,此刻却颤抖着,生怕将你揉碎。他的温度随着呼吸渡给你,一次又一次,直到你的体温也被升高,如同融进他身体里温暖。

“李响,别怕。”你在鼻息交互间轻喃。“你才是我始终如一的坚定选择。”

你心中那颗笨拙的樱桃树,在十一月的月光下,终于发了芽。

 

 

06

“你们两个好不好做个人啊?”

是安欣。当他隔天看到你俩手牵手走到面前时,眼珠子都要从眶里掉出来。而在他得知,他是最后一个知晓你俩在一起的人,小欣眼儿又开始咬牙切齿,抓着李响的衣领就是一顿踹。

“我特么把你当过命兄弟,你背着我偷偷谈妹子,你还有心吗!”

李响心情大好,接着他的招胡闹起来,“有啊,我的心不就在那吗?”

安欣顺着李响暧昧的目光望来,落到你身上,当即被这肉麻话激得一身鸡皮疙瘩。

李响!他大喊,你就是个叛徒!

和李响谈起恋爱,你才发现,他是个极其别扭的人。

他爱吃醋,而且是那种极具恶趣味的。或许是告白前的误会,一直刺在他心头,他总爱带你到安欣跟前去显摆,烦得人家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有时中午吃饭,你礼貌地想叫上安欣搭台,他表面虽波澜不惊,一回到车上,就阴阳怪气地学你们对话,惹得你一头雾水,直问他发什么疯。

他偏过头,只留一个侧脸给你,毫无表情。要不是本就坚毅的下颌角,被牙根紧咬着,隔着皮肤都能透出他磨牙的动作,你真以为这人大气得很,才不是在发脾气呢。

吃起闷醋的李响自己不知道,再怎么克制自己的眉头,都藏不住那对埋在发缝里的狗耳朵,此刻正泄气耷拉着,就要到地上去,好不可爱。你又气又想笑,想了想,还是拿出口袋里的御守,显到他面前晃了晃。

“看这是什么?”

他见了,脸瞬时放松,却还是不动声色,挑眉问:“怎么还没送啊?不是要给人家保平安吗?”

“我想想还是算了。安子不是有你吗?跟个警犬似的杵在那,比门神都管用。”

“可别啊,毕竟也是一份‘心意’嘛。”他故意把那两字拖长音,听起来刺耳得很。

你没回答他无厘头的挑衅,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对准了半天,把御守穿进了吊坠孔。挂完自己的,你又转头去摸他的胸兜,掏出他的平安符和手机也做了一样的动作,随后,满意地摆在一起,示意他看。

灰溜溜的手机,如今多了两条小尾巴,奶黄色的御守配方正的机身,多少显得有点姑娘气了。但你扭头看李响,捕捉到他嘴角转瞬即逝的得意,或许他并不在乎这个。

“你不是说警察不信这个吗?”你指着属于他那枚被磨到起毛的御守,揶揄他。“我们李警官…到底是戴了多久啊?”

大狗努力抑制疯狂乱摆的尾巴,耳朵不经逗地红了起来。没有、没有,他说。我比较俗,还是信的。

是信平安?还是信喜乐?

如果非要选,我信你。他轻笑地答。信你平安,信你喜乐。

信你安然无恙一辈子。

李响带你回了莽村,那是你们第一次一起回家。一下车,他的父亲李山便来迎你们。他虽然人没个正形,心肠还是热的,见了你,一口一个儿媳妇地叫着,惹得不少邻居探头探脑地凑热闹。

“爸,少说两句,八字还没一撇呢。”李响推着李山往里走,像是怕地上烫脚,差点走成顺拐。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德行。”李山送他一个犀利的眼神,转身对你满脸堆笑,“姑娘,你是不知道,响打他高中那会儿就看上你了。我记得他当时,成晚成晚的不睡觉,守在电话机旁就等你打来,可把我好奇死了。今天啊,终于见着真人了。”

真的?你笑着问他。

李响没说话,挠头的动作早就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他的家是一栋自建的二层房,李响的房间就在二楼最里面。他许久没回来了,东西却被保留得很好,除了薄薄一层尘,没什么人进出的痕迹。你四处张望一番,很快就找到这房眼熟的原因——和他现在的出租屋一样,板正、空荡,透着股苦行僧的味儿。

床很小,堪堪能容下一人,床尾被拆过挡板,又用木条拼接加长了,才刚好是成年人的身高。书桌上还摆着教科书,从高一到高三,被塑料绳捆成一堆。墙壁没刷漆,整间屋子保持着房子建成时混凝土的灰色,唯有的颜色还是墙上的奖状,如今也已经褪色,往外徐徐渗着灰败的气息。

有点旧。李响不好意思地说。

你摇摇头。没有,挺好的,起码你还有自己的房间。

你往窗边走去,外面就是一颗高大的龙眼树。此时还没结果,青翠的叶子堵满窗台,把景色遮了大半。李响适时走来,从身后环你的腰。

等一会儿,给你看个东西。

你们静静地等,终于等来了一阵风。树叶被吹得簌簌,伸开枝条为你们阔景。你看见了,就在楼下不远处,那座熟悉的电话亭。

“我还以为你是听声音猜出来的,没想到你作弊!”

李响大笑,不老实地掐你,“所以我说你傻啊,打电话都不知道离远点打。”

你恼羞成怒,和他闹成一团,互相挠痒痒,最后喘着粗气倒在小床上,隔着朦胧的雾眼相看。李响大手一伸,便将你扯进怀里。吱呀作响的木床共振你们的心跳,你们交换着冗长的吻,直到骨头都酥软掉。

平静了,你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说:“不是说了很多遍了吗?还不记得。”

“记得。但我还想再听一遍。”

你把脸埋进他颈窝,听锁骨传导他的脉搏,和他稳重果断的回应。

“在你没见过我之前,我便喜欢你。或许你等我的告白,等了太久太久,但还好,只要我们没错过,就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就要睡着。你抬头,正好对上他深深的眼。

“如果以后我还想听,你也会一遍遍和我说么?”

“会啊。”他笑了,漂亮的眸挤成月牙,“无论多少遍都会。”

 

你不曾怀疑过,李响是菩萨赐你漫漫人生中最好的礼物。他是火,是太阳,是你的欲望,是你的救赎。

但梦魇不肯放过你。无数个凌晨里,你都会见到一个场景,你见到两层楼的酒店,你们在成亲。就在第三拜,你抬起头,所有宾客都消失不见,婚席是死一片的沉寂。你害怕地唤他,响、响。李响转过头来,面容却是一片虚无。

李响——!

你惊叫着,被李响摇晃醒了。他困得要命,一张脸皱巴巴,还在担心你。

怎么了?我在呢。

胸口被浪潮的后劲吞没,你大口喘着气,似在求生。你奔进李响怀里,如海上的难民死命抱着最后一叶扁舟,不停念叨着,别走,响,别走。

不走,他说。一下一下轻拍你的背,作世上最安心的摇篮曲,直至你们再次沉睡。

你不仅一次设想,如果当时,你没有选择忽视那个梦,没有千方百计安慰自己只是压力太大,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然而既定的命运已在前方。时针,仍在继续转动。

 

彼时是你毕业后的第一年。市电视台的实习很成功,结束后,你自然便待在了这里。这些年里,你参与策划,干过外拍,从综艺频道的小助理,一路摸爬滚打,才在今年进入了新闻频道,正式开始了记者生涯。

李响很高兴,约了熟悉的同事吃饭,庆祝你的升迁。饭桌上,所有人都在讲话。一堆在拼酒,一堆在讨论谁又买了新车,一堆在吐槽队长昨日的训练,叽叽喳喳,简直是群好不容易出水面透气的鱼。

李响喝了点白的,脸上起了两坨粉云,闲适地靠在你身旁。也不翘脚、也不抖腿,一双大手把你的手包起来,又握又松地玩弄着。有时你转过头看他,他就对你笑,乖巧得像只憨厚的熊。

你作口型问他,无聊吗?

他左右看看,小心点头。

要不,我们出去透透气?他抓紧你的手,站起身推门而出。

饭店外有片小广场,喷泉在霓虹里升起条条水雾,越来越高,随后赤条条猛地砸到地上,碎成荡漾的明镜。李响搂着你的腰走着,那还是你们热恋时留下的习惯,一路走出招牌刺眼的灯光,你们找到了一座铁秋千,坐了进去。

李响最近愈发忙了,绷了几天的身子,在你投进他颈窝时才敢缴械。耳朵紧贴他胸膛,身子随着他的脉搏起伏,你定心地闭上眼,嘴角难抑幸福的笑。

“响,你开心么?”你问他。

“开心,很开心。”他答,指腹摩挲着你颈后的软肉,“现在的生活,和我以前想象的完全一样,甚至更好。”

你们经常畅谈将来,用天马行空的想法堆砌生活,幼稚归幼稚,你们却乐在其中。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说,你现在是新闻台记者,那是不是就要到处跑了?”

“嗯……不会跑得很频,毕竟刚开始嘛。不过,倒是多了很多和你们警察合作的机会。”你佯怒,捏他的脸,“小心哦,我会把你们的秘密全都刨出来!”

李响被你逗乐,喉间震出懒散的笑。他把你乱动的手箍下,包在肚子上。“那我可得收紧点了,要不哪天不小心被你逮到我的秘密,岂不是警服都不用穿了?”

虽是一句玩笑话,却不知忽地点中你哪根弦。你猛然坐起,直直盯着他。

“你藏什么秘密了?”

