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七封来信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以下正文:
我快十八岁的时候分化成了Alpha。
毫不意外的结果,毕竟我爸是Alpha,我妈在二次分化成Omega之前也是Alpha。
分化的时候没啥特别感觉,只是上着自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所幸我们班主任是个有经验的,直接给我拎到分化隔离室来了一针。全程什么乱子都没出,从医院做完检查出来我甚至还赶上了下午的英语课。
但是我二伯母很担忧,“十八岁会不会太早了。”他说。
“不早啊,”我回,“现代人营养这么好。我很多同学都是十六七就分化了。”
二伯母不说话了,眉头皱得死紧。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讨论青少年成长问题。
我二伯见气氛不对,插嘴试图转移话题:“所以你想要什么作为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大伯在旁边吐槽:“越老越死板,哪有直接问人家要什么的。”
“我可是来者不拒的,”我耸肩,“贵的都行,多多益善。”
大家都笑了,笑完接连陷入沉默。
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我二伯母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犹豫着开口:“今年的信......不在我这。在你Chan伯那里。”
“我知道,”我说,“前几天问了他,到时候他会给我寄过来的。”
信是我妈写给我的。
从我两岁生日开始,每年一封。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写信的。
当然没人能回答我。
我妈离开的时候我才一岁多一点,属于刚会用“Pete”造句的年纪。
那是在早春,天气挺凉但是很晴朗,我妈给我穿上了曾祖母织的毛衣。我为了躲避餐盘里的胡萝卜满院子跑,边跑边喊:“不吃胡萝卜。Pete吃胡萝卜。Pete是贪吃鬼。”
我妈被我逗笑了。他放弃喂我,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我跑了两圈就累了,又回到我妈旁边眼巴巴地看他吃咖喱。
“Venice想尝尝咖喱吗?”
我点头。我妈就拿小勺子舀了一点点喂我。
没咂巴几下我就吐了出来。
“胡萝卜!”我大喊,然后因为毛衣被弄脏而哇哇大哭起来。
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和我妈相处时的直接记忆。
可惜的是,我脑海里我妈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我只记得那被午后阳光染成金色的头发和有点粗粝的帮我擦掉脸上咖喱的指腹。至于什么“颊边的酒窝”和“笑起来弯弯的月牙眼睛”,大多是我二伯母他们讲给我听的。
这就导致我上幼儿园时,很难完成老师布置的画自己爸爸妈妈的作业。
那天晚上我用十分钟画完了我爸,然后花了一晚上画我妈,边听我大伯他们讲故事边画的。
第二天交上去的时候老师指着那个金头发大眼睛的小人问我:“这是Venice吗?”
“不是,”我说,“这是Pete。”
“哦,这是Venice的妈妈呀。妈妈怎么和Venice一样高呀?”
我没回答。
老师又指着旁边的图案问:“那这些小鸟和花儿是妈妈养的吗?”
“不是。小鸟是Pete,小花也是Pete。这个太阳,也是Pete。”
我可没瞎涂,我是听了Arm叔和Pol叔他们的话之后认认真真画的。也就是我那时候不会画天使,不然那张图上还能再多一个天使。
最关键的是,我妈也说了,可以把路过的飞鸟和院子里的玫瑰当作他。
他是在给我写的第一封信里说的。
“Venice最近有没有吃到什么新的好吃的呀?是不是有点想妈妈了呢?
妈妈小时候,比Venice现在大一点的时候,也会很想很想妈妈。可是妈妈的妈妈没法回来,妈妈就学会了一招:把院子里的大树当作妈妈,有什么想说的都说给她听。妈妈会给大树讲,今天练拳击好累呀,但是明天就能去外婆家,吃到好吃的煎蛋卷了。
Venice要是想妈妈了,也可以这样做哦。你可以和院子里的小鸟还有爸爸种的玫瑰聊天。你知道吗,妈妈其实是能听到的,因为妈妈虽然看起来不在你身边,但其实妈妈就坐在小鸟的背上或是花朵里,一直陪着Venice。”
我当时字还没认识全,信是二伯母念给我听的,念了很多遍。
我妈把十六封信都交给了我二伯母,他认为Porsche可能是唯一一个看见信封上的“For my sweetheart Venice”就能忍住不拆开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直到我不再问“所以我为什么在花里看不见Pete”而真的开始照我妈说的那样做以后,二伯母才郑重地帮我把信收起来,放在我最爱的巧克力盒子里。
我捧着那个大盒子,仰头问二伯母:“所以Pete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问老师的时候,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Porsche艰难地开口:“对。”
“真奇怪,”我说,“我老师不认识Pete呀,她怎么知道Pete出远门啦。”
二伯母没说话,我继续道:“她还说,我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看见Pete。很久很久是多久呢,大大大后天吗?Vegas回来的时候,Pete也会回来了吧?”
二伯母还是没说话,他只是发着抖,蹲下身,把我搂在怀里。
大大大后天,我妈没回来。我爸回来的时候,我妈没回来。
我把他写给我的几封信读了好几遍,在院子里和花鸟连续说了六百多天的话,我妈还是没回来。
突然有一天我就明白了,很久很久指的是我妈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在喂我吃完咖喱的一月后就死了,被不知道是意大利人还是日本人开枪打死的。
他死了一周后,我二伯他们从我爸手里抢过了我妈快要开始腐烂的尸体,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遮住了胸前的窟窿,把他埋到了春蓬的地下。
除了给我的十七封信和给我爸的一句话,我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我那时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妈给我爸留了什么话,我只关心我的信。
四岁那年二伯母带我去了春蓬。但我不想去我妈的坟前,我坐在我曾祖母家门口的台阶上撒泼:“我要Pete的信!我要Pete的信!”
“可是你前几天才收到他的第三封信,不是吗?我们说好的,每年一封。”
“我要Pete的信!”
“Venice,我知道你想妈妈了。我们现在不就是去看他吗,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他说啊。”
“我要!Pete的!信!”
Porsche不明白的,和那块刻着我妈名字的石头说话有什么用,就像和花鸟说话一样,永远得不到回应。
但他不愧是我妈信任的人,他就站着,看着我哭晕过去也没拿出第四封信,甚至夜里我发起高烧时也没有。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妈写的前三封信,让我在我妈写的故事里安定下来。
后来我想想,其实我那时真不算难搞,哭闹了几次就好了。
要说烦心,那还得是我爸。
所有人都以为我妈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我爸就会和他一起去了,但他没有。他把自己和我妈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听我妈临死前发给他的语音。
我二伯三叔破门时就做好了被枪打的准备,但又一次出乎大家的意料,我爸在听见大伯喊的“你是想让他生生世世都不得安息吗”以后就撒了手,让人把我妈的尸体带走。
我妈葬礼的法事持续了七天。我爸在第三天就因为几天没进食睡觉而昏倒了。
他醒过来后我二伯母来了一趟,只说了一句话:“你要么是把Pete说的话听进去了,要么我现在就给你一枪。”
我不知道我爸那时反应如何,反正他出院把我妈灵柩送回春蓬之后就忙碌了起来。他忙公司的事情,也忙着杀那些意大利人和日本人。
其实对我来说没差别,我妈还在时他就很忙。
但奇怪的是,我妈走后,我爸回家的频率也没变低。
虽然我基本见不着他,但有时候夜里迷迷糊糊地,会听见我爸和我叔交谈的声音。我会嘟哝一声:“Vegas?”,然后没等到回应就又睡过去,早上醒来时才听我叔说我爸确实回来过,很早又出门了。
我往往“哦”一声就过去了。没所谓,左右我饮食起居是保姆阿姨管,出去玩有我大伯二伯母带,晚上我和我叔睡,所以我爸在不在真无所谓。
只有在我生日前后那段时间,事情可能会有所谓一点。
我听我二伯说,我两岁生日的三天后,他大清早打开门发现我爸蹲在他房门口,身上还血呼啦差的,开口就是:“Porsche在吗,我知道Pete把给Venice的信交给他保管了,我就只看第一封。”
我二伯没好气地表示信已经给我了以及让他务必先去收拾一下自己。
所以那天我睁眼就是我爸手臂上滑稽地缠着绷带,目光炯炯地坐在床头看我。于是我只好把那个被我塞在枕套里的巧克力盒子给他,并且威胁他看完了就还我,因为我晚上不抱着这个睡不着觉。
一页纸的信我爸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我都准备和我叔告状了我爸才把信还我。
他看着抱着盒子的我,问:“Venice......今天晚上想不想和爸爸一起睡?”
我瞪大了眼睛,摇摇头,但想了想,又觉得也行。
我叔的眼睛比我瞪得还大。
其实和我爸一起睡与和我叔一起睡差别不大,然而我大伯知道以后长叹一口气,他在那嘟囔:“Macau还真是心大,也不怕Vegas半夜把孩子掐死再一枪崩了自己。”
我那时不理解我大伯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坐在父亲肩上骑大马的经历,但我也没有被我爸打骂的经历,所以我不怕我爸。
Vegas只是有点奇怪,我想,我爸只是有点奇怪。
转变是在我快上小学的时候发生的。
那天晚上我和我大伯他们一起看电视剧。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房间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把电视声音调小,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我下了楼,看见客厅里站着很多人。
我爸站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他一只手揪着一个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把枪口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按辈分我该叫那人一句大爷爷,但我爸从不让我这么叫,他只让我叫“Korn老爷”。
我从没见Korn老爷这么狼狈过,鼻青脸肿地被按在地上。
他在喊着什么:“我不知道那些意大利人会真的开枪。Pete他......”
我爸眼睛通红,又给了他一拳:“你不知道吗,只是不在乎吧。别挣扎了,我可没想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害怕。”
Korn吐出嘴里的血,突然笑了:“是啊,知不知道的,反正都只是一条不再忠心的想要逃跑的狗。不过死了,还是有点可惜的,毕竟养了他这么久。我也是没想过他这么聪明,猜到了我要利用他威胁你。但是猜到了又怎么样呢,他就算死了也得把你交出来,帮我处理那些人。”
周围,我大伯二伯和三叔都站着,他们都没有把枪口对着我爸。
Korn笑得更大声了:“现在,Vegas,你可以杀我了,你赢了。你赢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看看我爸,又看向楼梯上呆立着的我。
我爸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大伯挡在了我身前,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头,在无声中看见他满脸泪水。
那天我爸抱着我回了家,我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血之后洗干净手。
“想吃泡面吗?”我爸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于是我爸泡了两碗面。我吃了半碗,他吃了一碗半。
晚上年幼的我第一次失眠,脑子里一会是我大伯说的“把孩子掐死”,一会又闪过很多人的脸。
我爸杀了他大伯,我想,那我大伯二伯和三叔应该不会让我去他们家了。
但我爸没有来掐我,反正在我陷入睡梦之前他都没有把手放到我脖子上过。他背对着我躺着,过了一会又窸窸窣窣地从睡裤口袋里掏着什么。
他又在听我妈留给他的语音了,我知道。
我也很想从我的盒子里拿出那几封信来看,但灯已经关了。所幸我记得每一封的内容,于是我强迫自己别想别的,就开始回忆我妈写给我的信。
“......
妈妈是在沙地上学会的骑自行车。可不是那种有另外的小轮子的,专门给小朋友的自行车哦,是有着大轮子的大车。一开始妈妈老是摔,不过沙地上软软的,摔了也不疼,就是可能会有小螃蟹在旁边嘲笑我。于是妈妈就跑到旁边,摘了一大片芭蕉叶折了个盒子,把那些小螃蟹都抓起来放在了盒子里。
怎么能嘲笑我呢,对吧。唉,可是啊,等妈妈骑完一圈回来,那些小螃蟹已经都跑光了。没办法了,妈妈只能多折一点芭蕉叶回去让外婆多做点黄糯米饭啦。
......”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我爸还在睡觉。
从那晚之后他就闲了下来,对此我觉得无所谓。
这个家族的父子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就像Korn死后两礼拜我又能自如地进出我大伯房间和他一起看电视剧了。
平时我爸除了打卡式地送我上下学就是睡觉,睡不着了也躺在床上闭着眼。
我知道他是在想我妈。可等我放了学,他非要我和他一起呆房间里。本来也还行,我写作业,他睡觉,我们从来不交流。但之后也许是睡多了头疼,我爸躺着躺着,会起来找止疼药吃。
我听着他在背后持续发出动静,就说:“爸,能不能小声点。”
他不理我,找到了药,哗啦啦倒水,吃完药消停了几分钟,又开始闹腾,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讲手相的书,非要给我看手相。
我那时手还没现在一半大,被烦得受不了了就把右手给他,左手继续写作业。我爸捏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翻着那本书,大声分析着按照书上的什么什么,我将来会如何如何。我嗯嗯应着,一句也没听进去。
末了,他在我掌心拍一下,大喊:“哎呀Venice,你是个大富大贵长寿命啊。”这话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而且我爸是穿着半卷裤腿的旧睡裤,胡子拉碴地在卧室里说的,就更没什么信服力了。
我觉得要不是我发现了垃圾桶里的那几板空药片包装,我爸还得烦我很久。
我叔给他送到医院洗了胃,医生建议留院观察。还是我大伯站出来说,不用留院,送去春蓬吧。
去春蓬的时候我叔什么药都不敢带,连我爸在地里被虫咬了都是用的我曾外婆的土方子。
没得药吃,我爸就迷上了潜水。
可能是因为我曾外婆说我妈在离开家去曼谷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完全学会潜水,总之我爸开始陷在那个没有重力没有声音的生死临界空间里无法自拔。
最初还好,他在水里呆两三个小时就出来了。可是有一天他到了黄昏都没回家,我叔急得团团转,他不会游泳,最后还是我曾祖父把昏迷的我爸捞了上来。
我曾祖母念了半宿的经,我爸才醒。老人家看着我爸,什么话都不让他说,只是自己不断念叨着“醒了就好,活着就好”。
她去厨房做吃的了,我就拖着腮坐在床边看我爸,问他:“爸,你是想死吗?”
“我在水下......看见Pete了。”
我摇摇头,我爸是真奇怪,我三岁就明白我妈不会真在花里,我爸快三十了还没明白。
他不明白归不明白,对上我曾祖父曾祖母还有我叔的泪眼他还是开不了口,只能一边吃黄咖喱一边诺诺地说“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下水的曾祖父说的,还是对大晚上还要给他捣鼓晚饭的曾祖母说的。
潜水昏迷之后他短时间内没再作妖。我那时觉得我爸那样已经挺好了,起码不再整天躺在床上。
他最开始不愿意让我回曼谷,不停地和我讲我妈小时候是多么渴望在春蓬长大。
我从早上还在犯迷糊就开始听,要一直听他讲到月上树梢。我一开始也乐意听,可后来发现他反反复复讲的都是我妈写给我的信里的事情,我就问他:“你没有别的关于Pete的故事吗?”
我爸愣住了,他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我觉着没意思,刚要走,我爸就开始说:“别别!有的,有的!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很挑食。他之前只要有米饭,有肉,饭后有零食,就足够了。但是从发现怀孕开始,他就不爱吃米饭了。”
“那他吃什么呀?”
“他有时候想吃面包,有时候想吃米糕。”我爸逐渐陷入回忆,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有一天早上,我醒过来,发现他比我醒得还早,我就问他怎么啦。他那时候看上去委屈的呀。他和我说,他想吃栗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他说,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叫我。我就出门给他找栗子去了。可是那时候大夏天,哪有栗子啊,我就……”
我听着故事入了神。
但最后我还是和我爸说,我得回曼谷,要么我就在春蓬上学。反正我得上学,我妈在信里说的,希望我在学校里多交一些朋友。
我爸想了想,第二天还是给我送回去了。
他自己倒是在春蓬又呆了很久,期间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等到我快生日了才出现。
我识字之后每年生日都是这样的,二伯母把信交给我。我会先自己看好几遍,再给我爸看,然后我们俩会念给对方听。只要我爸看见我没在写作业,或者看电视,他就会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于是我便去把我的盒子拿出来,再一次打开那封信。
那几天应该是我和我爸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段时间,尽管讲的都是重复的内容。
初中的时候,我开始上生理课。我才知道原来Alpha和Omega在丧偶后,他们之间的连结就会消失,所以按理来说我爸还是需要度过发情期的。
但是我妈死后,我爸再没有过别的Alpha或者Omega。
他也不用抑制剂,每次发情期就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我还没分化,所以闻不见满走廊的红酒味。但我好歹是我爸的孩子,我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什么。有时候我把耳朵贴在我爸房门上,隔着厚木板还是能听见他在哭。
“所以我妈二次分化前后都是橙子味吗?”我问二伯母。
他很吃惊:“对,气味没变过。是Vegas告诉你的吗?”
我摇头。我爸才不会和我说这些,我是看他每次发情期三五天都不吃饭,只吃提前放进房间里的那箱橙子。
由此可见我爸确实是有病且病得不轻,可惜能治好他的药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土里腐烂。
生理课后我拦住了老师,问了他关于二次分化的事。
“二次分化的话......原因可能有很多。大部分情况下,是在生理或心理上遭受过一些伤害。当然也存在特例,先天会二次分化的人也是有的。”
老师语焉不详,但我没有继续追问。其实我心里也隐隐有预感,我爸我妈当时确实是一笔烂账。
那些事我爸是不会和我讲的。我大伯和二伯母也不太乐意和我说,当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我问了很多次才知道原来我妈当年知道怀了我后,还是从我爸身边逃走,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我大伯那。
“所以他其实不想要我。”我往嘴里塞着胡萝卜沙拉,对我二伯母说。
“不是的,Venice,不是的。你妈妈很爱你,也很爱你爸。你看,他后来还是选择了你爸。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他的。”
可是他选Vegas,就代表着选我吗?还是因为有了我,他才选了我爸呢?
我搞不懂。
我在生理课上看过那些Omega怀孕时的照片,肚子像被吹胀到最大的气球,在干瘦四肢的衬托下更显诡异。
我清楚Pete怀我时不爱吃饭老是吐,清楚他会在夜半因为突如其来的阵痛而无法入睡,清楚他当时因为浮肿的脸和双腿哭了几礼拜,最后还是我爸为他种了一院子花并答应推迟婚礼才哄好。
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像其他同学那样摸摸妈妈腹部侧边的伤口问他疼不疼,然后问他生我时是不是欣喜占了大部分。
我只能再看几遍我妈的信然后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Porsche的话。
初一下半年的秋天,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我被绑架了。
绑匪和绑我妈的那群人有点交集,等我从校车上一下来就动手了。
我清醒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个废弃工厂里,第一反应是:完蛋,乘校车第一天就遇到这档子事,我这辈子都别想坐校车了。接着我开始猜是我三叔先派人来呢还是我二伯母先找到我。
反正不可能是我爸,他来也没用,他都不当大哥多少年了,我这样想着,有点想笑。
我觉着我妈当时应该也是这样,被吊着,被鞭笞,被逼问,最后被一枪打死。如果我能和我妈一样死去,好像也还行。
可惜我没死,甚至都没人出现来打我。我只是被吊着饿了一会。
晕过去前我听见了很多声音,都很熟悉,分辨不出是我二伯还是三叔,又或者,是我爸。
除了手腕破皮我什么伤都没受,但还是在医院躺了一周。因为我发了三天的高烧,陷在一个梦里,谁叫都醒不过来。
准确点说,那是一段记忆。
在我还会和玫瑰说话的时候,曾经在院子里遇到过一只鸟儿,叫不出什么品种,左边翅膀受了伤。我一靠近她就努力振翅,但怎么样也飞不起来。
我费了些劲捉住了她,没找到笼子,就拿了一根绳子绑在了她右脚上,然后找来Top医生给她治伤。
我找虫喂她时本来应该在公司的我爸不知为何突然回来了。我摆了摆手算是和他打招呼,结果他没回屋,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和小鸟。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像是生气又像是悲伤。
“救她呀。”
“那你绑着他干什么?”他突然大喊起来,吓了我一跳。
“不绑着她会跑的。”
“他不会跑的。他不会跑的!”他蹲下来,要解小鸟腿上的绳子。
“你干什么!”我也急了,“她受伤了,要是跑了可能会死的!”
我爸一听这话就松了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我喂。
“你不能养他哦。”他突然开口说。
“我没想养她。”
“你不能养他。他会死的。”我爸几乎是在我耳旁诅咒似的低语。
“她不会死的!我也不养她!”我生气了,推了一把我爸就回房了。
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那只鸟儿不见了,绳子还在。
我怀疑是我爸把那只鸟儿放跑了,但我联系不到他,抬头望望四周的天空,没看到鸟儿的身影。
我又担心是她伤重没挺过来,于是开始一寸寸地检查草坪上有没有新出现的小土坡,找了很久也没看见。
我放不下心,就一直找,一直找......
最后是我爸给我叫醒的,他说:“Venice,你醒过来了,我就给你看Pete的照片。”
我就醒了,带着满腔怒气。
我只在去春蓬的时候看过我妈的照片,看他从一个瓜皮头小孩长成一个瓜皮头青年。可惜曾祖父母那里的记录停止于我妈上完高中来曼谷。
在我大伯家工作时我妈只拍过一张照。
保镖是不用拍照的,一张照片足以用来做证件,人脸识别,和葬礼上的遗照。
我大伯在喝醉时曾哭着和我说他买了那么多投影仪和彩电,却从来没有想过买一台相机,但他不愿意把我妈那张证件照给我,他说不吉利。
他不知道,我九岁的时候就去我妈坟前把碑上的遗照拍了下来,然后P成了彩色,打出来和那些信放在了一起。
那张照片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妈的头发是金色的。
天地良心,我一直觉得既然我妈怀孕时不愿意拍照,生了我又忙着拍我,所以我爸没有他照片是正常的。
但我没想到他有,还不止一张。
我躺在病床上接过我爸递来的照片,约莫有十多张。
“就这些?”
“就这些。”我爸摸摸鼻子。
我没力气拆穿他,开始看照片。
那个记忆里顶着金色瓜皮头的青年变成了一个黑发的有酒窝的男人,他站在我大伯家门口,右手拿着雪糕,笑着和我二伯母说着什么,二伯母则指着他左手的烟皱眉。
“你偷拍他。”我说。
“是。”我爸承认得很快。
后面的照片也大多都是偷拍,隐秘的镜头记录了我妈睡着时头发汗津津的样子,在院子里看玫瑰花的样子,还有在摇篮边抱起我的样子。
我知道那张照片我爸裁过,我只能看见我妈的半张侧脸,光裸着的圆润的肩和向我伸出的双臂。
我爸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看完整的,所以我干脆没问。我只是说:“我能把这个做成相册吗?放在客厅,你和我都能看。”
我爸点点头,又叮嘱一句:“但是别告诉你大伯他们。”
初二生日那天,我照例在早上拿到了信,看完之后把它给了我爸。我爸正在厨房里煮咖喱,见我拿着信过来赶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靠在料理台边上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反应都和之前差不多,就是那副一贯的柔和神色。
看到第三页时他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手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眼眶也莫名红了一圈。
“我要这封信。”他说。
“什么?”我没懂他的意思。
“我要这封信,我想要收着。”
我本来在餐桌旁坐着,听他这样讲便慢慢站起身来。
我明白了,那封信里,有我妈写给我爸的一句话。
“......唉,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雪糕吃多了,牙有点疼。Venice你现在应该换完牙了吧,就更需要注意牙齿健康啦。Vegas,你看到的话,记得定时带Venice去看一下牙医。你自己也要定期检查......"
