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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骑士Saber】真理之剑不妙屋

                  真理之剑WARNING


*是恐怖联机游戏恐○症魔改的真人版,迫害、迫害、全都是迫害,是字数长达3w2的究极迫害!

*文内分组的实际决定方式:我写了12个带数字的阄,让亲友把数字随机分成三组(且存在少量黑幕)

*本文成分包括但不限于:天马、伦芽、神代兄妹、世界名画、两千年好室友、扭曲的托马厨……成分太复杂了我甚至不敢打cptag

*本文要素包括但不限于:双人生存龙骑、土豪...

                  真理之剑WARNING


*是恐怖联机游戏恐○症魔改的真人版,迫害、迫害、全都是迫害,是字数长达3w2的究极迫害!

*文内分组的实际决定方式:我写了12个带数字的阄,让亲友把数字随机分成三组(且存在少量黑幕)

*本文成分包括但不限于:天马、伦芽、神代兄妹、世界名画、两千年好室友、扭曲的托马厨……成分太复杂了我甚至不敢打cptag

*本文要素包括但不限于:双人生存龙骑、土豪剑狼烟、“好闲啊我们来找点乐子吧”、超华丽推进器、泡芙去哪儿、不莱梅的摇滚乐队、“我的贤人”、“我的英雄”、超 勇 的 龙……等乱七八糟的总之就是几乎迫害了所有人,如果你是和我一样的c8组乐子人,那太好了,快来和我一起看看真理之剑不妙屋↓

 

 

 

真理之剑不妙屋

 

 

 

说到夏天,那当属祭典、刨冰、花火大会、浴衣、和试胆大会。

 

新堂伦太郎读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他“哦哦哦”地站起来,激动地举起手里的活动宣传单:“祭典!花火!试胆!”

 

富加宫贤人不解:“那是什么,为什么把刨冰和浴衣跳过了?”

 

尾上亮一巴掌拍上贤人的肩膀:“伦太郎之前在飞羽真那里发现了这张社区的夏日祭典传单,已经抱着它看了一天了。浴衣刨冰那些之前都体验过了吧,打败圣主之后大家穿了浴衣吃了素面,飞羽真回来后也吃了刨冰。”

 

绯道莲抬头:“我怎么不知道?”

 

大秦寺哲雄在护理圣剑:“因为你从中间开始就一直在离家出走。”

 

尤里还在看今天刚买的漫画连载:“那搞呗。”

 

“啊?”

 

“试胆大会。”千年前的最强剑士收起漫画,背着手从楼梯上站起,“我也很感兴趣。祭典和花火大会没法在北区基地里弄,但是把这里布置成试胆大会是完全可行的吧。”

 

“我也赞成!”新堂伦太郎高兴到快跳起来:“大家一起来玩吧!试胆大会!我去问问芽衣小姐要做什么准备!”

 

“为什么就直接决定了?”

 

二层的书门打开,索菲亚小姐从中走出,一如既往地温柔道:“我都听到了,我也想试试看,大家一起来帮忙吧。”

 

“连索菲亚小姐也这么说?”

 

“最棒了。”尤里点头,“那我去找别人帮忙了,你们通知一下其他剑士吧。”

 

“诶——”

 

 

 

“——诶?”神山飞羽真握着钢笔的手抖了一下,一条黑线划过半张写到一半的手稿,小说家大叫起来,“我的稿子!”

 

“哦哦哦……!”须藤芽衣的反应倒是和伦太郎很相似,“好啊,当然好了!北区基地那么大,玩试胆大会一定很有意思!”

 

“对吧!芽衣小姐也这么觉得吧!”伦太郎激动地捧住芽衣的手,“我也这么想,我早就想体验一下试胆大会了,只是我一直在真理之剑都没什么机会,现在要在基地里办,大家就都可以来玩了!芽衣小姐也一起来吧!”

 

“那当然要来了!”须藤芽衣猛点头,转身看向伏案工作的神山飞羽真,“飞羽真也会来的吧!”

 

小说家刚刚报废一张手稿,正心痛不已,忽然听见编辑喊到自己,不由得一震。飞羽真笑得很僵硬:“啊哈哈……试胆大会是吗,哎呀……要不要去呢——说起来这个月的稿子还……”

 

“你在说什么呢飞羽真。”芽衣完全没给飞羽真台阶下,“你可是经常拖到死线最后一天才开始爆肝写稿的人——虽然确实是从来都没拖过稿啦——现在离交稿日还有十几天,你不会要说这个月的稿子你写不完吧?”