李响被你吓得一滞,还没反应过来,满脸不解。好一阵子,他才搭上那根筋,笑着直摇头。

“我有啥秘密,逗你玩呢。”他把你重新揉进怀里,“没想到啊,我们小乖官威还挺大,真了不得。”

你实在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甚至分不清他的笑里,到底有几分真实。你不想猜,也不愿猜,你总是百分百信任李响。

被他安抚了好一阵,你终于顺了毛。在他怀里,你小声嘟囔道:“李响,我知道的,京海的天很黑。但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变坏,你要当个好警察。”

李响没说话,继续抚摸你的发端,他的手很轻,也揉杂了很多情绪。手心覆上你脸颊时,带茧的掌纹拂得你痒痒的,咯吱咯吱乱笑。在水声与蝉鸣中,你恍惚捉到他的声音,打着转掉进你耳里。

不会的,小乖,别怕。他如是说。

 

一个星期后,你收到了新职位以来第一份任务。你一阵狂喜,迫不及待拆开牛皮带的封条,仔细阅读你光明的前途。

读着读着,你却愈发觉得奇怪,明明是白纸黑字,上面的内容却陌生得你不敢琢磨。只因那标题上,大大写着七个字:曹闯、包庇黑社会。

你见过曹闯,他是李响的师父,一个瘦长硬朗的中年人。李响带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你差点被他严厉的眼神吓到,好在下一秒,他上下打量你后,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不错的,郎才女貌。他对李响说,你才泄了口气。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他次次对你都热情,会带着你和李响下馆子,还会教唆你跟着李响喊师父。正因如此,你对他印象很不错,实在无法将这罪名,与如此正直的曹闯联想起来,更无法想象,这封任务后的匿名举报者,是怀着怎样的恶意写的信。

你把任务原封不动塞了回去,心里忐忑。想了许久,还是有必要问问李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通接一通,他始终没接电话。李响向来最是宠你,怕你没安全感,哪怕开会时都会发消息安抚,唯独这次,会开得格外长。你听着耳边电流攒动的回响,无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我要请个外出假。”你对身边同事说完,提着包跑了出去。

车停在市局门口,你匆匆付了钱,下车时,却隐约感觉不对劲。平日的市局不算吵闹,但至少有些人气儿,而今天,烈日下只停着几辆破旧的车,广场空无一人。

你去找巡逻岗的保安,一个光头大叔凑了出来。你从他口中得知,市里大领导来探查,今日全局警察都去市政府大堂开会去了。你又问他,有没有人留下值班的。他想了想,点点头。

“刑侦支队曹队。”他抿抿嘴又道,“但他刚刚说有事,也出去了。”

铃声适时响起,是李响打来的。你忙手忙脚接通:“响,师父在你身边吗?我有事和他说。”

电话那头是断续的嘈杂,和某个空旷地界的回音,你使劲竖起耳朵听,半天才凑整一条信息——那是李响在哭。

他哑声喃喃:“师父…师父……”

曹闯出事了。

你赶到医院已是下午。夕阳把黄昏打破了,在天上泼下黄紫色的烟,如果不是走廊里人人挂着忧虑,这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天时。

李响坐在走廊那头的长椅上,高高的身子显眼的很,让你很快便找准方向。你刚一走近,安欣就敏锐地觉察到。抬眼见是你来了,强挤出一个苦笑,把位置让开。

安慰一下吧,他谁的话都不听。他经过你身边时说。

你静静坐下,把手塞进李响的掌里,一遍遍地揉。李响的睫毛是湿的,歪扭地粘在眼睑上,藤蔓般的红丝在里面张裂,十分吓人。身子还在惊吓状态里没走出来,宽肩驼成一团,手却僵硬得无力。

他并不想说话,你明白,于是也不做声,把他搂进只属于你们的沉默里。你陪他等,陪他签字,陪他听医生的死亡判决书,陪他掀开白布,和师父作最后的告别。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李响的指尖一直在抖,但他没哭,一声不吭。悲痛的丝线已经在他胃里缠成一团混沌的球,紧紧悬在喉咙深处,连呕吐都没法治愈那阵恶心。他只能紧紧咬着牙,势必要把它们嚼碎了,统统吞进肚里。

你们一直等到深夜,所有警员都回家了,才踩着凉白的月影走出了医院。他没力气开车,你们便打车回了家。

门刚打开,你正准备伸手去够开关,猛地被身边人扑倒,重重倒在沙发上。你吃痛地吸气,想要推开身上的重量,李响却将你抱得更紧,几乎无法呼吸。

“不要,抛下我……”

瞬间,他喉间哽咽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决堤般涌出。湿热的液体落进你颈间,他的啜泣似在牙缝里挤扁,破出的尽是些凌乱断续的呻吟。

那是他人生里绝无仅有的破例,连饮泣都如此压抑,硕大的身躯抖得不像话,此刻却显得比秋叶还单薄,恐怕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师父、我怕……”

这世上爱他的人本不多,曹闯好比他第二个父亲,是他的信仰,突如其来的死讯让他怎能坦然接受。你身子一愣,手不知放在何处,最终只能柔柔护住他的头,不断亲吻着。别怕、别怕。你不住地道,心脏被每一下哭声震颤成碎片。

想说的话在舌尖抿了又抿,没能找到脱口的机会。千言万语,融成一句干巴巴的话:李响,睡吧。便再无声。

那天晚上,李响哭了很久,最后彻底累了,沉重地睡着在你身上。兴许他有许多话没与你说,也不愿与你说,但就在他冲进你怀里,悲哀又绝望地崩陷时,你便全数猜到了。你很识趣地没提,两人就这么蜷成一团,被命运压榨得直不起身,任由痛苦流淌成河,风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远方啊远方,你究竟要残忍地通往何方?

佛沉默不语。

 

 

07

随着曹闯的离世,电视台对那封举报信也不再追究。你没和第二个人提起这事,包括李响。只是某次,你陪李响收拾遗物时,偶然翻到了曹闯的工作日志,那上面苍劲的字体和信纸上相差无几,赫然便把真相抖落出来,吓得你不敢出声。

李响知道吗?你望他眉心隆起的侧脸,始终看不出破绽。

在师父的葬礼上,他穿上了整套警服,衣摆在前一晚烫了又烫,服服帖帖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你不算家属,便也没资格进墓园,只能远远站在山下,听他们鸣枪、敬礼,好不庄重。

安欣在仪式结束才匆匆赶到。他没穿警服,右手又受伤了,上台阶时很难保持平衡,走得歪歪扭扭。看到你,他有些愕然,但也没说话,径直往曹闯的墓碑走去。

没多久,你便听到李响的怒骂,隔着重重石碑传到山下。

“……去,去当着师娘的面,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说师父的名声不重要,你安欣的想法最重要,你说!”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经却崩成一结。好不容易克制住往上跑的冲动,便看见安欣迎面而来。

怎么了?你张张嘴,开不了口,任凭安欣红着眼与你擦肩而过。

怎么,会变成这般局面。

李响一跃升了刑警支队长,身边人都说,只有他配坐上那位置,可他并不开心。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下班到家都是铁青着脸,对你做的什么菜都不感兴趣。他对你解释,是太累了,话语却轻飘飘的,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你想着体谅他还没走出师父的阴影,从来依着他性子来。直至渐渐的,他越来越多的刻意晚归,和上锁书柜里关着的一沓本子,让你也开始怀疑。

安欣,他到底有什么想法?还有什么,是李响未曾告诉你的?

忐忑之余,你并没听见李响的脚步,正当你想拨通安欣的号码时,手机被黑影猛地夺走,惊出你一声尖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吭声?”你压着胸口的余惊问他。

他沉着眼皮,目光扫过手机上的名字,语气更加凝噎:“我吭声了,不就逮不到你证据了吗?”

“…不是,这么多年了你还吃他醋呢?”

“我不是吃醋。”他抬眸,眼里突然装满你看不懂的情绪,那是在一起的两年里,你从未见过的悲伤神情。

你好像被雾蒙了眼,离那真相不过寥寥数米,却始终触不到。你索性放开了戒备,直接问他:“你上次在墓园里,和安欣吵的架是为什么?你这么多天躲着我,每天迟迟不回家是为什么?这个柜子里……”你指着书柜,有些后悔自己问了出来,音量愈渐小了,“…柜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李响转目去看那沓本子,又看你,还是没回答。他紧闭着嘴,双拳垂在两侧,手背的青筋拧成一团,你知道,他不忍骗你,也不忍你知道真相。

“小乖,你信我吗?”他的语气颤抖,几乎在乞求。

“……我信。”

“那就不要问了。”他小心牵起你的手,亲吻你手心的痣,虔诚得像个信徒,“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在这之前,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狐疑最终没有战胜习惯,你在他赤忱的目光中投降,小舟入港般又陷进他怀里去,像他唤你的每声听话时,你做的那样。你任由他的吻落下,把唇边的口红晕染,没有一刻怀疑他心跳的真假。

你决定再做他的小乖,再信他一次。

 

日月不肯迟,四时相催迫。空空落落又昏昏沉沉,京海在一片浑噩的琐事中苟且偷生,就这么转眼度过了六年。

许是当初买平安符,跌跌撞撞求到真菩萨的光,六年里,你和李响除了小打小闹,倒也万事无忧。你习惯每天夜里在李响怀里入睡,习惯早上吃他敷衍又带点精心的饭菜,习惯出门前帮他抹发蜡,把那撩人的碎发小心收起来。

非得抹吗?好黏啊。李响常常这么吐槽,其实嘴角早就暴露了雀跃的真心。

你白他一眼。做队长就要有队长的样,还留着以前那学生头,怕是管不住张彪那群贫嘴。

这头型,不显老啊?他皱眉,好似不满意。

你便笑他,你本来就老,这发型还显着你年轻了呢。

李响顿时火了,他不喜欢你说他老。他冲过来就亲你颈窝,惹得你笑软了骨头,一条人瘫在他怀里。你满嘴求饶,响哥响哥地叫,叫他最受不了的昵称,他才不尽兴地放过你,把你捆在怀里,一起望向镜中的互相。

我爱你。李响长吐一口气,把你耳下的肌肤烙得如他一般烫。

我也是。你说。

那是你们每天都最喜欢的时刻,那句爱你,却是永远说不腻。

出了门,李响开车送你到电视台,你们分道扬镳,便开始各自一天的工作。

六年的光景足够做很多事,也足够你从一个小记者,升到新闻频道的策划部。日常的工作很忙,有时忙到你都来不及想他,但每到闲暇时,你翻开手机,总会看见李响的报备静躺在收件箱里,浑然是满满的安全感。

第一条:【警局进了两只野猫,你看像不像安欣和张彪。】

第二条:【今天食堂开窍了,中午吃的虾饼,比陈记那家好吃,晚上带回去你尝尝。】

第三条:【后天加班吗?杨健又说找到女朋友了,要请吃饭,我看你安排。】

……

你嗤笑,李响发短信的语气像个老干部,连标点符号都细致考究,偏偏内容幼稚得要命,连办公室打印机没墨了的小事都要讲给你听。

闲散地看完,你随意拣了一条回了过去。短信里,你和他说今天加班,叫他不用等你吃饭,实际上,你早就收好了包。今天可是难得早下班的日子,你想,就换你去接一次李响下班罢。

电视台离市局不远,前后不过十分钟车程。你坐的的士到达市局门口的时候,李响正从门口走出来。

你笑着打开车门,准备给他个惊喜,下一秒,你瞥见他前进的方向,却即刻察觉到了怪异——李响绕开了自己的车。

你紧盯着那宽厚的背影,确实是他。可只见他左右张望一会儿,走出了马路,上了辆黑色的奔驰。你在记忆里搜刮好一阵,都想不到局里有谁开奔驰上班的,人僵在原地,大脑一阵宕机。

