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RRX / 佳昱】旷世无声 上
锁文重开,圈地自萌。有感想尽量在评论里交流沟通,不要发到蒸煮出没的场合,也不要在无关场合刷这篇文。
ky退散
祝大家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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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把整篇写完放上来的,但字数实在太多了,而且今晚佳昱好不容易认识了,就为这一场搅和的盛会添一盏灯火吧。
CP:马佳X蔡程昱 前后有意义 清水 现背 有私设情节
不喜勿入
【be预警,一方死亡预警,禁止上升真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纯属虚构!未考证!科学知识半真半...
锁文重开,圈地自萌。有感想尽量在评论里交流沟通,不要发到蒸煮出没的场合,也不要在无关场合刷这篇文。
ky退散
祝大家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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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把整篇写完放上来的,但字数实在太多了,而且今晚佳昱好不容易认识了,就为这一场搅和的盛会添一盏灯火吧。
CP:马佳X蔡程昱 前后有意义 清水 现背 有私设情节
不喜勿入
【be预警,一方死亡预警,禁止上升真人】
本故事纯属虚构!纯属虚构!未考证!科学知识半真半假不要信!文中角色或许属于我,但他们两个只属于他们自己!上升真人遭天谴!
字数16000+,建议留足够的时间一次性读完,欢迎评论交流磕cp如此坚持的心得体会
以及……搅和的盛会出现了好多兄弟,但是没有一个人有CP【笑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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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王凯这一天起得格外早。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一般六点半起来洗漱,简单地锻炼二十分钟,再吃早饭,然后开始练声。可今天他五点就醒了。北京的冬天,暮色沉沉,他看了眼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夜空,翻身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些天王凯都没怎么睡好。一月初,一股寒流自东北而来,一路侵袭到南部诸多省份,一连大半个月的雪,首都迎来十年里的最低温。直到五天前,冷空气势力渐弱,北京的气温才没接着往下跌。昨天上午地质局的朋友还来家里做客,说这一两年气候都不太好,尤其今年冬天,冻得人直打颤,地底下又不安宁,两人便一齐咒骂这见鬼的天气。想到这一节,王凯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干脆起床。打开灯,他开始看书,文字一行不差地烙进眼里,他却觉得心里有一股乱流簌簌直跳。终于熬到六点半,天光初起,王凯正要重复日常的作息,手机却震动了起来。他划开屏幕,一封邮件,发件人是马佳。
王凯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名字。他和马佳同是部队出身,两人先后任职于同一个文工团,加上马佳恩师孟玲曾对王凯有过几句提点,算是半师之谊,因此两人都担得起彼此一句师兄弟。但两人真正熟络起来应该是在前年录制一档名叫《声入人心》的综艺的时候,大家住在一起,聆听彼此的歌声,好像重回了求学的岁月。节目结束后,两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都是通过微信。看着邮箱里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封邮件,王凯颇为好奇,他可从没收到过马佳发来的邮件。
他点开那个小小的信封图标,几段文字跃入眼帘。
一
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某中学校园。
蔡程昱今天的行程很简单。昨天他代表上海音乐学院进山区送温暖,捐助了一批教学设备,今天上午他需要在学校礼堂给大家开一个小讲座,分享一些声乐的知识。
其实在蔡程昱看来,自己是没有资格代表学校开讲座的,因为他只是一名刚要毕业的学生。学校派他来主要是因为一年前那档综艺节目《声入人心》给他带来的名气和赞誉。彼时他只有二十岁,跨进声乐的殿堂只有四年,却凭借着天生美妙的音色和出众的歌唱天赋,在节目里大放光彩,后来又组团参加了《歌手》这一音乐竞技节目,成了一个红人。蔡程昱想扬名立万,也想好好深造,等到节目所需的一些演出都结束了,蔡程昱就回到了校园继续学业。学校偶尔拉他出来充台面,这次讲座也是一样,青年人如坐针毡,好在做公益是他喜欢的事情,他就裹着冬装、顶着高原反应来了云南。
德钦县素有歌舞之乡的美称,蔡程昱好学,一直与学生互动。一个黑黑壮壮的初三学生请缨展示自己,蔡程昱坐在钢琴边给他伴奏,孩子一开腔,不是他想象中的德钦民歌,竟然是《众人划桨开大船》。同学们哄堂大笑,孩子涨红着脸,却没有停下。渐渐地,大家不笑了,而这首充满激情和力量的劳动号子,也随着满室寂静,渐渐轻松愉悦了起来。
蔡程昱一边伴奏一边摇着头笑。轻快不该是这首歌的基调,在他印象中,将这种风格贯彻得最为经典的是一首咏叹调,《La donna è mobile》。他曾反复聆听学习帕瓦罗蒂的版本,直到一年前,他在《声入人心》的舞台上,听到了另一版让他记忆深刻的演唱。
这首歌让他正式认识了马佳。
马佳在《声入人心》的第一次亮相是带着硝烟味的。首席只有6个位置,却来了36个人,马佳出场得晚,位置已经被几个自认为能引领群雄的人占满了,他偏偏不去边上坐,盯着自己的幸运数字不撒手,非要坐6号的位置。
6号座的郑云龙才高气傲,加上和马佳是第一次见面,面对这有些无理的要求更不爱搭理他。眼看气氛渐渐崩坏,坐在替补席上的蔡程昱连忙指着自己左边的空位置打圆场:“这儿还有个16号!”
马佳抬头看了蔡程昱一眼,顺坡下驴:“那我就先坐16号。”
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和缓,郑云龙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试唱开始后,大家都见识到在场的人并非等闲之辈。排号表演的等待漫长而疲惫,到了午夜两点多,蔡程昱才唱了他准备的《Ah, mes amis》。这首高难度的咏叹调让他如愿坐上了中央首席的位置,这下只剩马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蔡程昱困得迷迷瞪瞪,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点到了马佳上台。
《La donna è mobile》,世界最著名的男高音咏叹调之一,轻快有趣、回味绵长。马佳一开嗓,硬是把昏昏欲睡的蔡程昱唱清醒了。
气息收放自如、高音嘹亮浑厚、情绪恰到好处。蔡程昱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游刃有余。
有这样的实力,难怪一上来就敢叫板呢。
蔡程昱在心里实名羡慕,自己什么时候能唱到他这样呢?要是能和他合作就好了,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可是马佳比自己年长七岁,身上有种格外正直凛冽的气场,骨子里又十分桀骜。蔡程昱有些失落,他知道自己情商低,交不到这样的朋友。
这样的失落一直延续到所有人的试唱结束,节目录制告一段落,蔡程昱和上音的几个校友在陌生的环境下不由自主地凑成一个小团体回酒店。快进房间的时候,肩上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困得两眼通红的蔡程昱回头,只见眉宇英气正直的军人冲他憨憨一笑:“兄弟,刚才谢谢你帮哥解围啊!其实我也不是针对那谁……哦对郑云龙。我就是针对那个号,谁坐那都一样……”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蔡程昱脑子糊成一团,听见谢谢两个字就连连摆手,根本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都困成啥样了,还这么客套呢,早点休息吧。我还得把我今儿捅的马蜂窝收拾了……”马佳被蔡程昱逗笑了,存心想再闹闹他,“诶你知道郑云龙住哪一间吗,我得去赔个不是,你陪我去,给我壮个胆儿?”
蔡程昱大脑明显过载:“什么……?我不知道啊……”
“你还能知道什么呀,睡觉去吧!”马佳轻轻推了一下蔡程昱晕乎乎的脑袋,笑着走了。
蔡程昱花了一分钟的时间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推门进了房间,也不开灯,摸着黑就瘫床上了。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交到了某个朋友。
十几岁的小男生唱完之后呆呆地站在台上,蔡程昱笑着注视着他,男生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起来。蔡程昱招招手让他过来,先用琴声引着男孩找到最初的调子,然后一个小节一个小节给他分析。
“你全程跟下来都没有走调,这一点非常好。但是只在调上不等于歌唱得好。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众人划桨开大船》,对吧?那它要表达的是什么呢?是团结,是大家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奋发进取。所以它要的是节奏紧凑、铿锵有力,这样才能鼓舞士气。”蔡程昱说完,自己亲自示范了一遍,他现在已经能比较自如地掌握通俗唱法,很自信不会误人子弟。一段示范中气十足振聋发聩,直接把小男生唬在原地,他发呆了一会儿,然后眼睛里堆起密密层层的崇拜的光。
蔡程昱的手还搭在琴键上,这样的目光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他在片刻的晃神中想了起来,因为他自己也曾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别人。
“程昱我问你,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马佳坐在钢琴前,手轻轻搭在琴键上。蔡程昱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只能呆呆地回答:“《Grande Amore》啊。”
“对啊,《Grande Amore》,旷世之爱啊!那它要表达什么,怎么表达,你仔细想过吗?”马佳随便按出一串旋律,蔡程昱听出那是自己试唱时的钢琴伴奏,“你的高音很好听,但你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它,当时你唱《Ah, mes amis》的时候就是这样,9个High C只有最后一个够得上水准,当然,这首歌确实很难,而且你那天已经很疲惫了,但这不是全部的原因。”马佳跃动的指尖略一停顿,琴声转成了《Grande Amore》的曲调,他注视着年轻的搭档,“咱们是抒情男高音,不能只想着把声音顶上去,这只会让技术和情感都大打折扣,你的能量应该在唱完这首歌之后还有富余,你的歌声应该随着情感的递进而递进。这是旷世之爱,我们唱的是旷世,是爱。你懂吗?”