 

“唔唔……”

 

新堂伦太郎乘胜追击:“如果飞羽真这个月真的很忙的话,试胆大会的准备工作就不麻烦你了!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做好的,飞羽真只要来玩就可以了,不会很耽误时间的!”

 

“唔唔唔……”

 

伦太郎站在飞羽真的书桌前,用十分真诚且充满期待的眼神直视小说家的眼睛。神山飞羽真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有好几个小伦太郎绕着他说“来一起玩”“一起玩”“大家一起玩”,如果他这个时候拒绝,那些开心快乐的伦太郎大概就会立刻一个个瘪掉,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这不是完全没得选吗!!

 

小说家表情僵硬,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

 

 

 

“试胆大会?”

 

正在品尝下午茶的神代兄妹放下了手中的红茶和马卡龙。

 

索菲亚点头:“嗯。北区的剑士们正在热心筹备呢,大家都希望你们也来参加。一直以来护卫工作都是由你们担任,很辛苦吧?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放松一下,享受享受夏天的氛围,如何?”

 

今昔不同于以往,自高塔上的最后一战以来,两个世界都安稳了许多。尽管偶尔还会出现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米吉多,但真理之剑的剑士们确实有更多闲暇时间了。因此,神代凌牙并不抗拒这些休闲活动:“我都可以,主要看玲花……”

 

“我要参加!”神代玲花声音坚定。

 

神代凌牙看了妹妹一眼,看来玲花也很想和大家一起玩呢,他说:“那我也去吧。”

 

 

 

“综上所述!”尾上亮不知为何担任了主持人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脸盆,“真理之剑第一届鬼屋试胆大会,现在开幕!鼓掌!”

 

尾上空小朋友站在爸爸面前,手里也拿着一个盆:“鼓掌!”

 

父子俩“咚咚咚”的把脸盆当鼓敲,台下掌声稀稀拉拉,真情实感的人只有一半。

 

绯道莲问:“为什么小空也在啊?”

 

尾上亮理直气壮:“我是最强的育儿王剑士!也是最强的鬼屋攻克者!这么有意思的活动带上小空不应该是理所应当吗!”

 

“比起小空……”神山飞羽真和富加宫贤人同时朝着左侧的楼梯大喊起来,“为什么露娜也在啊!?”

 

“呀,大家好!”梳着麻花辫的白裙女孩笑得十分开心,挥手和大家打招呼。

 

成年版露娜蹦蹦跳跳地走下楼梯,小跑到两位竹马面前:“奇幻世界的力量逐步恢复,我近期也取回实体了。那天尤里先生来奇幻世界,想让我给试胆大会的安排提出建议,我就说,既然我已经有实体了,那当然也要过来玩啦,正好给你们一个惊喜!”

 

奇幻世界的守护者反应过来:“啊,怪不得最近总觉得你在那边的时候没有以前那么透明了……竟然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吗?”

 

“是呀。”女孩笑嘻嘻,“都是因为飞羽真的努力!”

 

“原来如此……”贤人喜出望外,他已经很久没亲眼见过露娜了,“确实是惊喜,太好了,这样露娜以后也能和我们一起活动了!”

 

飞羽真想起露娜刚才说的话,问:“你说尤里找你要建议……露娜提了什么建议?”

 

“嘿嘿,这个还不能说哦。”

 

青梅竹马小队集齐,神山飞羽真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露娜从小就很温柔,在她的建议下建成的试胆大会,大概可能也许不会那么恐怖吧!想到这里飞羽真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应该跟着大家一起布置现场。而且以伦太郎的性格,他肯定是真的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神山飞羽真决定,试胆大会之后要请他吃巧克力闪电泡芙。

 

于是飞羽真说:“大家真是辛苦了,北方基地这么大,一定布置了很久吧。”

 

“……说是布置,嗯……”众人突然沉默,目光缓慢地投向站在一旁的索菲亚小姐。

 

索菲亚这次非但没有蹲下去避开视线,反而十分自豪地迎着目光站出来:“这次没有太麻烦大家,基本上都是我完成的改造。”

 

“诶?索菲亚小姐你一个人?”