我看着我爸,“不行。”我说。
“就这一封,就一封,”我爸几乎是在恳求了,“那就这一页。”
“不。”我说。
我伸手去够那张信纸,但我爸没有撒手。
锅里的咖喱已经开始沸腾,但没人管。
我喊起来:“这是我妈写给我的!”
不知道是我和我爸谁先用的力,总之那张纸突然就四分五裂了。
有小半张纸飘向灶台,我爸赶紧去捞。纸倒是没事,但是他不小心把灶台上的锅弄翻了,滚烫的咖喱泼了他一腿。
他没有去管身上的烫伤,只顾着把信纸碎片放在桌上。
“能拼上能拼上,没弄脏......”他神经质地念叨着,然后抬眼看我,眼里满是泪花。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好”字。
“Venice,Venice,求求你。”我爸终于哭嚎出声,
“他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但他除了那句话,什么都没留给我。”
我叔进来时,我爸抱着头跪在那摊咖喱上。他穿着可笑的粉色围裙,腿上都是水泡,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
我叔和保镖把我爸拉走的时候我还呆立在桌边,我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歇斯底里。
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狠狠反驳我爸的。
他什么都没留给你吗,他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你。
但我那时候是真被吓到了。我知道我爸是个疯的,只是没想到他能疯成这样。
我去找保姆要来拖布,自己把那一片狼藉收拾好,然后带着那些碎片回了房间,仔仔细细地把那页纸粘好。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把那页信给了我爸,是趁他打完镇定剂还没醒放在床头的,所以没瞧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后来在所有衣服里都缝了一个内袋,用来装那张被封进透明塑封袋里的信纸。
那天之后我爸似乎真的下决心要开始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了,他渐渐不怎么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每天下厨做饭给我吃。
我是没想到那信的效果这么好,但再好我也不会给了。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模仿我妈的笔迹,在我生日那天的零点先去找了我二伯母要来了信,看完之后自己抄了一份。
如果我爸还找我要,我就把这份假的给他,我想。
可我爸没来找我要,好像一页纸足够让他满足很久了。
十六岁时我把女朋友带回了家。
她叫Wendy,那时候已经分化成了Omega。
“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只知道她叫Wendy,不知道也不在乎她是个Omega。”我说。
喜欢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我愿意和她讲而她也愿意听我妈给我写的那些故事的人。
我二伯他们接连走过来,揉揉我的脑袋,表示Wendy很好。
我爸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Wendy临走时剪了院里的几支玫瑰让她带回家。
一切开始看起来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但我心里隐隐有预感,不是的。
高中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亲子露营活动,我问我爸要不要去。
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露营吗,他说,我能去吗?我从来没露营过。
为什么不能,我说,只要我们买个帐篷买点装备就行了。他凑过来饶有兴趣地看我加购物车,边看边让我多买点泡面。
露营前一晚他兴奋地像个小孩,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他还在蹲在客厅里清点要带的东西。我赶他回房间睡觉,并且警告他第二天下午别迟到。
但到了第二天,我站在校门口,没等到我爸。
老师同学们乘着大巴先走了,我打不通我爸的电话,就一直打,一个人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当我终于放弃准备回家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爸进局子里了。
理由荒唐得要命。他在庙里和一个小孩吵架,然后和小孩的父亲打起来了。
我和我叔把他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我靠在副驾驶一言不发,车里只有我爸在喊:“你们知道那个小孩说什么吗?他说人死了之后只会分解,说我问僧人关于往生的问题真的很蠢!”
我叔小声安抚他:“那小孩子不懂,不要和他计较了。”
那孩子不懂吗,我心想,他虽然还要靠在他母亲怀里撒娇要糖吃,但他什么都懂。
进家门的时候大伯他们也在,我爸还在不停嚷嚷,动静很大。
他看见了我肩上的露营包,嘴里还在骂小孩,手下意识地伸过来要接过那个沉重的背包。
我把他的手甩开了。
“去你的,Vegas。”我终于开了口,“那小孩说得一点没错,Pete就是死了,烂了!”
我把包扔在地上,死死盯着我爸的眼睛:“如果我能选,我也不想他死。如果我能选,我希望陪在我身边的是我妈,不是你。”
其实我心里是应该是有个声音在阻止我的,但我没听见,我只是下意识地选择说出最能伤害我爸的话:“也许Pete最大的不幸,就是认识你。而我最大的不幸,就是被他生出来!”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我爸像是被定住了,过了很久他才动起来,他好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显得有点呆呆的。他挠挠自己的头,又蹲下身去收拾我那个露营包。
其实也不是收拾,他只是拉开拉链又合上,重复好几次之后开始掏里面的东西,慌慌忙忙地捧了一大堆很着急似的回房去了。
是我大伯先走过来,他已经有些哽咽了。
“Venice,我曾经也以为,如果Pete不爱上Vegas的话一切都会变好。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发现,我们谁都没资格这么说。”
我叔在旁边用手掌盖住脸,哭着说:“Venice,即使是你,也不能那么说。”
等到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一点以后,我叔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拿出手机,问我:“你知道,你妈妈临终前给你爸留了什么话吗?”
我摇头。
他点开一段语音,让我自己听。
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很久很久没听见那个人说话了,但很奇怪地,我就是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样子。
他应该是很努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明明没有人看也要挤出一个微笑来才开口。
“Vegas,”Pete说,“我希望,你可以努力去成为Venice的好父亲,去给他我们俩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好吗?Vegas......”
语音在这里被掐断。我妈应该还想说什么,但他没有时间了。
所以这就是我爸在每个深夜要听上百遍的语音,就这十几秒。
“原来他没疯。”我说。
“什么?”我叔没听清。
原来我爸没疯。我一直以为他是疯了,但不是的。
他是死了。
我妈死的那天,他也死了。
只是我妈的语音成了唯一能牵动他的线,时刻提醒着他早上要记得睁眼,要记得吃饭,要去度过无数个没有Pete的日日夜夜来把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那天晚上我煮了一碗泡面,然后一直敲我爸的房门,直到他开门站在门口把那碗面吃完。
可我到底没有说出“对不起”。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很早就醒了,吃过我爸煮的面之后就站在门口等邮差。
接到邮件时我就明白为什么我妈不把今年的信给我二伯母了。
里面是一个U盘,这是一封视频信。
我回房间拉上窗帘,克制不住颤栗,费了好些时间才把U盘插进电脑里。
没有密码,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迎接我妈写给我的第十七封信。
最开始出现在画面里的是我爸。他应该是在调试镜头,过了几秒后他离开画面,露出了坐在沙发上的我妈。
“我不理解,你每天都和Venice待在一起。干嘛还要给他录视频。”我爸走到我妈身边。
“哎呀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义吗,好啦好啦,你答应我不偷看的,快上班去吧。”我妈把沙发上的公文包递给他。
我爸接过包,俯下身和我妈接了一个吻才离开。
确认他离开房间后我妈才看向镜头开始说话。
他先是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Venice。
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十八岁了。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和你爸相处得还好吗?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妈妈之所以给你写信,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怀上你之后,我就下定了要让Vegas和Macau远离这个圈子的决心。可我还是天真了,Korn先生不会放你爸走的,也不会放你走。”
他看向隐隐有笑声传来的窗外,脸上忧虑重重。
“最近家外面多了很多盯梢的,还真是怕我们跑啊。”他低下头苦笑,“怎么可能跑得掉,外婆还在岛上。
“哎呀,不过事情未必会走到最糟糕的地步,是吧?也许这时候妈妈正和你一起看这个视频呢,你肯定要笑妈妈了。
但是......Venice,无论这个时候妈妈在不在你身边,妈妈都希望你能记得下面的话:
妈妈以前总会想,我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呢,如果有了孩子我该让他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我的Venice,不需要成长为什么大人物,大英雄,他只需要从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成长为一个健康、快乐且可爱的大人就好了。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吃胡萝卜,那咱们就不吃了。如果你分化成了Alpha而你又爱上了另一个Alpha,那就勇敢去拥抱你的爱。
妈妈希望我的Venice会因为晴朗的天和好吃的饭而感到快乐,会喜欢上在雨天的街道上漫步的感觉,会因为遇到一颗星星或是一只小狗而微笑。
希望Venice可以收获很多很多的幸福,也给予很多很多的幸福,
妈妈这一生啊,有很多幸福的时刻,知道怀了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你第一次开口叫我的时候也是其中一个。
Venice,我的宝贝,请你不要怀疑,每一天我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一点。
Pete说到这里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缓缓凑近镜头,把额头贴在镜头上,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所以,宝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怕。
如果你爸想做些什么,妈妈恳求你,不要拦他。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是我......我也会很想他的。
对不起,Venice。
我爱你,我的宝贝。”
我学着我妈的样子,把额头靠在冰冷的电脑屏幕上。
我想起来了,我刚学走路的时候,老是摔,摔了就哭。我大伯会在旁边笑,说我一点都不像我妈的孩子。
我妈走过来,把我抱起来,拍掉我身上的草叶,用他柔软的额头贴上我的,对我说:“哭怎么了,疼了就是要哭呀。但是,Venice,不要怕。”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我爸正在和Wendy一起看电影,看的是一部老动画片。
他完全是一个中年老男人了,看电视的时候会睡着。
我走到他身旁坐下,看他脸上的皱纹。他和视频里的Vegas一点都不像了,我心想。
“爸。”我喊他。
“嗯?”我爸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他说:“吉他是Hector的。”
“对,吉他是Hector的。”我说。
“你应该会想看看妈妈的信。看完不需要向我确认什么,毕竟,你还欠他一个婚礼。”
我爸在我十八岁的一周后死去。
没有什么原因,他只是没有在早晨睁开眼睛。
葬礼那天,天蓝得不像曼谷,像在春蓬。院子里满是玫瑰的芬芳。我爸躺在未盖上的木棺中,明明已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却前所未有的英俊。
Wendy穿着蓝色的长裙站在我身边。我和她估计是葬礼上唯二不穿黑色的人了。
她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我想,我要走上前去,让乐队奏一首轻快一点的歌,然后把一大束玫瑰放在我爸胸口,对他说一声:
新婚快乐。
-THE END-
【俊哲】环游轨迹番外之二十六个吻(四)
*Q to Z
Q:quarrel
龚俊大五那年,张哲瀚每逢周末开车回F大看男朋友,他们通常约会的地点都是在学校图书馆。
没有办法,这就是和医学生谈恋爱的福报,张哲瀚认命。后来他学会了自己也带着电脑回来,不就是学习嘛,谁不行啊。
那个季节F大晚樱开得正盛,自习室墙边巨大的玻璃映着窗外的春色无边,但龚俊就能心无杂念一言不发地看两个小时的书。张哲瀚坐在他身边拿着电脑写报告,数据算到一半,电脑自动关机了。
他忘了带充电线。
张哲瀚敲了敲男朋友的手臂,低声管他要电脑:
“借我用一下,一组数算到一半卡住太难受了。”
他之前就在龚俊的电脑...
*Q to Z
Q:quarrel
龚俊大五那年,张哲瀚每逢周末开车回F大看男朋友,他们通常约会的地点都是在学校图书馆。
没有办法,这就是和医学生谈恋爱的福报,张哲瀚认命。后来他学会了自己也带着电脑回来,不就是学习嘛,谁不行啊。
那个季节F大晚樱开得正盛,自习室墙边巨大的玻璃映着窗外的春色无边,但龚俊就能心无杂念一言不发地看两个小时的书。张哲瀚坐在他身边拿着电脑写报告,数据算到一半,电脑自动关机了。
他忘了带充电线。
张哲瀚敲了敲男朋友的手臂,低声管他要电脑:
“借我用一下,一组数算到一半卡住太难受了。”
他之前就在龚俊的电脑里装了个MATLAB,方便他随时征用。本来龚俊来图书馆都不太用的上电脑,因为张哲瀚的缘故,每个周末都以防万一地背着这个死沉的外星人来自习。
他从包里抽出电脑递给张哲瀚,二人又回到了无声的状态。
直到五分钟后,张哲瀚突然又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龚俊的手臂,这一次的力道比上一次重很多。龚俊几乎是被吓了一跳,扭脸去看他,便看见张哲瀚轻轻将电脑往他这边转了一点角度,幽蓝的屏幕正对着二人。
那是他的邮箱页面,打开的邮件篇幅不长,纯英文,落款处盖着美国一所名校的戳儿。
“你还没回复。”
张哲瀚深深盯着龚俊,他语气很平静,声音很轻也很低,仿佛在说你还没吃午饭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儿。
“好像快到期了,得回复吧。”
他又补充。
“我,还在考虑。”龚俊手指不经意转着指尖的中性笔,笔尖在书页上划出没有规则的痕迹。
“跟我出来一下。”
张哲瀚合上电脑抱在怀里,龚俊看他头也不回地就往自习室门外走,忙不迭收拾了两人的东西胡乱塞进背包里跟上去。
张哲瀚一路沉默地走出图书馆,一直到他们曾经一起看过露天电影的球场才停下。这会儿球场上人很少,而且大多离得比较远,是个吵架的好地方。
球场边栽的不是晚樱而是海棠,这两种花很像,龚俊以前分不清,张哲瀚还特地教他认过。他们站在海棠花树下,一个人抱着电脑,一个人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气氛不太融洽。
“有什么顾虑是需要考虑这么久的吗?”张哲瀚始终直视着龚俊的眼睛,眼角下压,龚俊知道他这个表情就是生气了,非常生气。
“F大医学系一年都不见得有一个名额可以去Stanford,总不会是因为我才犹豫的吧?你只需要去一年,一年后刚好我也毕业了,我想不出这有什么不好的。”
“也没说不去……”龚俊想去拉他的手腕,却被退后半步躲开了。张哲瀚把手里的电脑递给他,命令道:
“那就去,现在就回邮件。”
R:realistic
张哲瀚总觉得龚俊除了念书其他方面都是个傻子,就比如偷偷考了托福,递了资产证明和GPA成绩、获奖记录论文课题,却差点错过这次出国学习机会的事儿,没有个十年脑血栓真的干不出来。
Stanford新一年入学的研究生必须住宿舍,所以即便只是去短期学习的人也可以有宿舍名额。帕罗奥图地处旧金山湾区,坐拥世界闻名的硅谷和斯坦福,是整个美国房价和物价最高的地方之一。
但张哲瀚精打细算地给龚俊查着申请宿舍时间和条件的时候,他的男朋友一头扎进了毕业考试里根本出不来。这人双手一甩掌柜当得逍遥自在,张哲瀚人在A大替F大的人操着美国的心,经常半夜还在登他的邮箱替他回学校的消息。
于是本来以为顺利本科毕业的之后能有两个月双人假期的龚俊揣着毕业证兴冲冲赶到A大时,收获的却是一个被导师布置的课题和12小时时差的邮件折磨得昏昏欲睡的男朋友。
张哲瀚在开了空调的后座车厢里抱着龚俊补眠,他连吃午饭的精力都没有,最近每天午休两小时都变成了他的黄金睡眠两小时。
但平时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肯定没有枕着男朋友的胸口睡得舒服,他半梦半醒着感觉龚俊像小狗一样在拱他的发顶,于是闷闷笑了两声,把脸埋在男朋友的锁骨里,带着困倦无比的声音说:
“小朋友一个人要去国外,千万别被人卖了啊。”
S:sea salt
Stanford九月初开学,龚俊八月中旬就到了加州。
张哲瀚前两个月加班加点地给导师打工,好不容易腾出了半个月的假期,陪龚俊一起去了一趟。
龚俊提前给自己换了一个国际驾照,他们落地洛杉矶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租车行就地租了一辆洋红色的敞篷雪佛兰黑斑羚,在这条从洛杉矶市中心一直延伸到海岸线的日落大道上兜一圈风。
没有一个男孩能拒绝夏末秋初的南加州,那些绵延不绝的高大棕榈树和仿佛永远活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电影里的好莱坞街景。
日落大道的尽头是蔚蓝的太平洋海水,张哲瀚下车后一直坐在车头上对着海水发呆。
他活了二十多年很少有感到不安或是恐慌的时候,也极少存在后悔的情绪。当然此刻必然称不上后悔,只是当他发现从加州的海平线望过去,要跨越整整9个时区、一半的地球才能看到S市时,生出了一些呼吸阻滞的难堪。
龚俊从车后座摸出一瓶气泡水拧开递给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车头上,他们大腿贴着大腿,几乎同频率地呼吸着洛杉矶难得一丝潮湿温润的空气。张哲瀚仰头喝水的时候龚俊突然侧身抱住了他,海盐味的气泡在他口腔中炸裂,他闻到龚俊身上混着海风飘出一股淡淡的卡曼橘甜汽水的味道。
张哲瀚把鼻子凑近他的耳垂用力嗅了嗅,问:
“你身上什么味儿?”
“我刚才趁你买水的时候在隔壁香水店买的,好闻吗?”
张哲瀚记得自己在进便利店之前瞟了一眼隔壁的门脸,是欧珑的专卖店。他自己偶尔是有喷香水的习惯,但龚俊作为医学生从来不用这些东西,是以张哲瀚有些不明所以地捏着人的脸拉开距离,继续问:
“为什么突然买香水?”
龚俊低头去吻他的嘴唇,傍晚的海边停着数不清的车,路过喧嚣的人流,龚俊第一次在人群里肆无忌惮地吻他的唇,尝到了满嘴的清甜与咸。他吻够了才回答:
“看到门口贴着加州盛夏的海报,我就想买下来把这里的夏天送给你。”
T:tacit
他们的越洋电话其实打得并不频繁,更多的时候只能隔着一整个半天或者夜晚的时间回复已经失去意义的消息。
例如:
——吃饭了吗?今天累吗?
——刚睡醒,在去教室的路上,你记得吃晚饭。
——今天小组作业又有一个组员算错了数据,我们整组留下来复盘到了现在,你吃午饭了吗?
——刚看见消息,正在吃晚饭,你睡醒记得买杯热牛奶喝。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后来张哲瀚想了一个办法,他们可以互相给对方写邮件。
既然最先进的实时沟通软件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那就通过这样复古的方式分享各自的生活反而更有意思。
龚俊开始习惯在睡前给张哲瀚写一封有些意义的爱情小品或者毫无意义的垃圾邮件,有时候是长篇大段的作文,有时候是一段就结束的三餐报备。
后来有一天张哲瀚发现自己的邮箱里躺着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
“我好讨厌哥白尼。”
第二天清晨睡醒的龚俊收到了张哲瀚在东八区的午后回复给他的另外一句话:
“可不是吗,如果地球是平的,我说不定就可以跨越太平洋看见你了。”
U:UFO
A市临海,气候和旧金山相似,冬天也极少下雪。
12月末的某一天,张哲瀚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身边同组的两三个男生被风吹得缩着脖子怪叫了一声,问张哲瀚:
“好冷啊,要不一起去吃顿火锅吧?”
张哲瀚看了看天色,摇头拒绝:
“我不去了,等会儿可能要下雪,你们也别走太远,小心不好打车。”
同学只当他在说笑,原地跳了两下,道:“A城上一次下雪,可能还要追溯到我读小学的时候。”说完便茬着肩膀走了。
张哲瀚记得龚俊在上一封邮件里面提到过,今天A城可能会落雪。虽然天气预报里说概率大约是5%。但张哲瀚此刻望着漆黑到无星无月的夜空,倒是真信了这二十分之一的概率。
他昨天发过去的邮件还没收到回复,于是这会儿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突然很想给龚俊打一个电话。
他们已经半个月没通过话了,两个男人谈恋爱好像就是没有女孩儿更有仪式感更黏人一些。他们很少有非打不可的电话、一定要亲口诉说的心情,或者是一定什么要亲耳听到的情话。
但此刻的张哲瀚正处于这样很少却突然出现的状态里。
“这天儿也太冷了。”他想。
龚俊的电话接得还是那么快,张哲瀚听到他的声音反而一时间忘了说什么,张嘴想了想,还是率先问了一句干巴巴的:
“刚起床吗?今天忙不忙呀?”
他感觉到龚俊在电话那头喘息的声音有些急,可能是赶着去教学楼的路上,心里担心着他不知道有没有吃早饭,反而没在意身边路过的学生窸窸窣窣的惊呼声,也没发觉悄无声息落在自己肩头与指尖的雪花。
电话那头龚俊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了下来,带了些轻跃的笑意,他隔着电流信号的声音听起来近得很真实:
“哲瀚,你要不要抬一下头?”
一直低着头看路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
“什么?”
“张大工程师,快抬头,有UFO。”
张哲瀚乖乖抬头,天上当然没有什么UFO,甚至漆黑得依然没有一丝光亮,但身边微弱的路灯下有纷飞飘扬的雪花落下。南方的雪细弱却绵密,如同轻柔而洁白的雨。
龚俊踏着落在地上便瞬间消失的雪花走到张哲瀚身边,倾身抱住那个依然举着手机半仰着头的人,两张被风吹到冰凉的侧脸紧紧相依,渐渐生出让人熨帖的温暖来。
张哲瀚的大脑依然处于半宕机的状态,他懵着眼神问:
“你怎么回来的?”
“E.T.当然是坐UFO回来的啊。”
V:Valentine’s Day
异国恋的情侣要怎么过情人节?
张哲瀚和龚俊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过的,至少他们一个忙着写硕士毕业论文和一个临床医学研究生,在只共同拥有8个小时情人节的前提下,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这次抢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龚俊。
对,竟然是他。
2月14日那天下午,他在亲眼目睹了宿舍楼下垃圾桶里的一捧红玫瑰之后,陷入了对自己深刻的反思之中。
穿过国际日期变更线,加上北美的冬令时的时间换算,A城比帕罗奥图早了16个小时,也就说,张哲瀚所在的地方,已经是2月15日的清晨了。
他紧急给同样在国内被折磨到秃头的唯一有恋爱经验的王东宁发微信:
——我忘记了情人节,完全忘记了,怎么办?现在补一个礼物还来得及吗?