蔡程昱默默消化着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些话,马佳说得在理,言辞也并不锋利,但是差距被明晃晃摆出来的感觉让人心里堵。马佳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没事,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以你的悟性,我们一定能把这首二重唱完成得很好,哥相信你。”
蔡程昱捏着谱子,凝重的神色慢慢散去,少年清亮的眼眸里涂上了坚定的底色,盛满一斛珠光。
马佳像是被他眼睛里的光感染了,整个人神采熠熠了起来,琴声再次响起,两人的歌声并行生长。
那是蔡程昱第一次在节目上表演二重唱。当天他比马佳早一点到后台,心绪忐忑。第一仗必须打得漂亮,蔡程昱不求给自己争面子,但绝对不能给上音丢人。身后响起清脆的脚步声,西装革履的男人步履稳健,从光处走来。
蔡程昱记得马佳刚来的时候穿的是皮夹克,前几天排练也都穿的统一的白毛衣,常服更是随意。今天他穿上深灰色的西装,认认真真打了领结,蔡程昱竟有些受宠若惊。他上下打量着马佳,嘴角溢出笑意,马佳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忐忑的心绪激扬起澎湃浪涛。
马佳的目光通透又深邃:“怎么,还胡思乱想呢?”
蔡程昱笑着摇头:“没有。虽然还没想明白,但是我知道,我们今天一定会唱好。”
“知道就好,加油!”马佳伸出手,蔡程昱深吸一口气,握了上去。
他们从两个不同的出口走上台去,马佳在左,蔡程昱在右。入场时舞台很黑,他们用余光确定对方与自己同时站定,观众们既是战友又是对手,他们精心搭配的衣袂反着光,往下一望,恍若星海。
舞台亮起,他们背后如日方升。
钢琴和大提琴的前奏缠绵而上,全歌的第一句由马佳来奠定基调,蔡程昱紧随其后,低沉的歌声倾诉少年心事。爱情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醇厚深沉难以言明,悸动却呼之欲出。
可旷世之爱呢?
爱是什么?
临上台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蔡程昱突然问了马佳这样一个问题。马佳一愣,把问题推了回去:“我记得你谈过女朋友啊。”
“佳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蔡程昱有些纠结,“都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真正好的声音,就是没有声音……那真正宏大的爱,难道是不爱?旷世之爱,真的像这首歌讲述的一样吗,会不会讲错了?还有我们的歌声,会不会……根本就是多余的?”
马佳被问得哑口无言,他自认多年部队生涯为他塑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已经十分稳固周全,却被这形而上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他只能讪笑着摸摸头:“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不是哥昨天太苛刻了,吓着你了?”
“不是,佳哥你说的都对,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唱了。如果只说旋律,我确实能把一整首都唱下来,可我不想像你说的那样机械地唱完一首歌,我想用心唱,可这心我找不到……我是谈过恋爱,但那都是学生之间,浪漫,可是太轻了。我没有过这么宏大的爱,我体会不到,我……我真的唱不出来。”
马佳暗叫不好,学艺术的都爱钻牛角尖,适当钻钻是好事,可现在再钻下去,今晚的演出就要砸了。大战在即,军心不可乱。他连忙揽住蔡程昱的肩膀,让他更放松些:“你少糊弄我,你怎么唱不出来呀?前段日子你不就排练了这首吗,昨天咱俩也合过几回了,你现在说你唱不出来,真当你哥没脑子啊?”
“佳哥……”
马佳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别纠结你有没有那么宏大的爱,我告诉你,你有!我以前唱《松花江上》,你说我一90后北京人,抗战离我十万八千里,松花江我见都没见过,难道我就不能唱了吗?民族忧患是咱中国人的本能,我不用去松花江,看看那些史料,我就能知道那个时候的中国人有多不容易。”马佳两手搭在蔡程昱肩上,盯着他的眼睛,“爱也是一样,爱是我们的本能。你说你没经历过那么宏大的爱,你只是没找到那种感觉而已。你看看咱们的国旗,想想2008年的中国,那一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蔡程昱记得。那年他只有十岁,不懂什么是雪灾和地震,只是听爸妈的话带着钱到学校去捐。暑假的时候他在家看奥运会开幕式,坐在电视机前鼓掌,轮到中国代表队入场时,他指着林浩手上的国旗问爸爸:为什么是倒着的?电视上,观众们和运动员们欢呼雀跃,爸爸看看电视,看看他,摸着他的头,只说了四个字:多难兴邦。
如今他二十岁,回首往事,蔡程昱才惊觉自己曾在安乐窝里避过了多少风雨。山川颠倒,家园破碎,冰雪地震是天灾,金融风暴又招人祸。在如此艰难的年头,北京却仍旧以优雅真诚的姿态,向世界所有来宾张开胸怀。
蔡程昱突然觉得胸中一腔热火熊熊燃烧,心脏都要炸开。国士忧患,大爱无疆,他却直到今天在身上挖掘出这些本能。
马佳第一次在这双年轻的眼睛里看到了炽热的光,那束光透过无形的热量点燃了马佳的豪情,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扎实地握着蔡程昱的肩头:“记住这样的感觉,用这样的感觉去爱一个人,抽象也好具体也好,全倾注到那一个人身上,这就是这首歌要的——旷世之爱。”
舞台空空荡荡,蔡程昱转身,他只看到了马佳。
到了合唱的部分,马佳也转身看他。
——Dimmi perché quando vivo, vivo solo in te
告诉我为何拥有你才感觉活着
朝闻道,夕死可矣。蔡程昱不同意这句话。
既已闻道,欢欣鼓舞,便要携手同道之人,向着正道一路走下去,直至筋疲力竭,死也无悔。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光处,身姿挺拔。光辉流转,从深灰到松绿,是军装的颜色。
用这样的感觉去爱一个人,抽象也好具体也好,全倾注到一个人身上。
——Grande amore
我的挚爱
除了你还能有谁。
二
马佳刚从西南战区某部的营地下山。前段日子风雪连绵,战友们又是疏散群众又是搬运物资,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雪停了,上头组了一个慰问团赴滇犒劳基层士兵,马佳来撑场子。小型的晚会温馨热闹,只是潮湿的冬日让他难受了一阵子,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表演结束的第二天,他要先去看一位老战友,下午回北京。
老战友是当年马佳念军艺研究生时的教官,年纪和马佳差不多大,脾气却不小,带队作训极为苛刻,要不是文艺兵得留一把好嗓子,马佳这一拨人早被折腾上天了。教官姓薛,云南人,擅长林地和山地作战,尤其是高原地区。他二十岁就进了特种兵的编制,可惜在一次演习中炸伤了腿,走路的时候没问题,跑起来就吃亏了,只好被调去做军艺学生的教官。后来军艺并入国防大学了,薛教官也退伍了,回到故乡云南的梅里雪山景区当保安。马佳难得去一趟云南,这次他特地带了些礼物去探望薛教官。薛教官一听他的电话,赶紧给他指了个方向,让他到安保岗亭那里坐。
来之前,马佳就听说过梅里雪山的奇景,百闻不如一见。空旷深远的蓝天和皑皑雪山相映成趣,两江深切峡谷,涌流出一脉春夏风光。薛教官的岗亭在西坡,雪山挡住阳光投下宽阔的阴凉,马佳觉得有点冷。
“坐坐坐。”薛教官许久不见老战友,高兴得不行,先给马佳倒了杯水,再翻出自己的普洱,坐上开水壶准备沏茶。马佳也不客套:“老薛,这么小个岗亭你还能藏东西呢?”
“岗位就是我们第二个家,家里怎么能不藏点东西呢。”薛教官坐到马佳对面,“怎么样,最近又收割了哪些荣誉呀?”
“看你说的,我这还年轻呢,还得再抻抻。”
“还抻呢?”薛教官抱着自己的搪瓷缸,“前年你那节目我可都一期不落的看了,你说说你总共唱了几首歌?那个什么首席的,你倒是上去一次啊!”