 

“嗯?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就是这里按一下那里按一下,多按几次按钮基地的内部构造就自动改造好了,之前也有过哦?”

 

“之前也有过!?”

 

富加宫贤人一僵,忽然侧过头,表情沉痛,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比如大家齐心协力救出索菲亚小姐,却被她反手被关在二楼的小黑屋,然后索菲亚小姐每答错一道题全员就要被电击一次的那种不妙的回忆……

 

“为什么贤人突然摆出这种表情!?”

 

“飞羽真……别问……”富加宫贤人抱头。

 

没事吧,我说没事吧,贤人没事吧,这个试胆大会也没事吧!?索菲亚小姐真的靠谱吗?神山飞羽真刚刚燃起的信心被瞬间扑灭。

 

“好!”尾上亮大力地拍着脸盆,“接下来是激动人心的分组环节——”

 

台下的手纷纷举起。“我我我,我要和芽衣小姐一组!”“我们三个一组!”“和哥哥!”“光刚剑!”“我的贤人!”

 

“咚咚咚”,小空手里的盆发出的分贝不亚于他父亲:“不可以自己组队,是随机分配!”

 

“诶——!”刚刚热闹起来的人群发出嘘声。

 

“这是为了公平比赛,不许抱怨,来抓阄了!”

 

 

 

十二张纸条,各有四张分别写着“第一组”、“第二组”、“第三组”,抽到相同纸条的人结成一组。小空代替主持人尾上亮抓阄,兴致勃勃地展开纸条:“我和爸爸在第三组!”

 

绯道莲举起自己的纸条:“我也是第三组!但是为什么小空就可以和尾上大叔一组,不是要公平吗?”

 

大秦寺哲雄说:“因为儿童要在家长陪同下游玩。顺便一提我是第二组。”

 

富加宫贤人举起两张纸条:“我和飞羽真都是第三组哦。”

 

露娜说:“我没和飞羽真、贤人分到一组,如果我变回小女孩的话,可以让他们带着我吗?”

 

“不可以,表面儿童不算儿童。”

 

神代玲花看着自己手中的“第二组”和兄长手中的“第一组”,情绪直接落到谷底,她本来是想和哥哥一起进鬼屋才答应来玩的,可恶的北区剑士竟然搞什么抓阄分组拆散他们兄妹!

 

新堂伦太郎也有些失落,他的自言自语轻飘飘传进烟之剑士耳朵里:“我没能和芽衣小姐分到一组呢……我是第二组,而芽衣小姐是第一组……”

 

神代玲花脑内瞬间警报拉满。

 

“耶!我和露娜一组!”须藤芽衣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已经开始避开玲花寻找队友了,她蹦蹦跳跳扑向连接世界的少女,“太好了,我一直想和露娜一起玩!”

 

最终的分组结果:

第一组:连接世界的少女——露娜、光之剑——尤里、时之剑士——神代凌牙、出版社新锐编辑——须藤芽衣。

第二组:音之剑士兼刀匠——大秦寺哲雄、烟之剑士——神代玲花、水之剑士——新堂伦太郎、真理之剑北区基地领导者——索菲亚。

第三组:风之剑士——绯道莲、炎之剑士兼现任奇幻世界守护者——神山飞羽真、土之剑士兼最强育儿王——尾上亮(和他的宝贝儿子小空)、前暗之剑士现雷之剑士——富加宫贤人。

 

“综上所述——”尾上亮又不知从哪里薅出来一听可乐,把它当成话筒握在面前梅开二度,“分组已经完成了,现在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神代凌牙皱眉:“鬼屋……还有游戏规则?”

 

尤里抱着胳膊,十分赞成地点头:“这部分是我提出来的,我们人太多了,一起进鬼屋会很拥挤,所以要分组。既然要分组,那加入竞赛要素就更棒了吧!”

 

“然后我就想到了!”新堂伦太郎跳出来,“前段时间有个恐怖游戏很火,玩法就是去鬼屋调查、完成任务赚取积分。我觉得把这个加进我们的试胆大会里很合适!”