靓女,纵走不走的?(纵:粤语“还”的意思)

司机蹩脚的普通话把你拉回现实。你的眼神回到还搭在把手上的手,沉吟片刻,又拉了回来。

不好意思师傅,认错地址了。你淡淡说,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还算专业,一路上,两辆车始终保持着暧昧的距离。终于,在开到半山腰的一处高档酒楼前,车子停了下来。

你丢下一张五十,嘱咐司机不用找了,眼睛一刻不敢从奔驰车上放松。凭借多年跟线索的经验,你利落地扎起头发,戴上包里长年配的口罩,躲在路侧粗壮的树后就开始蹲守。

李响先一步下了车,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后,习惯性跺跺裤腿。随后,他走到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腰一弯,娴熟地把人迎了下来。那是张熟悉的面孔,是你在京海宣传片里见过千千万万遍的,京海市市长赵立冬。

他的名号,你最常听的便是安欣提起。你在电视台多年,收到的匿名举报信虽是寥寥无几,但全都能和安欣讲的那些龌龊事对上号。

你一直以为李响刚正不阿,而此刻,他却像条狗似的卑躬屈膝,搀扶赵立冬进了大门。光看那牌匾裱花、龙飞凤舞的招牌,就知道消费不便宜,京海上下这么多领导,都从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这一进,李响是来做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你用手捂住嘴,硬生生等着他的保镖开车离去好一会儿,才颤抖地放下来。各种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打转,统统指向那最坏的结果,你从不敢想象的答案。

李响在骗你。

当初曹闯的逝去,那夜不得解答的执念,你们从来都是默认翻篇了,却不想,潜意识还是在心里偷偷折了页。一经六年,你无数次想过要忘记,可最终待到这一天,你才发现那折痕已经定型,再怎么也抹不平了。

 

你在树下蹲着,一蹲便是一晚上,直到快到深夜,你都快意识模糊了,才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李响出来了,你赶忙打开录音笔。

他这次明显喝了不少,走路都有些潦倒,他满脸堆笑地送赵立冬上车,不住地点头哈腰。隔着距离,你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依稀看见车窗内伸出一只手,将一叠卡塞进李响的手包里。

慢走。李响一呼,车子扬长而去。

你还在祈祷,祈祷李响早点离去,他的声音却先探了头,朝你这边奔来。出来吧,他唤道。果然是刑警,你总逃不过他的感官。

犹豫片刻,你揉揉发麻的腿站了起来。你向他走去,不知为何,比他还要心虚。

“看到多少了。”

“全看到了。”

李响没说话,打开保温杯慢慢啜他的茶。那还是你早上给他泡的,不知水凉了没有,你没由来地想。

“确实该听你的,你早说过,会把我的秘密全刨出来。”茶还没喝完,他痞里痞气道,“那看到了,就说吧,要怎样才能删掉录音?”

你的心沉了一半,闷声问他:“李响,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不用理这些,只管删掉录音就好。”

“你他妈是疯了吗李响!”

你恶狠狠瞪他,眼眶先一步不争气,热气在里面氤氲,直叫你酸涩。李响被你吼住,喝茶的动作一怔,然后紧紧指节,继续把剩下的茶一齐吞完。

他用手背胡乱蹭掉下巴上的水,站直了身子。高大精壮的后背挡住路灯,李响的脸睡在一片昏暗里,如今是尊不怒自威的罗汉,镇得你下意识往后缩。

他张张嘴唇,语气是你没预料的平静:“要是我告诉你,你能救我吗?”

“要是我告诉你,我从六年前就被赵立冬胁迫,攀上了这条大腿,你会怎么做?你是要捞我起来,还是去和安欣举报?举报我,李响,京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贪污受贿妨害作证,在位期间德不配位徇私枉法,帮他给黑社会做保护伞,你举报哪条!”

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像是把这些年的不甘与愤懑全发泄出来。你从未被他这样凶过,害怕的眼泪掉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你知道吗?师父,他是死在我面前的,不是安欣,也不是其他人。他临走前和我说,说响,拿我去换前程吧。我不答应,一直按他的伤口,那血却怎都止不住,扑簌簌地朝外涌。”

“他是我师父,小乖,他是我在京海以来唯一的长辈。我真的…我做不到,我宁可用前程还他的名声,也绝不愿踩着他的命往上爬。”

李响向前颤步,想用手挽你,却被你猛地躲开。他看着你退半步的动作,苦笑起来。

“小乖。”他又唤你,今天早上他也这么唤你,此刻显得荒唐至极,“我知道你怕。这里面有太深的水,京海的天太黑了,我若不这么做,就永远爬不上去,我的声音,永远不会被人听见!你懂吗?”

李响哑火了,声音愈来愈弱,差点被草里的蛐蛐盖过,淹没在风中。他那双湿漉的眼望向你,目光是那么愚钝的讨好,他在乞求,乞求你原谅,又乞求你离他远去。他浑然已是深渊里的枯骨一具了。

似是仍不愿相信,你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响…你别开玩笑。”

“我没有。”李响冷冷道,“小乖,别幼稚了,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不知他为何会和你说这么多,说得这么直白又裸露,毫不畏惧你看到他的阴暗。你想哭,却发现眼里早就干涩殆尽,一出口,只剩下喉间厌恶的干笑。

“李响,我还以为,同样是从莽村出来的,你能和他们不一样。”你说,“可如今,你真叫我恶心。”

平安符被从手机上撕下,你大力丢在他脸上,砸得他措手不及。你转过身,使劲控制着发软的双腿,往山下快速走去,不想他看见你跪倒在地的狼狈模样。

这一转身,便是太阳亲手烧光了黄昏,心中的青松也轰然倒下。

 

 

08

大学的清贫培养了你许多好习惯,其中之一,便是购物欲不强。

你从李响家里收拾出所有东西来,全部也不过是两个箱子,正如你毕业那时一样。一来又一回,却是两个不同的心情。

租了个酒店,你向单位请了假,关在房间里浑浑沌沌便是三天。你吃着吧台上免费的方便面,渴了就喝洗手池的水,不分昼夜地醒了睡、睡了醒,直到眼泪哭干了,心口郁结了,才坐起来呆呆望着残乱的地板。

安欣给你打了好几天电话,收件箱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名字。倒是李响,不闻不问的,愧对你设置了六年的屏保。

你还想爱他的,你不得不承认,但你实在无法接受他的肮脏。

你收拾好准备去上班。望向镜子的时候,倒影里的人把你自己都吓一跳——青肿的眼圈,血红的巩膜,因营养不良瘦了一圈的你,像具草草披了皮的骷髅,还没学会化人形。你只好戴上墨镜,试图让自己好看一点。

一下楼,一辆熟悉的车堵在面前。安欣从主驾走下来,看见你紧张到皱眉。

上班啊,送你吧。他打开后座,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瞄了眼里面,隔着门框就看见李响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心里更是烦躁,匆匆摆手便说,不用了,谢谢安警官。

安欣还想来拦你,身后传来李响不容拒绝的传唤。安欣,回来吧。他的手在半空中滞了滞,最终垂了下去,丧气极了。

你一路没回头,走了很远很远,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靠在无人的公交站牌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残渣、胃液、血。你要把那空荡荡的器官挖尽,把肠子也吐出来。

真幼稚,像是给这段关系殉情似的。

八年的感情换不来一句“好聚好散”,说出去都要笑死人。单位里和你关系不错的同事很快发现了端倪,统统过来安慰你。你听不出有几分真切,只不想再听他们嘴里提出李响的名字,遇到他们又朝你过来,往往绕道走。

你告诉安欣,叫他帮你给局里的同事传话:既然已经和李响分手了,以后就少联系吧,别叫嫂子了。安欣也乖,照做了。

你主动切断所有能和李响接触的渠道,一头扎进工作里,每天忙碌得像只工蚁,一个月下来,确实颇有成效。你不会再在上班时动不动就挂念起他,也不会在路上猛然就蹲下来痛哭。即使在晚上你仍旧会失眠,有时蜷在被子里,一哭又是到凌晨,但李响的背影,好像已经开始在记忆里褪色了。

人们都说,感情越长越难忘,或许也并不难。可能你没法用一个月疗愈这八年的裂缝,但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你觉得总有一天,人都会走出来的。

或许多年以后,你会放下一切,找个老实人结婚,李响也会再找到合适的归宿,有自己的妻儿。你们在路上相遇,会有一瞬间的发愣,但最后,总会笑着点点头,各自走各自的路。

那也好吧。你安慰自己。起码“平安喜乐”四个字里,能做到“平安”,便是莫大的福报了。

只要你不交出录音笔,你们都能相安无事过一生,哪怕,不是与对方。

 

然而,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青灯的长夜没有尽期。

你仍记得那通震耳发聩的电话,记得安欣无序的吟哦。他念,响、响,从此成为你日夜难逃的梦魇。

“响他…响掉下来了……”

你几乎是冲出会议室的,疯子一般抓住司机的领子就喊,医院、去医院,吓得他踩油门的脚一抖,差点开出京海去。

沿途短暂的几公里,在那天显得格外长,路口的红灯是你罪名成立的倒计时,你浑身冷汗,双手合十,抖得厉害的唇只剩祈祷的声音。

菩萨,护佑他,护佑我的爱人,如同怜悯世上每一位罪人。

我还没吻他。你绝望地想。我还没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

你不记得付钱没有,或许没有。你爬上楼,胃里一阵翻涌,周围的空气凝固到缺氧,你像被突然丢进蜂蜜罐的老鼠,就要濒死,然后一头撞进尽头的手术室。

嫂子。有人喊你,是小陆。

你抓住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甲都嵌进他肉里。你混乱念叨着,李响呢?响呢?叫李响出来。

小陆的垂下眼,不敢看你,站得直直的,任由你捶他胸口,怒吼着叫他回答。

安欣猛地上来抓住你的手。你望他的眼睛,想从那潭死水里找答案,井底却波澜不惊。

李响同志。他说,他第一次这么喊李响,如同你第一次喊他安警官。牺牲了。

他短暂宣判了他的一生。

 

他把你送回公寓时,你怀里还抱着医院的死亡通知书。安欣试了很多遍都夺不走,只能请求医生开了两份,一份带回局里,做李响档案的结束语。

你在医院晕过一次,醒了便不再说话,抓着那纸好像抱着你和李响的孩子,一遍遍的抚摸。

你还说,别怕、响、别怕。应该吓到了不少人。

回望过去,你的大半辈子都是依附他而生的。李响说错了,你不坚强,你的人生就是只不断索取他关注的蜱虫。而现在,你被你的世界拒之门外,又让你去哪寻找盼头。

“先休息吧,别想那么多了。”安欣对你说完,帮你关上了门。

霎时间,整个公寓只剩你一个人。大中午的,除了窗外经过的车流,连鸟都不愿叫。冰箱机在厨房里,时而发出轰隆的悲鸣,你的感官似是被放大,被吓得浑身乱颤。

你突然想他了。

浑浑噩噩地站起,你四处寻找。你想寻找李响的踪迹,一件衣服、一只杯子,什么都好,却发现当初走得决绝,愣是一件与他相关的东西都没带来。

你又摸包,摸到里面熟悉的金属。那只录音笔,你不愿交出去的证据。

手指颤巍巍,你按下了回放键,那晚在山间李响破碎的声音再度涌出来,如烟花炸裂在空气中。你听着那段最后的争吵,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你想躲、想藏,你一下又回到那年十三岁,蜷在桌子底下不肯出来的胆小鬼。你回放了一次又一次,哭到喉咙嘶哑,哭到血迹斑斑。就连你们最后的对话,都是你对他痛苦的咒骂。

李响,我的明灯灭了。

你从此再等不到你的春天。

 

 

09

“所以,后面还来看过吗?”