王东宁熬了一个大通宵,此刻看到不远万里给自己喂狗粮的人不觉气血上涌,打字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愤怒,于是乎按着语音键气沉丹田地给龚俊送上了一句: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做什么都没用的,埋了吧。”
龚俊转手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点开手机里一直没删除的国内购物软件,再次陷入了反思——他卡里连人民币都没有,还得现找人去兑。
好在Stanford有好几个华人学生群,一般这种小事儿在群里问一声,不少热心的同学愿意帮他兑换。但他打开群聊思索了半天,又开始纠结自己兑多少合适,兑多少才不至于比草都贱。
他翻着购物软件里张哲瀚平时喜欢穿的一些品牌的鞋,总觉得哪一双都好看,但哪一双他男朋友都可能已经拥有了。这么反反复复的琢磨,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依然保持着原样,什么都没做,光坐在宿舍的椅子上捧着手机发呆。
直到他的微信弹出了一个视频电话。
张哲瀚的脸离镜头很近,手臂交叠放在桌子上,头又搁在手臂上,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显然一副刚从床上挣扎起来的模样,龚俊甚至能看清他腮边被枕巾压出的睡痕。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张哲瀚把手机靠着桌子上一摞叠起来的专业书立起来,站起身后退两步,宽大的条纹睡衣跟着他的步伐摆动了两下,龚俊见他双手合十对着自己鞠了一躬,又凑上前来继续道歉:
“我完全忙忘记了,旧金山这会儿应该还在2月14号吧,宝贝情人节快乐。”
W:we
时间再次轮转到盛夏时,便终于来到了他们彻底结束异地变异国的长距离恋爱故事的季节。
S市的航天城在地铁延伸线才能到达的偏远郊区,但对于刚回国的龚俊来说,地铁倒地铁就能见到张哲瀚,仿佛是一个美妙到梦里才会出现的童话故事。
他们偶尔可以周内约在F大到航天城中间的商业区一起吃个饭或是看个电影,但大多时候依旧只能周末见面。
有时候张哲瀚约了朋友打球,或者龚俊需要去医院实习,更长时间无法见面也是会发生的情况。
他们都没见过其他情侣谈恋爱的模样,但依旧盲目自信地认为自己这样特别好。
某个稀松平常的周末,留宿在张哲瀚家的龚俊从床上醒来时,房间里的窗帘还严丝合缝地拉着,但身边的枕头已经空了。他赤着脚顺着主卧洗手间传来的动静推开了那扇玻璃门,看见张哲瀚嘴里含着一口的白色泡沫在刷牙。
张哲瀚侧头看了眼龚俊,从头看到脚,叼着牙刷问:
“你怎么不穿鞋?”
依旧震动的电动牙刷带着白色的牙膏沫飞到了一尘不染的镜面上,龚俊笑着拿手把镜子上的泡沫抹掉,又捏着张哲瀚的脸去亲他。
张哲瀚被他一口一口从眼下啄到鼻尖,连忙关了牙刷的开关往后躲。
“你干嘛?刷牙呢亲一嘴泡。”
龚俊不说话,就只是笑,看着他笑张哲瀚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想笑,扭过脸去拿了牙刷挤上牙膏递给他,感叹了一句:
“我为什么只跟你过了半年,却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龚俊打开牙刷的开关,说话变得有些含糊:
“怎么?你后悔了?”
“也不是。”张哲瀚漱着口,吐掉嘴里的水回答:“就是觉得命还挺好的。”
X.Y.Z
张哲瀚后来有一次去F大等龚俊下晚课的时候,在秦立的酒吧见到了一位新调酒师。
他不怎么在秦立的酒吧喝酒,通常只来蹭果盘和WiFi,但秦立私底下曾跟他将这位调酒师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今日一见还是个年轻女性,便难得吃下了秦立的安利点了杯酒。
他没指定酒的名字,让调酒师自行发挥,自己一脚蹬着吧台边的高脚椅和秦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医学生下课没个准点儿,这会儿其实已经有点晚了,但酒吧里的客人依旧只进不出。调酒师有些忙,张哲瀚便让她不急,自己的那杯可以晚点做。
台上唱歌的人从Louis换成了另一个更年轻的男孩儿,张哲瀚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悄悄问过秦立是不是又找未成年人打黑工。这男孩儿不像Louis喜欢中式摇滚,更喜欢唱一些苦情民谣和英式摇滚,唱得整个酒吧的酒都苦了三分。
时刻都在热恋期的张哲瀚听着他的歌,想着自己还没下课的男朋友,心里竟然也生了一丝惆怅。敲了敲吧台又对调酒师说:
“麻烦等下给我一杯甜酒,这小男孩儿太丧了。”
调酒师笑着应了,张哲瀚又坐在原地听了半个小时的苦情歌才收到龚俊的微信,说是下课了。
他嘴角噙着笑回着微信,本来踩着脚蹬的腿落了地,台上的歌手再唱什么他彻底听不见了,直到吧台上推过来一杯柠檬色透明的酒。
“你的酒,放心吧,很甜。”
年轻的调酒师挑眉对他笑了笑,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过身继续忙去了。
秦立倒是反应很大,看着这杯酒对着自己的员工嚷嚷:
“这酒之前没见你调过啊,还挺好看的,叫什么?怎么不放在菜单上?”
张哲瀚尝了一口,是很柔和的甜中微酸,口感很好,便一下没忍住又尝了第二口。这会儿龚俊刚推开门进来,他侧对着门口却一下就看见了,立马拿着酒杯转身招呼龚俊过来一起尝尝。
瞥到龚俊一口把鸡尾酒干掉的调酒师现在才转过身,一边拿海盐滚着手里的酒杯一边道:
“这杯酒叫X.Y.Z,就是跟你说喝完快点走的意思,有对象的人不要一只在这里妨碍我们驻唱小哥哥唱单身情歌。”
张哲瀚听话地拉着龚俊的手走出酒吧门,此刻夜色正好,他们分享完一口甜蜜的酒,确实应该一同回家了。
——END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温周】笼中雀(十二)
预警见前文
这章是修改后的第十二章加新码的内容,总共5k+【我真的好喜欢删文改文】
本来想一口气写到完结的,可是实在熬不住啦!
————
33
北地荒凉,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遥城这场马戏表演闹得声势浩大,早在这个所谓的“南疆马戏班子”到达遥城之前,附近的城镇便已经得了风声,众人闻讯赶来,想凑个热闹。这马戏班子总共在遥城待半个月,日日一座难求。
韩英也是倒霉,本来是想借着遥城之行增加自己与周先生相处的机会,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梁衍捷足先登先他一步讨得周先生的欢心;等到周、梁两人闪电般迅速地感情破裂以后,韩英心中略觉可惜但更多的洋溢着暗喜,以为自己终于又有机会了,同周先生一...
预警见前文
这章是修改后的第十二章加新码的内容,总共5k+【我真的好喜欢删文改文】
本来想一口气写到完结的,可是实在熬不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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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北地荒凉,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遥城这场马戏表演闹得声势浩大,早在这个所谓的“南疆马戏班子”到达遥城之前,附近的城镇便已经得了风声,众人闻讯赶来,想凑个热闹。这马戏班子总共在遥城待半个月,日日一座难求。
韩英也是倒霉,本来是想借着遥城之行增加自己与周先生相处的机会,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梁衍捷足先登先他一步讨得周先生的欢心;等到周、梁两人闪电般迅速地感情破裂以后,韩英心中略觉可惜但更多的洋溢着暗喜,以为自己终于又有机会了,同周先生一起高高兴兴地来了遥城,等了好几日终于等来几张票,谁成想等待他们的竟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
坐在周先生一旁的男人邪气外露,韩英直觉这人不是善茬,警觉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我父亲同遥城知府陆任佳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觉后颈一痛,有人在背后使了一记手刀将他劈昏在地。
韩清见哥哥昏倒在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只是她还没哭上几声便哑了声,倒在了她哥哥身旁。周子舒怀中一沉,他低头看,发现顾湘也在他怀里阖上了眼。
周子舒脸色一变:“那糖葫芦里有东西。”
晋王哈哈两声,意有所指道:“不必担心,寻常迷药罢了,阿湘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和表哥你可不同,本王最是看重骨肉亲情。”
周子舒将顾湘护在怀里,并不应声,只是暗中握上腰间的白衣剑。他眯着眼睛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马戏班子其他座位上空无一人,刚刚熙攘的人群竟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假扮的。几十个人严阵以待,分别把守着帐篷不同的出口。周子舒的心突突乱跳,晋王明显来者不善,他经络被毁了大半,如今只有丁点内功,身旁还躺着三个昏迷的人,不论怎么看都难逃一劫。
“表哥看到我似乎并不开心,”晋王斟了杯酒,道,“这也不稀奇,你自小就更喜欢别人。”
周子舒没有同他闲聊的心思,晋王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姿态闲适道:“我从前只觉得我有个神仙般的表哥,能文能武,才貌双全。母妃那时常常跟我说,我和你是表兄弟,身上留着同样的血,将来我要庇护你,你也会是我的助力。”
“于是我崇拜你,讨好你,渴望能同你一起成就大业,你却总对我爱搭不理的,还做了别人的伴读。我起初以为是你觉得我聒噪,故意气我,就忍不住跟踪了你,想看看你同我大哥到底是如何相处的,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周子舒不想回答,晋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唇角勾了下,笑意未达眼底,倒显得那张坑坑洼洼的右脸越发狰狞了起来。
“我看到你同他耳鬓厮磨、亲呢地相拥而眠,看到他趁着你睡着的时候吻你的脖子和唇角,看到你待他匆忙转身离开不过片刻后就睁开了眼睛。”说着,他俯身将周子舒一把从座位上拽了起来,右手牢牢抓住他的肩头,“你不是最不喜欢别人近身,怎么他就可以?”
晋王碰到他的瞬间,周子舒甩出白衣剑,晃动的剑身唰地缠上放在他肩头的手腕。晋王一时不察被他割出一道血痕。
周子舒的动作已然十分利落,可那速度毕竟比不得有内功的人。晋王只在最初着了他的道,待反应过来后三两下便夺去了周子舒手中的白衣剑。一旁候着的侍卫也冲上前来,伸手点上他天宗、秉门两个穴位,周子舒背后一麻,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
晋王右手血流如注却混不在意,他淬了毒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握在手中的白衣剑,接着又一寸一寸扫过白衣剑的主人。周子舒只觉得被他看过的地方泛起一阵冰凉滑腻,仿佛有毒蛇正贴着他缓慢地游移。
“就是这样,我不过是碰一下你的衣角,你便恨不得将我的手砍下来。”晋王冷笑,眼中的疯狂如火燎原。
“可你对他呢?他刚将你关进重华宫的时候,你可是半点反抗都没有。表哥,你们当时是日日夜夜纠缠在一起吧,不然怎么可能才半个月便怀了他的孽种?”他用剑一点点挑开周子舒的衣襟,眼神越发贪婪了起来,“我听说他也一直在找你,这次总是我领先了吧?”
他这一辈子都活在温客行的阴影下——温客行的母亲谷妙妙活着的时候宠冠六宫,他母亲凭着谷妙妙密友的身份才在他父皇面前挣得零星宠爱,好不容易设计栽赃将谷妙妙搬倒,他母亲又只能靠着模仿她的一言一行才有了周贵妃的身份;而他呢,他最喜欢的表哥心心念念全是温客行,他表面上是他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却无数次看到父皇在他有了不俗表现的时候下意识地看着重华宫的方向叹气,似乎在遗憾他不是另一个人。
好在这世上还有些东西是他能抓得住的,晋王反手在周子舒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将手背上的血迹蹭在他脸上。看着面前这人动弹不得的样子,晋王心中涌起一股渎神的快感,只觉得这便是他一生中最畅快的时候了。
丝丝缕缕的凉风透过帐篷并不严实的门帘钻了进来,吹得周子舒胸口冰凉,他身上的衣服被晋王用剑划出几个口子,破布条一般半遮半掩地挂在身上。
周子舒突然想起儿时他刚刚长成地坤时母亲的哭泣:“子舒今后该怎么办?地坤再如何稀少珍贵,在他人眼中也不过任人摆布的玩物啊……”。晋王抚摸在他颈侧的手遍布疤痕,如同一条蠕动的冰凉的虫子。周子舒疲惫地闭上眼,他从不甘心做玩物,只想照着自己的想法活着,却始终无法摆脱这个性别带给他的无力感。
正当周子舒绝望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破空风声,一柄白玉折扇盘旋而来,将帐篷中的沉闷空气撕开一个口子。
有人怒气冲冲道:“给我滚开——”
34
自那日分别后,温客行便再没出现在周子舒面前。短暂消沉了几日后,温客行既担心惹了周子舒厌烦,又想知道周子舒与阿湘的状况,于是一得了空就自己一个人悄悄跟在周子舒身后,咬牙切齿地看着韩英那个臭小子趁虚而入,鞍前马后地给他的阿絮献殷勤。
这种喜欢花言巧语的人最是轻诺寡信!惯会花言巧语的温客行恨恨地想。
马戏快要开场的时候,他见周子舒在一家点心铺子前停了许久,最后却空手而去,心下十分好奇。待周子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后,温客行摇着扇子凑到铺子前面,问:“掌柜的,刚刚那个生得很是俊秀的公子在等什么?”
“哦,那位啊,”掌柜说,“在等梅花酥,只是我们上一茬梅花酥刚刚售罄,下一茬还得等上半个时辰。”
原来如此,温客行点点头。他记起来了,阿絮从前确实十分喜欢这种点心,小时候还带着他一同溜出宫门买过一些。点心铺子飘出一阵阵温暖香甜的味道,像极了周子舒身上的气息。温客行眼中闪过几丝怀念,伸手从钱袋子里摸出一粒银子,扔在柜台上。“做快些,下一茬梅花酥我全包了。”
等到他将那几提梅花酥鬼鬼祟祟地搬上韩英的马车,再转身蹑手蹑脚赶去马戏帐篷时,却发现那帐篷被重兵把守,周围空无一人。温客行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弹了过去,将帐篷厚厚的门帘打开一条缝。他透过那道缝朝帐篷里看去,只一眼,便让他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白玉折扇攻势如破竹,逼得晋王步步退让,不得不停在距离周子舒一丈远的地方。
温客行刚一开口周子舒便知晓了他的身份,不知为何,他本来绝望愤怒的情绪竟因为这声音重新平静了下来。周子舒朝门口看去,见温客行抬手接过旋转着飞回的折扇,接着朝他快走两步护在他身前。
周子舒心口一暖,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你……”
看清来人是谁后,晋王目眦欲裂:“竟然是你?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温客行看都不看他一眼,“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哪轮得到你置喙?”
晋王:“……”
晋王:“好得很,看来我又晚了一步……既然你们如此相亲相爱,那便死在一处吧!”说完,他冷笑一声,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候在一边的侍卫倾巢而出。
温客行嗤笑一声,迎了上去:“你同从前一样,本事没有,口气倒是不小。”
晋王这群侍卫也是他从前精挑细选出的高手,各个功夫不俗。温客行挥着扇子,始终护在周子舒四人身旁。周子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越看越觉心惊。按理来说,这帮杂鱼臭虾便是一起上,也不是温客行的对手。可温客行面上从容,挥着折扇进退有度,周子舒却从他略显虚浮的脚步感觉出他有几分吃力。不多时,他便觉温客行周身真气混乱。他抬头,见温客行眼底泛出血色,眼中满是狂乱,竟隐隐有走火入魔之相。
温客行的状态不对,周子舒想,发生了什么?
这场本该迅速结束的战斗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待温客行将守在这帐篷中的侍卫通通解决后,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痕,一身玉白长袍被染作血色。他喘着粗气握紧手中折扇,晃悠着身子,抬手指向面前的晋王。
“你刚刚是哪只手碰的他,没看到他不乐意你碰吗?”温客行道,“是你自己砍下来,还是我帮你砍下来?”
晋王此次出门并未带太多人手。他的人也大都知道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折辱周子舒,都十分识趣,并不敢来打扰。此时,他身边侍卫已经全部倒下,之后也不会再有增援,眼看大势已去,晋王恶狠狠道:“你在这里逞什么英雄?你从前对他做的事跟我如今又有什么区别?”
温客行身子僵了下,他此时真气逆流,气血不平。与周子舒有关的种种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的心魔,此时晋王一语道出,让温客行本就不稳的身形晃得更厉害了些。
晋王看出了他的动摇,周子舒的白衣剑还被他捏在手里,他晃动剑柄袭向温客行,接着道——
“你从前碰他的时候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你把他压在床上的时候他挣扎了吗?”
“我听说你托人用玄铁打了条链子,总不会是让他拿去当玩具玩的吧?”
软剑在温客行身上刺出道道伤口,温客行本就混乱的意识被那一连串问题击中,竟没了反抗的意思。
“哈哈,”晋王乘胜追击,“砍我的手?我看不如你先将自己的手砍下来吧!”说着,他的剑尖朝着温客行胸口直直刺去。
一旁的周子舒心乱如麻,终于冲破了身上的穴道,担忧大喊:“阿行——”
温客行眼神瞬间清明,他长袖一甩,折扇直击晋王咽喉,划出一条鲜红血柱,让晋王聒噪了许久的喉咙再说不出半个字来。此时,温客行已然力竭,那白玉折扇在空中晃动了下,还没来得及回到他主人手中便坠在地上。
温客行踉跄着转过身,挪到周子舒跟前,垂眸扫了眼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他身上。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句,一块梅花酥从他怀中滚落至地上,白色酥皮沾上点点灰尘,温客行接着便瘫软在地,闭上双眼。
周子舒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眶一阵发酸。
他想探探温客行脉相如何,颤抖的手指却怎么都放不到它想去的位置上。他一向自诩清醒,以为自己已经将这段乱麻般的感情快刀斩断了,可真看到温客行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周子舒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无动于衷——这是温客行,他们年少时说要一同长大,几个月前又约定要策马而行,游遍大江南北。这是他一路看护着长大的弟弟,是他在不知情的时候动过心的情人。
他们从很久前便纠缠在一起,如同两棵相伴而生的树,十几年过去已经枝叶交错,再无法区分开。
34
叶白衣赶到的时候,温客行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脸上青红交替,一副随时随地会断气的模样。叶白衣迈过堆了满地的残肢断臂,走到中间一坐一躺的两人面前,重重叹了口气。
我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他想,整天绕着这小两口转,救完这个救那个。
叶白衣掏出一个药瓶,掰开温客行的嘴,将里面的丹药尽数倒了进去,先吊住了他半条命。
周子舒这才回过神来,他这些年与叶白衣短短续续也有联系,知道他最近几个月在西北采风。见叶白衣突然出现在这里,周子舒虽然奇怪但也不觉突兀,他紧紧攥住叶白衣衣袖,问:“他怎么样了?他今天刚一出现,状态便不太对劲,他……”
“他这是内息紊乱、气血逆流,”叶白衣接口道,“我这些年……不是一直在帮你找修复经络的方式么?我发现,南疆有种特殊的水蛭叫相思引,普通水蛭体长至少两寸,只能吸附在皮肉之上,相思引却不过毫厘,能钻进人的血肉之中。南疆有人将药物涂在训练过的相思引身上让他钻入体内,便能起到疏通或是修补经络的作用。”
“前段时间我终于寻到一盒,只是天乾与地坤经络与平常中庸不同,想用这相思引治病便要从头训练它。温客行为了帮你,自愿让我在他身上试验,今日已经是第三日。按理说他该是半点内力都使不出的,今日强行催动内息,使得阴阳失衡,能撑到现在算是他命大。”
周子舒握着温客行的手猛地抓紧:“你可有办法将他救回来?”
叶白衣刚想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话到嘴边饶了个弯,改口道:“……可能不太妙。”
周子舒呼吸一滞,然后就听叶白衣继续道:“不是不太妙,是太不妙了,需要我废不少功夫!唉,若是有人肯为我试药试上半年,救好他的几率或许能大些……”
35
温客行昏迷了十天才醒来,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他床边的周子舒。灯光葳蕤,笼在身上照出一片暖意。
床边,周子舒正摸着顾湘的脑袋跟她解释:“……没有什么梁叔叔,梁叔叔就是你另一个爹爹。”
顾湘被这混乱的关系闹得满头雾水:“床上这个叔叔不叫梁叔叔,梁叔叔是阿湘另一个爹爹,爹爹刚刚说根本没有梁叔叔,那不就是说……阿湘还是没有另一个爹爹。”
周子舒一哂:“你这个顺序不太对,应该是……算了,”他一阵头大,“谁惹出来的事情谁解决吧,等你另一个爹爹醒了让他自己跟你解释。”说着他一回头,见床上那人正瞪着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周子舒挑眉:“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他搭上温客行的手腕,感受了片刻,轻声问:“可还有什么不适?”
温客行没开口。
周子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不理人?”他从前倒是听说过有人走火入魔醒来后便成了痴儿,可叶白衣明明拍着胸脯同他保证能把人治好的,莫不是年纪大了医术不精了吧?他逗小孩似的哄着温客行说话,一旁的阿湘也举起手来跟着起哄。
闹了半晌,温客行将头偏到一旁,黯然道:“你别再诱我说话了,从前便是这样,阿絮,我一开口梦就醒了,你便不见了。”
“从前我没做过这么好的梦,”温客行喃喃道,“你准我在这里多待片刻吧。”
【温周】笼中雀(完)
预警见前文
都最后一章啦,能给我一点点评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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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七月流火,寒来暑往。前阵子的天气还只能说是微凉,一过八月,穿了四层的衣服也挡不住萧瑟秋风,直吹进人骨头缝里去。
韩英兄妹并无大碍,醒来后修整了几日便回了抚城。温客行手底下的人在遥城置办了间别院方便温客行养伤,周子舒于是带着顾湘一口气在那别院里住了大半个月。毕竟人是因为他受的伤,于情于理,周子舒不能对他弃置不顾。
温客行昏迷时,周子舒得了空便来守着他。担心温客行突然醒来身边没人照顾,周子舒就睡在外间的塌上。彼时他想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前是温客行给他喂药日夜,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盼他苏醒;温客行还是“梁衍”时,也...
预警见前文
都最后一章啦,能给我一点点评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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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寒来暑往。前阵子的天气还只能说是微凉,一过八月,穿了四层的衣服也挡不住萧瑟秋风,直吹进人骨头缝里去。
韩英兄妹并无大碍,醒来后修整了几日便回了抚城。温客行手底下的人在遥城置办了间别院方便温客行养伤,周子舒于是带着顾湘一口气在那别院里住了大半个月。毕竟人是因为他受的伤,于情于理,周子舒不能对他弃置不顾。
温客行昏迷时,周子舒得了空便来守着他。担心温客行突然醒来身边没人照顾,周子舒就睡在外间的塌上。彼时他想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前是温客行给他喂药日夜,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盼他苏醒;温客行还是“梁衍”时,也是这般睡在榻上,两人之间隔着与如今相似的距离,他一回头就能看到“梁衍”灼灼的双眼。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周子舒不是圣人,从前发生的那些事,说他心中没有丝毫怨气是假的,可一别多年偶尔的想念是真的,临月对饮心中泛起的涟漪是真的,在危难关头看到温客行出现时涌上的暖意也是真的。真真假假,喜怒嗔痴交缠在一起,一下子搅乱了他的思绪,周子舒努力平复了许久都没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种种纷繁思绪却终结在温客行这句小心翼翼的恳求上。周子舒看了他半晌,最后哭笑不得地在他胳膊上掐起一块肉转了下:“你看看还是梦吗?”
周子舒下手不轻,突然的刺痛激得温客行浑身一颤。钻心疼痛非但没将眼前场景刺破,反而让温客行将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看得更清楚了些。
周子舒指尖在他刚刚掐出的红痕上摸了下:“疼吗?”
温客行摇摇头。
周子舒的手指又点上他的胳膊,抚过温客行前些日子试药时留下的创口,又抚过他手臂遒劲凸出的青筋,再次问:“疼吗?”之前周子舒在帐篷里看温客行手臂青筋迸出,只以为是他情绪激动,现在回想起来便知另有原因——
前些日子,叶白衣已经开始帮着他修复经脉了,想要重塑已经断了四年的经脉绝非一日之功,叶白衣估摸着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且即使是重塑成功,周子舒也得花上一段时间和新的经络磨合。
第一次用相思引前,叶白衣给周子舒端来一碗汤药。
“这药喝下去便能五感尽失,”叶白衣说,“相思引在体内爬行的滋味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
周子舒依言将碗端起放在嘴边,刚要一口喝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他之前也喝这药吗?”