“哎呦喂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啊!”马佳扶额,他早已不把首席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曾因此感到烦躁不安。
梅溪湖畔的三十六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哪个不是志得意满,想在这个舞台上大展身手。尽管不淘汰任何一名选手的首席轮换制已经在保持竞技性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平衡了不同座次的人的情绪,可人但凡有一些野心,都不会拒绝得到这种首肯的机会。马佳对自己有着坚定的信心,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但在竞技的场合,没有人会不关注别人的评价,更何况是这仿佛梁山好汉排座次般的竞技结果。
可是往往天不遂人愿,马佳一次首席也没有坐过。
三重唱《Nessun Dorma》掀起的波澜是最大的。廖昌永点评犀利,直击痛处,以前演唱过这首歌的马佳也知道今天他们三人的表现确实有许多不足。时间紧任务重,原先加入《茉莉花》的想法因二次创作的难度而搁浅,和声的编排没有充分发挥两位队友的优势。上了舞台,他自己的演唱也很紧绷。马佳不屑于在别人身上找失败的借口,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必须接受批评,只要能切中利害,再伤人、再让他不服气,他都能接受。但他确实在听到点评之后,不可控制地变了脸色。他更惭愧自己没有担当起这首歌的责任,《今夜无人入睡》并不适合高男中音的仝卓和假声男高音的高天鹤,他们为了配合自己一直在努力地训练,结果却不如人意。他怀揣着满满的苦涩和内疚走下舞台,其他队伍的表演还在继续,面对镜头,三个人甚至不能拍拍彼此的肩膀。等到竞演结束,一直想找补回来的高天鹤准备安慰闷闷不乐的马佳,话未出口,反倒先被马佳鼓励了一番,他想想自己上台自我介绍时那紧张的样子,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到安慰别人的立场,只能作罢。舍友龚子棋也看出来马佳没精打采,不想打扰他,跑到其他宿舍串门去了。
马佳喜欢热闹,也能承受冷清。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觉得自己终于有一块小地方可以默默消化心中的不快,竟笑了出来。他换下礼服,进卫生间洗漱,一出来却看到舍友床上坐着个陌生的背影。
蔡程昱回头,立马站了起来:“佳哥,你出来了。”
马佳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从轮廓辨认出蔡程昱了。自开季首演《Grande Amore》之后,快到节目尾声了,他们没有再合作过一次二重唱。曾经为了加紧排练连睡觉都在一张床上将就的亲密战友,住着同一座酒店,录着同一档节目,平时一样打闹,却免不了生疏了。
马佳努力振作出开心的表情,其实他是真的开心,只是现在要让他笑出来有些困难:“嗯,我洗好了。怎么来了?今天累吗?”
蔡程昱倒是笑得有感而发:“挺累的,不过还行,录节目哪天不累。”
马佳讪笑着点点头,蔡程昱两手抓了抓裤子,目光乱转,他把屋子打量了一遍,终于恍然大悟般找到一个话题:“佳哥你坐呀,你怎么一直站着。”
“哦哦哦,我坐,我坐。”马佳从没有过这样尴尬的冷场经历,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却没有尽地主之谊,“程昱你也坐,咱们都坐,一起坐。”
“哦。”蔡程昱点头,绕过龚子棋的床,走到马佳身边,在他的床上坐下。
马佳呆滞了一会儿:其实一起坐并不等于坐一起。
他任由自己的大脑放空,蔡程昱突然推了推他:“哥,吃鸡吗?”
“你饿啦?”马佳掏出手机想给他点个外卖,突然反应过来,“你……你玩吃鸡?”
蔡程昱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他腼腆地笑了笑:“试试看嘛。”
马佳没法拒绝。节目录得很晚,他不好意思叫平常一起玩的阿云嘎等人,只是找了几个网上的朋友,捎着蔡程昱就上了。蔡程昱第一次玩,人如其姓,操作一塌糊涂。队友们被他坑惨了,眼看要输了,直接在线上大骂:“我靠这什么操蛋玩意儿,你真的是来玩吃鸡的吗!你他妈是来玩儿我们的吧!?老马你带这新人坑队友呢!”
马佳一听见“坑队友”三个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玩游戏别说脏话!”他吼完这句,匆匆退出程序,把手机扔在床上,看都不看蔡程昱一眼,在房间内一言不发来回踱步。空气十分焦灼,蔡程昱用余光瞄着他来来回回的身影,咽了一口唾沫,抬起头直视他,语气不大友善:“我又没做错什么,他们凭什么说你坑队友?”
“蔡程昱你说什么!?”马佳勃然大怒,“你刚才操作成什么样你没看到吗?送自己的人头也就算了,你还拖上了两个队友!你能怪人家骂你吗!”
蔡程昱打了一个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顶回去:“不就是一次偶然失误嘛!”
“偶然失误!?蔡程昱你什么态度!”马佳指着蔡程昱的手都在颤抖,“偶然失误就不是错?你是这么差的水准吗?每一次比赛都要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指望着你你知道吗!”
美声男高音一顿大骂吼得震天响,连楼上楼下的人都被惊到了。一直想找马佳好好聊聊的高天鹤是第一个冲出自己宿舍的,同一层楼,王晰和王凯也打开了房门,众人沉默地对视,最后一致把目光挪向人群中的龚子棋。
高天鹤用下巴指指那扇门:“谁在里面?”
龚子棋回忆了一下:“好,好像是……蔡蔡。”
“我的天……一定是说话又不过脑子了……”高天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上骂着,脚下却飞快地跑去敲门,王晰王凯也聚了过来。开门的是蔡程昱,他的脸色倒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差。高天鹤看不到马佳,探头喊了一句:“小孩儿有什么错你慢慢说,那么大声我都心疼你嗓子!”
“怎么回事啊?”王晰沉声问,与马佳同为部队出身,他清楚马佳从不轻易动气的好脾性。王凯拍了拍蔡程昱的肩膀:“你和师弟之间是闹误会了吧?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们帮你和他谈。”
“没什么事……我犯错误了,佳哥教训了我几句,现在已经好了,没事了。”蔡程昱挤出笑脸来,把几个哥哥往外推,“大家都回去吧,这事儿都过去了,你们别往心里去,早点休息吧。”
“真没事?”王凯不放心。
“真的没事!”蔡程昱就差原地立正敬礼了。
龚子棋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你让我去哪儿休息?”
“你去我房间吧,我和星元打过招呼了。我有点事儿和佳哥商量。”蔡程昱抱歉地笑笑。
龚子棋摆摆手,进房间拿了些洗漱用具就走了,其他人看情形还好,叮嘱了几句,也各自回屋了。只有高天鹤站在门口,动也不动,就盯着蔡程昱看,等到众人走后,他才把蔡程昱拉到角落里。
“蔡蔡啊,你唱歌不懂抒情,做事也不通人情了吗?马佳脾气再好,你看他今晚山雨欲来的样子,我这样锦心绣口的都不敢去找他,你脑子怎么转的,还去惹他不痛快?好了,现在他发火了,你还不走,还有什么事和他商量?不怕他再给你来一嗓子?”
蔡程昱一脸欲言又止。终于他点了点头:“我怕。”
高天鹤暗暗庆幸孺子可教:“那还不走?我去和他说,你今晚去我那儿睡,也别叫龚子棋回来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说着就拖着蔡程昱走。
蔡程昱连忙拉住他:“鹤哥鹤哥,不是这样的……我是故意的。”
高天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回过头,用一种打量变异动物的眼神盯着蔡程昱。
“我怕他生气,可我更怕他什么都憋着不说,他总想着别人好,你什么时候见他去打扰别人了。我不希望他这样,才故意惹他发火的,他骂的那几句,其实是他想骂自己的话。可他刚骂了两句就回过神了,又闷着了。我还得回去和他再聊聊呢。”
“回去找骂?”
“不会的!”蔡程昱哭笑不得,“佳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要真拿我当出气筒,也不会骂了两句就停了,还给我道歉呢。”
高天鹤觉得自己简直认识了一个假的蔡程昱:“你不是说话挺不过脑子的吗,怎么有本事把马佳气成那个样子,最后还能找补回来?”
蔡程昱憨憨地挠挠头:“就是不过脑子,我才知道怎么能惹人生气啊……”
高天鹤难得语塞,皱着眉撒开了手。
蔡程昱连声道谢,赶紧跑回了马佳的寝室。高天鹤目送着那个瘦瘦高高的身板消失在那扇门后,轻轻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蔡程昱关上房门,只见马佳十指相扣,撑着额头,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坐在床上的背影:“佳哥,他们都走了。”
马佳回头,朝他伸出一只手,轻声道:“过来坐吧。”
蔡程昱安静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马佳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对不住啊,我今天心情不好,没控制住,真不是有意冲你发火的。”
“你已经道过歉了,没关系的。”蔡程昱连忙回答他。马佳苦笑了一声:“其实吃鸡这种东西,就是图个消遣,输赢都不重要的,咱们不用在意这些。他们玩游戏的时候经常冒脏话,我急了也嚷嚷,网络世界嘛,没什么限制。那些脏东西你别往心里去。”
“嗯,我知道。”蔡程昱侧头看他,“佳哥,其实……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想找个人说说,可以去找的。”
马佳一怔,他迟疑了一会儿,扭头对上蔡程昱的眼睛,坚定的底色,清澈明朗。他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见这双眼睛了,上一次是排练《Grande Amore》的时候。他领着蔡程昱歌唱那段旷世之爱,年轻人的心潮澎湃从眼睛里溢出来,手止不住地在颤抖。之后他有时看见蔡程昱排练,配了很多队友,受到很多指点,都没有初次和自己合作时那般的青涩和紧张了。现在马佳看着他的眼睛,余光落在他松弛修长的手上,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这棵苗子正舒展着枝叶,已然是一棵茁壮的小树,没有什么比看见这样的成长更让人愉快,即使马佳只是在路过时浇了一壶水而已。
“弟弟长大了,懂事了,通人心了。”马佳抬手揉揉蔡程昱的头发,这次他是真的笑了。
蔡程昱郑重声明:“我都快21了。”
“哥都快28了,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小,知道吗?”