“看过,但不多。这次是第五次吧。你呢?”

“每年都来。”

黄纸在气流里飘啊飘,被火舌卷进了灰烬里,你与安欣并肩坐在石碑林中,此时是2020年的冬。他老了太多,你几乎不敢认他。四十几岁的人了,脸上没太多皱纹,头发全先白完了,算是弥补了京海冬天永远不会下的雪。

第一次来李响的墓碑时,还是他带你来的。你那时不肯接受,在他车里缩成小小一团不住地哭,安欣少见地愤怒,大声教训你,没有人能躲一辈子。

后来,不知是麻木还是释怀,你养成了每年一次的习惯,安欣却鲜少来了。听到他讲“五次”,你苦笑一声,突然感觉理解了安欣那时的怒火。

“没想到啊,劝我不要躲,倒是自己心虚起来了。”你笑他,他也摇摇头。

“不是躲。”他反驳道,“是忙。”

“确实,应该的。”

只有忙起来,才能暂且忘掉悲痛。

十多年里,你逐渐养成了拜佛的习惯,每年春天去庙里求个平安签,冬天便来到李响墓前还愿。你不知道这算不算不敬佛,你只知李响才是自己心中的安神香。想来菩萨总化作世间寻常物,或许李响也是你的守护神呢。

你有时会恍惚,嘴上念着经,心里想着李响。金刚经道: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万物众生看到的世界只是自己心的投射。

那李响是你自己念想的投射吗?你们的爱是虚幻吗?

你没有答案。

你爱的可能是他,也可能是爱他的自己,是这大半生无数次飞鸟投林般朝他奔去的时刻,是在他一声声“小乖”里败下阵来的的幻觉。他走得太早又太快了,毅然决然地没给你半点机会挽留,埋葬在泥泞中心,任你想去触摸,只陷进深渊里。

一花一草一木,不经意虚无在他影子里。

省里的指导组驻扎京海,安欣被他两个叔叔极力推荐,进去当了副组长。你恭喜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他见你的第一面却是问你那录音笔的事。

“你怎么知道有录音笔?”这事你没和任何人提起。

“李响在信里留给我的。”

“信呢?”

“我烧了。”

你才想他真自私,连道别都不给你留。

你把录音笔交给他,他听完,沉默了好一阵子。他问你,为什么不早点给他,语气仿佛在埋怨。你只能干笑两声,我不想挡他功名嘛。

安欣说,你没听出来吗?响是在求救。

你忽然意识到,他收集的所有证据里,只有你这段是出自李响口中的,彻底又完整地把他的痛苦剖析。他在向你求救,你却充耳不闻。是你没抓住他的手。

安欣没追究任何人的问题,自顾自放到证据链中。指导组效率很高,没过多久便传来了通知:李响和你,都是功臣。

他要把你的名字写进表彰名单里,你阻止了他。

写李响就好了。你对他说。我和他,领一个人的就好。

这一次,你破例被归为了家属,走进了庄严的市政府会议大厅。水晶吊灯很刺眼,闪得手里的勋章金灿灿的,像你第一次见李响时他身后的太阳。你摩挲着那漂亮的勋章,心里琢磨它挂在李响警服上的样子。他笔挺地向你敬礼,一定很好看。

可惜,你享不到福咯。

这次过来,你亲手为他戴上了勋章。擦干净墓碑上的灰,你的指尖不自觉停在他的照片上。这照片是他升队长那年,你陪他去拍的,拍完之后你还抱怨他为什么不笑,他说要严肃点,有个警察样。你恍然点点头,确实是个警察样。

“走吧。”你起身,拍拍身上的碎屑,为无止尽的悼念画上顿号。

安欣没有动作,还沉浸在那团未烧尽的红里。你有点怕他,大家年纪都大了,悲伤过度就不好了,于是伸手去扶。

“响啊,天亮了。”他突然喃喃道。声音很轻,却恐要把你眼泪震下来。“响啊,京海的天,终于亮了。”

他如释重负地笑,最后拍了拍墓碑,扭头看你,也拍了拍你的肩膀。

安欣问你:“你知道不?其实我比李响还大俩月,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总是李响在照顾我。”

你不知怎么回复,静等他说完。

“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很想叫你一声——弟妹。”

他犹豫很久,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比麻将还厚。他交给你,把你的手郑重地覆在上面。“响留给你的。对不起,拖太久了。”

擦肩而过,他先行离去了,背膀佝偻着,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易碎。你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信封,却发现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两个破旧的平安符,和一只小盒子。盒子咔哒展开,一枚光滑的银戒指躺在黑丝绒上。

我无望的爱人,他亲口向神许下了诺言。

眼泪是笑着滑下来的,你双手颤抖,在如火的夕阳下将那戒指烙进无名指里。

     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

     无论健康或是疾病、快乐或是忧愁,

     我愿做李响的妻子,爱他、珍视他,如同自己的生命,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

你们在残缺的风里,终于像梦一般成了亲。

漫山遍野的樱桃终于都红透,却无人来采,空留那香气引来臭虫,将果实都蛀空啃烂,落下一地尸体。正如李响,我的理想。他永远定格在三十一岁,义无反顾走入那温和良夜里,从此不出声。

我的爱人,若是再见,能否请您仍来爱我?

这是我向菩萨乞求,最过分的垂怜。

 

 

-end-


极爱自己

持炬逆风(十九)四面楚歌

       2021年中央派下来的工作组到了临江省,重点工作就是京海市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徐忠和纪泽作为教育整顿指导组的带头人,找上了安欣。安欣表示这二十年来“白手套”与黑恶势力的盘根错节,是笼罩整个京海的阴霾,包含了无数次的失望和无奈,这次将会是一场见血的战争。


   高启强先以为工作组跟以往一样只是来走走过场,丢了几只饵出来发现对方无动于衷,才提高了警惕。安欣加入了省政法队伍教育整顿第三指导组,并担任了强盛集团涉黑案件专......

       2021年中央派下来的工作组到了临江省,重点工作就是京海市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徐忠和纪泽作为教育整顿指导组的带头人,找上了安欣。安欣表示这二十年来“白手套”与黑恶势力的盘根错节,是笼罩整个京海的阴霾,包含了无数次的失望和无奈,这次将会是一场见血的战争。

       

   高启强先以为工作组跟以往一样只是来走走过场,丢了几只饵出来发现对方无动于衷,才提高了警惕。安欣加入了省政法队伍教育整顿第三指导组,并担任了强盛集团涉黑案件专案组组长, 随着一件件旧案的重启、群众投诉的调查,强盛集团的罪恶不断浮出水面,高启强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有一天唐小虎回来就紧紧地抱着你,半天没说话。你温柔地用手拍他的背,想抚平他的不安。良久他才松开双臂,颓然坐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脸,眉头皱在一起。

   

       “露桐,要不你带念念走吧?”

       

   你心里一紧,这种事并不罕见,唐小龙前两年就把老婆和孩子送出了国,在这边更是放开手脚,什么来钱的勾当都来;唐小虎管的工程部也不是省油的灯,跟沙海集团的蒋天抢工程斗得白热化,死去的高启盛说过的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像应验了——在京海,天上掉下个钢镚儿,都得姓高!

       

   15年陈书婷车祸身亡,没查出是遭了黑手还是真意外,高启强遭受了重创,整个人迅速地老了一大截,从之前意气风发的大哥向老伯转变。那时唐小虎就怕过,怕他的仇家太多,连累你和念念,想送你们出国。你没答应,一来觉得这些年唐小虎在你的监督下,手里没沾过人命,你还暗中留下了些证据以自保;二来你也不愿意远走异国他乡,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辛苦周旋。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你蹲在他面前,摸着他的头发问。

     

     唐小虎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你,眼里一片茫然:

   

      “老婆,你知道今天强哥说什么了吗?王帅——就是我手底下负责情侣大街收租的项目经理,被警察抓了。”

     

      你有点印象,点了点头。

      

    “强哥说怕他抖出更多的事,往他家里放把火,让他不要乱讲话。我说不会的,咱有家法,再说祸不及家人。强哥说——他家里人关你什么事?”最后这句话,唐小虎说得很慢,眼神是难以置信的痛苦。

       

   你知道高启强对他而言,不仅是老板,更是近乎偶像的存在,带着他们两兄弟从底层旧厂街走到了今天的人上人位置,除了跟你有冲突,高启强的命令他都是言听计从。这一次是真的违背了唐小虎的认知,强哥居然连基本的道义都不讲,这么心狠手辣。唐小虎说他实在不忍心,火是放了,但提前通知了王帅的家人逃离,无人伤亡。

     

     “小虎,我跟你说过,高启强自从他弟弟和老婆死了,就越来越没人性了,不,应该是撕下了伪装。光头勇、老默的事就是例子,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何尝不明白呢:“当年你让我退出,跟你到外地去,强哥就说过,我们这样的人,上了船就下不来了。别看今天威风,手底下的狼太多了,要是手里没有鞭子和肉,下一个被撕碎的就是自己。我觉得他说得对,如果我退出更保护不了你和念念,所以——我留下,你们走吧、”

        

   你苦口婆心地劝他,眼泪都快出来了:“老公,你跟你哥和高启强不一样,我们一起走吧,我怎么能放心你?”