叶白衣摇头:“没有,他是试药的,不止不能昏迷还要全程头脑清醒,好告诉我相思引去了哪个位置。”
周子舒听罢将碗搁在一旁:“如此,那我也不喝了吧。”然后便咬着牙硬生生忍了两个时辰的折磨,几次都险些晕了过去,等相思引从他体内爬出时,周子舒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还好,还好,他喘着粗气想,还好这罪那人只受了三次。
叶白衣似乎看出他内心所想,道:“你这次治疗只用了两个时辰便能结束,全靠他前些日子没日没夜地帮你试药。他跟你倒挺像,轴得很,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在试药,实在撑不住了才肯去吃口东西、小憩片刻,连带着我这个老人家都得陪着他一起熬。要我说,温客行这小子从前的确挺不是东西的,不过这些年变了许多。他在不知道我同你之间的关系时,曾一连几个月一日三登门,求我想个法子治好你的伤。我能看出来他舍不得你,你也心疼他,你别嫌我岁数大了多嘴,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人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
……
周子舒的手指还在顺着温客行经络的方向爬行,轻柔得如同一阵风。温客行一把抓住周子舒徘徊在他身上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语带哽咽:“阿絮,这话该我问你,该我问你疼不疼才是。”他想问周子舒被玄铁链锁住四肢时疼不疼,想问他被化功散化去内力时疼不疼,想问他生阿湘时疼不疼……可这些话从前没在合适的时候说出来,如今便显得不合时宜了起来。
一旁的阿湘不懂怎么面前这个十分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叔叔怎么突然哭起了鼻子,只觉得这么大的人还哭得这样狼狈十分丢人,于是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到他手中……却见这个叔叔眼圈更红了些。
周子舒差人将阿湘带了出去,温客行依然靠坐在床头,攥着那一方小小的手帕有些不知所措。他前些日子已经做好阿絮同他再无干系、阿湘同他不再相认的准备了,此时却突然得了两句关心,开始惶惑不安起来。
两人不发一言地对坐着,温客行时不时抬起头瞟周子舒一眼——他如今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又不舍得不看,后来他想反正看一眼少一眼,不如趁着现在将对方的模样记得再清楚些。
两人安静对视许久,周子舒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旁人都说练功辛苦,我倒是甘之若饴。”周子舒说,“我小时候,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不过寻常。我十四岁便出师了,有人说我是天纵奇才,却不知我为了一身功力付出多少心血……这相思引的确是个好东西,我只用了几日便觉和从前大不相同。只是叶前辈也说了,即使重塑成功,我再运转内力时也会觉得稍有滞涩,”说到这里,他的睫毛扇动了下,“阿行,每到这时候,这份生涩便能让我想起它从前是如何断掉的……”
他的话没头没尾却分明意有所指,温客行呼吸一窒,想,的确如此。
在抚城时,张玉森曾同他讲,这世上有些东西能修,有些东西修不得。如今他才明白,更让人无可奈何的是有些东西即使修好了,遍布在上面的斑驳裂痕也会时时刻刻提醒你它的残缺。
他同周子舒便是被他一步步逼进了陌路僵局。他把周子舒当作自己的所属物,当成一只从前懂事后来又不听话的鸟,将它折断翅膀囚在笼中。等到他悔不当初,想还这只鸟自由时,它不返回来啄他一口已是仁慈,他又怎么能厚颜无耻地奢求它像从前一样日日围着他唱歌呢?温客行想起自己几个月来的种种行为,只觉得自私又天真。
周子舒未说完的下半句话却将他从懊悔的深渊中拯救了出来——
“……却也能让我想起它是如何重生的,想起是谁为我千里奔波,谁为我万死不辞,又是谁为了我忍受钻心刻骨。人生百年,意难平之事不胜枚举,但阿行,我想记住关于你的那些好的部分。”
温客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甚至又自己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极度兴奋之下甚至觉不出半点疼痛。他傻愣愣道:“我果然是在做梦。”
只是做梦便做梦罢!是梦他便更能恣意些了。
温客行伸手将眼前的人一把拥入怀中,想说些什么,却激动得险些无法言语。“阿,阿絮,”他几乎喜极而泣,“你是已经原谅我了么?”
周子舒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将他稍稍推开几寸的距离,便觉对方嗖得一下贴得更紧了些。他只好任温客行这么抱着,颇有些无奈道:“没有,我其实还是有些生气。”话是这么说,嘴上却分明挂着笑。
温客行明白他最是心软,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喜不自胜。
“生气也无妨,生气也无妨,”他顺着周子舒刚刚的话顺杆爬,道,“生气了便想想我的好。”
周子舒噗嗤一下乐出声:“你那点好有几斤几两,又够你撑到几时的?”
“的确撑不了多久,”温客行在他唇角轻吻了下,“可是阿絮,我会一日胜一日地对你好。不止对你,还有对阿湘。”他有些语无伦次,“你不知道我此刻心里有多欢喜,阿絮,我只恨不能将我从前辜负的、伤害的、错过的,十倍百倍补给你们,我……”
“是么?”周子舒煞有介事地插嘴道,“我最近用药后总觉得四肢酸麻……”
温客行赶忙用掌心在他腿上揉了揉:“那以后我日日给你按摩舒缓。”
“阿湘最近长大了爱臭美了,总缠着我给她梳发髻,我哪会那种东西呢?”
“这种事当然不必劳你费心,我明日便去找人教我,我们阿湘不能被别的小姑娘比下去。”
“这些年最让我发愁的便是做饭生火之事,翻来覆去也只会做那几个菜,阿湘都吃腻了。”
“厨房种种确实繁琐,我让人回京给你带几个御厨来。”
“可我想吃家常菜,要是家里人亲手做的才有烟火气。”
“我去学,我什么都可以学。”
阿絮口中的“家里人”三个字让温客行心花怒放,只觉得为了这个身份他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了。
从前周子舒只觉得他同温客行之间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此时他想,算不清楚索性不算了,这世间爱恨本就不是用你欠我一分,我差你一厘就能说清楚的。此时刚过八月,空中明月还只是一弯浅浅的月牙,但周子舒知道今年中秋他能迎来满月也能拥有团圆。
—— The end——
在写出结局之前我就已经敲好了完结感言hhhhh我还是头一次写这么长的同人,也是第一次尝试古代背景的文。
写的时候有很多遗憾,比如许多想好的设定没有加进去、犹豫可不可以加更多的原创角色、原创设定进去让剧情更流畅一点、笔力有限导致一些场景或者情感的变化没能描绘出来……因此总是删文改文,不过总的来说,我挺满意这个故事的,这已经是我目前能呈现出的最好的效果了。这篇文可以说是我对温周在另一个时空可能会有的感情模式的一厢情愿的猜想(好拗口的一句话),尽管我打了OOC预警但我自认为还是抓住了他们身上的一些特质的。
最后,感谢一直以来的红心蓝手收藏评论,收获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喜爱,有缘再会啦!
【浪浪钉】失忆蝴蝶(完结)
追妻火葬场
2.1w字,完结
题目是歌名,可选做bgm。
已出重修版,建议直接阅读重修版。(合集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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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各大娱乐媒体都异常忙碌,只因大热演员龚俊突然宣布了婚讯。消息发布当天微博就陷入了瘫痪,各种声音接踵而至,其中讨论最为热烈的自然是他的粉丝,但是最先接受的也是他们。毕竟现在的龚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他们相信他的判断,而且他们也期望他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最后网上一片祝福声。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合作过的那些演员,而里面最受人关注的那个,却迟迟没有发声。他正是曾经和龚俊组过大热cp的张哲瀚,两人合作过的《山河令》一直被奉为耽...
追妻火葬场
2.1w字,完结
题目是歌名,可选做bgm。
已出重修版,建议直接阅读重修版。(合集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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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各大娱乐媒体都异常忙碌,只因大热演员龚俊突然宣布了婚讯。消息发布当天微博就陷入了瘫痪,各种声音接踵而至,其中讨论最为热烈的自然是他的粉丝,但是最先接受的也是他们。毕竟现在的龚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他们相信他的判断,而且他们也期望他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最后网上一片祝福声。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合作过的那些演员,而里面最受人关注的那个,却迟迟没有发声。他正是曾经和龚俊组过大热cp的张哲瀚,两人合作过的《山河令》一直被奉为耽改经典,在一批女孩心中是不可触碰的天花板。
然而就在各种猜测蜂拥而至之时,张哲瀚却在一个凌晨突然发了微博,没有任何配文,只有一幅图:一簇满天星,旁边是一张白色的卡片附有一段字符:groomsman
一时间,众人哗然。
“你确定?”张苏看着正在试礼服的人沉声问道。
张哲瀚戴好领结,才转过身看向他,挑了挑眉,“什么?”
“我说你确定要当伴郎?”张苏又问了一遍。
张哲瀚低头比了比两双不同风格的鞋子,才缓缓开口,“答应了自然要做到。”
张苏看着他低垂的眼眉,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所以说,你为什么要答应?”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当然,考虑到张哲瀚的心情,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张哲瀚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张哲瀚看向了他,而后又低下头,像是在回想,“为什么啊…”
那天张哲瀚本来是在看剧本,他最近新接了一部戏,计划着过几天就进组了。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瞥见那个熟悉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龚俊那边兴奋又克制的声音,“她答应了。”
这本是句没头没尾的话,但张哲瀚一下子懂了其中的意思,他停了几秒,才开了口,这次声音中却透着沙哑,“真的吗?那恭喜啊,龚老师。”
“嗯,谢谢!”龚俊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哲瀚,我想让你当伴郎可以吗?”
张哲瀚这次真的哽住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应。龚俊没意识到他的停顿,继续和他说着婚礼的流程。过了许久,张哲瀚终于在逐渐混乱的思绪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可是我过几天要进组了。”
龚俊一下子停住了,保持了一会儿沉默,才不死心地继续说道,“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的,就演练一次,实战一次,实在不行,你就婚礼那天到场就可以。”
“可是……”他不知道龚俊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张哲瀚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龚俊的声音低了下去,里面甚至带上了乞求,“哲瀚,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想让你当伴郎。”
兄弟吗?张哲瀚心里一紧,却还是不忍让他失望,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好,我答应你。”
后来龚俊再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见了,脑子里一片混沌。
“可能是因为我想认识伴娘吧。”张哲瀚笑笑把那双褐色的皮鞋穿上,又不太满意皱皱眉,把它脱掉了。
“要是别人说,我还信。”张苏看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免了吧。”
张哲瀚穿好另一双黑色皮鞋,终于点了点头,然后才看着张苏说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好兄弟的吗?我还不能结识个漂亮小姑娘了?”
“可以,当然可以,”张苏看着他那故作淡定的样子,终于没忍住打破了他的伪装,“可是,你也要先把心里的人踢出去吧。”
然后就见张哲瀚看他的眼神突然变了,里面的淡然烟消云散,只剩浓重的警告,就在张苏认为自己可能就要被这双眼睛射伤的时候,张哲瀚才又说了话,这次声音喑哑,“张苏,我当你是兄弟,所以,”他顿了一下,“别说不该说的话。”这句说的很慢,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他的脑子里。
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张苏也不敢再触他的霉头,只能又说起了自己的意见,“小哲,我不是要揭你伤口,只是,这伴郎不当不行吗?”
“不行。”张哲瀚说完就背过身去,整理镜子里自己的礼服,不再给张苏一个眼神,一副免谈的样子。
张苏看着他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房间只剩他一个人了,张哲瀚才逐渐卸掉了自己那通身的刺,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眼神里带上了一种不可抑制的悲伤。
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对龚俊的感情,他也知道,自己的爱说不出口,甚至一辈子都不能露出一点苗头。张哲瀚小心翼翼地贡献着自己的深情,拍戏间隙偷瞄的眼神,杀青那天的黯然神伤,演唱会上被放鸽子后的落寞,都被他一一处理成不能出戏。后来再在一起参加活动,他更是用自己超高的演技哄骗了所有人,包括他。他让所有人相信,张哲瀚已经从周子舒的影响下走了出来,他现在对龚俊只是普通的兄弟情。他那一次次的照顾,袒护,触碰都被他掩饰成玩笑。他原本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战战兢兢地维持着这得来不易的平衡,可是有一天,她出现了。
那还是张哲瀚第一次见龚俊露出那种羞涩的表情,他不是没有见过龚俊脸红的样子,可是他知道那不一样,当他把她带到张哲瀚面前,介绍给他时 ,他眼睛是带着的光,让张哲瀚不敢看第二眼,他怕自己的狼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从那一刻起,张哲瀚就知道,自己输了。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必败的赌局,但是当最后的底牌亮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痛。可是他甚至做不到去恨那个女孩,因为她实在太好了,文静体贴又懂事,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展示着这世间的美好。张哲瀚在想,倘若不是一开始就爱上了龚俊的话,他也会很喜欢她。但是现在他却只能狼狈地躲避这个女孩亲善的接触,他装作有事径直站起身,然后顶着龚俊错愕的眼神,落荒而逃。
在那之后,他开始刻意地与龚俊拉开距离,龚俊打电话,打了三个,他可能回一个,每次通话也不会超过五分钟;约的饭局,他每次都以忙为借口推掉;甚至两人同时参加的活动,他也是能避开就避开,实在拒绝不了,他就选择坐在那个距离龚俊最远的位置,装作没有看见对方审视的眼神……
然而就是这样,龚俊不但没有疏远他,反倒联系他联系的愈发频繁了。其实张哲瀚能理解他,毕竟一个至交好友,突然开始躲着自己,任谁一开始都无法接受。但是他相信,总会有一天,龚俊会放弃这份执着,或是他自己会忘记这份无疾而终的爱,能让一切回归正途。
然而,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就被龚俊要结婚的消息砸了个措手不及。最后更是因为心软,答应了做他的伴郎。他当然知道张苏的顾虑,毕竟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能完全放开手,更何况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张苏呢。可是事实已定,他除了遵从约定以外,别无他法。其实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龚俊的脸上出现一丝的失落。
张哲瀚脱下礼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坐到一边的沙发上,闭着眼待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世界归于沉寂的时候,手机铃响了,他一看,意料之中,他就用自己最平静的声音接起了电话,“俊子,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礼服试了没有?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龚俊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自从发布完婚讯后,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喜气,让张哲瀚一度以为自己会在他的这股炙热下灰飞烟灭。
然而事实是,他早就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了,“试过了,挺好的。”
龚俊一笑,还不忘邀功,“那就好,我还是专门去和张苏要的你的尺寸呢。”
听到张苏的名字,又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张哲瀚狠狠闭了闭眼,再开口已经换了话题,“不好意思,今天没能参加彩排。”
龚俊还是那个无所谓的语气,“嗨,没事,你有工作嘛,可以理解。再说了,就这点事,道什么歉啊,别忘了,咱们可是好兄弟。”
龚俊还在喋喋不休,张哲瀚却不想再听下去了,他一下子打断了他,“俊子,我等会儿还要去补拍一场戏,就先不和你说了,明天见。”
“好,好,你快去,明天见。”龚俊满口答应着,然后就率先挂了电话,张哲瀚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抬手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明天就是婚礼了,张哲瀚在今晚又一次失眠了,这是他失眠的第二个月。一开始他每天都是靠着安眠药入睡的,后来因为他偷偷加大药量,白天也昏昏沉沉的。终于在一个星期前,被张苏发现了,张苏直接没收了他所有的药,还严格地监视起他的行踪。没有药物助眠的张哲瀚,只能呆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一看就是一整夜。等熬到有了睡意,就再去睡觉,可每次不到四个小时,就又从噩梦中惊醒,天天如此。
这种情况在这两天愈演愈烈,他现在每天只能维持两个小时的睡眠了。他知道明天要演一场大戏,他人生中最难演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戏,他应该好好休息。可是想了一下,他还是放弃了去找张苏要安眠药的打算。先不说张苏会不会给他,就是他自己,今晚也一点都不想睡觉。
这次比以往更晚一些,到了凌晨4点半,他才堪堪睡着,到6点却又惊醒了。过了一会儿,他就接到了龚俊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到。两人约好了时间,刚刚挂了电话,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打开一看,张苏站在门口,看着他通红的眼,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后才迟疑着说道,“我媳妇儿打电话过来,说家里有急事,让我赶紧回去,你今天自己可以吗?”
张哲瀚看着他,点了点头,“没问题。”
张苏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张哲瀚打断了,“快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像是为了应和他,张苏的手机也在这时响了起来。
看看张哲瀚,又看看不停作响的手机,没办法,张苏只能嘱咐了他一句,“打车去。”就匆匆离开了。
等看不见他的背影了,张哲瀚才回到房间换上了那件礼服,看着镜子里的人,张哲瀚牵强地挂起了嘴角,看着镜子里那个笑比哭还难看的人,张哲瀚选择了恢复面无表情。动了动,身上的衣服也跟着他晃了晃,其实他骗了龚俊,这件礼服一点也不合适,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大了。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一是准备时间不够了,再说了,婚礼上大家都是看新郎的,他这个伴郎不重要,他也不想抢了龚俊的风头。
准备好后,张哲瀚还是没有听张苏的话,自己开车向婚礼现场赶去。跟着导航走了大半的路,就在一个路口的拐角,张哲瀚突然感觉一阵头疼,他晃晃头,想让这种感觉离自己远一点,可是没有起作用,反而越来越疼,眼前也有些模糊了。就在他抬手扶住额头的一瞬间,一辆大车向他的方向驶了过来,等他发现,再想回转方向的时候已经晚了。
“砰!”
世界一下子被染成了红色,在这一瞬间,张哲瀚突然想到了龚俊,他挣扎着握住手机,却再也没有力气抬起胳膊。直到一切归于黑暗之前,张哲瀚都在想,自己拨给龚俊是想说什么呢,等到最后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想说的是,
“龚俊,我不想再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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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瀚。”“张老师。”“小哲。”
张哲瀚的耳边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他不禁皱了皱眉,想让他们闭嘴,可是那些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终于无法再忍受,张哲瀚挣扎着睁开了眼,一道耀眼的光照地他把眼睛又眯了起来,适应了一会儿,张哲瀚才又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只见一圈人围在自己身边,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张苏更是不停地给自己扇着扇子,而此时张哲瀚只是在默默地想,【得救了。】按说当时的情况已经无力回天了,也不知是哪个神医在世救了自己。
再转过眼,就看见了在人群外围往里看的龚俊,张哲瀚一愣,还是冲人招了招手。
龚俊显然有些吃惊,他指了指自己,小声地问了一句,“我?”
还是那么傻,张哲瀚在心里嗤笑一声,冲着他点了点头。
龚俊这才跟着身前的人说着借过,穿过人群,走到了张哲瀚面前,看着张哲瀚苍白的脸色,不免说了一句,“你没事吧?”
张哲瀚动了动手脚,发现都有知觉,都能动,身上也没感觉有多痛,这才笑了一下,“没事。”
“这就好。”龚俊说着,松了口气,看来刚才将他吓得不轻。
“好了,”张哲瀚止住了他,冲着门口指了指,“我没事了,你去度蜜月吧,有张苏照顾我就行。”
“度蜜月?”龚俊跟着他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疑惑,“谁度蜜月?我?”
看着他这副样子,张哲瀚不免皱起了眉,“不然呢?你自己不想度蜜月,你也不想想小露吗?毕竟是女孩子,她还是很重视仪式感的……”
张哲瀚强压心里的刺痛感,帮着龚俊的结婚对象说话,却被龚俊打断了,“等等!结什么婚?小露又是谁?张老师,你确定你中暑没有问题吗?”
张哲瀚立刻回道,“我当然没有……等等,中暑?我不是……”车祸嘛。张哲瀚正要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没有问题,左手,没有问题,又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地上蹦了两下,毫无压力。不但身手矫健,没有疼痛感,连绷带都没有。又摸摸头,也是十分光洁,没有一点痕迹。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当时血都把他的脸都糊住了,怎么转眼之间,所有的伤口都消失。
张哲瀚坐回了床上,想着,自己不会是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地府了,这些都是幻想吧。那身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总不能也跟着自己到了地府啊。他左右看看,突然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面前,他不禁叫了一声,“马导?”
终于被注意到的马华干,冲他点了点头,又问一句,“还有不舒服吗?”
张哲瀚看着他熟悉的打扮,终究是没把那句,“导演你也来参加俊子婚礼?”说出来。因为他发现了不对劲,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可是身边的这些人还在穿着半袖,甚至张苏从自己醒来就一刻不停的帮自己扇着扇子,好像唯恐自己会热到。又结合在旁边的马导,以及突然消失的伤口,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会是,重生了吧。
张哲瀚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人就已经等不及了,只见龚俊一个跨步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太放心地冲着马华干说,“导演,要不还是让张老师去医院看看吧,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张老师?看来现在他们两个还不太熟,再加上中暑,张哲瀚想他大概猜出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看看近在咫尺的龚俊,又低头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这是怎么回事,他一点也不想再来一次,因为结局永远不会改变,那再重新来一次,对自己来说,就只有痛苦。
只是如果非要改变些什么的话,张哲瀚又抬头看向了和导演讨论他病情的龚俊,这一次,他不想和他走的那么近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张哲瀚看着面前的空无一人的化妆室,又看看手上的剧本,叹了口气。果然是自己想的那个时间没错,他刚才好不容易打消了其他人将他送到医院的计划,现在得到了这个独处的机会。他又将头转向了门口,如果不出意外,那现在就是和龚俊关系改变的第一个节点了吧。
更准确的说,他第一次动心,就是在这一天。他还记得,那段时间他正在被强制减肥,每天都是清汤寡水的,活像一个苦行僧。整个人也因此变得很没有精神,顺带着心情也有些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有一天终于因为营养不够再加上天气炎热,中了暑。可是一贯自律的张哲瀚,在当晚还是选择独自一人坐在化妆间,听着外面人吃饭的喧闹声,默默背着早就滚瓜烂熟的台词。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仔细辨别确定是自己的房门在响后,张哲瀚才说了一句,“进来。”
房门打开,龚俊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彼时两人刚刚到达熟悉的地步,所以看见龚俊来了,张哲瀚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龚老师,怎么了?”
听了他的话,龚俊在门口顿了一顿,又抿了抿嘴唇,才走了进来。
刚刚龚俊在门外的阴影中,看不清晰,等他走进房间,张哲瀚才发现他的不同寻常,他指了指龚俊怀里抱着的保温桶问着面前的人,“这是什么?”