 

神山飞羽真点头思忖:嗯嗯,原来是加入了探索要素的鬼屋……

 

尾上亮声音洪亮:“没错——正如伦太郎所说,各小组需要在鬼屋里进行探索、完成任务!每一组的任务都不太一样,具体任务请看小空发给你们的探索手册。本次试胆大会从一楼出发——筹备组已经用警戒线把可探索范围圈起来了,各位玩家不要跑到警戒线外去探索——终点就在二楼我背后的这扇书门。筹备组为大家准备了一些道具,各组可以使用道具辅助完成任务,出发之前每组可以挑选六样。”

 

神山飞羽真继续点头:嗯嗯,限定了范围,也有终点,不需要跑遍整个北区基地,还有道具辅助,看来会很有意思……

 

“另外,本比赛采取积分制,通关时间不限,分数评判为百分制。得分标准为:一、任意小队成员抵达终点,获得20分;二、每完成一项任务,获得15分;三、每存活一名队员,获得5分。一旦有成员抵达终点,则游戏结束,全组都不可再对鬼屋进行调查。”

 

神山飞羽真还在点头:嗯嗯……积分赛,就是看哪个组完成的任务和存活人数更多,哎呀,这不是很简……嗯?不是,稍微等一下……

 

神山飞羽真的头卡住,表情转为惊恐:“存活!?”

 

“没错,存活!”尤里突然出现在二楼,一把抢过尾上亮的“话筒”,神采奕奕大声宣布,“是需要智勇双全的生存游戏!每当满足一定条件,鬼屋里的鬼魂就会进入‘猎杀时刻’!每次猎杀持续一分钟,猎杀可以用特殊道具中止。猎杀期间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只有智勇双全的英雄才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鬼屋里生存下来,就像X剑侠一样!”

 

“怎么还有鬼!?你们都在北区基地里放了什么东西,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不许退出!”在阿瓦隆呆了一千年除了晒日光浴以外什么都干不了的光之剑禁止有人不给他找乐子,“好,各队开始阅读探索手册,五分钟后第一组整列出发!!”

 

 

 

ROUND 1

 

成员:露娜、尤里、神代凌牙、须藤芽衣。

任务列表:

任务1. 拍摄鬼魂照片;

任务2. 与鬼魂交流(任何形式均可);

任务3. 用圣剑击退一次猎杀状态的鬼魂;

任务4. 全员存活。

携带道具:手电筒×1、圣剑(大秦寺特制游戏专用安全迷你版)×2、鬼魂对讲机(露娜倾情提供)×1、拍立得相机×2。

 

一层大门缓缓打开,第一小队正式出发。

 

须藤芽衣拿着手电筒和一台拍立得,走在队伍末列猫猫祟祟——其实他们这组并不需要手电筒,因为有尤里在。此时神代凌牙拿着变成光刚剑的尤里举在前方,光之剑发出稳定且柔和的光芒照亮他们的四周,剑身上的眼睛一闪一闪:“只要有光!”

 

北区基地的内部布置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探索路线上的电源系统被切断,墙壁两侧悬挂着的烛台间隔甚远,火焰在无风的走廊里静静跳动,只有当他们经过时才会忽地跳动一阵。灰尘在尤里的发出的光芒中浮沉,地面上散落着易拉罐、破布玩偶之类的杂物,一条已经开线的老旧红色长布卷曲着铺在地面,延伸至前方的黑暗里。

 

须藤芽衣抖了抖:“随便按按按钮能自动布置成这样吗?”

 

“我们不该拿手电筒,要是多拿一把圣剑就好了。”露娜还在低头阅读本组的手册,“我们这组明明有尤里在,真是浪费了一个道具。”

 

“游戏是以得分决定输赢的。”神代凌牙沉声说,“我们组有一个全员存活的任务,如果我们不管不顾,直接冲向终点的话,至少也能获得55分,这是我们的优势。”

 

露娜说:“可是那样就没意思了呀?我们玩的可是试胆大会,不多体验体验怎么行呢?”

 

芽衣从露娜身后探出头:“我也赞成,况且55分也不高……别看我这样,至少我在我们四个里肯定是唯一一个去过鬼屋的……我有经验!”