         

  他把你抱起来,无比珍视地吻了一下你的唇,凝重地说:“我不能走,我哥在,强哥这些年对我不薄,我要是这个时候走,我成什么了?乖,你听话。”

      

     你知道他这个讲义气的死心眼是改不了了,气结地转头不理他。他又哄你:“你有什么不放心我的?又没有什么人围着我献殷勤?”

        

   你超级无语,反手捶了他一下,这个男人真的是过分,自从李响走后他就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简直称得上“京海醋王”!不过是来了个实习生,对你热情了一些,时常带吃的给你,多发了几条消息,他就大不高兴。你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怕你生气,他还真有去教训对方的念头。

      

   “你是不是有病?人家博士刚毕业,才二十多岁,我都四十了!”

     

     唐经理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对你身边频繁出现的每一个异性平等地看不顺眼罢了。            

    

     “四十怎么啦?我老婆看上去就是二十多,就是美!”他理直气壮,脸上写着我骄傲,我紧张。

     

     你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哼了一声:“少来,白金翰战神,该紧张的是我吧。”这些年往他身上扑的女人可不少,唐小虎本来就盘靓条顺,在你的调教下,花衬衣不穿了,梳起了大背头,西服、皮衣,纯色衬衫、黑色西裤,宽肩大长腿走起路来跟男模似的。

      

    早几年还有个承包商的女儿石莲非要嫁给他,不然不同意合作,高启强示意他答应,反正他跟你也没领证,“就当多个家也没什么”。唐小虎坚决不从,也就是从那时起,高启强对他彻底失望了,只是看在他忠心,做事踏实的份上才继续用他。

      

    他出去喝酒谈业务是有的,回来都要主动表清白。有不长眼的小姐,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想勾引他,唐小虎在外面可不像在你面前那么文明,直接耳光扇脸上,骂得很难听:“老子是有老婆的你不知道吗?你的逼是镶金了还是镶钻了,非得让我操?想要男人我给你找啊,十个够不够?”吓得人再不敢往他面前过。

      

    唐小龙就理解不了,男人嘛,追求名利为了什么?不就是求酒色财气吗?“废了,废了,怕不是医生,是个下降头的吧?”他只怪弟弟折到了你手里。

        

   你坚持不肯走,还说实在不行,就把念念先送出去,小鱼前几年跟老公移民了,让念念去干妈那儿应该没问题。唐小虎只好松口说,再看看形势,能不走当然最好。

         

  高启强设局在泥螺村摆了调查组一道,找人告发,唐小虎假装潜逃被抓,再发现是骗局,就是要给全京海的老百姓看,调查组动不了他,就算抓了他们的人,当天也要放出来!

        

  媒体长枪短炮架好,高启强亲自来接,唐小龙还准备了鞭炮,然而安欣出的主意,以调查纠纷案件为名传唤唐小虎,场面顿时变了。高启强败兴而归,第二天一大早唐小虎疲惫不堪的一个人出了公安局,只有唐小龙灰溜溜地接走了他,他不要你露面。

         

  高启强用金钱加威胁让举报群众不敢作声,安欣提议把香港商人,他的老竞争对手蒋天作为突破口。随着调查的开展,派出所所长陆鹏、刑警大队队长张彪因受贿落网,提供资金给唐小龙放高利贷的银行经理被,种业公司的赌场、白金翰的色情场所被扫荡,唐小龙也被抓捕。

        

  唐小虎慌了手脚,那毕竟是他的亲哥。高启强和唐小虎想尽办法营救唐小龙,但都被调查组阻止了,唐小龙心知自己造孽太深,坦不坦白都是死,咬舌自尽被拦下。高启强意识到仅凭他们现有的力量来对抗指导组似乎无法抗衡,犹豫再三,把电话打给了赵立冬,赵立冬授意王秘书在电话里暗示高启强是时候该离开了。

       

    你苦苦劝唐小虎离开,但高启强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多年来打下的天下,找了疗养院的黄老,求人大常委会主任孟德海帮忙。但紧接着孟德海的女婿杨健,昔日的缉毒大队大队长,现在的供电局局长落马了,孟德海也被抓,赵立冬岌岌可危,高启强终于意识到了大势将去。

       

   你已经给念念安排好了出国,她很不开心,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想一个人走。你哄她听话,你们因为工作原因要晚一步,会很快团聚的。14岁的她上初中了,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幸运的是她长得更像你,没有招人怀疑。只有你才知道,哪怕你和唐小虎一手一脚把她养大,这个孩子倔强内敛的性格跟李响简直一模一样。

怪力卡卡

【于永义×你】宠物

短篇,小甜饼

年龄差十几岁


“怀孕了现在,你给我负责!”


七星社大厅,于永义不小心把电话按了免提。


本来乱哄哄的地方,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到电话那边少女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武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武:“哥,进展够快的啊。”


长夜


你社区的街角新开了一家宠物店。


某天路过那里看到上面一律折扣的招牌,你果断带着自家狗狗喵喵去了宠物店。店面装修不错,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你看到有宠物护理的项目,正巧你今天下午去找朋友,就打算把喵喵留在宠物店,让店主给它做护理。


办好套餐,你把狗放在地上。


店门在这时打开,你闻声看过去...

短篇,小甜饼

年龄差十几岁


“怀孕了现在,你给我负责!”


七星社大厅,于永义不小心把电话按了免提。


本来乱哄哄的地方,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到电话那边少女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武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武:“哥,进展够快的啊。”


长夜


你社区的街角新开了一家宠物店。


某天路过那里看到上面一律折扣的招牌,你果断带着自家狗狗喵喵去了宠物店。店面装修不错,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你看到有宠物护理的项目,正巧你今天下午去找朋友,就打算把喵喵留在宠物店,让店主给它做护理。


办好套餐,你把狗放在地上。


店门在这时打开,你闻声看过去。


有个穿西装梳着背头的男人吹着口哨走进来,他的胳膊上也抱着一只狗。倒不是这人略显浮夸的样子吸引你,而是他抱着的那条狗,品种和你的狗一样,甚至连花色都一模一样。


这边朋友的电话打过来,催你去赴约。


你收回目光,没再多想就走出了宠物店,和男人擦肩而过。


但你没想到,你和于永义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那天你赶在宠物店关门之前带回了你的狗。


可是回去之后,你发现不对劲。平时你喂惯了的狗粮,今天狗子只是闻了闻,接着就像嫌弃似的,直接转过头去。彼时你还没发觉,只当它可能是下午在宠物店吃了零食。


你蹲下揉它的脑袋,它喜欢这个动作,冲你摇尾巴,过了一会儿直接躺下冲你露出了肚皮。


你摸着狗狗,可越来越觉得不对。


直到你的视线落在它身体的某处。


你:“什么情况?!”


这狗从还是个小狗你就养着,明明就是小母狗。可是现在这个明显带把儿啊,你保持镇定,打了店主的电话。店主努力回忆许久,说自己把两只同品种的狗狗放在一起,等他再出来,看到其中一只已经被主人急匆匆带走,店主并没有想太多,觉得再怎么样也不会认错自家宠物。


但没想到,还真有认错的。


你有些着急,和店主要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店主抱歉答说那个人并没有留电话,但是他约好明天一早来给宠物买东西,所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见到,今晚只能让这两只狗狗呆在不同的主人家了。


你无奈,但也只能等到第二天一早去把喵喵换回来了。


这一晚你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你家这只狗倒是挨着你睡得很熟,不知道喵喵在陌生的环境能不能习惯。等到一晚上过去,第二天你早早就等在了宠物店。


你在宠物店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


本来你都不抱希望了,却突然听到宠物店门前刺耳的刹车声。你闻声看过去,一辆颜色颇为乍眼的跑车停在宠物店门口。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衣服同样乍眼的男人,你记得他,昨天就是他抱着你手边这只狗。


男人哼着歌进来,刚推开门却被你伸手拦住。


于永义停住脚步,把墨镜稍微移下来些打量你:“美女,想要微信啊?”


你忍住骂人的冲动:“我要什么微信啊,我要我的喵喵。”


于永义:“喵喵?猫啊,这满屋子不都是吗。”


你:“我说我的狗,叫喵喵,你抱错狗了。”


于永义本来不太理解,但看到你脚边绕着你摇尾巴的那条,他顿住:“所以,这条才是我的?”


你:“不然呢,我家那条是母狗,你都没发现哪不对吗。”


他睁大眼睛:“哎呦我去,我还以为这的店主顺带给做了绝育呢。”


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想他的狗是怎么在他手里好好长大的。


于永义傻笑:“小妹妹,真不好意思啊。但你看,我今天也没带狗狗来,要不这样,我家也不远,你和我去一趟?”


你看看门外那辆乍眼的车,再看看他,拿不定主意。


于永义伸手:“你放心,哥哥我绝对不是坏人。”


就是这么说才更不会放心吧。


你在心里吐槽,但有些担心自家狗狗。还是鼓足勇气,上了他的车。


在路上你知道了他叫于永义,而他的这条狗狗是朋友寄养在他这的。


彼时于永义开着车,看着冲你摇尾巴的狗颇为不屑:“你小子啊,合着还是个颜控,跟着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热情呢。”


你被他逗笑,这一路上感觉他性格还不错。


你看得出于永义应该是有钱人,但等车停到独栋别墅前,你还是低估了他有钱的程度。


这片社区在兰库帕很出名,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于永义把车开进别墅车库,在他的车库里还有几辆同车型但不同颜色的跑车。


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担心自己的狗狗。


走进别墅,你看到喵喵和另一只小狗玩得正开心,这才放下心来。


你抱起狗狗:“哥哥,那我就先带我的狗回去了。”


于永义刚准备关上别墅的门,见你要走倒是有些意外。以往只要见过他房子和车子的没有不想巴结他的,到你这还真是只关心狗。


于永义:“别急啊,来都来了,喝点什么吗。”


你:“不了哥哥,我还有事,得赶时间。”


于永义:“什么事啊,这么急。”


你:“这不是大学还没开学吗,我找了几份兼职,要去面试。”


他抱着胳膊:“刚上大学啊,年纪好小。”


你没细想他这话的深意,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他住的社区。


你本以为之后和于永义不会再有联系,直到几周后的一个早上,你拨通了于永义的号码。说起来这个号码还是那天于永义非要给你,你推脱不掉才顺手存了,没想到还真有拨通的一天。


事情的起因是你发现自家狗狗有些不对,肚子好像越来越大。起初你只当是狗狗吃多了,可愈发觉得不对劲。直到去了宠物店,才知道喵喵有了宝宝。


七星社大厅,于永义不小心把电话按了免提。


“怀孕了现在,你给我负责!”