然后只见龚俊神秘一笑,就将保温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冲他眨了眨眼睛,“你猜。”
张哲瀚不太想耗费力气去思考,就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龚俊看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了,当着他缓缓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一阵浓郁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好久没沾到荤腥的张哲瀚,不禁咽了咽口水,而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有些丢人,一抹红晕悄悄挂上了他的耳朵。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希望能离那个香气的发源地远一些。
但是龚俊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自顾自地拿出一个碗,往里面舀着鸡汤。等一碗鸡汤盛好,又直接推到了张哲瀚的面前,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而张哲瀚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问,“给我的?“却没有伸手去拿。
见他不动,龚俊显得有些着急,又往前推了推,开口说道,“对啊,我专门花了三个小时给你熬的,你快尝尝。”说完像是还怕他不喝,直接端起碗举到了他的面前。
张哲瀚这才不得已地接过来,顶着龚俊紧张的眼神,舀起一勺,喝了一口,然后一下子满足地闭上了眼,冲着龚俊点了点头,“好喝。”
“那就好。”龚俊松了口气,随即一笑,把面前的保温桶向他推了过来,“那你就多喝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在龚俊的注视下喝完所有鸡汤的张哲瀚,冲着他一笑,“谢谢。”
龚俊拿过他用过的餐具,一边收拾着,一边摇摇头,“不用,你呀,减肥也要注意身体,你是不知道,下午你晕那一下,差点给我吓死。”说着还用手拍拍胸脯,看起来还心有余悸。
“对不起,吓到你了。”见他如此,张哲瀚想了一下,看着他,小声地道着歉,毕竟是自己耽误了拍摄。
龚俊却突然一愣,然后又笑着开起了玩笑,“不是吧,我们现在可是’一对儿’,哪还需要什么道歉啊?”
“呃……”就是这一次,面对龚俊,一贯嘴上不饶人的张哲瀚的嘴竟然卡了壳,最后甚至羞愤地瞪了他一眼他。
也就是从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变了,更准确的说是张哲瀚心里的龚俊变了。在他眼里,龚俊不仅变成了可以和他聊天的朋友,还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这之后,随着时光的迁移,这颗种子慢慢地长大了,直到大到张哲瀚都控制不了的地步。
如果在一开始就不让这颗种子种下去,那今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龚俊是不是也不会带着光源走进他的生命了。
张哲瀚默默地想着,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他果然来了。
张哲瀚顿了一秒,调整好心态,才对着门口喊道,“进来。”
之后的一切和上次一样,龚俊走了进来,把鸡汤放到他的面前,还对他说出了和一模一样的话,“我专门花了三个小时给你熬的,你快尝尝。”
张哲瀚看着面前的碗,眼神暗了暗,才抬头对着面前的人说道,“我不是很饿,就不喝了。”
龚俊笑着的脸僵了一下,却还是将碗向递了递,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你还是尝尝吧。”
张哲瀚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龚俊看着他,笑容收了起来,却还是没死心,“要不就一口,尝尝味道也行啊。”
“不了,”终于,张哲瀚又开口了,一张嘴却还是拒绝,“现在有些晚了,再吃的话,今天这几顿不就白饿了?”说着又避开龚俊的眼神,低头看向了剧本。
龚俊终于将碗放回了桌面,却没有像张哲瀚预想的那样从屋子里出去,而是依然坐在这里。张哲瀚能感觉对方的眼神,紧紧挂在自己身上,一瞬也不曾离开。
他不想让龚俊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一面对龚俊就心软的老毛病再犯,那样刚刚硬着心肠拒绝的努力就白费了。所以,张哲瀚一下子抬头看向了龚俊,却和他的眼神对上了,张哲瀚不禁心里一颤,又赶忙恢复平静,对他说道,“有事吗?”
龚俊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事。”
“哦。”张哲瀚又低下头了。
他以为自己送客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可是龚俊就像是没有接受到信息一样,还是坐在那里,眼神没从他身上离开过一分。
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哲瀚才认命地抬起头,“我有些累了。”
却见龚俊立刻一笑,“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咱们一起回酒店吧。”
张哲瀚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不是等会儿还有戏?”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因为中暑晚上的戏被推迟了,龚俊可没有,怎么现在龚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只见龚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张了一下嘴,脸上很快带上了懊恼,然后冲着张哲瀚说道,“对,我是等会儿还有戏,一时忘了。那不能和你一起回酒店了。”
这才对,张哲瀚回道,“没关系,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龚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鸡汤倒回保温桶,又收拾好餐具,才看着张哲瀚说道,“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
听了他的话,张哲瀚一顿,强忍住心里的冲动,和他说道,“不用。”想了想,现在毕竟在合作期,做不成朋友,但是也不能将关系搞得太僵,所以还是找了一个理由,“你知道我最近在减肥,很多东西不能吃。”
龚俊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却在张哲瀚松了一口气之后,突然说道,“那我给你带苹果吧,这个总可以吃吧。”
苹果?张哲瀚面上一滞,他还记得上一世龚俊就会在每次拍戏之前给自己带一个苹果,那时候自己每天也都因为这个苹果心里甜滋滋的。可是,那是到拍摄后期,两个人都很熟悉之后,龚俊才这样做的,怎么现在刚开始拍摄不久,他就这样了?张哲瀚不禁狐疑地看着他。
龚俊倒是坦坦荡荡任他看着,嘴角的笑意愈发地深了,“那就说定了。”说完也不等张哲瀚反应,就拎着自己保温桶离开了。
只留下张哲瀚看着他的背影发着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现,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会因为龚俊的举动而心动。可是之前的经历又在告诉他不可以,他们没可能。但是龚俊这样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自己的举动破坏了时间线,也间接影响了事件的走向吗?可是他只是不想自己再经历一次爱而不得,怎么就这么难呢?
张哲瀚真不知道上天让他重来一次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那至少他还可以躲吧。
于是第二天张哲瀚早早就到了化妆间,让等在这里的化妆师给自己上了妆,又赶在龚俊到达后换衣服的空当,提前去了片场。
很好,私下里完全没有交流,张哲瀚准确地算着时间,完美的错过了两人单独的交集,甚至就是对剧本,也总是带着其他人一起。
就这样连续几天,龚俊每天早上带的苹果,没有一次能送到张哲瀚的手上。毕竟他们见面已经到了片场了,他不能当着导演的面,让张哲瀚到一边去啃苹果吧。再说了,张哲瀚也没有给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龚俊不想再这样糊里糊涂的被张哲瀚孤立了。他也早早到了化妆室终于在张哲瀚头发做到一半的时候,将人堵在化妆室。
张哲瀚看见镜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里一惊,又看看时间,确定自己没有来晚。那怎么,他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身后的人就走到他的旁边,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和他并排做起了造型。
“早啊。”龚俊和张哲瀚打着招呼。
“早。”张哲瀚回应着他,同时心里默默庆幸,幸好还有其他人在。
然后就看见龚俊突然站起来和他的化妆师说了什么,那个化妆师又过来和自己的化妆师耳语几句,几个人就这样出去了,剩下张哲瀚看着他们关上的门干瞪眼。
就在他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出去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他的龚俊突然说道,“要不要吃苹果?”说着还把他手里的苹果递给了张哲瀚。
张哲瀚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苹果,摇摇头,“不用了。”
龚俊也不恼,只是把苹果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就坐了回去,“那就拿着等饿了再吃吧。”
说实话,也就是一个苹果,要是张哲瀚再拒绝下去,他还真的怕龚俊多想,毕竟他只是不想和龚俊亲近,不代表他想和对方交恶。所以想了一下,他还是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龚俊一笑,又耸了耸肩,才说道,“抓到你可真难。”
知道他是在说什么的张哲瀚也没做解释,只是冲他笑了笑,“没有。”
“哪没有,”龚俊看着他抱怨道,“我给你带了五天苹果,今天才送到你手里,你说难不难?”
他带了五天苹果,张哲瀚不禁瞥向了那个苹果,心里不住地提醒自己要淡定,把心收好,才回过头,刚要和龚俊说些什么,就和他含笑的眼神对上了。张哲瀚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龚俊也不说话,就任他盯着,直到张哲瀚近乎无声地叫了一声,“俊子。”他才笑着应了一声,“诶。”
他这一声也成功叫醒了陷进回忆的张哲瀚,他一边暗骂自己意志力不坚定,一边狠狠闭上了自己的嘴不再出一个声音。
等了好久没等到下文的龚俊,只好自己说起了话,“你刚才是叫我俊子吗?”
张哲瀚刚想解释,就听见龚俊笑着说道,“我朋友都这么叫我,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我早就觉得龚老师太过生疏了。而且我现在也配不上这一声老师呢。”
“不是。”听不得他自贬,张哲瀚刚要说些什么劝解他,就听见龚俊继续说道,“你叫我俊子,我叫你什么好呢,哲瀚怎么样?”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张哲瀚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龚俊,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他的心里还是舍不得那个含笑叫自己“哲瀚”的人吧。可是,不可以!
就在张哲瀚心里纠结的时候,龚俊已经试着叫起来了,“哲瀚,哲瀚,哲瀚。”他换着语调念张哲瀚的名字,张哲瀚也只是听着,没再阻止他。
“哲瀚,哲瀚,”龚俊又叫了两声,才笑着说道,“不错,我喜欢,以后就这么叫了。”
这下张哲瀚再说不行,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所以他也只好任他这么叫自己了。
像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龚俊看了看张哲瀚就站起身,叫了化妆师进来,继续给两人化妆了。中途他们二人再没有交流,就在张哲瀚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几乎是同时做好造型的两人,又面临了一起走的问题。
这次还是龚俊先开的口,“哲瀚,走吧。”
听他叫的这么顺口,不免让张哲瀚有些恍惚,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冲龚俊点了点头,就跟着他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山河令》剧组明显发现他们的两位男主关系好了不少,总是看见他们在一起对剧本不说,他们之间也不再是“张老师”“龚老师”这样生疏的称呼了。只是,“哲瀚,你快过来!”
又来了,他们的其中一位男主有些过分粘人了些,一会儿不再张哲瀚身边,就要将人叫过去。
这让在一旁躲清净的张哲瀚也很无奈,他不知道龚俊是怎么了,好像着了魔一样,有事没事就赖在自己身边,问他,他就说这一部分的角色研究不透彻,想问问他的看法。可是看他拍了几天戏的张哲瀚,觉得这世界简直没有比他更像温客行的人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每一句台词,都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一样。要不是知道上一世的龚俊还活的好好的,不可能来这里,他都快认为龚俊也是重生的了。
甚至上一世两人一起琢磨出来的细节,现在只需要他一个眼神过去,龚俊就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并能完美的接住他的戏。
看来这一世的龚俊,比上一世还要有演技天赋。
张哲瀚在心里称赞,却还是叹了口气,就是这一世的他,比起上一世这个时间段的尴尬期,要和他更亲近。这让一直想离他远些的张哲瀚,怎么都成功不了。
正想着,许久等不到人的龚俊果然又摸了过来,到了他旁边就开始给他扇扇子,嘴上还絮叨着,“哲瀚,我刚才叫你呢,你都没理我。”
张哲瀚瞥了他一眼,极力保持着冷漠,“哦,没听到。”
可惜龚俊并不在乎,依旧笑着说,“也是人太多了,对了,我来找你,是我今天做了米粉,咱们等会儿一起吃啊。”
张哲瀚看着手里的剧本,没有回头,“不用了。”
龚俊也没放弃,就是声音里有了些委屈,“一起吃吧,我还专门给你做了低卡版。”
张哲瀚顿了顿,轻轻舒了一口气,才回道,“不了,我减肥。”然后就站了起来,“我这段戏不太懂,去找导演问问。”说完就丢下龚俊走了。
龚俊看着张哲瀚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上的扇子,眼神渐渐变得晦暗不清了。
“好,卡!”
听到这一声,张哲瀚瞬间向后退了一步,和龚俊错开了距离,龚俊扬起的嘴角也随之卡在了一半。就在他要走开之前,龚俊出声叫住了他,“等等!”
张哲瀚迈着的步子顿住了,他侧过脸,“怎么了?”
龚俊握住了拳头,其他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气氛的微妙,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一瞬间周围除了虫鸣,再没有一点声音。
龚俊却没看他们一眼,依旧盯着面前的张哲瀚,就在所有人都很紧张他会做冲动的事时,他却对着面前的张哲瀚说道,“要不要一起吃米粉?”
这下连张哲瀚都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他,神情很惊讶。
龚俊却还在笑着,“来吧,真的是为你做的改良版,你不会失望的。”
张哲瀚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看着他。
龚俊也不在乎,站在那里任他打量,还用手冲着那边的桌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哲瀚没有办法,因为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如果他再不答应,那么很可能会在之后传出《山河令》主演不合的传闻。他只好冲着龚俊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看出他动向的龚俊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来,哲瀚,坐这儿。”龚俊给他指了一个位子,就要助理帮他把做好的米粉送了过来。
看着面前的熟悉的米粉,张哲瀚有一阵恍惚,好像看见了第一次给他做米粉的龚俊,那个讨赏的表情。他拿起筷子,却一下子下不去了。
龚俊则在一边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吃啊,相信我,你绝对会爱上它的。”
张哲瀚只好顶着龚俊期待的眼神,夹起一筷子米粉,尝了尝,嗯,还是那个味道,他转过头对着龚俊说,“很好吃。”
龚俊立刻笑了起来,脸上显出了得意,“是吧,”说着还点点头,“你快多吃点。”
张哲瀚却突然放下了筷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龚俊露出一个微笑,就迅速收了回去,“不了,我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谢谢你帮我做的米粉。”说着,就叫过在一旁的张苏,离开了。
龚俊则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看着他走远了。过了好久,他才端起那碗米粉自己吃了起来。直到把一碗米粉全部吃完,才站起身,又嘱咐自己的助理不用跟着,走出了片场。
张哲瀚正在窗边看着夜景,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他知道龚俊没有错,他只是想和自己交好,做朋友,自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他,对他并不公平。可是,张哲瀚更怕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无法像龚俊期望的那样,只把他当朋友,与其后期再受伤,不如一开始就断了念头。
就在张哲瀚纠结的时候,门铃响了,习惯性认为是张苏或小雨的张哲瀚没看猫眼就开了门,却在看见外面人的那一刻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来了?衣服怎么还没换?”
站在门外的龚俊没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挂起了笑,冲屋内扬了扬下巴,“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张哲瀚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屋内,犹豫了。
龚俊也没急,等着他的答案,终于,张哲瀚点了头,“进来吧。”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龚俊一闪身,就进了屋,打量了一眼跟自己房间差不多的布局,也没等张哲瀚招呼,就走到了沙发上坐了下去。
张哲瀚看了看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龚俊,只好走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也坐了下去,刚落坐,他就问道,“有事吗?”
“有。”龚俊直接说道。
张哲瀚点点头,等着他后面的话,龚俊却不开口了。他只好继续问道,“什么事?”
龚俊挑了一下眉,将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托住自己的下巴,才慢悠悠地开了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张哲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看向龚俊再不见笑的眼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龚俊收起胳膊,搭在自己翘起的腿上,身子向后一靠,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感受的到,你在躲我。”
“我没有,我那只是,我……”张哲瀚的回应脱口而出,声音却渐渐地没了底气,因为他做的确实如此。
龚俊盯着他,但笑不语,看他急红了脸,才又开了口,“嗯,我知道了,但是我能问问理由吗?”
“我……”当然不能说出实情,张哲瀚只能看着他,出了一个声音就再也张不开嘴了。
龚俊看他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嗯,没有理由的讨厌。”
“不是。”张哲瀚着急反驳,又在看见龚俊的眼睛后熄了声,他怕对方再追问。
可龚俊却没再接着他的话说,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语气有些低沉,“你能不能试着了解一下我,我觉得我还挺招人喜欢的。”
“我知道。”张哲瀚实在看不得他这种落寞的表情,开口就是劝慰。
然后就见龚俊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含笑望着他,“你知道?”
被他那双眸子盯着,张哲瀚犹豫了一秒,就点了头,“嗯。”
“好,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讨厌我?”龚俊却没饶了他。
张哲瀚只好解释,“我真的没讨厌你,你误会了。”
“哦?”龚俊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将下巴放到了手上,上身向他凑了凑,“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来来回回又回到了原点,张哲瀚叹了口气,他真的怕了龚俊了,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避开龚俊。只见他一下子变了眼神,含羞带怯地望着龚俊,一触碰到他的眼睛明显一愣。
果然,张哲瀚一边在心里庆祝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一边却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他不知道他的悲伤已经写在了自己的眼里,让一直盯着他的龚俊脸色却更加严肃了,他刚要抬起手抚平张哲瀚皱起的眉头。就听见张哲瀚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因为我喜欢你。”说完,张哲瀚就像是害羞了一样低下了头。
但手顿在原地的龚俊,还是看见了他眼角的那一抹红,这下皱起眉头的变成了龚俊。
低头独自处理情绪的张哲瀚,好久没有听见龚俊的声音,知道自己是真的吓到他了。毕竟是个直男的他,怎么能接受一个男人的告白呢。就在他拼命眨着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摸上了他的头,还在上面揉了揉,然后张哲瀚就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别开玩笑。”
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毯上。张哲瀚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揪着,上一世的深情和这一世的纠结在这一刻好像都成了笑话,原来自己所有的隐忍,不能说出口的爱意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玩笑。
终于感觉到不对劲的龚俊叫了张哲瀚两声,没听到回应,才蹲下身,想看看他的情况,却一下看见张哲瀚哭得通红的眼睛,他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张哲瀚会哭,还哭的这么凶。不知道原因的龚俊一瞬间手足无措,在最后还是没忍住心疼,将张哲瀚抱进了怀里,小声地安慰着他。
张哲瀚没有推开他,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身边的一切了,他只恨老天怎么没在那场车祸中就这样消失,却又给自己这样一个机会,让他真的心死。
等他哭得再也没有力气,才逐渐平缓了情绪,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在龚俊的怀里,几乎不做思考,张哲瀚就一把推开了龚俊。
蹲了半天的龚俊,一个不稳竟坐到了地上,他抬头望向罪魁祸首,却发现张哲瀚侧着头,完全没有看自己。
有些委屈的龚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刚想抱怨,就看见张哲瀚转过了头,一对上他红着的眼睛,龚俊所有的话都烂在了肚子里,出口只是一句,“你怎么了?”想到他刚刚一直想的可能,“你不会真的是喜欢……”
他没说完,却见张哲瀚摇摇头,牵强地挂起一抹笑对他说,“没有,你别多想,我就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看见他哭得那么凶,龚俊不想就凭一句“心情不好”就让张哲瀚混过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张哲瀚给自己一个理由,但是他就是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他这么伤心。
不想再被龚俊揪着一直问,张哲瀚一咬牙,低着头说道,“我失恋了。”他也没说谎。
果然,龚俊愣住了,看他的眼神逐渐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张哲瀚以为对方可能就此识趣地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龚俊沙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恋爱的?和谁?我怎么不知道?”
张哲瀚也顾不得伤心了,他抬头望向龚俊,才发现龚俊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阴沉了,他都不禁吓得一愣,他见过许多面的龚俊,开心的,伤心的,生气的,抑郁的,但这个眼神的龚俊他没有见过,只见他的眼里没有了一点光,只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仿佛只需要一只蝴蝶轻轻煽动翅膀,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看见张哲瀚在自己面前的出神,龚俊更不满意了,他皱起了眉,音量不自觉加大了,“我说,你和谁恋爱了?”
被他的声音唤回的张哲瀚,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刚才对方说他在“开玩笑”,突然好胜心起,也提高了声音,“我和谁谈恋爱还用和你报备吗?”说着还梗起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龚俊。
龚俊看见他的眼神,不怒反笑,直把张哲瀚笑的心里发毛,想要收回视线,突然被龚俊一把握住了胳膊,随后也不等张哲瀚反应,一把将他推到了床上,张哲瀚刚想起来,就被压在他上方的龚俊压住了。又羞又愤的张哲瀚吼了一句,“你放开我。”
却见龚俊没有一点反应,反倒是握着他胳膊的手越来越紧,感觉到事情不对头的张哲瀚只好放软了语气,“俊子,你放开我,我疼。”
听到他撒娇,龚俊笑了一下,却转瞬即逝,力气一点也没小。知道他是软硬不吃的张哲瀚只好收起装起来的软弱,冷冷地问着龚俊,“你干吗?”
龚俊看着张哲瀚的眼睛摇了摇头,张哲瀚这才发现他的眼里早就没有了一点温度,而后就听龚俊缓缓说道,“你说和我没关系?”
张哲瀚即使处于弱势,却还不是肯服输,嘴硬着回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连朋友都不算。”
听到他这句话,龚俊像是受到了打击,看着他,眼神一晃,手上的力气也卸了。
张哲瀚赶紧趁机推开他坐了起来,等他足够远了,才回过头看一眼,就发现龚俊还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好像在吸收着什么信息。就在张哲瀚于心不忍想安慰他的时候,龚俊抬起了头,看着他苦笑道,“对啊,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又哪有资格问你和谁谈恋爱了呢。”说完就低下头,手也渐渐抓紧了床单。
“喂。”张哲瀚叫了他一声,刚想告诉他自己没恋爱,就见龚俊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出了门。
直到房门关上,张哲瀚才反应过来,这个房间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呆呆地看着龚俊刚才坐的位置,出了神。这一个晚上的经历太多了,他有些吸收不了了。但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让他真的死了心吧,果然,龚俊永远知道怎样才最伤人。
今晚,注定是一个失眠夜,有两个人看着窗外横店的夜景,出着神。
第二天一大早,化妆师给他们两个人做造型的时候,忍不住叹息,“你们两个昨天是去组团炸碉堡了吗?怎么黑眼圈能重成这样!”
最后还是导演大手一挥,用后期吧,才救了化妆师要被愁秃的头发。
可是,黑眼圈能靠后期,演技却不能啊,导演看着镜头里面无表情的两个人,叹了口气,将两个人叫了过来,无奈地冲他们说,“你们演的是爱人,不是仇人!我都觉得现在给你们一把剑,你们能杀了对方!”
“对不起,导演。”
“导演,是我的问题。”
两人倒是默契地道着歉,却还是不肯看对方一眼,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导演简直要崩溃了,没办法,他大手一挥,“你俩去给我去解决了矛盾,再回来!现在就去!”
“我们不用……”
“导演,没必要……”
他们刚想解释就被导演打断了,“快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知道导演是认真的,他们也不敢马虎,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休息室“和好”。
一进休息室,张哲瀚就站到了窗边的位置,背对着龚俊,看着外面。
龚俊也不理他,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玩着手指。
就在张哲瀚以为他们两个可能就这样待够导演要求的两个小时,然后再出去挨骂时,龚俊开口了,“你真的不准备说吗?”
“你在说什么?”张哲瀚也终于回过头,看向龚俊。
龚俊抬头望向他,挑了一下眉,眼眸微动,“你究竟和谁谈恋爱呢。”
“你……”张哲瀚刚想说和他没关系,就见龚俊朝他挥了挥手,“你别说和我没关系了,你要不说,就永远没得谈。”
看见他这么坚持,张哲瀚叹了口气,“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个?”他不知道龚俊为什么对这个问题死抓不放,他们在这一世根本算不上什么很铁的兄弟,甚至像昨天张哲瀚说的那样,因为张哲瀚的刻意回避,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但龚俊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就要知道这个一看就属于张哲瀚隐私的事情。再说了,他即使想说,他也没得人可说。不然说实话,说我喜欢的是你,然后再被龚俊讽刺,认为他说的是一个笑话?