“好吧。”蔡程昱放弃在马佳面前充大人,“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马佳长臂一揽,蔡程昱的肩膀撞到他的胸口,“我想和我们的蔡蔡说,你今晚唱得真好。”
蔡程昱没想到马佳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但他本能地顺着马佳的话接上去:“佳哥你又捧我,今晚我没唱好,没接上贾凡哥。”
“你还年轻,路长着呢,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你这么优秀。”马佳的声音温柔诚恳,“你要记得,不要自视过高,也不要妄自菲薄。”
停顿了一会儿,这声音更坚定了:“我和你都要记得。”
马佳一路走到今天并不容易。他从平凡的尘埃中被恩师捞起,这机会还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争取来的。家人拼尽全力支持他,恩师待他视如己出,如果专业上出现了差池,马佳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指责其他任何人,这使他自由的灵魂被无形地套上了枷锁,而他毫无自知。他经过许多努力,上了军艺,被业内许多前辈寄予厚望。除了天赋英才,上天还赐予他大气的胸襟和乐天的品格,他能坦然面对胜败和困难,却不愿于心有愧,于他人有愧。负能量被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运动也好踏春也罢,总之找一个影响不到任何人的方式消化掉,第二天他还是那个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安全感的马佳。可现在长枪短炮般的镜头对着他,他只有寝室这方寸一隅可以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做。
蔡程昱却突然跑了过来,在他装满火药的心里擦着了一星明火。马佳瞬间失控,第一次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下暴躁地咆哮。突如其来的爆发把他自己都吓到了,他想把这个无端被殃及的年轻人推远一些,年轻人安静温顺,却只是寸步不离。
他想蔡程昱可能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早就不是爱顶嘴爱胡闹的小孩子了,或许从来都不是。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心琢磨透了,三言两语就让他的防线坍塌。马佳有些生气,他觉得靠自己一个人这事也能过去,不用别人来插手。蔡程昱越界了,马佳看着那条界线,思考着如何把蔡程昱推出去。
诚然,他没有十分责备。他猜想,蔡程昱可能只是不忍心而已,不忍心看他一个人。马佳觉得好笑,一个人消化可能很煎熬,但总会悄无声息地过去,为什么要拉上别人来感受本就和他们无关的负面情绪呢?一个人难过好过两个人受苦,小学生都会做这样的运算,不是吗?
可他最后还是选择自己往后退,这样蔡程昱还是算落在线外。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马佳想。或许他应该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梅溪湖畔,夜凉如水。他摸摸蔡程昱头顶柔软的发旋,心中平静安然。
三
沸水冲滚进洁白的瓷杯,褐色干卷的茶叶上下翻腾,普洱在沉默一夏一秋后,终于在冬天绽放出更胜春日的馥郁。
马佳入了神,等到茶香沁入心肺,他才慢慢从回忆中剥离出自己的意识,把目光放在金黄的茶汤上。
薛教官把第一杯茶给了马佳。“咱们兄弟好不容易聚一次,本来该请你喝酒的。可我现在在岗位上,不能喝酒,你下午就要走,我也不能单独请你一次,就把这茶当作那什么……香槟,当香槟喝吧。”
马佳指着他笑骂:“瞅瞅你这德性,还能不能品茶了?好好一杯茶非让你说出假酒的味道来,就你还香槟?黑啤吧!”
“黑啤就黑啤,happy!来,咱干了这一杯!”
茶杯叮当的声音在这样的吆喝下竟渲染了觥筹交错的气氛。马佳忍不住蹦出一串《饮酒歌》来:
“Libiamo libiamo, ne' lieti calici, che la belleza infiora……”
“……e la fuggevol fuggevol' ora, s' inebrii a voluttà……”
小酒馆二楼大厅的欢送宴上,蔡程昱裹着白色的羽绒服,站在酒桌边高歌助兴。
关于《饮酒歌》的故事,蔡程昱想不提起都难,他甚至怀疑大家让他饭前唱这首歌单纯是为了搞笑的。
《声入人心》第三期录制结束的第二天,湖南卫视的招商会,马佳、蔡程昱、王晰、郑云龙、阿云嘎、贾凡六人应邀出席。本来以为只是穿得盘亮条顺的去充门面,没想到入场之后,金主大大不知怎么想的,一个卖牛奶的,非要听一段中文版《饮酒歌》。
众所周知,《饮酒歌》,歌剧《茶花女》著名选段,美声高音,男女对唱。王晰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首先大家都是男的,其次他一个通俗男低音,和这首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郑云龙阿云嘎两个顶尖的音乐剧演员,纵横音乐剧坛十年,听都没听过这首歌。剩下三个美声,贾凡唱男中音,蔡程昱年轻没学过这首。大家的目光齐齐投向全场唯一的希望,马佳望着另外五人脸上的殷殷期待,一脸无语凝噎——“你们觉得金主大大会喜欢听意大利语版的吗?”
他们努力地挣扎。
最后屈服于生活的淫威之下。
“都是要吃饭的嘛……”他们这么想着。
金主大大体谅他们辛苦,还拍着脑门编排了他们各自的戏份:两个男高音打头阵,负责主要火力输出;男中音机动,四处和声,再包一句独唱片段;男低音和音乐剧一人分一句,三人次第演唱。
“听说你们昨天还合作得很好嘛,今天再接再厉哦!”金主大大笑着拍拍马佳和蔡程昱的肩膀。
两人微笑着感谢金主大大的信任,队友们却分明看见了他们眼中无形的泪水。
歌词实在太多,蔡程昱第一次学,深刻认识到临时抱佛脚的可怕。临上台不到五分钟,蔡程昱满脑子浆糊,实在记不住,拽着马佳的袖子求哥哥多摊两句词。马佳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看着弟弟渴望的眼神,一咬牙答应了。
事实证明,马佳当时不应该答应他。他应该一个人把一整首歌全唱了。
蔡程昱一开头就早了半个八拍,马佳被节奏一带,拍子卡准了,歌词忘光了,现场瞎编。贾凡歌词量比两个男高音都多,把第一段和第二段记串了,郑云龙以为自己记忆力退化,跟着贾凡走,没想到贾凡在这方面和他心有灵犀,两人两段歌词都在打架。阿云嘎从头到尾只唱一句,唱时声情并茂,唱完六亲不认。王晰不明白自己一个男低音为什么站在最中间,偶然唱那么一两句,听到蔡程昱第二段开头变本加厉抢了一整个八拍,恨不得原地去世。
全场只剩马佳一个人苦苦支撑。他端着一身正气,把蔡程昱抢的拍拖回正轨,把记不住的歌词用意大利语现翻,其间充分运用汉语各种修辞手法,看得少数民族同胞阿云嘎一脸敬佩,甚至想拜师学语文。后半程歌曲突然变调,其他五个人齐齐发懵,马佳硬带着蔡程昱扛下来,最后喊了一个底气十足的高音,成功骗来了观众的掌声。
演唱结束,六个人心事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有困难,还得找解放军。
在这场混乱的演唱中,蔡程昱的抢拍无疑是最令队友窒息的,几个哥哥下场之后就开着玩笑批斗他。蔡程昱脸都红了,马佳心软,一胳膊搭上去:“没事没事,咱们蔡蔡虽然进早了,但是好歹拖长了,给我的还是准的。”
“真的吗?”蔡程昱重新燃起希望,两眼亮晶晶。
“真的。”马佳露出诚恳的微笑,蔡程昱原本蔫了的身板又乐滋滋地挺了起来。
剩下四个人默默翻起白眼,也就马佳能昧着良心,也就蔡程昱真的会信。
事件的走向往往出人意料,原本默默无闻的节目因为这个插曲火了起来,马佳更是凭借冠绝全场的发挥荣登梅溪湖谐星榜首,小小地红了一把,自此活跃在许多人的笑点上。
“佳叔佳叔!”年纪最小的黄子弘凡冲马佳扮鬼脸,“这样——搅和的盛会能有几回——”
“我先把你搅和了!你给我站住!”马佳追着黄子弘凡满场跑。
蔡程昱笑呵呵围观,顺便伸脚绊一下黄子弘凡,小皮猴卡了几步,被马佳追上来提着领子拎走。
“蔡程昱!枉我们年岁相仿你还让我叫你哥!”
“恁没大没小呢,蔡蔡是我弟弟,你得叫叔!”
“那你是谁啊?”
“我是你爸爸!”
马佳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回头冲蔡程昱比个大拇指,蔡程昱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一口气飙到High C。
黄子弘凡简直没眼看:“惹。”
酒楼内外余音绕梁,蔡程昱一面唱,一面和观众们用眼神互动,终于,在唱完最后一句时,他忍不住开怀一笑。
“我酒量不好,以茶代酒,感谢各位前辈对我的支持与关爱,也感谢学校对我们的款待。”蔡程昱端着官方的微笑,这是他对着镜子排练了很多次的成果,“让我们高举起欢乐的酒杯!”