本来乱哄哄的地方,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听到电话那边少女中气十足的声音。


白昼


七星社的大厅。


两人一狗,分坐两端。


颇有谈判的架势。


你抱着胳膊坐在对面,手边是喵喵。


对面是于永义,低头十指紧扣。


他先开口:“虽然很抱歉,但这真是个意外。”


你抱着胳膊:“只用一句意外就可以解决,所以不用负责任啊。”


于永义:“这样,生下来,生下来我养。”


你:“你说生就生啊,你知道生产多危险吗。而且生一个还好,要是生四五个谁养啊。”


于永义:“你放心,不管生几个我都养。”


......


在你们不远处的地方。


小武和于永义另一个戴眼镜的小弟坐在一起,偷听你们内容十分炸裂的谈话。


眼镜用胳膊肘碰碰小武:“武哥,我没听错吧,于部长要有孩子了?”


小武还在侧着耳朵听:“你问我我问谁,我这不也听着呢吗。”


眼镜摇头:“不愧是于部长啊,对面那姑娘看着也太小了,不会未成年吧。”


小武给他一下:“声音低点,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


就在两人推搡的时候,看到于永义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你面前。


眼镜睁大眼睛:“我去,武哥,都给钱了,于部长这是不想要啊。”


小武坐的更近些:“少瞎说,大哥不是那种人。”


彼时你和于永义谈的认真,并没有看到不远处内心戏极为丰富的两人。


于永义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你面前:“这样,小妹妹,你家狗狗生的孩子也是我家狗狗的血脉,我可不忍心扼杀。我雇你帮我养狗,这是酬金。”


有钱人还真是任性,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你眯起眼睛:“你当我什么人。”


于永义:“这卡里有十万,不够的话再加。”


你:“哥你看人真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有钱人了,这是渡你的神。


你新找的那份兼职风吹日晒不说,就是做上一年都没有于永义一次给的钱多。而且就算于永义不说,你也会自己照顾狗狗。这样下来不光能好好照顾喵喵,你还赚了外快。


你虽然不知道于永义是做什么的,但感觉他真如自己所说是个好人。


过了一段时间喵喵生下四只小狗,于永义说你租的房子太小,可以带着狗狗先去他的别墅,他平时自己住不过来,小狗长大以后还有一个宽阔的生活空间。


你觉得于永义说的有道理,也没想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就带着狗狗去了他的别墅。


于永义差人做了一个很大的保温箱,生下来的小狗都放在里面。


你还记得第一只小狗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时候,你和于永义趴在保温箱边呼吸都变小声。


于永义颇为担心的看着最瘦弱的那只:“这能站起来吗,要不我扶一把。”


你握住他的手:“别啊,你得让它自己站起来。”


于永义的视线落在你握着他的手上,耳际有些发红。


你抱出其中最大的一只递给他:“感受一下,超软。”


谁知道于永义看着小狗,愣是找了好几个角度都没下去手,他有些纠结的看你:“这也太小了,不会被我捏坏吧。”


实在有些反差萌,和他平时那副恣意的样子比起来。


你没忍住,被他逗笑。


他看着你笑,倒一时失了神。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笑。那个时候他推门走进宠物店,正好看到你在和店主打招呼,说晚点来接你的宠物。那个时候早上的阳光打在你的眉眼,好看的不像话。


现在你一笑,倒是想起来初遇的情景。


于永义:“给你的钱够吗。”


他的问题突兀,你答:“岂止是够,简直太多。”


于永义:“那能帮忙再多养只狗吗。”


你:“多养只狗?哪啊?”



于永义:“在你对面。”


于永义:“我这只单身狗。”



彩蛋是一些在一起后的OOXX





*禁融梗撞梗,设定和对话抄袭

*请尊重别人和自己


今天早点睡吧

快速给“未曾守法”的孙岩老师摸了个鱼

感谢!柴:@Cancer戏子兮 歌词排版@每世纪24帧

快速给“未曾守法”的孙岩老师摸了个鱼

感谢!柴:@Cancer戏子兮 歌词排版@每世纪24帧

Iron777

【姐弟gb】不爱则不能忍

  *特战行动衍生;原剧情无关(实在看不下去!)


  吴梅偶尔会冒出把弟弟掐死的想法——这种想法在吴杰睡着时尤甚。


  她不得不开瓶红酒冷静一下。


  倒也不用误会这位赫赫有名的跨国犯罪集团女总裁会用酒精安慰自己。


  那瓶拍卖会上被连番叫价的红酒开瓶后醇香四溢,一滴不剩,全撒在沉睡的吴杰脸上。


  吴梅倒空了酒瓶,看吴杰半梦半醒地从床上爬起来擦脸,然后优雅而凌厉地把红酒瓶子敲碎在亲爱的弟弟脑袋上。


  吴杰才睡了三个小时,人没醒又被敲了一瓶子,当场发懵,抓着被单不知道该继续擦脸还是发怒。


  吴梅舒出一口气,把红酒瓶的碎茬扔进垃圾桶,伸出染了酒的右手...

  *特战行动衍生;原剧情无关(实在看不下去!)


  吴梅偶尔会冒出把弟弟掐死的想法——这种想法在吴杰睡着时尤甚。


  她不得不开瓶红酒冷静一下。


  倒也不用误会这位赫赫有名的跨国犯罪集团女总裁会用酒精安慰自己。


  那瓶拍卖会上被连番叫价的红酒开瓶后醇香四溢,一滴不剩,全撒在沉睡的吴杰脸上。


  吴梅倒空了酒瓶,看吴杰半梦半醒地从床上爬起来擦脸,然后优雅而凌厉地把红酒瓶子敲碎在亲爱的弟弟脑袋上。


  吴杰才睡了三个小时,人没醒又被敲了一瓶子,当场发懵,抓着被单不知道该继续擦脸还是发怒。


  吴梅舒出一口气,把红酒瓶的碎茬扔进垃圾桶,伸出染了酒的右手放到吴杰面前。


  吴杰下意识想握住,伸手到一半反应过来又想扯着被单给她擦,最后才在姐姐的目光中开始舔她的掌心。


  他若是第一时间反应对了那才奇怪,错两次就知道舔已经是吴梅调教的伟大成果。


  有时候吴梅也会疑惑弟弟为什么如此之愚蠢,好像上帝在做小学百分加减法,既然姐姐已经聪明到九十九分,那弟弟剩多少分呢。


  一分。


  所以吴梅认为命运是公平的,连她如今的成就都是曾经吃尽苦头换来的。


  她甚至看透了命运为了公平,而给自己的笨弟弟配上了自己——瞧,我是真爱他,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容忍吴杰之愚蠢。


  她的弟弟把她的手掌舔得湿漉漉,不敢问姐姐为什么大清早把自己的脑袋当开瓶器,睫毛上挂着酒液也不敢擦,只能闭着眼继续舔。


  吴梅把手抽回来,说:“先去洗澡。”


  吴杰额头上被碎片划了一个小口子,他还知道自己拿创可贴黏上,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看到吴梅正在电脑上翻看公司的账目,顿时脚步沉重。


  吴梅眼都不抬:“咖啡。”


  吴杰泡咖啡速度之慢,恐怕跟路易十六上断头台前的速度一样,吴梅冷笑:“怕什么,你干了什么你心里没数?”


  吴杰把咖啡放到桌上,刚要开口,吴梅说:“喝了。”


  吴杰一口干了那杯咖啡,苦得脸都扭曲了一下,吴梅看他还想开口,立即打断:“再去泡。”


  吴杰来来回回喝了八杯咖啡,咖啡因刺激得他心脏狂跳,噗通跪在吴梅身边,真诚地说:“姐,我错了。”


  早年吴梅还有耐心给他分析“错在哪”,如今对他的秉性心知肚明,根本懒得白费功夫,她点了点电脑屏幕,说:“还记得你答应了什么吗?”


  吴杰哑口无言。


  吴梅捋了捋他的湿发,温和地说:“你把我整个亚太地区的能源生意全搞砸了。”


  竞争对手想搞死一个行业垄断龙头,没三五年都难以达成,但吴杰就是有这个本事。一年不到,从研发供货到销售盈利,上下游全线崩盘,且闹成了刑事案件,被当成犯罪团伙一窝端了。


  只能用天赋来解释。


  吴梅拍拍他:“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她坐在沙发上,吴杰肯定不敢让她举着手给自己吹,乖顺地跪在地毯上。


  他的一只手搭在吴梅腿上,显然紧张得不行,连他无名指的一枚素戒,也跟着手一起发颤。


  吴梅吹干了他的头发,伸手把他头发往后捋,露出那张有点惊慌的脸。


  她微微一笑,吴杰果然更紧张了,叫了声“姐”。


  吴梅捏着他的手腕,抬手就要摘他的戒指。


  吴杰攥着手指不让她摘,吴梅就又捋了捋他的头发,动作温柔的,挥手给了他一耳光,把他的脸打偏过去。


  他又叫了一声“姐”。


  吴梅公平地给他另半边脸也抽了一巴掌。


  吴杰是既不记吃也不记打的,活到如今全凭命好——命好的意思就是他有个好姐姐,或者说,一位好主人。


  他们父母早亡,吴梅亲自养大弟弟,和饱尝人间冷暖的吴梅不同,吴杰几乎没吃过苦。


  吴梅是典型的控制狂,像所有聪明人一样,她很难理解吴杰的思维。在吴杰的青少年时期,经常犯错到跪在她面前检讨自己,并且总是因为道歉也抓不住重点而跪到半夜。


  这对双方来说都特别痛苦,直到吴梅去国外发展事业,才稍微解脱彼此。


  吴杰在跨洋电话中扯连篇的鬼话,直到吴梅回国把他从嗑药 Party 上拖出来,送到戒毒专家那呆了半年。出来后吴梅仍不放心,勒令他寸步不离自己身边。


  事实证明她了解自己的弟弟,吴杰果然背着她吸毒,且贪心地吸食过量,差点死在吴梅面前。


  当时吴杰抓着她的裤腿,因为吸食过量而浑身痉挛,指甲全都翻开,十指染血也不知道痛,一直糊里糊涂地叫“姐。”