就在张哲瀚心里碎碎念的时候,龚俊开口了,“我得知道我兄弟被谁套牢了,在我面前哭得那么伤心。”
这个熟悉的称呼突然出现在张哲瀚耳边,他不禁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兄弟?龚俊,我们……”他说到一半顿住了,因为龚俊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利用身高优势俯视着他,眼神温柔,他刚一开口,张哲瀚就觉出了不对劲,“哲瀚,别装了。”
兄弟?提前知道拍戏的细节?每天早上苹果?……一个猜想慢慢清晰,但张哲瀚却不肯相信,只能哂笑着说道,“我装?装什么啊?”说着一步步向后退着,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就在他手摸上门把手的一瞬间,龚俊的一句话止住了他,“哲瀚,在你提到小露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在听到这个名字从龚俊嘴里说出来,张哲瀚还是一阵心痛,但他也马上清醒过来,自己猜的没错,这个人果然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他僵直着身子转向龚俊,一开口,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活的好好的吗?怎么也重生了?”说到最后,张哲瀚不自觉地又走回了龚俊面前,眼圈微红。比起龚俊重生这件事,他更想知道的是龚俊怎么会重生,他应该活的好好的,他要结婚了,要要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他会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今后会子孙满堂,安详晚年。而不是和他一样,重新走入轮回,进入这个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幻境。
却见龚俊一笑,仿佛他的问题并不是大问题,看到张哲瀚红了的眼眶,他甚至叹了口气,感慨道,“怎么重来一世,人变小了,还爱哭了呢。”看张哲瀚不理自己,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龚俊只能回答起了他的问题,“因为意外。”
“什么意外?”张哲瀚赶紧问道。
龚俊的眼神微变,逐渐深邃,“意外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张哲瀚心里一惊,转而猜测道,“是小露出什么事了吗?”
龚俊摇了摇头,“不是,”看见张哲瀚眼里的疑惑,他也只是继续说着,“没关系,我会找到他的。”
难道龚俊真正爱的不是小露,而是他说的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呢?张哲瀚咬了咬嘴唇,可惜不管他是谁,都不会是自己。他赶紧摇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脑子里抛出去,然后看着龚俊说道,“你放心,我帮你。”
“好。”龚俊点点头,随即脸色一凝,看着张哲瀚说道,“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和你恋爱的那个人是谁?”
“我……”张哲瀚这下更不能说了,如果是这一世的龚俊他还有办法避开他,但现在这个龚俊可是那个和他做了三年好兄弟的人,他承认他做不到就这样再也不见他。可是,“我真的不能说。”
“你要一直这么维护他吗?”龚俊的声音冷了下来。
知道他是误会了,可是张哲瀚最终没有选择解释,而是顶着对方凌厉的眼神,点了点头,“他对我很重要。”
身边的呼吸一滞,然后张哲瀚就被一个怀抱围住了,一声轻叹在他耳边响起,“比我还重要吗?”
这是龚俊这段时间以来第二次离自己这么近,知道他也是重生的后,张哲瀚愈发觉得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味道十分熟悉,他不敢再贪恋,轻轻推开了他,才低着头说道,“你们不一样。”
好久没听到回应,张哲瀚抬头就看见龚俊复杂而又专注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认,他心虚了。他只好错开龚俊,走到一边去开了窗户,嘴里念叨着,“有些热啊。”
虽然隔开了距离,但他知道龚俊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等脸上的温度被外面的风吹的降下了一些,张哲瀚才回过头冲龚俊说道,“咱们出去吧,一会儿导演等急了。”
龚俊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等着他过去,没办法,张哲瀚只好走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走出了房门。
到了片场,看见他们走在一起,神色平静的导演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迎过二人,就去安排工作人员继续今天的拍摄了。
而缓解了矛盾的二人工作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就是龚俊偶尔会不在状态,但是瑕不掩瑜,刚刚经历了两人冷眼相对的导演对他们的表现已经很满意了。
终于,“收工!”一天的拍摄任务圆满完成了。
龚俊又走到了张哲瀚身边等着他一起走,去卸妆。自从表露了身份,龚俊比以前更过分,除了拍摄,一刻也没离开过张哲瀚。还不时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所有靠近张哲瀚的人,就连张苏都被他瞪了好几眼。
张哲瀚感到头疼,却也不敢阻止他,恐怕他又追问自己那个人是谁。
所以现在他也只能乖乖地跟在龚俊的身边,一起去化妆间了。
化妆师看见他们一起来,到是开玩笑地说,“怎么一起来了?等会儿有约会啊。”
张哲瀚刚要说没有,就听见龚俊在一边应了一声,“嗯,要去逛逛。”他一下子惊奇地看向了龚俊,去只看见他平静的脸。
化妆师也只是叫了一声,“哟,真有活动啊!”就没再说什么,加快速度给两人卸妆了。
等他们出来,周围除了路灯,再没有一个人了。
张哲瀚左右看看,终究是没看见自己的车,他刚要给张苏打电话,就被龚俊阻止了,“走吧,我让张苏先回去了。”
“啊?”张哲瀚看向他,龚俊倒是坦坦荡荡,“反正咱们住一个酒店,还用两辆车多浪费啊,一起走吧。”
完美无缺的理由,张哲瀚也只能点了点头。
等到他看见坐上驾驶位的龚俊,才惊奇地问,“你开车?”
龚俊转过头,看着他,挑挑眉,“怎么?不放心?”
张哲瀚摇摇头,转而一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没坐过。”
龚俊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启动了车子。
等到车开上了路有一阵了,张哲瀚才发现不对,他看向龚俊问道,“这是去哪儿?”
龚俊目视前方,辨别着道路,“租了个民宿。”
“民宿?”张哲瀚不禁疑惑道,“租民宿干吗?”
龚俊轻笑一声,说道,“干吗?给你改善伙食啊,看你最近瘦的。”
张哲瀚小声回嘴,“我就是要减肥啊。”
“我知道,”龚俊没好气地说,“那我也看不顺眼,就吃这一顿。”
“嗯。”听出他语气不佳,张哲瀚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应着,他已经习惯了对龚俊妥协,即使是很过分的事。更何况这还是对自己好呢,他又怎么能拒绝。
等到了地方,龚俊就指挥着张哲瀚去开门自己去后备箱拿东西。当看到龚俊拿着两大袋食材走过来的时候,张哲瀚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龚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用下巴点了点门,说了一句,“开门。”
张哲瀚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开了门,让龚俊进去前。
等进了屋子,龚俊脱下衣服就进了厨房,只留下张哲瀚不知道去哪儿比较好,就在他要去厨房给龚俊帮忙的时候,突然听到龚俊在里面喊道,“去卧室休息会儿,好了我叫你。”
厨房白痴张哲瀚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听龚俊的话,去了卧室。
可能是因为昨晚休息的实在不好,再加上熟悉的人在旁边,刚躺在枕头上,张哲瀚就陷入了沉睡。这一觉睡的舒适且安甜。他醒过来是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哲瀚,醒醒了,吃饭了。”
张哲瀚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龚俊近在咫尺的脸,他呼吸一滞向后靠,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后退了。看他醒了,龚俊也没动,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甚至向下低了低,柔声道,“醒了?”
张哲瀚点点头,又紧张地抓住被子,不知道怎么办好。
然后就见龚俊轻笑一声,好像个耍小聪明成功的孩子一般,冲他眨了眨眼,在他紧张地注视下,缓缓直起了身,之后也没再等张哲瀚,转身走出去。
等看不见他了,张哲瀚才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冷静。等脸上的温度回归了正常,他才走出了房间。一开房门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这段时间深受减肥折磨的张哲瀚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走了餐桌旁,看着龚俊把餐具摆上。
龚俊看着他,说了一句,“好了,吃饭了。”
张哲瀚也没再和他客气,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拿起筷子就开吃。而一旁的龚俊只是含笑看着他,不是给他夹两筷子菜。
“嗝。”到最后,张哲瀚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吓得龚俊赶紧阻止了他。之前张哲瀚吃火锅吃吐的样子,龚俊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好了,回去了。”收拾好厨房的龚俊,叫着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张哲瀚,又开车回了酒店。
转天,张哲瀚起床收拾好出门,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龚俊,看见他还跟他打了个招呼,“早啊。”
张哲瀚也只能愣愣地回应他,“早。”
“吃了没?”龚俊又问。
张哲瀚看看自己身后关上的房门,摇了摇头。
然后就见龚俊笑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苹果,“来,你的苹果。”
张哲瀚接过苹果,都还觉得好像是在梦里,但是龚俊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抓起他的手腕就走。
等张哲瀚再清醒过来,他已经坐在化妆室,乖乖地吃着苹果了,而龚俊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张哲瀚咽下一口苹果,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的是一碰见龚俊就发懵,完全都受他的摆布。再这样下去,他还怎么能忘记对龚俊的感情呢。他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独处一会儿,好好想一想了。
可惜,张哲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完全没有机会,早上一起床出门就会见到龚俊,之后就是一天在一起拍摄,到了晚上,又因为白天实在太累,只能回到房间就睡觉。张哲瀚最近也完全没有失眠的症状了,这还要归功于龚俊一天到晚给他喝安神的茶。要不是那天差点拍摄都睡着了,张哲瀚觉得龚俊会把自己一天所有的水都换成安神茶。
“唉。”刚刚醒过来的张哲瀚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只要自己出门,绝对就能看见龚俊的脸。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多开心,反倒愈发地忧虑,他总觉得现在自己的快乐是偷来的,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张哲瀚活得战战兢兢,在幸福和痛苦之间来回摇摆。但是总归是有一点好的,就是现在拍摄已经进入尾期,过不了多久,等一杀青,他能和龚俊暂时分开了。至少能喘一口气了。
这样想着,张哲瀚收拾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等他一开门,“早啊,哲瀚。”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终于张哲瀚盼着的日子来了,看着身边手捧鲜花的龚俊,他的眼神沉了一下,他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吧。
参加完杀青宴,张哲瀚独自坐车回到了家,刚刚准备休息,就听见有人在敲门。他开了门,才知道是刚刚有东西落在车上了,张苏给他送过来。
今天张苏也跟着忙了一整天,现在黑眼圈已经挂在脸上了,看看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张哲瀚就和他说要不就留下来休息吧。
自小就是一个被窝长大的,张苏也就没拒绝,张哲瀚给他准备好衣服就让他去洗澡了,自己则去了卧室的浴室。
正洗到一半,又传来了敲门声,他正好穿上衣服去开门,就听见外面张苏喊道,“我去开。”
等把头上的泡沫冲掉,张哲瀚突然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声,而且他一下子就听出了除张苏外的那个人是谁。他赶紧穿上衣服,走了出去,看见坐在沙发上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张哲瀚不禁叹了一口气,他首先问道哪位不速之客,“俊子,你怎么来了?”
谁知,张哲瀚这句话一问出口,龚俊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不下一个度,他冷眼看着张哲瀚衣领上的水渍,说出的话也好像带着冰碴,“我要是不来,你要怎么办?”
张哲瀚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龚俊,“你在说什么?”
像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龚俊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张苏冲他吼道,“我要是不来,你准备和他怎么样?!”
这下再不懂他的意思,张哲瀚就是真的白活这么多年了,可饶是如此,他还是颤了颤,沉声问着龚俊,“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龚俊却好像还是在气头上,“我怎么想你的,你喜欢男人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能饥不择食啊!”
“你什么意思!”张哲瀚一下子吼了出来,眼圈也一下子红了,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龚俊这才突然认识到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他上前一步刚要道歉。
张哲瀚却退后一步,闭了闭眼,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哑着嗓子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喜欢你?”
龚俊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看见他点头,张哲瀚一下子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原来他根本没有瞒住,什么暗恋,什么无疾而终,都是放屁,他不过是被人当成猴一样的耍了。居然还想着那人幸福就好,可是看看他是怎么说自己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男的就行?”张哲瀚盯着龚俊出声问道。
龚俊赶紧摇头,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张哲瀚的手,乞求道,“不是的,哲瀚,你听我解释。”
却见张哲瀚一把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指着大门跟他说,“滚!”
“哲瀚……”龚俊还想说什么。
张哲瀚却打断了他,他侧过头不再看他,又说了一遍,“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龚俊却不想就这样放弃,他张了张嘴,就见张哲瀚一下子转过身,进了卧室,狠狠地关上了门,随后龚俊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完了,龚俊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而目睹了一切的张苏此时看着面前的龚俊,缓缓说了一句,“你真是个混蛋!”
龚俊却没有还嘴,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而那边回到房间的张哲瀚,把自己摔到了床上,眼里再也止不住了。
三年,三年的时间里,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龚俊身上。他知道自己的爱不能言明于世,但他从未少爱过一分。甚至到最后他爱的那个人要娶别人,他能想到的都只有祝福。可是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心思早就被看透了,原来自己小心翼翼的爱意,在对方看来是如此的廉价,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是这么的不堪……
这一刻,他除了用一场眼泪来结束自己这三年的暗恋外,别无他法。毕竟一切都是他的自愿,毕竟他本就没想过要回应,那现在这样的结局,他早就应该想到不是吗?没想到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终究是败在了一个情字上。
这一晚,张哲瀚又迎来了久违的失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房门就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就是龚俊小心翼翼的声音,“哲瀚,起床吃饭了。”
张哲瀚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泡,苦笑一声,然后随意抹了把脸,就走了出去。本在敲门的龚俊差点扑在地上。
看见他出来了,又是一笑,“哲瀚,你起来了?”
张哲瀚也没看他,直接指着门说道,“我说了,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龚俊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你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张哲瀚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对他说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报警了。”
龚俊赶紧拦住他的举动,却也不敢抢过他的手机只能苦苦哀求,“是我错了,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张哲瀚不想再看他,又回过身刚要关上门,就听见身后龚俊哑着嗓子说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
张哲瀚一下子顿住了,向他转过身,看着龚俊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龚俊却是苦笑一声,又看了看他,终于开了口,“我早就知道你对我心存好感,我其实也喜欢你。”
他看见张哲瀚瞪大的眼睛,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们其实只差一步了。可是这时小露出现了,她是我的发小,我们一直无话不谈。她有一个男友,但是却在一次意外中丧生了。她也是在那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想留下那个孩子,可是她的家里人不同意。这时她找到了我。她请求我,让我帮帮她,我就一小心想了一个馊主意,那就是和她结婚。”说到这儿,龚俊已经不太敢看张哲瀚的眼睛了,“其实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我就是想着我先结婚,再秘密离婚。这样也没人知道。这样咱们以后万一真的在一起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咱们。可是,谁知道……”说到这里龚俊哽住了,张哲瀚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意外发生车祸,他帮着龚俊跳过这一段,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龚俊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你……之后,我去见了张苏,才知道原来你从我介绍小露给你认识,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也知道了,自那之后,你只能靠安眠药才能睡着。也正是这种精神状态才导致了你的车祸。所以我就想,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解释给你听,能不能换个方式告诉你呢。”
“所以,你就做了傻事?”张哲瀚颤着声音问,他真的没想过龚俊的重生是因为自己,他不禁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见不到我怎么办?”
龚俊释然一笑,“可是我赌赢了啊。”随后他又冲张哲瀚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我弄丢的那个人,现在肯不肯让我带回家?”
盯着龚俊看似潇洒的表现,但万分紧张的眼神,张哲瀚笑了,“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龚俊松了一口气,随后走到张哲瀚面前将他拥进怀里,小声在他耳边说着,“那你可放心,我呀,天赋异禀。”
【俊哲】环游轨迹(七)
*你独一无二,我特别喜欢你。
龚俊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的时候,是他初二开学的第二天。
那年暑假他跟着工作变动的父亲从成都来到S市,人生初次故乡与朋友,未满十四岁的少年毫无防备地一脚踏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成年人眼中顺理成章的举动,却让他从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兽变成了伸一下触角就要立马缩回壳里的寄居生物。
开学一整天后,他依旧连同桌的名字都说不上来。
明明别人有很礼貌地同他打招呼,但粗枝大叶的小男孩见他不说话之后便立马将他冷落,转头去和后桌相熟的同学打闹。这里的人说话时会无意识地夹杂浓重的吴侬腔调,停在陌生的耳朵里仿佛一门外语般隔阂深重,让龚俊原本慢腾腾探出的触角一下撞...
*你独一无二,我特别喜欢你。
龚俊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的时候,是他初二开学的第二天。
那年暑假他跟着工作变动的父亲从成都来到S市,人生初次故乡与朋友,未满十四岁的少年毫无防备地一脚踏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成年人眼中顺理成章的举动,却让他从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兽变成了伸一下触角就要立马缩回壳里的寄居生物。
开学一整天后,他依旧连同桌的名字都说不上来。
明明别人有很礼貌地同他打招呼,但粗枝大叶的小男孩见他不说话之后便立马将他冷落,转头去和后桌相熟的同学打闹。这里的人说话时会无意识地夹杂浓重的吴侬腔调,停在陌生的耳朵里仿佛一门外语般隔阂深重,让龚俊原本慢腾腾探出的触角一下撞到了透明的玻璃。
青春期的孤独像鞋里隐形的砂石,世界猜你无病呻吟,你恨世界让你步履维艰。
新学期第二天就有体育课,龚俊却还没来得及领到运动校服。
昨晚放学之前,年轻的班主任让班长别忘了带他去学生办公室领衣服,但急着去踢球的班长抱着足球为他胡乱指了指学生办公室的方向便飞也似地跑了。
“你得快点过去,学生办的老师6点就下班了!”
班长临走前不忘贴心地嘱咐,可惜说的是方言,龚俊还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等他绕着栋栋幢幢的一中初中部教学楼终于找到那个不起眼的房子时,九月的夕阳偷偷掩住了最后一丝光,传说中的学生办公室空无一人。
傻愣愣穿着制服三件套的小男孩根本没有和同学一起上体育课的资格,他离开报数的队伍,在田径场边上找到了一个裁判发令时坐的高脚铁架,默默爬上去看着不远处的同学们热身。
他甚至连今天的课程项目是什么都来不及知道就被老师驱逐了。
九月的午后西晒依然强烈,龚俊个子长得慢,那会儿比班上大半女生还要矮,这么点儿身高还被腿占了大半。他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蜷缩在裁判架上,隔远了看起来就像个不起眼的挂件。
身后的绿茵场上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踢半场球,呼喊声传过来,听起来像世界杯那么激烈。
他没浪费耳朵去听,当然了,龚俊觉得他没有浪费自己的感官去做在意任何事。
直到这个快两米高的铁架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有个男孩撞了上来。
他没有穿学校体育课要求穿的长袖运动服,而是穿着一套专业的红色篮球队服。其实S市九月的温度不算高,龚俊穿着外套,那个男孩却不怕冷似的露着细长的胳膊和小腿。
这一下大概撞得不轻,他捂着磕在铁架上的肩膀蹲了好久,从龚俊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弯下腰之后突出的脊骨和微微汗湿的后颈。
不远处有几个穿着同样队服的男孩跑了过来,他们嘴里叽里呱啦叫着:
“队长,没事儿吧?”
被叫队长的男孩强撑着站起来,龚俊才发现原来他怀里还揣了一个篮球。
他把篮球不轻不重地砸在为首的那个队友身上,骂道:
“足球场上表演后仰跳投,这么厉害下次分卫给你打好不好啊?”
被训斥的人乖乖接了球立正站好,龚俊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始终只给了自己一个背影的男孩身上,听他骂人的声音字正腔圆,很凶却一点都不让人害怕。
他应该要比自己高半个头,四肢矫健修长,就像一只幼年的鹿,头发被一根白色的发带束着,发梢还带着潮意。
龚俊感觉自己盯着那个背影好久,那人才仿佛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转过身来,仰着他漂亮得不像话的面孔对龚俊说:
“小孩儿,初一就逃课啊?”
龚俊依旧坐在原地没动,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小声回答:
“不是小孩儿,初二,没逃课。”
然后他朝龚俊挑眉笑了笑,龚俊才发现他的眉尾专门剃了一个很刻意的断痕,特别酷。
“骗谁呢,没逃课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让你躲开你还不躲。”
龚俊抿了抿唇,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解释:
“我还没有运动服,没领到。”
然后龚俊看到他“噢……”了一声,弯起嘴角朝自己招了招手,说出了可能是自己来到S市以来听过最动人的一句话:
“新生啊,下来,我带你去学生办领衣服。”
张哲瀚在等龚俊量体温的时候听完了这段往事。
八年后的小男孩此刻胳膊夹着一根水银体温计,用和当年别无二致的姿势缩在寝室的椅子上。
不是胆小鬼也不承认自己是哑巴的龚俊刚才做了有生以来最出格的一件事,但这个浅尝辄止的鼻尖吻还没让他回味够,龚俊就听见张哲瀚摸着自己的额头问:
“你有体温计吗?”
五分钟刚好够讲完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张哲瀚拿着水银计对着阳光看刻度,并没有出言评价这个简单的故事。
“38.8度,还是高烧,你明天得给我去附院再挂个号。”
龚俊却不以为意,解释说:
“我只打了消炎药,没有吃退烧药,现在发烧是身体机能正常运转的结果,不用再去挂号了。”
张哲瀚把水银柱甩回原位,冷着脸看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那你这么厉害,肯定也不用我待在这儿了吧?”
说完起身就要走。
张哲瀚一步都未踏出去就被捏住了手腕,龚俊体温很高,手指却一直冰凉,手掌贴着他的手腕内侧轻轻晃了晃。
“对不起。”龚俊道歉:“不厉害,明天一早就去挂号。”
龚俊撒娇也没拿到张哲瀚给自己带的伴手礼,事实上张哲瀚只多待了半个小时就被导师一个电话叫走了。
他在张哲瀚走后换上睡衣爬上床,做了一个非常遥远的梦。
梦里一中外围的环湖大道似乎无穷无尽的长,他骑车从初中部的校门口出发,沿着湖边的杨柳堤岸一路骑行,却怎么也骑不到头。
目之所及便是高中部那座漂亮的玻璃图书馆,在湖面的波光粼粼之下闪耀着璀璨的光。可惜那光点宛若一座泡影的海市蜃楼,近在咫尺,远在遥不可及的天边。
龚俊从梦魇中醒来时出了一身的汗,还未到下课时间,整个寝室楼都空无一人,窗外的风声都吝啬,世界悄无声息。
直到他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张哲瀚的微信:
——记得吃晚饭。
第二天一大早龚俊又收到了张哲瀚的微信,言简意赅两个字:
——在哪?
龚俊发了个定位过去,F大附属医院门诊部大楼。
这次回复变成了更简单的一个字:
——乖
乖小孩在普内科排了大半个小时的队,今天坐诊的医师刚好是自己的大二的免疫学专业课老师。
年逾六十的小老头一眼就认出了他,打趣:
“烧都快退了还来我这儿挂个号,是不是想骗病假条?”
龚俊双手合十向老师求饶,把自己昨天打的消炎药列了一下,解释:
“我是不得不过来打个卡。”
老师看了眼成分和剂量,确认没问题,就照着这个单子又给他开了一针点滴,让他自己滚去输液室了。
连输了三天液的龚俊终于拍下了自己完全退烧的证据给张哲瀚发过去,这边张哲瀚收到微信的时候又在秦立的酒吧蹭网。
Louis的歌单从万青换到了新裤子,买账的那群人依旧没有变。
秦立见他游戏打到一半就收拾东西要走,伸腿拦了一下,问:
“大半夜的,干嘛去?”