大家被这句突然冒出来的歌词逗得更欢了,一齐起身互相碰杯。蔡程昱一仰头把杯子里的茶喝得一滴不剩,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味道。
这顿欢送宴并不豪奢,但胜在菜式独特,环境优美。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酒馆二楼四面的窗户都打开了,楼下不知何时已围了许许多多的藏民,他们穿着藏袍,手持铃鼓,男子和女子一对一对地站着。蔡程昱一下楼,他们便拍起铃鼓,女子随着铃声曼妙盘旋,男子则和着鼓声铿锵起舞。有人向上音来的客人献上哈达,蔡程昱受宠若惊,连忙接下。一只软软的手将他拉进了舞者们当中,头上插着格桑花的年轻女孩冲他明媚一笑,踏着轻捷的舞步站到了最高处,素手纤纤,指着人群中的蔡程昱,高歌起来。
“啊 朋友
啊朋友尊贵的朋友
今天我们相聚是有缘
请斟满青稞美酒
饮一杯山泉酿成的美酒
把雪山一样的圣洁带走
把大海一样的厚意留下
祝朋友吉祥如意
祝朋友前程似锦
……”
民族独有的唱腔带着美声没有的活力,与铃声鼓声一起编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格桑花在阳光下怒放,雪山高耸入云,温柔地俯视着众生。蔡程昱沉醉其中,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其实他听不懂藏语,也不会跳舞,但这无关紧要。
既然盛筵必散,那便在最后的时刻尽情欢乐。
梅溪湖畔,岁月在打打闹闹中流淌,从大笑到热泪,从深秋到隆冬,三十六位歌者一路高歌,终于迎来了送别的那一天。
蔡程昱如愿登上了首席,他们站在星光璀璨的演播厅里,玻璃纸的银色彩带从礼炮里喷出,如银河倒悬湍流。三十六个人,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声入人心》在最后的时刻,赠与所有参与节目的朋友们如梦的庆典。
离别无疑是一场更大的盛宴。
晚饭前所未有地热闹。开饭前,大家先来了一段三十六人合唱的《光之心》,阵势如同排山倒海。上菜之后更是一片混乱,安排好的座次全乱套了。廖昌永和学生们跳起了舞,尚雯婕在一旁拍着手笑,刘宪华干脆架起了小提琴伴奏。马佳被好兄弟们围着唱《假酒歌》,搅和的盛会或许不多,但每回都有他。郑云龙一向海量,和几个北方汉子喝得不易乐乎。高天鹤和廖佳琳在角落里你来我往唱花腔,时不时冒出几句花鼓戏。王晰和王凯端着酒杯拍着彼此的肩膀,回想着当年在部队的经历高谈阔论。蔡程昱跟着几个上音的校友四处乱窜,时不时在龚子棋面前摆师兄的范,被龚子棋一脚踹开。狂欢让人失去理智,一向酒量奇差的蔡程昱被《假酒歌》带得走了神,不知不觉喝了两杯酒,没一会儿脸就红得像煮熟的虾。他脑子一片混乱,脚步虚浮地走到洗手间去吐,正撞上刚洗完手的马佳。
蔡程昱先是愣怔了好久。马佳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要问的时候,他突然傻笑了几声:“佳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哟,怎么喝成这样了。”马佳连忙搀着蔡程昱的手,“现在什么感觉?”
蔡程昱摇头,他抓住马佳的胳膊,咧着嘴眯着眼睛:“有点儿上头……”
“上头?”马佳打量着蔡程昱通红的脸颊,“你喝了多少啊?”
“不多!”蔡程昱摇晃着两根手指,“两,两杯香槟。”
“你连红酒都喝不了还喝香槟?”
蔡程昱一瘪嘴,委委屈屈地争辩道:“不是你唱的吗……‘你看——那香槟酒在杯中欢——腾!像人们心中的爱情……’你还怪我……”
马佳哭笑不得:“我那是助兴,可没让你喝这么多呀!”
“多?……不多!真的不多!”蔡程昱不知为什么突然着急了,声音陡然变高,然后猛地咳嗽了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怎么啦?难受啦?哥扶你进去,你吐出来就不难受了。”马佳正要把人扶进洗手间,蔡程昱却不停地摇头,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马佳胸前的衣襟。
“不……不是的……不是这个……”蔡程昱浑身发抖,终于,他把头埋进马佳的肩膀,失声痛哭。
上午,登上首席之位后,蔡程昱被单独领到一个小房间里。房间空空的,只有一面墙上贴着他每一次演唱的海报。蔡程昱想不到节目组安排了这样的环节,被具象的回忆打得措手不及。
他在每张海报边上写上演唱的期数、演员、歌名。后退几步,三个月朝夕连绵,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在这个节目他收获了太多太多,老师们的教诲,兄长们的关爱,同学们的鼓励。他也付出了太多,没日没夜的排练,呕心沥血的创作,弄到最后,甚至把一颗心挖缺了一个角落。他红着眼,絮絮地说着感谢的话,在每张海报上补上自己的感触。从初生牛犊,到一次改变,再到责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右下角那张海报上,万端思绪交织在一起,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最下方画了一颗心。
第三期。蔡程昱、马佳。《旷世之爱》。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过分投入而移情在马佳身上。第三期之后,那么长的时间,他没有和马佳单独合作过一次,反而和好多人合唱了情歌。他的技术越来越好,唱歌越来越不像炸碉堡,可是那种拼尽全力爱一个人的感觉,他再没有在其他的搭档身上找到。
第十期的时候,重感冒两个多月的马佳终于获得了第四次上台的机会,他和星元、仝卓合作三重唱《La Vita》。竞演的时候蔡程昱站在舞台边上近距离看他,马佳精神抖擞毫无病态,一开嗓,舞台上灯光全开,辽阔壮丽的歌声伴着橙黄色的光辉骤然升起,蔡程昱真的看见了太阳。星元的表现同样惊艳,空灵圣洁的高音一出,马佳看着搭档,惊叹、喜爱、骄傲……溢于言表。蔡程昱从没见过马佳这样看着一个人,当天晚上他第一次对一向亲密的舍友态度冷淡,整整一夜辗转反侧,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吃醋。
这个结论来的猝不及防,但蔡程昱已经等了很久。他看着墙上第三期的海报,是他的单人照,但他知道,如果把镜头向右推,就可以看到马佳。
就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看到马佳。
蔡程昱爱惨了他的歌声。可马佳没有什么机会站到舞台上,漫长的病痛缠绕着他,节目组对他也并不厚爱。第八期组队的时候,他极力地拉拢马佳,说两人的高音是多么匹配,从《Grande Amore》可见一斑。他在心里发誓,只要马佳来,他一定会给他很多很多的机会。马佳只是莫测地笑着,看着蔡程昱天真的样子,突然来了一句:“那有没有可能,有了蔡程昱就不需要有马佳了呢?也有人会这么考虑。”
很多人是这么想的,有导演组,有出品人,有专业人士,还有观众。人人都觉得一个队伍里有一两个突出的高音就足够了,凑齐声部才是完善阵容最重要的事情。蔡程昱压根不同意,他一直想组建一支绝地男高梦之队,至少要再现一次《旷世之爱》的盛景。万万没想到,马佳和别人想的一样,认为有了蔡程昱,马佳就是多余的。
蔡程昱看着这张只有一半的海报,泪水突然涌上来,他的身边明明还有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笨拙地在海报上画上那颗心,本该圆润的弧度磕磕绊绊,他的手在抖。
那颗心无声地呐喊着。你们看看这张海报。看看这场演出。看看我爱的人。
他不多余。他真的很好。
“佳哥,你唱的真好,真的……你一点儿都不多余……”蔡程昱低声嘤咛,不自觉已泪流满面。
马佳压根没听清,只看见蔡程昱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你说什么?怎么还哭上了?”他手忙脚乱地抹去蔡程昱脸上的泪水,然后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顺气,“哥知道你舍不得大家,没事,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聚嘛,不难过不难过……”
不是……不是……蔡程昱缩在马佳怀里摇头。他感伤离别,但三十六个人总有再聚的一天。可他的心事,也许今天过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马佳了。
他需要这样的怀抱,他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蔡程昱抽噎着深呼吸。他想认认真真告诉马佳,那些深藏在心里的敬仰、信赖、惭愧、不平。
还有深爱。
“佳哥……”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蔡程昱微张的口顿在那里,马佳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我是马佳。”
“没错,邀请函我已经收到了……咳咳……我知道。我们现在有活动,去意大利的细节我晚上再和他们商议……我知道,等这边忙完了我马上回团里,不会耽误工作……对了,那个比赛如果没有时间冲突我就报名了?啊你已经帮我报了啊,好嘞,谢谢兄弟!还有什么事儿吗?……行,拜拜!”