  吴梅是真想他就这么死掉算了,都没叫医生。良久她抱着不再剧烈挣扎的吴杰,把手搭在吴杰眼睛上,只当他已经死去。


  但吴杰救了自己一命。他受冰毒的致幻和亢奋作用,情难自抑地去亲吻自己的姐姐,想要脱去彼此的衣服。


  他的私生活一向混乱无比,吴梅想到都觉得反胃,但他赤条条地吻过来的时候,吴梅的心里居然异常平静。


  她想,我要控制他,彻头彻尾的,从精神到肉体——这是我抚养长大的东西,本来就属于我,何况他一旦脱离控制就会加害于我。


  此前她也不是没想过绝对掌控弟弟的方式,比如让他当一具乖乖的尸体。


  而现在吴杰向她展示仅剩的部分——唯独不应该在姐弟间出现的部分,终于补全了吴梅实现绝对控制的路径。


  她一直想要的都是那个宛若初生般的幼弟,全无保留的、全然依恋的幼弟,人生的一切都由她决定、由她解决。


  所以她回应了弟弟的吻,抚摸着他的头发,然后彻头彻尾地解决了他的性需求——只差让他永远也没性需求了。


  还好吴杰对那天已经没什么印象,他只知道自己被姐姐给玩了,倒不知道是差点被姐姐给玩死了。


  吴杰的愚蠢表现在方方面面,自大又贪婪,短视又急躁,没一处好。唯独他知道尊敬姐姐,他后面有点醒了,说:“姐,疼。”


  他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姐姐已经搞了自己的事实,当然他不接受也没任何办法。


  他卖弄着可怜,说:“姐,我想去医院。”


  他此刻毫无尊严,因而博得了怜悯,吴梅说:“去吧。”


  事后吴杰还没拎清自己的身份,他肤浅的认为自己和姐姐既然已经是亲姐弟,又滚到一张床上去,所以是亲上加亲,理应被赏赐更多。


  吴梅看他蹲在自己面前撒娇,嘀嘀咕咕地说这个人不行那个人太坏,所以公司应该给他一个人来管。


  吴梅就说:“好,那你来管。”


  他立马露出得意的表情,吴梅摸摸他的头,说:“给你三次机会。”


  “用不着三次。”吴杰站起来,满脸的自负:“您就等着瞧吧,老板。”


  他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裙带关系,不肯在外人面前叫“姐”,一贯以“老板”称呼,愚蠢到了一种可笑的地步。


  吴梅全随他去,她对吴杰办砸事情的能力有十足的信心——三次?三十次给他也不够。


  他愿意扮演一个忠心的下属角色,也遂了吴梅的意。她管教弟弟不利,但拿捏员工手到擒来。


  吴杰是自讨苦吃。


  那天吴梅好似心血来潮一样带着他去挑戒指,店员端着小托盘,吴梅用手指点了点一枚素戒,示意吴杰给自己戴上。


  店员认定他们是夫妻,吴杰半蹲下来给她戴戒指的时候,店员眼中明摆着的羡慕。


  店员不知道吴杰满手是汗,极力镇定才稳稳地把戒指套进去。


  “还不错。”吴梅在白炽灯下凝视着手指上的戒指,转脸对店员说:“刷卡。”


  Pos 机端过来的时候吴杰一脸苦楚——他不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这意味着他很难上谈判桌,本质上就不是个合格的生意人。


  吴梅催他:“刷卡呀。”


  吴杰一狠心,把卡滴到 Pos 机上——果不其然已经停用了。


  吴梅把戒指脱下来丢回到托盘上:“没钱买是吧,那不要了。”


  她站起来就走,吴杰还吩咐店员“先留着我等会过来”,追过来拉吴梅的手。


  商场里还有来往的客人,吴梅在他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反手就给了他响亮的一耳光。


  几乎所有人都看过来,吴杰脸上相当难堪,抿着嘴忍了半晌,说:“姐,我可以解释。”


  他几乎是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怜得要命,吴梅抱臂冷着脸:“那你就解释。”


  她当然是借此机会来对吴杰施压,不然难道是特地从国外飞过来买枚戒指吗?


  吴杰热衷于从旁门歪道捞钱,动辄就用违法手段胁迫竞争对手,恶意哄抬价格、垄断市场、做假账蒙混过关——被商管局查处是板上钉钉的,连带着吴杰名下的私户也全都冻结。


  他还想继续用他那点见不得光的龌龊手段解决,指不定还想谋杀公务人员呢。


  吴梅听他在那颠三倒四的解释,脏水全泼给别人,自己全然无辜是被陷害至此。


  他低着头绞尽脑汁,下巴被姐姐抬起来,疑心又要挨一巴掌,就看姐姐微微一笑,说:“你好像都不好奇三次机会用完了会是什么后果,就这么一点也不担心吗?”


  吴杰一个激灵:“那……那我就不再做生意了。”


  吴梅拍拍他的脸:“你想得美,还不再做生意——是你不用再当我弟弟了。”


  吴杰浑浑噩噩地跟吴梅出了商场,在商务车上也顾不得司机还在,直接跪到了吴梅旁边。


  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跪,但下意识就跪了。他把脸贴着吴梅的大腿,任由吴梅有一搭没一搭地从他的后脑摸到他的后颈。


  “哦,对了。”吴梅颇为闲适的开口:“你养的那对儿双胞胎——”


  吴杰骤然抬起头,又被吴梅掐着后颈狠压下去。


  吴梅淡淡地说:“在我这里。”


  有人敲车窗,司机下车把东西接过来,递给吴梅。


  那是刚刚吴梅在店里挑选的戒指,一只女款一只男款——许是吴梅自己的手下也误会了。


  吴杰要给吴梅戴上,吴梅却拂开他,拿了男款给他戴上,她的架势完全不认真,但言语上却威逼极甚。


  “你是谁的?”她问。


  吴杰垂着头,被吴梅抬起下巴,这才缓缓地说:“……姐姐的。”


  “是,所以你要乖乖的。”


  吴梅把他拽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还不配给我戴戒指,但你的戒指是我给你戴上的。”


  她贴着吴杰的耳边,轻声说:“它戴在你手上是戒指,摘下来就是项圈,好好保护它。”


  吴杰闷不吭声,吴梅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他倒不算重,挺瑟缩的撑着扶手。


  这场景说不出来的诡异。吴梅到底是个纤细的女子,她弟弟也完全是男人的样子,挺拔的身高,又穿着西装,坐在自己姐姐腿上,却动都不敢动。


  吴梅问:“你那对儿双胞胎,听说你挺宠的。你的三次机会还剩两次,你愿意拿一次来换她们的命吗?”


  吴杰摇摇头。


  吴梅莞尔一笑:“那就拿来换你的明哲保身?”


  吴杰张了张嘴,说:“姐,我也实在没办法。”


  她这弟弟恶毒着呢,懦弱无能,却不心软,怪不得公司出了事全作鸟兽散,连个帮得上忙的人都没有。


  “好可怜。”吴梅掐了掐他的脸:“姐姐帮你。”


  她来中国一趟就是为了敲打弟弟,当然不可能少了身体上的“惩罚。”


  她甚至于轻柔而恶毒地在遍体鳞伤的弟弟耳边说:“委屈什么呢,知道我打点了多少钱下去吗——你卖身算是卖出天价了。”


  她太乐意看自己弟弟失态了,看他自己脱去西装,眼神由愚蠢变得恐惧,跪着发抖,不得不听话自己作践自己,乃至于哭出来。


  他有副好嗓子,哑着哀求她:“姐,你帮帮我,我自己不行。”


  吴梅一歪头,千百次她也这么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做不到。”


  那次吴杰是真让她折磨到了一度对女人惧怕的地步,但他又因为姐姐的强悍而特别信任女性的才能,所以东山再起的时候一如既往。表面上看他仍是色心不改,清一色的女员工,实则确实招募到了聪明人。


  所以也就被聪明人利用得特别惨。


  也怪吴杰急功近利,上赶着给警察送把柄,导致横跨整个东亚地区的能源集团毁于一旦。


  吴梅的脾气在折磨了弟弟一通后已经消得差不多,但仍要做出难以原谅的样子。


  吴杰也知道自己坏了多么大的事,吴梅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吴杰自己都没办法再在中国大陆呆下去,只能连夜偷渡到香港。


  他同样也连累吴梅不能再回中国,自此就变成漂泊在外的逃犯。


  在很早以前,他们一无所有相依为命,后来挥金如土聚少离多,而今好像又回到最初。


  不一样的是,吴梅当年把他当弟弟,现在则不让他再当弟弟。


  吴杰手上的戒指被吴梅强行拽了下来,这枚并不值钱的素戒被戴的有点旧了,在吴梅手指里捏着,然后又被她捅进了吴杰的嘴里。


  他惊惧地看着吴梅,担心吴梅会让自己直接咽了。


  吴梅没叫他吐出来,他自然也只能含着。


  “别说话。”吴梅托着他的下巴:“你真该问问自己的下场的,但现在也来不及了。”


  吴梅说:“我是为你好。”


  吴杰最怕的就是这句,往往这句都意味着最严厉的、无视他的一切的尊严的手段。


  他微微睁着眼,吴梅摇了摇头:“不用再做任何事了,吴杰,不用再怕失败了。”


  “乖乖的。”她说:“乖乖的,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像梦呓一样:“永远也不会离开姐姐的,才是好弟弟,吴杰,你是吗?”


  “……是。”

  

  end

喝车不开酒

【李响乙女】溯洄

【00响+06响,一次吃到两个响,加倍的快乐!】

【两个时间线反复横跳,男友力+人夫感全部袭来(勾手指.gif)】


———————————————————

京海市的秋季继承了夏日的闷蒸,只待太阳落山后才能汲取一些单薄的微凉感。可惜这一点清爽也被审讯室的白炽灯热给吞吃殆尽了。


她心虚的目光停留在竹绿漆的墙皮上,对着那块形似校长秃头的掉皮看了半晌,扭头撇脸,一副拒不配合的刁民态度。


正对面摆一张二人桌,桌后只坐了一个人,一身警服板板正正,头上黑发因连着两夜连轴转而略显糙腻,刘海杂发遮住半个额头,有棱有角板板正正的硬汉脸,配着下耷的眼角,将整个人的气质扯向抑沉。


好在眼上...