张哲瀚从酒柜的反光里发现自己发型有点乱,侧身从他储物柜里摸出一个渔夫帽戴上,踢了他一脚往外走,回答:
“吃夜宵!”
秦立分明就是不信,对着他的离开背影喊:
“你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吃个夜宵还他妈戴帽子,骗谁呢!”
张哲瀚真的是被龚俊叫出来吃夜宵,夜宵店就在离胡桃夹子不远处的一个粥庄。张哲瀚开了瓶冰啤,点了一盘卤水花生,一边喝一边给他看在酒泉和青海拍的照片。
龚俊依然只能喝粥,只不过从白粥换成了皮蛋瘦肉粥。
张哲瀚看他不情不愿期期艾艾地戳着碗里的米,讲到一半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暗金色的小方盒递给他:
“喏,礼物。”
龚俊扔了勺子双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串绕了四五圈的檀木色佛珠手串,珠子很小但是釉色匀称,他不太懂佛珠的品相好坏,只觉得好看。
张哲瀚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喜欢,说:
“在敦煌的市场上看到的,我也不懂佛珠,就是觉得你戴着应该挺好看的,不上实验课的时候可以戴的吧?”
龚俊点点头,直接把珠子取出来串在手里戴上,他骨节修长皮肤白,戴着珠子也不显得女气,但异常惹眼。
张哲瀚捧着他的手腕翻来覆去地品,真心实意夸了句“真好看。”,心里一瞬间就原谅了那个骗钱的老喇嘛。
一周后张哲瀚答辩那天上午龚俊刚好没有课,他提前到了答辩的教室外面,站在走廊里,透过教室后门的半扇窗户就可以看见对着电脑检查PPT的那个人。
张哲瀚抽的顺序很靠后,轮到他时整个教室只剩下六个答辩考核老师和最后一个学生。
教室外原本和龚俊一起等待的人也走光了,日头快到正午,教室的中央空调嗡嗡响动,露天的走廊却如同蒸笼。
张哲瀚答辩速度算快的了,一出教室门还是看见龚俊被闷出两团红晕的脸,从电脑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扔给他,倒是没笑他傻。
“要吃什么?”他只是问这个。
龚俊拧开水瓶喝了一大口,想了想回答:
“想吃食堂。”
张哲瀚斜睨了他一眼,一手扯着他的短袖袖口往前走:
“瞧你这点出息,走吧,再晚糖醋小排就没了!”
航天系附近的梅苑食堂饭点永远是F大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张哲瀚让龚俊去排队买饭占座,自己拿了两个餐盘去打菜,这是大学食堂里最常见的高效分工合作模式。
张哲瀚端着两个餐盘在最角落的那一桌找到了挥手的龚俊,乐滋滋地走过去递给他多了一份小排的那盘菜,感叹:
“我今天运气绝了,这竟然是最后一份。”
龚俊想了想,没跟他客气,第一筷子就夹了一块小排放进嘴里。
S市做糖醋味的东西向来只甜不酸,腻得齁人,这份排骨的糖却挂得恰到好处,大厨出锅时似乎还挤了一层柠檬汁,让甜中藏了一丝清香的酸。
张哲瀚看他啃排骨的样子像只仓鼠,忍不住逗:
“以前每天中午从生命科学楼走到这边来吃饭,从来没见到过这份排骨吧?”
龚俊老老实实点头,就又听见他说:
“你傻不傻啊,像我这么积极的干饭人,等你每天走过来这时间,我早吃完走了。”
被骂傻的人吐出嘴里的骨头,筷子又往排骨碗里伸,反问:
“那你让我怎么办?”
张哲瀚笑,用自己的筷子尖敲了敲他的筷子,竹签打出清脆的两声响来,在龚俊看来就是贝多芬来听那都是命运敲门的声音:
“怎么办?还让我教你怎么办?你没被人追过吗?走上来要微信,说想和你交朋友,说我喜欢你,问能不能和你一起吃饭。全天下人都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会?”
龚俊被他一连串反问句问得愣神,愣神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在对方眼里就像在翻一本答案写在扉页的书。
浩瀚巨著通篇背诵,还能完美解错。
“但近在眼前的答案也可能是错的,我见过你拒绝别人的样子。”
他莫名其妙抛出这样一句话,张哲瀚却一秒就听懂了,一手撑着脑袋歪头看他,问:
“你就没有想过你和别人不一样吗?”
如果时间拨回张哲瀚记忆中那个暴雨的六月,他在屋檐下等雨停的第二十分钟。
那一分钟走廊边匆匆跑过一个有些眼熟的高一男孩,张哲瀚试着叫了那个男生的名字,果然没叫错,男孩是隔壁田径队的。
“你有伞吗,能不能借我一把?”
张哲瀚主动开口问他。
男孩也一眼认出了他——半年前卸任的篮球队队长,算是熟人,还算是偶像,当然说好:
“我刚好有一把多的,你等一下我回教室给你拿。”
再后来便是龚俊记忆里两个一同在走廊拐角处出现的人。
张哲瀚不得不承认,他在那一刻其实认出了手拿红伞的龚俊,那个被同桌念了两年的学弟。
即便往后物换时移,他逐渐将这段记忆丢在了不再问津的角落,但四年后的龚俊在相似的屋檐下,在那场雨幕中,一脚踢开了这扇尘封的大门。
让张哲瀚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屋檐下犹豫的几秒钟,顺应礼貌地做了一个违背本心的选择。
“我就是,随便选了一把。”
这是张哲瀚告诉龚俊的答案,也是他进退维谷撒下的谎。
此时此刻,张哲瀚与龚俊对坐在F大的食堂里,他对龚俊说: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和你明明完全陌生,可他就是天生和别人不一样?”
航天系的毕业典礼今年提前到了五月底,张哲瀚作为学员代表要上台参加院长的拨穗仪式。
这两天气温直升,化纤的学士服毫无透气性,在烈日的暴晒下宛若一块宽大的保鲜膜附在身上。张哲瀚站在后台听着院长冗长的致辞,觉得自己蘸巴蘸巴酱料都能直接进烤箱了。
要和他一起上台的余朵朵拿着一个手持电风扇往脸上呼呼地吹,吐着舌头毫无形象地抱怨:
“我第一次宁愿自己成绩再差一点,起码不用受这个罪……张哲瀚,快帮我看看我妆花了没。”
张哲瀚热得甚至出现耳鸣,他天生是易出汗的体质,此刻学士服里的短袖几乎湿了一半,蹭着余朵朵小风扇的风,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好在拨穗的仪式走一遍过场很快,他们这群毕业生早上8点不到就集合,一起拍了毕业照。趁天还没热的时候大家该拍的照片都拍了个遍,所以周围所有人几乎都是一下台就直接脱了外袍。
只有张哲瀚热的要死还倔强地穿着学士服,从牛仔裤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0点53分。
他摘了碍事的还挂着穗的帽子,拽着学士服的下摆就往医学院的方向跑。龚俊今天有一场专业课的考试,从9点考到11点。
从航天实验楼到生命科学楼,平时龚俊要走20分钟的路程,张哲瀚用受过伤的腿去跑都要不了10分钟。
这一条没有任何岔路的校道,春天开花秋天落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载盛夏载冬雪,很多人走过千遍都不会留恋,有人却走的每一遍都能感受它的独特。
张哲瀚跑到生命科学楼下的时候,考试结束的铃刚敲响没过一会儿,零星几个学生从考场里走了出来。他张望了一会儿,朝落在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男孩跳起来挥手,引得周围好几个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龚俊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他,绕开人群小跑过来,站在他身前,这次不再只停留在安全距离。他伸手帮张哲瀚擦了擦额头的汗,问:
“毕业典礼结束了吗?”
“还没有。”
龚俊皱了皱眉,又问:
“那你怎么过来了?”
张哲瀚对他咧开嘴笑,摊开手放在他面前,对他说:
“我来进行最后一步,问问你想不想换个锁屏,手机给我。”
龚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解了锁递给他,然后看着张哲瀚直接拦住了路过的一个女孩,问人家:
“麻烦能不能帮我们拍张照?”
女孩接过手机,点开摄像头对准他们,正午的光从头顶肆无忌惮地洒下来,张哲瀚又朝龚俊走近一步,这次两个人臂膀相依,他眯起眼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对身边每一口呼吸都在颤抖的龚俊说:
“你最好表情自然一点,不然我们要拍很多张。”
这一天孤单的卫星降落地面,它经年累月绕过的轨迹变成严丝合缝的闭环,卫星以为那些闭环只是了无痕迹的徒劳,聪明的工程师却知道,其实他曾走过的每一步都作数。
——正文完
*番外会不定时随机掉落,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写校园文,很感谢各位的喜欢,希望你们可以获得快乐~
【砚朗】秘密
激情短打,只看了前两集,私设颇多,逻辑不通,见谅
像每个人一样,每个狐狸都有自己的秘密。
李砚也有一个秘密,他把这个秘密保存的很好。
直到山里来了一个小女孩,女孩撑着红伞,昂着天真的微笑,对他说,我找到你了。
李砚抬头看了女孩儿一眼,只是略微的惊讶,人类的女孩竟然能穿越山林与溪河,找到山神。不过没关系,反正女孩一下山,就会忘记来到这里的路。
令李砚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女孩依旧带着那把红伞来到了这里。
女孩的名字是阿银。
而后,女孩变成了这座山中的常客。原本只有李砚和弟弟李朗生活的...
激情短打,只看了前两集,私设颇多,逻辑不通,见谅
像每个人一样,每个狐狸都有自己的秘密。
李砚也有一个秘密,他把这个秘密保存的很好。
直到山里来了一个小女孩,女孩撑着红伞,昂着天真的微笑,对他说,我找到你了。
李砚抬头看了女孩儿一眼,只是略微的惊讶,人类的女孩竟然能穿越山林与溪河,找到山神。不过没关系,反正女孩一下山,就会忘记来到这里的路。
令李砚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女孩依旧带着那把红伞来到了这里。
女孩的名字是阿银。
而后,女孩变成了这座山中的常客。原本只有李砚和弟弟李朗生活的大山,因为阿银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起来。
人类的女孩比李砚所想象到的还要聪慧,和山神相处不久后,阿银便发现了他的秘密。
阿银温柔的笑着,“都说狐狸有恩必报,我帮你保守秘密,你要怎么报答我。”
李砚无奈的笑笑,“虽然我很讨厌被报恩,但如果是你的话,只要不违背天理,你想要些什么?”
“我从小就没有朋友,”阿银边说边跳到小溪中的石头上,回头对着身后的李砚,笑的更加灿烂,“那我们约定要永远当好朋友。”
“就这样?狐狸的报恩可是很难得的。”
阿银没有间歇的跳过小溪,“就这样。放心,我到死也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不必了,我要换个秘密了。”李砚摊摊手,跟着阿银,也跳过了面前的小溪。
“听说山顶的落日是最好看的景色,我想去看看,和我一起去吧,报恩,报恩。”
李砚无奈的笑笑,阿银的背影,总是让他联想到脑海中的另一个身影,他的弟弟。
李砚就这么跟着阿银往山顶走,却不住的想到李朗,想到他带着李朗在山中巡视,李朗总是黏在他身边,哥哥长哥哥短喊个不停,说要去人类的镇子上去见见传说中的集会。李砚每次都抵挡不住弟弟的撒娇,从人类的镇子上回到山中,李朗的怀里抱满了食物,还要用两根手指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
李砚走着走着,就笑出了声。阿银在前面听到,疑惑地回头看他,在看到他的表情后,调侃的笑笑,“哎呀哎呀,你们狐狸的世界真复杂。”
李朗并不喜欢阿银。每每李砚把阿银送下山,回过头,都会发现一个气呼呼的身影站在远处的树后,发现自己的目光后,就会头也不回的往上山走。
但只要李砚回去后哄他两句,再摸摸他的头,他的弟弟就又会开心的抱住他,撒娇似的对哥哥说,“哥哥不会因为那个女人不理阿郎吧,阿郎想要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李砚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今后的岁月,便一直这样吧。
似乎上天总是要和他对着干。阿银死了,是因为他而失去的生命。似乎是应了曾经阿银说过的话,到死,也在为他保守秘密。
阿银以人类的生命,救了他。
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李砚总是想,这恩,算是报不完了。
为了弥补阿银,李砚将自己的狐狸珠给了她。
至少要找到阿银的转世,然后让她平平安安度过一个完整的人类的人生。李砚在送走阿银的船后,去找到了那把红伞。到时候,把伞也带给她吧,李砚看着手中的伞想到。
李砚觉得一定是自己之前的狐生过得太过顺遂,上天才会在一夜之间夺走他的所有生活,甚至还给了他一个诅咒,诅咒他失去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
时代一直在变幻,人类的发展很快,李砚在自己一个人的独孤生活中,一直努力的适应着人类的生活。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
李朗也离开了他,在他伤害了李朗后。
他觉得李朗再也不会原谅他了。是他活该。
在阿银走后,他在忘川河畔陷入了很长一段虚弱的时光,他觉得是因为体内没有了狐狸珠的缘故。他想赶紧回到山中去寻找李朗。他第一次离开李朗这么长时间,想到他的弟弟可能会无助,会害怕,他的心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
地狱终究是极阴之地,生魂是不能久留的,他失去了狐狸珠,有又在这里停留了太久,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意识都是模糊的,等他再醒过来,已经在地狱的一间屋子了。
他和地狱达成了协议,作为让阿银可以转世的条件。
他再见到李朗的时候,李朗浑身都是血。那一瞬间,李砚第一次知道了从头麻到脚是什么感觉。他知道人类放火烧了山,李朗自己一个人在山里,该有多害怕。他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立刻冲上去抱住李朗,问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哥哥对不起你,以后不会了。
但他不能。他必须要杀掉李朗。
李砚想着,突然感觉真是荒唐,让他杀掉李朗,不如让他自杀。但他限于契约,他还是走过去,站到李朗的面前,没有说话。
他看着李朗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他胸膛中开始闷闷的发疼。他想,以他平时教李朗的招数,如果他只是直接的冲过去,李朗一定躲得开。
他以为李朗会躲开。他没想到,李朗只是站在那儿,眼中那不敢相信和莫大的悲伤让李朗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李朗的眼泪混着狐狸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李砚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继续站在那里。他眼前都是黑的,但他可以清晰的听见有什么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那是李朗的血和眼泪。他没想到原来狐狸天生优越的听力有一天也会成为杀死他的利器,他现在的整个心都被扭在了一起,疼的他甚至不能呼吸。
当听见身后一声倒地的闷响后,李砚的五脏六腑好像都撕裂一般的疼痛,他紧紧抓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直到他也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李朗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摊血迹。
惨白色的月光应景的照在李朗的血上面,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缓过来,不然怎么见到血都会头晕目眩,大脑空白。
李砚跪在血迹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就这样伴着月光一直到天亮。
那天之后他找了李朗很久,但是无论他去哪里,都找不到李朗的踪迹。
也许是李朗不想再见他了。
李砚拿着红伞,看看头上的蓝天,叹了一口气,今后的漫长岁月,他都要一个人承受了。
在痛苦中一天一天的感受时间的流逝。
再次听到李朗的消息,是李朗残忍的杀害了几个人类。
李砚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高兴。
他生气李朗肆无忌惮杀害无辜的人会造成罪孽,在死后进入冰冷的地狱,他又很开心,因为李朗还活着。
李砚没想得到李朗的原谅,但看着李朗变得暴戾嗜杀,他心口总是疼的久久不能平复,他的弟弟,原本是一个多好的人。
李朗总是会在又杀掉人类的时候给李砚留下一些线索,引导李砚找到自己,又在李砚劝说他收手后,大声笑着,告诉李砚说,我以为只有我自己疯了,原来哥哥更疯。
李砚看着李朗在微笑,但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悲伤时,总是在想弟弟一定是为了报复他,才会知道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面对自己,就像是用一把匕首一刀一刀的在自己的心上划,让他在以后的漫长时光中都带着这颗已经残破不堪的心。
李砚又在庆幸。他宁愿自己永远痛苦,也不想再次失去李朗的踪迹,再次得不到关于李朗的一点信息。
李砚剜着面前的巧克力薄荷冰激凌,和对面的女人对峙着。
他遇见过许多和阿银面貌相似的女人,但都没有他的狐狸珠。但眼前这个女人,南智雅,像阿银一样和他莫名其妙的纠缠在了一起。
南智雅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和阿银一样,她也发现了李砚的秘密。
南智雅也笑着答应帮李砚保守这个秘密,她需要李砚的报恩,找到她的父母。
南智雅说,会一直帮他保守秘密,除非死掉。
李砚请求她收回这句话,边吃冰激凌边告诉南智雅这句话被诅咒过。
南智雅只是笑笑,两个人就这样在冰激凌店坐了一下午。
当李砚不在执着于南智雅身上到底有没有狐狸珠后,狐狸珠突然出现了。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想要解开狐狸珠的“封印”,需要南智雅,也就是阿银的眼泪。
他想,既然如此,那便帮南智雅找到父母,然后就不再干扰她的生活,保护她平安过完这一生后,拿回自己的狐狸珠,也算报完恩了。
虽然过程艰难漫长,但好在最后,他还是能勉强着继续自己的生活。
虽然再也回不到过去,他可能再也找不回之前的李朗,但至少现在,他可以尽量去阻止李朗。
他可以在阻止李朗的时候见到他,知道他还好好的,至于那些刻薄的挖苦的话,都是他应得的。
但他不想每次见到李朗时都像人类的苦情剧一样,他想那样李朗可能会难过,于是他每次都强装镇定,加以调侃。
当他又一次生出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也还不错的念头时,上天好像在戏耍他一样,又让他一下子跌回深渊。
他找不到李朗了。
他失去了关于李朗的信息,也没有再发现李朗给他的线索。
李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慌张。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想起上一次去阻止李朗杀人时,李朗像往常那样笑的漫不经心,坏坏的冲他挑挑眉,说:“李砚,我要死了,以后你不用再苦恼我到处杀人给你惹麻烦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一个死字像是触碰到了李砚的禁忌,李砚只要顺着李朗的话想象一下,那种闷闷的窒息感就占据了他整个身体,他感觉不到身体其他部位的存在,只有心脏伴随着每一次跳动都剧烈的疼痛,带动着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这种感觉让他烦躁,他不自觉加大了音量,控制不住的吼了出来,“你知不知你在胡说什么?”
“骗你的。”李朗像是没想到李砚会是这种反应,表情呆滞了几秒,眼眶突然红了,眼里像是噙着泪,李砚看见李朗摇摇头,又换上了坏坏的笑容,冲自己挤挤眼睛,调侃的笑出声“你这个反应,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是关系很好的兄弟。”
说完,边掸掸身上的土,“不如,我们打个赌。我赌你下次拦不住我。要是我输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李朗。
李砚找遍了所以李朗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有那个身影。李砚第一次有一种整个心悬在嗓子眼的感觉,他不敢去想那个最有可能的结果,不敢去想那天李朗和他说的话。
他甚至希望这只是李朗为了报复他的又一个恶作剧。
李朗总是知道怎么让自己痛苦,这只是一个新的方式。
李砚找了李朗多久,他的心就被凌迟了多久,他想如果他找到李朗了,一定会跟他道歉,让李朗原谅他,他们不要再作对了,让他们一起回家吧。
最后是齐有利找到了李砚。
她红着眼睛,请求李砚一定要找到李朗,她想再见一见李朗,她说她还没有报完恩。
齐有利告诉了李砚一个秘密。
千年的狐狸可通天听,但是再厉害的狐狸,失去了狐狸珠,都会慢慢的耗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力,最终像个人类一样死掉。
李朗在很久以前就将自己的狐狸珠送给了别人。
失去了狐狸珠,就失去了所有保命的根本,甚至失去了作为狐狸的百年修行和法力。
齐有利第一次遇见李朗的时候,李朗受了很重的伤,但李朗就是那个时候,救了她。
她告诉李朗她想要报恩,李朗就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李朗说自己有个哥哥,他把自己的狐狸珠给了哥哥,需要有狐狸珠的狐狸一起同行,才不会其他的妖怪盯上,齐有利下定决心要保护好李朗。
但一直都是李朗在保护她。
她跟着李朗一直杀人,她也问过李朗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朗总会笑着说,他还不想死,他想多活几年,想再等等。
李朗每次带着她杀人,都会告诉她杀人的乐趣,可是每次到深夜,齐有利都能看到李朗落寞的身影。
如果发现她的目光,李朗就会笑弯了眼,“我在想我和李砚,谁会先下地狱。我们打个赌吧,我赌是我。”
齐有利记得有一天,李朗突然很开心的告诉她,李砚又错过了那个女人的转世,他好像没发现,他那颗狐狸珠上有个“封印”,他猜可能是那女人的眼泪,真俗套。
“不过我也在那颗珠子上留了点东西,李砚永远都不会解开。”
“不不不,当然不是眼泪,我不喜欢那种俗套的东西。”
“不过即使是眼泪,他也一定不会发现,他根本不会因为我流一滴泪。”
“他不在乎我。”
齐有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告诉李砚,李朗自从没有了狐狸珠,一直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又努力维持着样貌和能力,不让李砚看出一丝。
几百年的流逝,李朗坚持不住了。
李砚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头晕目眩的麻木感,他感觉他似乎听不见世界的声音了,他看着齐有利不停地擦眼泪,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
李砚似乎突然听不懂齐有利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为什么要哭呢?
李朗不是好好地吗?