马佳挂断了电话。
蔡程昱也挂断了心里的电话。
马佳还在生病,许多工作等着他亲力亲为,比赛关乎他的前程,跨国演出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时候逞一时之快,却让马佳更加自顾不暇,太自私了。
蔡程昱恨不得把指甲抠进手心里,可他还是松开了攥着马佳衣服的手。
马佳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电话过后蔡程昱突然平静了下来,他识相地没有问起,扶着蔡程昱去卫生间里吐,蔡程昱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佳哥,算了吧。”蔡程昱低低地说,微弱的尾音让人心底一颤。
“那我送你回去?”马佳的声音是蔡程昱从未听过的轻柔,他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蔡程昱清醒了一些,马佳扛着他就不费劲。不一会儿回了寝室,马佳帮蔡程昱脱了外套和鞋子,扶他躺下,然后盖上被子。蔡程昱一沾床就昏昏欲睡,马佳关了灯,坐在旁边的床上,也不做别的,只是静静地听着蔡程昱的呼吸渐渐平稳。夜渐渐深了,微信里有人催他去玩,马佳走到窗边,在线上和他们嬉笑怒骂。打了一串字,他借着外面透进来的灯光回头看房间,蔡程昱睡颜沉静乖巧,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不舒服,眉心微蹙,带着几分稚气和委屈。
蔡程昱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事,但他性格实在太好,马佳也就以为他一直生长在幸福美满的环境里。直到今天,蔡程昱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流着泪感谢他妈妈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的支持,马佳才知道,这个天天傻乐的小男孩,独自默默承受了多少艰难。
马佳不能切身地体会他的辛苦,也不愿揭他的伤疤去追问,但他可以想见,蔡程昱的母亲一定是一位很坚韧很强大的女性,而蔡蔡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才二十岁,就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阳光的,善良的,优秀的人。在未来更多的二十年里,蔡程昱只会更好。
马佳走上前去,俯身给他掖了掖被角,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落在蔡程昱的头上。
月光流淌,梅溪湖在晚风中荡起波澜,水声泠泠。朋友们嬉闹的声音好远好远。树叶在摇晃中沙沙作响,像马佳抚弄蔡程昱的头发时那样毛茸茸的音色。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能给的都已经给了。”马佳轻声地呢喃,“听说你想考茱莉亚。加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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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字数应该差不多,故事只讲了一半。
今晚佳昱终于互晓了好想哭
不管坑多冷,只要坚持就会有希望
以及我打脸了……说好不更文的
【博君一肖】今夜,没有极光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极光
和心爱的人
吻在雪山之上
杨夏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肖战的时候。
他穿着破洞牛仔衣,个子高高瘦瘦,肤色很白,一看就是还没经历过横店的酷夏。
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他腰间系着的一个腰带,腰带上垂下来一根布条,上面绣着四个白色的小字,猫系少年。
这是我对他的初印象,一个猫儿一样的少年,温暖,灵巧,迷人。
他见到我的时候还很拘谨,谦卑地弯腰鞠躬喊我杨总,即使我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但...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极光
和心爱的人
吻在雪山之上
杨夏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肖战的时候。
他穿着破洞牛仔衣,个子高高瘦瘦,肤色很白,一看就是还没经历过横店的酷夏。
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他腰间系着的一个腰带,腰带上垂下来一根布条,上面绣着四个白色的小字,猫系少年。
这是我对他的初印象,一个猫儿一样的少年,温暖,灵巧,迷人。
他见到我的时候还很拘谨,谦卑地弯腰鞠躬喊我杨总,即使我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并不像其他一些人刻意到令人作呕的讨好,他会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听我说话,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酒窝浅浅。
我对陈导说,你这个选角很棒,他就是我心目中的那个魏无羡了。
陈导大笑,将烟头灭在玻璃烟灰缸里,拍拍我的肩朗声道,而且不红,有一定的粉丝基础,性价比高,另一个叫王一博的也是,咱们制作成本省了不少。
商人重利,我亦是商人,对此不可置否。
两年后,陈情令大火,肖战和王一博一夜成名,身价暴涨。
一夜成名是个极微妙的词汇,像不讨巧的夸赞,像含着刀片的贬低,所有的卑微努力和伟大牺牲就被这四个字轻描淡写地抹去,人们诧异于沉静已久的夜空忽然绽放的几束炫目烟花,驻足观赏,又匆匆离去。
杀青后再一次见到肖战是在一次小型的交际晚宴上,那个曾经拘谨地朝我鞠躬的男孩一手插着西装裤兜一手端着高脚杯和周围人从容攀谈,在虚情假意和求欢奉承中仍挂着近乎完美的笑意,只是视线不再注视着说话的人,时而看向虚空中的一点,时而落在高脚杯中摇晃的红色液体上。
仿佛是注意到了我毫不掩饰的视线,他脱开人群走向我,与我碰杯道,好久不见,杨总。
他仍旧注视着我的眼睛。
晚宴结束后,我和他一起走在上海静安区的一条窄小的铺满鹅卵石的酒吧街上,夜已经深了,震耳欲聋的打击乐混杂着街头艺术家弹着吉他的民谣哼唱,衣着暴露的小姐妖娆地倚靠在掉漆的木门上抽着劣质洋烟,店铺门口随意摆放的五彩射灯肆意地伸向夜空,一对男女在幽深的巷子里拥抱着接吻。
肖战已经在房车里换上便服,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亦步亦趋地走在我身后。
我们进了街末的一家二十四小时咖啡馆,惊醒了柜台后面摸着英短猫打瞌睡的女服务员,点了单后,她满脸困色地端上一杯美式和一杯卡布奇诺,热腾腾的白雾隔开了我们,我看不清楚肖战隐藏在帽檐下的神情,美式特有的张狂苦涩在空气中压倒了卡布奇诺的奶甜,我不喜欢苦味,于是挖了满满一勺白糖撒进卡布奇诺里,期冀将弥漫的呛人苦味压下去。
我的印象里,肖战很嗜甜,在剧组里为了控制身材克制了不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向剧组工作的小姑娘撒娇讨一小包巧克力棒。
喜欢喝美式的是王一博,而且丧心病狂,从不加糖块。
肖战没有动白瓷碟子上的糖块,就着呛人的苦味喝下一口美式,对我说,夏姐,我家里人在逼婚了。
开口便是惊雷,我下意识看向柜台,发现女服务员抱着猫撑住下巴打盹儿,显然没有发现这时候还会来喝咖啡的古怪客人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
没有等我有所反应,他忽然笑了,捏着勺子一下下捣着杯底,说了一句和上句话毫不相干的。
他说,老王的女朋友你见过吗,听说是素人,漂亮,笑起来很甜。
我的确见过王一博的女朋友,事实上杀青后我见王一博的次数远多于见肖战,那个素人女朋友是个飒爽的姑娘,眉目英挺,笑起来却糖化了似的甜。
而且他们要结婚了。
但此情此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对眼前这个男人说哪个答案都不太恰当。
曾经的夏天早就过去了,下一个夏天遥遥无期。
这是我们都明白的浅显道理。
深夜的咖啡馆里漂浮着弗雷德里克的降b调小调鸣曲,咖啡在手中渐渐冷却,没有了白雾的遮挡,肖战也不知何时摘下了帽子。
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眉眼。
有疲色,有倦色,唯独没有悲色。
他问我,夏姐,你说在北京会看到极光吗?
肖战
我是肖战。
我依然是肖战。
有个前辈曾对我说,小子,你要明白,戏是戏,现实是现实,娱乐圈就是个名利场,深情最廉价,最不值得。
他是老前辈,我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地称是,一副受教的样子。
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拍摄出了剧组,和同事们打完招呼后独自从拍戏大宅子的角门出去,果然一眼就看见了等在角门门口的王一博。
他懒散地斜靠在摩托车旁,单脚撑地,另一只脚脚尖碾着地面不知在碾什么东西。
我大声喊他,老王。
他闻声抬头,唇角有隐约笑意,转身拎起后座上的头盔利落地扔给我,意简言赅道,上车,去吃小龙坎。
我接过头盔跨上摩托,手环住他的腰,道,开吧开吧,到那儿肯定还要排队。
不用排队,他忽然显得很得意的样子,我早就让我助理去拿号排了,估摸着现在已经快到我们了。
我从后面捶他,狗崽崽,瞧把你厉害的。
王一博的笑声闷在头盔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是专业的赛车手,但是我坐在他后座时他开得并不快,我甚至敢在中途松开他的腰,张开双臂感受高速公路上呼啸的风。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风驰电掣中,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他有力的心跳顺着头盔传入我的耳中,扑通扑通,和狂风拍打头盔的沉闷声音交织成了我此生难忘的奏鸣曲。
也是我后来的余生再也听不见的鲜活声音。
时间过得太快了,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已经长成比我高的男人,我们见面的机会也愈发稀少。
我们都是靠着同一部戏爆红,我依旧走演员这条路子,勤勤恳恳地演戏,不断地尝试颠覆形象的角色。
不断地入戏,出戏。
被吹捧过,被诋毁过,也曾在万千灯海中迷失,也曾被铺天盖地的绯闻缠身,人设与光环在岁月中不断加诸于身,我是名利场上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但在捧起女演员精致的小巧脸庞吻下去时,我不合时宜地恍惚想起另一部剧。
剧里的魏无羡欠蓝忘机一个吻。
他们眼里都只有彼此,却连光明正大的牵手都做不到。
当小说里的爱情跨入世俗,就免不了经受世俗眼光的检验,将爱情心安理得地说成友谊,是杨夏向所有人开的巨大玩笑。
开播后的庆功宴上,杨夏微醺地指着我笑道,肖战,你变了。
我揶揄地问,我哪里变了,变帅了?