【00响+06响,一次吃到两个响,加倍的快乐!】

【两个时间线反复横跳,男友力+人夫感全部袭来(勾手指.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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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海市的秋季继承了夏日的闷蒸,只待太阳落山后才能汲取一些单薄的微凉感。可惜这一点清爽也被审讯室的白炽灯热给吞吃殆尽了。


她心虚的目光停留在竹绿漆的墙皮上,对着那块形似校长秃头的掉皮看了半晌,扭头撇脸,一副拒不配合的刁民态度。


正对面摆一张二人桌,桌后只坐了一个人,一身警服板板正正,头上黑发因连着两夜连轴转而略显糙腻,刘海杂发遮住半个额头,有棱有角板板正正的硬汉脸,配着下耷的眼角,将整个人的气质扯向抑沉。


好在眼上长了一双眉峰上耸的剑眉,又将他周身精气往上提,吊出端重的正气来。


他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用以提醒对面的女性回回神。

“老实交代你的问题,都坐到这里了,也该清醒清醒了吧。”


她抠了抠锃亮的铐子锁孔,眼球不住地乱转。

她在想该怎么称呼他。

刚才听外面的人一口一个小李,那应当和自己同辈才是,但……


她迅速抬眼,多瞧了这位警官几眼。

脸上的纹路比她未来的人生道路都清晰。

算了,搞不清楚称呼就叫“同志”。


“警察同志您明察,是他们先动的手!”她双手被桎梏,双臂像被绑了翅的家禽,挥舞起来十分施展不开,“您瞧他们的样子,一群小混混堵在学校门口招惹学生,推推搡搡的像什么样子!我就是用自行车抡了一下,就是……”


她越说越激动,情急之下双腿不受控,直接站起身,弓着腰往前探,双掌掌心朝上,似乎下一秒就能接住他眼中反射出的白亮星光。


面对异性的逼近,这位警官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夹着钢笔的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仰头瞪眼,凶巴巴道:“坐回去说!”


“好嘞。”

她重新缩回木椅上。


警官歪头打量着她,目光大略从她身上扫过,想是觉得她怪老实的,还有拯救的价值,便面色稍霁,话锋一转态度一变,语重心长道:“看你年纪不大,好好读书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为自己找一条正路,不好吗?偏偏跟着社会上的人混,别看他们拉帮结伙的就觉得气派,被他们带着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就晚了。”


言罢,他低头看了一眼写了三两行的笔录,问道:“哪个学校的?”

“七中的。”


李警官目露惊讶,又扫了她好几眼,黑眸中闪着质疑的精光:“你才上初中啊?”

她:……


他掏出字体磨花的摩托罗拉,递过去,道:“给你班主任叫来。”

这回轮到她震惊了。

哥们你从哪个土坷垃里刨出来这么个BP机啊?!

她坐着,没伸手去接。


黑色机子在夹在他的虎口间,随着他手指的动作轻晃,配合他低沉的声音,更有威胁意味:“那我可要叫你家长了啊!”


她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李警官,咱们说,有没有可能,我是老师。”


审讯室内尴尬得静下来,直到门外响起皮鞋声。


来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后拧开门锁,伸进半边身子,对李警官道:“响,市局刑侦支队收网了,借咱们的地审,你挪一下呗!”


她的事情可大可小,又不是凶神恶煞的亡命徒,自然是给更高级别的案子腾位置。


李警官合上文件,朝她揽臂挥手,她便老实的跟上去,落在他两步之后的距离,穿过L型走廊,路过大厅,激起学生仔们的热烈鼓掌后,进入另一条廊中。


李警官在她对面站定,低位的右手忽然手掌朝天,四指并齐向上勾了勾,示意她抬手解铐。


她还挺开心的。

“放人啦?”


李警官抬眸瞥了她一眼,裂开一个浅淡的假笑:“等对方验伤回来再说。”


然后牵着手铐的另一个圆环向西去,她一时不察,被扯了一个趔趄,径直摔在金属长椅上。

她眼看着自己被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也歇了跟他这个铁面阎罗沟通的心思,转去寻求学生仔们的支持。


一群故作成熟的初中崽子们被李警官单手拦在走廊口,排头的女学生双手合十拜拜:“警察叔叔,我陪老师坐会儿,行吗?就我一个行了吧?”


劣质脂粉香气冲进他的鼻腔,他不敢和对方有肢体接触,嘴里说着车轱辘话,脚下一退再退。


黑色皮鞋退到她的红棕色中跟鞋边时,正门方向猝然吵吵嚷嚷地叫骂起来,成年混子和刚过变声期的男学生你来我往地交锋,互不相让,彼此间亲族祖宗男女老少都从嘴里过了一遍,期间夹杂着男警阻在中间暴力劝架的动静。


她跟着学生们齐齐扭头,避开墙角的阻碍抻脖子看热闹。


班里最魁梧的男生已经跟社会刺头动起手了,两个男警过去拉,另一个矫健的矮个子男生从层层人群间穿过,绕到刺头身后,扥着对方的裤腰带,把人家牛仔裤扒了大半。


“哇——”她发出惊叹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需要打码的画面,“爆衣啊——!”


下一秒,宽阔的视野突然被白茫茫一片遮住,她挺直腰板往上去,白纸就跟着她的脸提上去;她塌腰往下来,白纸又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放。


她盯住纸页,白纸上昏花的字慢慢凝实,如竹刃秀挺锋锐的笔迹一下子她的刺入视线。


多好的字啊,备受学渣字迹折磨的中学教师想,放考场上能多给两个卷面整洁分。


“还有力气跟孩子打架!”李警官站在原地,胸腔震荡,怒吼一声,“我看你们身体好得很,谁报警说被打的站不起来了?报假警的都给我铐上!”


乱作一团的大小混混们熄火,乖乖蹲在一边,这才露出刚进门就被混乱群架逼到墙根的支队刑警们。


这群刑警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递给双桥派出所的同志们一个安慰且看戏的眼神。


领头那个曹队长是安慰,其余都是看戏。


这几个在校门口骚扰女学生的渣滓们自然是想讹一笔钱来潇洒,七中校长从隔壁区骑着电驴赶到双桥派出所,顺带薅醒了书记和主任一起来处理这件事。


学生打架见多了,学生和老师一起打架的今天头一遭,可无论怎么说,处理流程都大差不差。


“私了?”

“嗯。”她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那名叫李响的警官解开手铐攥在手里,她皮肤的温热烙在冰冷的银铐上,传递进他干燥的手掌内。


忍一时越想越气,她回头去找领导时有违师德地暗骂了一句国粹。

“你等一下。”

被警官抓包,她下意识道歉:“对不住啊叔……啊不,哥!我骂他们呢。”


李警官自动忽略了那一声“叔”,正义凛然道:“以后他们找麻烦,你找我处理,省的自己生气还吃亏。”


她闻言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个略显青涩的小警员,他应当从不保养皮肤,平日用两块钱的香皂一洗了事,眼中明明透着疲惫,腰脊却直的很,透着顶天立地的精神气概。


她鬼迷心窍,她鬼使神差。


“李警官,方便告知一下你的号码吗?”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变:“如果遇到什么事,请拨打110。”

她:……


协商全程在李警官的监督下进行,对方狮子大开口,不等校长说什么,李警官先出言堵了回去,就为这鲜明的立场,她也得好好感谢一番。


过了个周末,她便带着制作好的锦旗连同一个海鲜干货礼盒进了派出所。


“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李响对她展现的笑容中带了一丝警民鱼水情的真挚。


然后接二连三的拒绝:“锦旗我们收下,但是礼盒我不能收,我们有规定,不能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


“这个不是针线,吃的。”

“那也不行。”

“不贵的。”她解释道。

“你还是收回去吧。”

“那方便的话,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和我的学生想请您吃顿饭。”


李响的脸上充满了百姓认同他工作的开心,对她话里的其他心思半点没察觉:“这个也不必,都是我应该做的,您不要太客气了。”


礼盒怎么拎进去,又被她怎么拎出来。

她顺着人行道一路走着,心中有点被人家拒之门外的失落感。


素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小伙子,结果这么不解风情!


算咯,自己遵纪守法好青年,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和借口跟人家有交际,尚未开始的罗曼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告吹了。


天气有些凉,她忽觉有些奇怪,十月初的京海哪来这么重的湿寒?

她搓了搓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摩擦生暖意,她快步前行。


然后猛然顿住脚步,足趾在皮鞋里急刹撞壁,趾尖磨得生疼。

她抬头望着面前金光闪闪的大字:京海市公安局。


啊呀,原来是走错……

走错个鬼啊!


她站在原地,神情恍惚,手里还提着被人拒收的礼盒。


门口传达室的人隔着玻璃见到她,十分熟稔地挥手问好:“来找李队是不是?我给他打个电话!”


她晕晕乎乎的,想转身就走,然而环顾四周,陌生的街道和城市规划、陌生的出租车涂装和天际线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令她不知所措,也不知该往何处。


“哎!”

迎光跑步而来的男人唤回她的魂魄。

一声短促的语气词,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在叫她。


她定神看去,来人身着长裤夹克,只有里面的墨蓝衬衣带些暗淡的色彩,身材秀颀,皮带圈着腰身,衬得他蜂腰长腿。


这人她认识,刚刚才见过,长相没有改变,只是梳起额前碎发,更显成熟稳重,带着掌控全局的强势气场。


他方到大门口,改跑为走,步步向她逼近。他的姿态舒展放松,却无形间将那股压迫感搅进风里,送来给她。


她如梦初醒,僵麻的脚缓缓向后挪,他带着笑前进一寸,她便浑身震悚地后退一寸。


他的脚步徐缓,气定神闲地向她而来,须后水掺杂着香皂的花香隐秘地伸出触角,坚实有力的荷尔蒙气息沿线攀附,最后以不容置疑的姿态钳住她周身每个角落。


“怎么穿这么少啊?”他顺势抬手,布满粗茧的掌心直接贴上她寒毛直竖的手臂,毫不避嫌,连同脱下夹克为她披衣的动作都极其自然。

去接她手里海鲜礼盒的动作更自然。


“哟!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呢?还是老婆心疼我……”

后半句话没落地,她抢回礼盒已经逃开百米距离了。


什么玩意管谁叫老婆呢?


他也不生气,迈着笔直的长腿贴过来,咧嘴一笑两颗门牙先呲出来,凶煞之中多了一点憨实。


“还生气呢?我错了我错了,今晚一定回家!”

嘴里说着话,手上不老实,又要去抢她手里的礼盒。


她警惕地后退,道:“李警官不是不收礼吗?”


就这九个字外加一个问号,不知道哪说错了,竟然他倏然笑容凝固,脸色绯红起来。


“在外面就别这么称呼了呗……”

扭扭捏捏的,跟被人夺舍了一样。

她抱紧礼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称呼什么啊?”

她说错什么了?


“那,”李响下耷的眼角显得委屈,侧开半边身子,挡住同事八卦的耳朵,他压低声音,凑近道,“那床头的称呼就别……”


她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