他想到曾几何时,他将阿银送下山后,李朗撒娇和他说,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李砚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太疼了,他捂着自己心口。
怎么会这么疼。
渐渐地,嘈杂的声音又进入了他安静的世界,他能清晰的听见齐有利的抽泣声。
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他伸手摸了摸,发现他的眼泪早就不受控制的不住的流。
李朗说自己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李砚想自己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傻。
他听见齐有利拜托他找到李朗,把他带回来。
他听见自己说,好。
李砚告别了南智雅,说自己有事要远走很长一段时间,但一定会回来帮她找到父母。
南智雅让李砚继续带着那把红伞,希望能给李砚带来好运。临走时,南智雅告诉他,有的秘密,只有见到阳光,才有意义。
李砚想起李朗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时,李朗说想和他打个赌。
他也想和李朗打个赌。
他赌,如果他能再见到李朗,就告诉他一个秘密。
李砚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他保存了很久,李砚现在想亲自让这个秘密见到属于它的阳光。
他想告诉李朗,他很爱他,他想带他回家。
【砚朗】赌注
可以看做痴心 的后续
门口有几滴血液,颜色很新鲜,而且还没干透。
说明屋子里进了人。
豪宅的主人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皱起眉头。几千岁的老狐狸向来活得通透,好似任何事都不能获得他的关注,但凡他眼里脸上有点情绪,必然是和某个人有关系。
地上的血,是狐狸的血,从门下与地面的缝隙延伸进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杂毛九尾白狐就天天跟在九尾火狐屁股后面转,形影不离。
在狐族亦或整个妖界天界,九尾狐都是高贵的象征,然而李朗的情况很特殊。
他是狐族和人类的结晶。
半人半狐的他血统不纯,虽是九尾,却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可以看做痴心 的后续
门口有几滴血液,颜色很新鲜,而且还没干透。
说明屋子里进了人。
豪宅的主人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皱起眉头。几千岁的老狐狸向来活得通透,好似任何事都不能获得他的关注,但凡他眼里脸上有点情绪,必然是和某个人有关系。
地上的血,是狐狸的血,从门下与地面的缝隙延伸进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杂毛九尾白狐就天天跟在九尾火狐屁股后面转,形影不离。
在狐族亦或整个妖界天界,九尾狐都是高贵的象征,然而李朗的情况很特殊。
他是狐族和人类的结晶。
半人半狐的他血统不纯,虽是九尾,却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加上法力微弱,很多别的族群的妖怪都能欺负他。
直到山神发了威。
那天的夕阳比平日都要红,照得整座白头山暖暖的,从远处望去,像是开了漫山遍野的红花。
而在山顶,山神常常小憩的大树旁,比红花还要红的,是一地鲜血,已经渗进了土壤里,为大树提供了特殊养料。
白狐把自己的身子弯成一个圆,用舌头去舔尾巴上的伤口,边舔边发抖。
一片黑影投到他身上,他抬头,看见不知喜怒的哥哥。
“哥哥,”白狐泪眼汪汪的,“疼。”
红色人影蹲下,伸手,手上冒着金黄色的光,为弟弟抹平伤口。
山神将长袍下摆网罗的一衣兜的野果给放出来,挑选了一个最大最甜的果子给弟弟,看着小狐狸吭哧吭哧肯果子的可爱模样,眼里浮现一抹柔情。
众所周知,白头山的山神是最自私的,谁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如果知道,那些山精野怪绝对不敢这样对李朗。
“你知道吗哥哥,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李朗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并没有很悲伤,他其实很开心,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哥哥待他是与众不同的。
后来欺负了李朗的妖怪无一例外都承受了山神之怒。
眼前的白狐静静的趴在玄关的地上,比千年前的身躯大了很多,流血也更多。
要是兽医在这儿,一定会瑟瑟发抖,李砚身上散发的杀气几乎可以凝聚为实体了。
千年来,李砚见过太多死亡,有人,有妖,他早已对死亡麻木,更别提只是受伤。
但是李朗,在他心里不同。
男人抱起白狐,狐狸血弄脏了他的墨绿色长风衣,他浑然不觉,走路带风,衣角轻飘飘的在后面飞舞,忽上忽下的画出不规则波浪线。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李砚声音低低的,手上散发金光给弟弟疗伤,心里琢磨到底谁把李朗打伤的。
今非昔比,李朗的法力大增,虽比他差一大截,可也能挤进高手行列,想伤他这么重,不是一般的妖能做到的。
到底是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狐身上的伤逐渐愈合,身体状况足够支撑它化为人形,一具没有穿衣服的赤条条白嫩嫩的男性躯体横躺在沙发上。
李砚瞬间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在心里默念“只是为了检查他的伤势怎么样了”,把李朗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看得仔仔细细。
狐狸变幻成人需要自己幻化一套衣服,李砚以为弟弟还没清醒,所以才没有变一套衣服穿上,他对着弟弟光洁的背部咽了口口水,手指翻动,想为李朗穿一套黑西装,哪知赤果的身体动了一下,头转动露出了埋在沙发里的脸。
李朗看着哥哥,眼睛很亮,他问:“李砚,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一语掀开尘封往事。
李砚恍惚看见小小的白狐狸缩在他怀里蹭啊蹭,皮毛很软,毛茸茸的一团手感极好,睡着了说梦话也时常软软糯糯的呼唤“哥哥”。
那次受伤,李朗这样问他,他摸着李朗的头发,轻轻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山神的声音很轻,温柔缱绻,是清澈的山泉水涤荡过弟弟的心,是独属于李朗一个人的特权。
“打个赌吧,哥,”李朗的赌瘾又犯了,“我赌我死了,你会很伤心,但是不会哭。”
那个时候的弟弟,天真烂漫孩子气,可爱得李砚只想天天把他抱怀里揉搓。现在眼前这个人,虽然还是孩子气,却诡谲,叛逆。
李砚心知,这一切全是他的错。
是他把那么可爱,那么善良,连一只小狗崽都要救的弟弟,活生生逼成了现在的模样。
李砚叹口气,他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但是他已经回不了头。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李砚停止为李朗疗伤,对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这个都市里,隐藏着可以伤害到李朗的存在,他必须尽快弄清楚,除掉。
哪知李朗露出招牌的邪性笑容,又仿佛人畜无害,眼里全是狡黠,坐起来双手一摊,“我忘了,都忘了,我来这儿,难道是因为我想杀你吗?”
自从在桥墩下一吻,李朗就一直耿耿于怀,他来这里,是抱着最后一线期冀来的。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他说,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李砚对他的这个爱好毫无兴趣,尽管以前常常陪他玩,也只是因为喜欢看弟弟脸上的笑容。
“无聊,”李砚起身,“你走吧,以后别来我家。”
李朗抓住他的手,笑道:“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他站起来,贴近哥哥,“你一直找不到那个女人,是因为,她第一世时,我就拿走了狐狸珠子。”
接着他抿嘴笑起来,越笑越大声,露出两排大白牙,看上去居然有纯真和邪恶两种气质!
李砚从弟弟说完那句话时就愣住了。
朗儿竟然……
呵,是了,李砚反应过来,这是李朗干得出来的事。
他伸出手,“给我。”
“哎哟,这可难了,”李朗一副苦恼的模样,又笑嘻嘻的,“珠子在我身体里生根发芽了,你得杀了我才能得到珠子。”
我们打个赌吧,以我的命为赌注,李砚,你到底选择我还是那个女人?
李朗其实是不怕死的,用现代都市流行语来说,他疯起来连自己都怕。
豪宅的大客厅,流苏水晶灯下,一红一黑两个人对峙,时光流转,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那次,李砚一剑划过弟弟的肚子,现在会怎么选择?
良久,李砚缓缓道:“朗儿,我只需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已,我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的。”
这个称呼让李朗如遭雷击,表情一点一点变成严肃,声音发颤,“我不信,你是想把狐狸珠子骗回去。”他说。
“我没要你信,”李砚说,“你外表不管怎么疯,我知道这不是你真正的样子。阿银,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请不要伤害她,我欠她的人情,得还。”
欠人情?李朗疑惑,不可能的,一定是李砚骗他,可是他发现李砚真的不理他了,打开电视看都市怪谈节目。
草,管不了那么多了,李朗一狠心,拔出刀直接把刀尖对准要害,竟是准备自戕!
一只手握住了急速的刀锋,珍贵的九尾火狐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你干什么?”李砚咬牙切齿的说。
“为什么,”李朗看着哥哥流血的手,复又抬眸,“为什么下不了第二次手?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你就可以得到狐狸珠子去找那个女人了。”
李砚不赞同的摇头,“就算找不到她,我也不会看着你去死。你是我弟弟,是高贵的九尾狐,你不能死。”
不能死。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自己就……不对,李砚杀人,什么时候失过手?
李朗心念一动,讶然道:“那个时候,你避开要害部位不是失手对吗?你是……”
说到这里,他猛然闭了嘴,身为九尾狐,他知道有些话是会给哥哥带去灾难的。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李砚:“李砚,其实你才是有恋弟情结吧?”
李砚没承认也没否认。
李砚的眼神透过弟弟,看见往日时光,白头大干上,红花红叶下,屁股坐在地上打赌的人。哥哥总是输的。
因为弟弟赢了会有灿烂的笑容,他愿意一直输,只为守护弟弟的笑容。
那时候李朗不明白,现在却全都明白了。
“哥哥。”
尘封了六百多年的称呼,如今得见天日。
——END——
【砚朗】果实
狐族有禁术,隐秘无人知。床笫乱阴阳,腹中藏乾坤。
——题记
毛茸茸的长条状活物在指缝间穿梭,九条纯净无杂毛的尾巴与小腿一块晃来晃去。纤长白净的手指绕着其中一条的尾尖打转,两根手...
狐族有禁术,隐秘无人知。床笫乱阴阳,腹中藏乾坤。
——题记
毛茸茸的长条状活物在指缝间穿梭,九条纯净无杂毛的尾巴与小腿一块晃来晃去。纤长白净的手指绕着其中一条的尾尖打转,两根手指稍用力一夹,尾巴的主人“噫”了一声,在床面软成一摊春水。
床头旁边的小木桌上摆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香薰,呈圆形,外部花纹形态奇诡,顶部镂空,香薰孔多达二十个。
熏香无色有味,味清冽,是李朗喜欢的款型。
这是李砚在山上修的一间屋子,陈设简单雅致。他刚刚去山间象征性溜了一圈,回来便看见弟弟慵懒的趴在床上,尾巴柔软的跳着舞,他用不正确的姿势读民间志怪小说,小腿向上弯着左右摇晃,白花花的肉闪过眼前。
李朗的尾巴比一般都狐狸尾巴更软,绒毛也深,身上白白嫩嫩,山神放慢脚步悄悄走进去,伸出手,抚摸上他玩了好几年也玩不腻的尾巴。
手指灵巧,逐一照顾每一条攀着他手指缠上来的小可爱,李朗总也记不住教训,明明尾巴敏感得一捏就瘫软,却还是想让哥哥开心。
李砚很喜欢玩弟弟的尾巴,尤其喜欢双手各扯着一条尾巴做,他温柔的时候,弟弟就“哥哥、哥哥”的叫,他粗暴的时候,弟弟的眼睛就红了,身上也红了,特别美丽,像一幅画似的。如果做的时候抓着尾巴五指用力,李朗就会眼眶湿漉漉的回头看你,雾蒙蒙的狐狸眼挠得李砚更想把他吃干抹净。
李砚想着就受不了,便剥了弟弟蓝色外袍,欺负对方瘫软无力,占尽了便宜。
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次之后,李朗就再也没有来过白头山,李砚去找他,他也闭门不见。
后来李砚听到一些传闻,说仙鹤族一个女子看上了李朗。李砚恍然,原来弟弟认定的爱人不是他,也许弟弟不想再和自己维持不伦不类的关系了。
从此,白头山的山神靠着树睡觉的时间增多。他很是伤心,他是真的喜欢李朗,并不是仅仅想占有。
寒来暑往,季节更替,山神从夏天睡到冬天,再从冬天睡到夏天,如果不是少女阿银来唤醒他,他怕是要改职当睡神。
阿银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子,小时候就爱往这里跑,隔三差五的总要来一次,这几年来得少了,好像是她家人在为她的终身大事奔波。
“还在为你物色好夫婿?你还没嫁人?”
李砚不可思议,阿银今年应该已经十八岁了吧?用人类的标准衡量,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毕竟人类寿命短暂。
阿银笑笑不说话。
白头大干的风景很好,与天相接,白云仿若触手可及。她与红衣山神一起坐在大石头上眺望远方,李砚看了她好几眼,最终没再劝。
通透如李砚,他早已看出阿银这小妮子对他情根深种,可是没办法,自己心里有人了,不能伤害人小姑娘,何况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再老牛吃嫩草也不能吃这么嫩的,否则禽兽不如。
“你说你有伴侣了,那个人是谁?”阿银突然发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阿银其实是见过李朗的,不过她从未想过山神的伴侣是他自己的弟弟。
李砚被说到伤心事,只顾喝酒,不再理她。
他们的交集本该到此结束,至少在阿银的这一世结束,可上天像开玩笑一样要被他俩的命运纠缠在一起,李砚在对付巨蟒时,阿银担心他,就跑入战争圈,为李砚挡住了致命一击,香消玉殒。
从三途川回来后,李砚没有直接回到风景如画的白头山,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当山神。
世间大道万万条,总有一条是归途。
在他浑浑噩噩四处游荡几个月后,接到了第一则命令。
李砚接到命令的那一刻,只觉得天崩地裂,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李朗。
第一则命令竟然是杀李朗。
他心爱的弟弟,他认定的爱人。
当初那个仙鹤族女子的传闻早已消磨在时间里,蒙了尘上了灰,再没有人提起过,好像它没存在过。
他找到弟弟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震得心惊胆战,那么温顺,那么可爱,那么甜软的弟弟,只不过几年没见,居然……居然杀了一整个村庄的人类,尸横遍野,浑身是血,染红了他最爱的蓝色长袍。
“朗儿。”
李砚的声音点有些颤抖,他多希望那个杀人魔不是他的弟弟,可是蓝色身影看见他,扑棱扑棱像小鸟一样撞进他怀里,诉说着思念。
“哥,你去哪里了,我想你,好想你,想你想得快死了。”
想我?李砚突然有些愤怒,当初一声不吭离开的人是你,不是我,有女孩子看上你,你就远离我,婚事告吹了,你就想回来?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他机械的宣布李朗的罪行,一剑划过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弟弟,划在了肚子上,破开了很长一条口子,血汩汩的冒出来,地上很快积攒了大量血液。
李朗支撑不住,虚弱的跪倒在了地上,摸着肚子,反而笑了。
三年前,狐族藏书阁第八层。
这一层全是禁术禁书,李朗扒拉了很久才找到自己想要的。
小白狐由于身份原因,在狐族不受重视,他天生缺乏安全感,哪怕哥哥对他顶好,他也总是担心有一天会被哥哥抛弃,于是他冒着折尾的惩罚溜进藏书阁第八层,想找一个禁术。
即使他会付出伤身折寿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如果自己有了哥哥的孩子,哥哥就不会抛弃他了。不过他也知道哥哥不会同意的,为了孩子顺利出生,他决定切断与哥哥的联系。
村庄旁,李朗倒下去,血流如注,却不感到疼痛,只感到庆幸。
还好,还好前些天自己悄悄把孩子生出来了,还好这一剑没有划在孩子身上。
——END——
不知道有没有后续
【宇植】Faith
⚠️【避雷提示】
1、徐理事不做人系列,前方hentai出没
2、校园文,救赎向(大概?),含强制,open ending
3、cp配对:宇植,勋灿
❌(不接受):退出本文洗眼睛
⭕(接受):开启阅读模式,并给熊猫点个❤️
————————————————————
父亲说,做人要活的有信仰。
那时候,年幼的陆东植对信仰这两个字还没有什么概念。
亦不知自己会为它付出何等代价。
“东植啊。”
“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1)
在陆七星找到东植时,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满屋都是未散尽的性.味,窗帘紧合,一道光隐约打在被侵.犯个透彻的赤.裸.男体上。昏...
⚠️【避雷提示】
1、徐理事不做人系列,前方hentai出没
2、校园文,救赎向(大概?),含强制,open ending
3、cp配对:宇植,勋灿
❌(不接受):退出本文洗眼睛
⭕(接受):开启阅读模式,并给熊猫点个❤️
————————————————————
父亲说,做人要活的有信仰。
那时候,年幼的陆东植对信仰这两个字还没有什么概念。
亦不知自己会为它付出何等代价。
“东植啊。”
“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1)
在陆七星找到东植时,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满屋都是未散尽的性.味,窗帘紧合,一道光隐约打在被侵.犯个透彻的赤.裸.男体上。昏迷过去的陆东植被捆绑着固定在床,表情痛苦似欢愉,嘴被口.球堵着无法闭合,在情.动时,唇角银.丝就不受控制地流落至下颚,显得既狼狈又色.气。
掀开被褥,才发现床单已经湿.了大片,陆七星闭着眼睛拔出插.在东植体内的大型按摩.棒,又将他乳.间夹着的性.玩具拿下,在他硬着头皮取出口.球时,原本昏迷过去的人忽然睁开眼,混乱地摇头哭喊:“仁宇!不……不要了!求求你……”
张七星被他这个反应吓得后退数步。
“大哥……是我。我是七星。”
“七……星?”
陆东植涣散的瞳孔稍稍凝聚,混沌的意识也逐渐归于理智。
在被囚起来的日子里,他无时不刻想被救出。
但是当救援真的来临时,他却自心底突生一种不确定感。
陆东植抬头,神情忽然变得惊慌,七星察觉不对,才一回头就被什么东西当头捶下。
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感觉有血从额前淌下。
“啪嗒。”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有人拍了拍手,将血迹胡乱擦到衣服上。
七星往前爬了一步,又被狠狠踢中后背,他咳了一声,努力抬眼望去。
最后看见的场景,是一双黑皮鞋慢条斯理地跨过他瘫倒的身躯,来到床前站定。
徐仁宇捏着陆东植的下颚左右晃了晃,逼他直视自己。
两人对视,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惊慌失措。
徐仁宇忽然笑了,然后将旁侧还在震动的按摩.棒重新塞.入东植体内,又擦了一把青年颤抖腿间淌.下的东西,抹到那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那个人——”徐仁宇顿了顿,开口笑道:“你想留他哪只手?”
(2)
与张七星初识是在父亲开的Mr.肉烧烤店,彼时东植才放学回家,帮着家人打理着餐具,门被推开,当少年一脸凶相地走进时,他正好抬头看了一眼,霎时间还以为是什么街头混混前来闹事。
站在柜台的父亲却是眼睛一亮,一面热情地跑去招待,一面命东植备好肉和菜,原本看着就不好惹的少年在原地呆愣愣的,在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拉扯着坐下时,那模样竟也有点可爱。
一番畅聊后,东植才明白这个张七星就是昨日将昏倒的姐姐送去医院的好心路人。
当时离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姐姐大着肚子走在街上忽然感觉到昏沉,周边路人都避嫌似的躲开,只有张七星忙赶上前扶住她。
“当时没想那么多……”张七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后来想着想着也有些后怕,我家也没有什么钱,被讹的话就糟糕了。”
父亲打趣:“那你看我们一家像是讹人的混蛋吗?”
“当然不是!”张七星急切地澄清,“大叔一家,都是好人。”
(3)
东植一家都像好人,但是张七星却像个坏人。
满脸凶相不说,他几乎每天脸上都会添新伤,有一次东植甚至在户外的巷子口里找到了昏迷过去的他,送去医院后,护士说他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也是现在逐渐熟络亲近了,东植才敢开口问他是怎么回事。
张七星躺在床上,目光有短暂的游离。
“东植哥你听过帮派吗。”他说,“我们是为了男人的尊严战斗。”
……
张七星的谎言不攻自破。
校食堂人群熙熙攘攘,学生仔们却自发绕开事发地,东植在打完饭后下意识往前看,透过前人挤到几乎重叠的肩,他踮起脚尖,看到角落里被围殴的身影,只觉有点眼熟。
青年被攥起衣领提到墙边,被菜汤浸湿的发丝狼狈地贴在面颊上,居高临下站着的人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那一抹挑染成黄色的发丝刺眼的很。
“说了我讨厌这个牌子的面包吧?嗯?”
高高举着的饭盘被狠狠掷下,发出夸张的“哐当”声。
“那为什么还要买?”
“你这样,是故意惹我生气吗?”
陆东植皱起眉头,抿了抿唇。
同学扯了扯东植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徐志勋你认识吧?会长的小儿子,这事儿我们管不了。”
陆东植不动,同学就硬生生拽他走,刚拖了一步,后面人耳熟的声音又将他钉在原地。
“对……对不起大哥,我……”
脸被狠狠扇偏到一边,结着血痂的头皮又被暴力地揪起,一下一下重重贯到墙上。
看着张七星蜷缩起来的模样,徐志勋笑着一脚踢去,在踢出第二脚时,忽然被人抱着腰向后拉扯。
意料中的拳脚没有落下,张七星慢慢睁开眼,看到陆东植被愤怒扭曲的脸。
“你敢动我?”徐志勋气笑了,也不挣扎,任由自己被揪着领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东植!快放开他!”张七星咳了口血爬起来制止,“他是……”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一拳落下,徐志勋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看去。
周围瞬间安静了,陆东植缓缓收回拳,冷冷看着底下的人。
“他是一个人渣,不是吗。”
(4)
陆东植殴打同学的消息不胫而走,陆父刚接到电话就笑了起来。
“什么?我们东植?不可能,我们东植绝对不是那种人渣。”
随后他的表情凝滞住,笑容渐渐消失。
……
陆父在来到学校时,正对上教导主任乃至校长的冷脸,一旁坐在沙发上的黄毛青年闲闲地翘起一条腿,神情戏谑。
东植和另一个青年站在一边低着头,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陆父拉住那个青年,从那鼻青脸肿的脸上勉强辨认出他是七星,他回过神,满脸的不可置信。
“东植啊,是你殴打了七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打了我。”
徐志勋清了清嗓子,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陆东植站在原地开口,“你欺.凌同学,而我制止了你,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殴打了我,还侮辱了我——”徐志勋脸色不愉,“那个词是什么来着?人渣?这就是你对大韩证券会长儿子的称呼?”
陆东植攥紧了拳,又被七星拉开,徐志勋看了眼校长,示意他可以开始了,校长叹了口气,整了整文件递去,陆父皱着眉读下去,最后不敢置信地抬头——
“退学?”
“抱歉,我们学校不允许发生这样性质恶劣的事件,也容不下打架斗殴的学生。”
(5)
门就是在这时敲响的。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年轻人,几乎在他走进来的瞬间,房间里每个人都往前坐了坐,被他的气势折服。
“理事您怎么会……”过了好一会儿校长才有些震惊地开口,他亲自站起来给年轻人让位,教导主任弓着身沏了杯茶。
“父亲事务繁忙,这种事没必要劳烦他,我来处理就好。”
年轻人面上带着谦和的笑,却毫不客气坐了下去,双手交叉放于桌前,深邃的目光在面色平静的陆东植脸上停留片刻,他拿起茶徐徐抿了一口。
“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哥。”徐志勋原本得意的神色冷了下来,显然,他对眼前所谓的哥哥并没有什么好感,此时语气都透着不信任。
徐仁宇扯了扯唇角,一只手拿起桌上文件,看了片刻。
“退学?”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校长,“这是你们处理的最终结果?”
“我们绝不会接受东植因为这种荒诞不实的理由退学!”陆父咬牙开口,“我们会上诉。”
“而我会报警。”徐志勋冷笑,“因为仇富而在校公然殴打财阀,你猜媒体会怎么说?”
“你!”
“没必要将事情闹大。”徐仁宇轻描淡写地回绝,“只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而已。”
他将文件随手放到一旁,笑了起来:“退学的话,就免了吧,记个处分就可以了。”
“还要向我道歉。”徐志勋在一旁沉着脸补充,“用我的方式。”
“如果我被记处分,那么他也要。”
从方才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陆东植忽然开口,冷冷地看来,“他一直在欺辱七星,就在上周,他打断了七星两根肋骨。”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徐仁宇有些意外地挑眉,向后靠了靠。
“有证据吗?”
“我送他去的医院,X光片和诊断我都有,地点是男洗手间最后一间隔间。”
“我是说,有人能证明是志勋动的手吗。”
张七星被欺.凌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同学们看着,老师看着,都视若寻常,洗手间并不隔音,那天动手也是在上课时间,在第一声惨叫传来的时候,邻班正在讲课的老师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将门关上了。
陆东植沉默,怒火在心里烧灼,烧得喉口苦涩不堪,他睁大眼睛,努力不让眼里氤氲的泪掉下,情绪在心底生根发芽,他咬牙,一字一顿说:“没有。”
徐仁宇看他这副模样却笑了,他饶有兴趣地盯着眼前满身是刺的青年,像是陈述事实一样残酷地开口。
“所以,打断你朋友肋骨的,不是徐志勋。”
“这一点,你最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