杨夏摇头,又意识到不对疯狂点头,是是是,你变帅了。
王一博给杨夏斟上果汁,夏姐,你醉了,喝点果汁吧。
转头凶巴巴地对我讲,战哥你也别喝酒了,别喝醉了睡着被抱着出酒店。
我说,我没醉,今天开心嘛。
杨夏摇头晃脑地歪头看了看王一博,又看了看我,嘿嘿的笑,我真的明显感觉到了,你们俩都变了。
我笑呵呵道,都变帅了呗。
然后站起来给杨夏夹菜,用食物堵住她那张醉后不把关的嘴。
我不敢去深想。
我怕想得稍微深一点,就会义无反顾地陷进去,赔上万众仰慕和锦绣前程,对上父母霜染的头发和痛心疾首的责问。
说到底,我不过是俗世里的一个普通人。
庆功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见过王一博。
王一博
我的择偶标准中有一条是永恒不变的。
她笑起来一定要好看。
最好有两个浅浅的不大看得出来的酒窝,弯起的嘴角要恰到好处,不能咧到后脑勺,也不能像樱桃小嘴笑不开,眼睛平时又大又水灵,笑起来的时候会像漫画里眯成月牙似的小缝,晶莹发亮。
车队里的兄弟曾看了陈情令的片段后勾着我的肩摸下巴道,我寻思着,这个叫肖战的明星除了性别都挺符合你的择偶标准。
我冷漠地拍开他勾肩搭背的手道,你不懂,无语。
也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王一博,你眼神不对啊,有些事儿双标得也太明显了,你不会真的入了戏看上演魏无羡的那个了吧?
对此,我一般不接茬,也懒得回应。
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永远不懂,何必和愚蠢的凡人们多费口舌。
我是天天向上的常驻主持人,很多资源已经定型了,生活像普通上班族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偶尔会接些戏,红了以后接到的都是男主剧本,霸道总裁也演过,但对女主角始终来不起电,于是又是被一阵王一博演技下滑的黑通稿铺天盖地地黑。
我从不屑于澄清这些,生活中唯一的爱好就是大摩托,钱几乎都花在上面,其他的开支寥寥无几,更没有女朋友需要去养。
坦白说,我现在看见娱乐圈里那些娇滴滴的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有过不少人愿意投怀送抱,都被我毫不客气地怼走。
汪老师劝过我,一博啊,在圈子里脾气太直,容易得罪人,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我就这种性格,但我有分寸,您放心。
这话不假,可遇上了一个人,我就容易失了分寸。
失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我想肖战了。
就在生活中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时刻,我坐在店铺的吧台旁挖了一勺DQ送进嘴里,舌尖绽放出甜丝丝的冰凉,我透过掀起蓝色布帘的窗台看见阳光在门口的木纹台阶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窗台上的一盆多肉被晒得发亮。
无可抑制的思念在这个平凡的时刻涌上心头,我心跳的厉害,把这一刻拍下在微信上发给肖战。
没有发出去的文字是我想你。
这三个字打出来又在方框里删掉,我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痛恨自己怎么像个小女生似的矫情。
这两年正是肖战事业的关键上升期,我知道他忙,只能把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化作各种节日快乐发出去。
我特意包装成群发的样子。
肖战也不会知道,我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发给他的,比群发的永远多一个小黑点。
在句子的末尾,我调成英文模式加了一个小黑点,正好在句子的右下角,不易察觉。
和肖战嘴唇右下角的痣一模一样。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深情也最懦弱的告白。
还是那句话,我只会为肖战失了方寸。
所以在发完那张图片后,我没等他回消息就点开通讯录中的特别关注,拨了那个在我手机里沉寂已久的号码。
电话通了。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刚从梦中惊醒。
他说,王一博,你丫的怎么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肖战
王一博那个深夜骚扰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温哥华酒店的大床上睡得正香。
大洋彼岸的他在电话里问我,战哥,两年了,你想我没?
也许是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太随便,也许是困昏了头,我在沉默了几秒后神使鬼差道,想。
怎么会不想。
我在加拿大拍了无数张异国他乡的美景,每一帧的喜悦都想同他分享。
我在广场上喂那些肥肥胖胖的灰鸽子时,想到如果他在身边,一定会和我探讨鸽子的多种料理方法。
我看见情侣在街上旁若无人地拥吻,会无端地想起我们之间幼稚的对打。
加拿大的时光流淌得缓慢,缓慢到那些被快节奏的工作与生活压倒的思念莫名其妙地钻出来,叫嚣着,让我想跟他再轰轰烈烈地干一架。
所以第二天他胡子拉碴出现拎着行李箱出现在酒店门口时,我第一反应就是上去揍他。
揍的理由冠冕堂皇——确认一下是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他破天荒地没有还手,任我无关痛痒地按头揍了一顿,大笑着拥抱住了我。
他抱得太用力,像是抱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东西,脸上未刮的短胡须扎得我刺痛刺痛的,眼泪被痛的一下子流了出来。
我边哭边说,王一博你怎么连胡子都不刮,刺得我疼死了。
今天的太阳也晃眼,要不然怎么泪越流越多,抹也抹不干。
我一个大男人,在温哥华的街头哭得不能自持,真是丢脸丢到国外了。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哭弄得惊慌失措,粗糙的指腹抹红了我的脸颊,急切道,你,你怎么哭了,被打的不是我吗,要哭也是我哭,别抢我哭戏啊。
他继续道,别哭了,我在飞机上查过,加拿大的黄刀镇有极光,战哥,我们去看极光吧。
他那样认真地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在他黝黑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我自己。
我说好。
几乎不需要收拾什么行李,站在北极圈的皑皑白雪上时,我还没有从温哥华的高楼大厦中回过神来。
王一博在酒店前台报好极光旅行团,回头牵住我的手。
他的手大得出奇,把我唯一裸露在寒风中手裹在他温热的掌心里,说话的时候像蒸气壶往外喷着热气。
战哥,听他们说今夜有极光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五。
我说,我刚刚接到一个跨洋电话,明天就必须回北京了。
他愣了愣,随即很快笑开了,那你太幸运了,今天夜里有极光的概率据他们说是全年里最高的一次,你看我们多幸运,一来就能看见极光。
可他握着我的手更紧了,把我的手勒出一圈淡淡红印。
我看见他眼中迸发的满怀期待的光芒,比万里晴空上挂着的一枚苍白太阳还耀眼。
我们在当地导游的引领下驱车去了极光观测点,在那边租了一个帐篷慢慢等待黑夜的降临。
帐篷里温暖如春,被褥用具一应俱全,尖尖的顶上吊着一只形状奇特的蓝色小灯,帐篷外印第安土著居民举办篝火晚宴载歌载舞的热闹声音隐隐传来,夜色愈来愈近,上帝从俯视的角度可以看见苍茫的雪原上亮起的一盏盏幽蓝或幽黄的灯,在没有光污染的北极圈上,纯净的黑色海洋仿佛要从上方倾泻而下,以最决绝的姿态冲垮这些微如烛火的灯。
帐篷里光线昏暗,我咬着他的肩眼泪汪汪地骂他,王一博,你混-蛋。
他一言不发地耕-耘着,我-在-他-背上-抓-出-深深的印记,耳畔边有彼此绵长的气-息,也听到了帐篷外宏大空灵的印第安古老的民歌。
据说印第安人用烧空的树干制鼓,用各异的果壳做马拉卡斯。
这儿住的是最土著的印第安居民,他们的音乐还没有在流血中受拉丁美洲混合乐的侵蚀,单一的节奏一下下被敲响,在他们的宗教中,至简即宏大。
当地时间七点,角落的最后一抹灰色也被黑色海洋吞噬,北极圈的夜晚如期而至。
我们已经出了帐篷,脸上涂满了油腻的防冻膏,因为没有提前准备,羽绒服穿的帐篷租借店提供的,不怎么合身,裹得整个人像个臃肿的球。
没有相机,没有特制的防冻手机,在其他人忙着找合适的支点放三脚架和调试单反时,两手空空的我们显得极不协调。
他捏着我的手心道,没关系,我们带了眼睛过来。
我们并肩席地而坐,仰望着雪原上一望无际的繁星,极远极远的大片松林成为锯齿状的剪影,林间隐约可见橘黄的小木屋,那儿也是来追光的旅客。
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人们带着不同的故事从四海异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一处,在星河浩渺下期待着同一个事物。
极光,百分之九十五会出现的极光。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安静地坐着等待,直到他突然出声喊了我的全名。
肖战,他说,你还记得两年前有次采访,我说的真情实感那四个字吗?
当然记得。
我甚至还记得当时的仓惶无措,用大笑和拔高的音量来掩饰内心的惶惧不安。
但此时的我什么话都没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夜空,不敢稍微偏离一下视线。
他像是毫不在意我的缄默,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坦荡笑着说,不记得算了,毕竟那么长时间了,忘了也正常。
极光迟迟不肯出现,等待的人们开始躁动,各种语言的窃窃私语打破了雪原的寂静。
我曾想过,要是那个夜晚星空中出现了万丈绿色的极光,我会不会被那样的景象感动,鼓起全部的勇气去主动吻他。
而不是望着眼前沉闷压抑的黑色海洋说,对不起。
他听到这话,猛地攥紧了我的手,摇摇头,你别说这三个字,求你了。
这是我记忆中这个骄傲自矜的男孩第一次说求这个字,这种认知让我的心脏抽痛,爱应当是令人幸福的,而不是让人变得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
我低头,把他骨节泛白的温热手指一根一根地缓缓掰开,像掰开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所剩无几的温暖与牵绊。
他没有阻止我,只是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我,身子却颤抖得像被丢在雪地上濒死的鱼。
我说,对不起,我只是逢场作戏。
我的声音平静到可怕。
那是我一生中演技最好的一次,只有一句台词的表演,就几乎耗尽了余生的气力。
等待的人们越发焦灼,雪地上的广播喇叭发出的刺耳通知贯穿了整个雪原。
今夜,没有极光。
百分之九十五的天选终于还是被百分之五的残酷现实打败。
而我错过了加拿大的极光,也错过了那个人——
一个只因为一句想念,带着满腔孤勇,用十八个小时的舟车劳顿跨越整个太平洋来拥抱我的人。
王一博
我是在一次摩托车大赛后见到那个女孩的。
她穿着露脐的橙色背心,长长的马尾扎得很高,身材堪称火辣,眉目英挺得像个少年。
她是我车队一个朋友的妹妹,在我结束比赛后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跑过来,递过来一瓶农夫山泉,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烁。
像极了一个人。
我的心脏猛地被攥紧了,生疼生疼,以至于瓶盖扭错了方向都没有察觉。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夺过我手上的矿泉水瓶把瓶盖按正确方向轻松地扭开,重新递给我。
我觉得不好意思,接过来的时候说了谢谢,手指擦过她柔软的指尖。
她触电似的缩回手,脸颊飞红,一句话也没说就跑回观众席找她哥了,她哥一边朝她低头不知说些什么,一边朝我眼角抽搐了一样眨眼。
意思很明白,兄弟啊,这是我妹,我妹喜欢你。
我无奈地摇摇头,仰头咕嘟咕嘟喝下半瓶矿泉水。
我的心被一个人偷走砸碎了。
我再也不需要在摩托车后座放一个备用头盔。
我仍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得罪人的王一博,我年年去蹦极,骑雪地摩托把车速飙到最快,一个人去潜水,带着降落伞从飞机上一跃而下。
从加拿大回国后,我疯了一样去尝试各种极限运动。
我什么都敢,唯独不敢再去爱。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按照我以前的择偶标准,我想我一定会爱上她。
我们发展神速,几乎当天晚上就确认了关系,她主动且热情,对我的好恶了如指掌,当然,很多肯定是她哥胳膊肘往内拐透露的。
她会适度地撒娇来满足我的大男子主义,偶然的冷战她会主动来找我,虽然厨艺不精,但我本来在家吃的机会也寥寥无几,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日子平淡地一天天过去,曾经波澜壮阔的爱意在柴米油盐中渐渐被忘却,那个人的名字落在心上烫成了一块永远好不了的伤疤。
我没再提过他,也无法忘了他。
我向那个姑娘求婚了,有一天她在床上搂着我的腰告诉我,她怀孕了,找认识的医生查过,是个男孩。
她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地将手指伸进我举起的钻戒里,卑微得一如我往昔。
结婚是件大事,我把精美的电子请柬群发给了所有我想邀请的亲朋好友,她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和她的闺蜜满心欢喜地探讨选册子上的哪件婚纱。
我点开了躺在我微信列表里始终没有删除过的对话框,对话框里显示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六年前我发过去的一张图片,这么多年里,我们在活动里避嫌,在媒体眼中是关系破裂,在微信里连节日快乐都没有说过。
时隔六年,我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我说,我结婚了,你要来当伴郎吗?
这句话像是孩童裹挟着恶意的报复。
几乎在发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撤回又实在显得欲盖弥彰,正后悔间,他回了消息过来。
快得我猝不及防,险些没抓稳手机。
他说,那可对我太残忍了。
看到这句话,我突然很想笑。
我想,你那逢场作戏四个字,难道对我不残忍吗?
他说,我就不去了,拍戏忙走不开,到时候发个红包给你,权当是赔礼。
我抓着手机回了房间关上门,把她们探讨婚纱的琐碎声音阻隔在外面,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接通了,手机那端却只是沉默。
我说,肖战,你爱过我吗,我不是问的现在,从我们认识开始,你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爱过我?只要你说是,我现在就抛下我拥有的一切去找你,只要你说一个是。
说完这么长的一段,我倚靠着墙壁蹲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
他好半天才慢慢道,不可能的。
我死命咬住大拇指,小丑似的竭力控制住自己荒唐的哽咽。
他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就像你站在北京最高的地方,你也看不到极光,这是自然规律,我们都没有办法跟这个世界对抗。
我问,要是北京出现了极光呢?
他愣了会儿,笑了,那换我去找你。
我说,一言为定。
嗯,他轻轻道,一言为定。
杨夏
王一博儿子的满月宴定在北京最高的一家酒楼里。
那个直马尾的姑娘在嫁为人-妻后烫了成熟的卷发,此刻将卷发盘起,在王一博的搀扶下向各个来宾微笑致意。
王一博看见了我,连忙招呼自己的妈妈去照顾一下妻子,自己则特地挤开人群过来,甜甜地喊了声夏姐好。
我把红包递过去,笑道,害,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孩子都满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没推辞,也知道不需要跟我客气这些,大大方方接过红包,笑得还是跟个孩子似的,说实话,我真没准备好当爸爸,这个太突然了,当时在医院里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子的时候,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我假意皱起眉指他,你呀你,赶紧去报个奶爸补习班,别什么都让你媳妇干。
这哪能儿啊,他边引领我坐下边道,我现在什么事都顺着她,生怕累着她了,今天原本想让她歇歇的,是她非要出来,拦不住。
我坐定后发现这一桌都是当年陈情令剧组的,和其他人挨个打完招呼,随口问道,肖战呢?
他突然不说话了。
眼看着冷场了,我有些想打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嘴,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一博,你快去帮帮你媳妇吧,我们这儿自己吃,你肯定还有其他好多宾客要招待呢,快去吧。
他又恢复了笑容,好像刚刚那一刹那的失神只是错觉。
看着他走了,我叹了口气,一旁的陈导直摇头,道,孽缘,真是孽缘啊,圈子里哪有什么真情,都是利益至上,这一点肖战看得比他通彻多了,你看人家肖战都还没结婚,连公开承认的女朋友都没有,明显是还想往上爬,哪像他啊,黄金年龄,连孩子都有了……
我虽是点点头,但从不觉得肖战看得比王一博通彻。
我想起了不久前度假时和肖战在海滩上偶遇,他正在那儿拍旅游宣传片,拍完以后和我走在潮湿的沙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海水已经退潮,碎贝壳与形状各异的礁石撒在金黄的沙滩上,远处的夕阳被海平面吞没了一半,溅起的余晖将天边染得赤红绚丽。
我说,你看,多美啊,过了这个村还会有下一个店,总会有适合你的。
肖战没立即接茬,抬目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晚霞。
没有了。
肖战忽然轻轻道。
我啊了一声,没听得清楚,凑近想再听一遍,却发现他眸子里含着泪。
海边带着猩咸味的微风扶起他额前的碎发,肖战又低低说了一遍。
不会有了。
这两个人时常让我疑惑,我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爱不爱彼此,或者谁爱的更多一点,熟悉他们的人大多觉得肖战无情,执着于前程和利益,但他此刻在沙滩上望着远方的落日余晖,我比任何人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过去常有的一束光,在此刻彻底湮灭。
他从未说过爱他,可他对他的爱,一分也没有减少。
浓烈的情意藏于胸腔之中,无法宣之于口,不能宣之于口。
最终只好和着孤独和血泪咽下去,假装做第一个硬起心肠的人,我不爱你,你不必犹豫。
满月宴结束后,王一博悄悄发短消息留下了我,神秘兮兮地说要让我看一样东西。
待他送走了所有宾客,我站在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前笑着问他,你要给我看什么?
他插兜站在我身边指向空中的一角,说,极光。
我惊讶地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
那一瞬间我几乎失声尖叫起来。
金碧辉煌的北京城上,一道曼妙多姿的瑰丽绿色划破寂寂长空,转瞬即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