 

时之剑士并不排斥二人的想法,只是他更追求稳妥:“那我们就尽量多做些任务吧。一旦遇到危险,还请各位直接跑向终点拿下保底分。”

 

“了解!”须藤芽里比了个军礼,打开手电筒照向后方,走廊有些阴冷,她害怕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不过我还有一点很在意……规则和任务里都提到的‘鬼魂’是什么?难道有真理之剑的成员扮演吗?”

 

“大概就是那样吧。”神代凌牙得出了常识性的结论。

 

光刚剑的眼睛闪了闪,他作为主办之一知道的自然是比凌牙和芽衣多,但他选择不说。

 

 

 

场外,剩余九个人正通过圆桌上的投影观看鬼屋内部的画面。到目前为止,第一组还只是在缓慢前进,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

 

绯道莲在第三组,要等到最后才能探索。风之剑士等得无聊,直接吃起爆米花:“一组只能带六样道具,他们还带了尤里,这不算犯规吗?”

 

新堂伦太郎很正直:“尤里是优秀的剑士,请不要把他当做道具。”

 

神代玲花恶狠狠地盯着投影,在心中衡量另外两位女性与她哥哥之间的距离是否超过了警戒线。

 

 

 

“安静过头了。”神代凌牙觉得不对劲,“这样下去我们就要直接走到终点了。”

 

须藤芽衣举起拍立得:“我还什么照片都没拍到呢!”

 

光刚剑光芒闪烁:“我们不是带了道具吗,为什么不试试?”

 

“对讲机在我这里!”露娜拿出她自己准备的神秘道具,“有这个就有可以与鬼魂对话了,这也是任务之一,我们现在来试试吧!”露娜按下鬼魂对讲机的通话按钮,对讲机顶部的指示灯亮起绿光,扬声器发出“滋滋”的声音。

 

“你好,有人在吗?”少女毫无惧色,且语气十分有礼貌,“有人在附近吗?”

 

“滋滋——滋——”

 

芽衣趴在露娜背上,伸手戳戳对讲机:“没反应啊。露娜,这个真的可以和鬼魂对话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从书里找出来的好东西,我还自己改装过了呢!”

 

须藤芽衣眉头一皱,感到事情并不简单:“露娜……你说的书,该不会是……”

 

光之剑没让芽衣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他直接打断:“那我们分头行动吧,去找一找鬼魂在哪里。”说罢,光刚剑化作一片光粒,在空气中重新凝结出人类的模样。失去了光刚剑这个最大的光源,走廊瞬间变得暗淡。烛火跳动,光粒散去,尤里站在神代凌牙身边,两个人的手举在空中牵在一起。

 

“!?”神代凌牙甩开尤里,差点弹射起步。

 

 

 

观众席遭受巨大冲击(除了神山飞羽真,他当年就被冲击过了),一群人瞪大眼睛,其中,神代玲花的嘴角开始抽动……

 

北区基地的领导者索菲亚十分惊讶:“呀……原来拿着光刚剑的时候就相当于和最光牵手吗……我以前还好奇,对最光来说被人拿在手里是怎样一种状态,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

 

短暂的沉默过后,人群的视线落在飞羽真身上。

 

“为什么要看我啊,大秦寺先生也拿过尤里吧!”

 

神代玲花突然回忆起,当初在Calibur、Saber、最光和Falchion混战的时候,光之剑曾因替神山飞羽真吃下两发威力十足的剑气而失去人形倒地,自己则趁乱回收了光之剑和他的奇幻驱动书,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自己就是握着光之剑的剑柄,一路开开心心回到南区基地的……

 

呃……呃呃……呃……

 

神代玲花现在不仅是嘴角在抽搐,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我能够直接看到灵体的存在,所以不需要鬼魂对讲机。”变回人形的尤里插着腰说,“我们还有‘用圣剑击退猎杀状态下的鬼魂’的任务,所以我和神代凌牙分开行动,我和露娜一组,神代凌牙和须藤芽衣一组。露娜,把你的对讲机交给须藤芽衣吧。”

 

道具重新分配,现在芽衣和凌牙拿着手电筒、对讲机、一把迷你圣剑和一台拍立得,尤里和露娜那组只拿了一把迷你圣剑和一台拍立得。光之剑士很满意:“最棒了,照明和对话都交给我吧,光之剑没有不可能。”

 

“真可靠啊尤里!”芽衣挥舞着手电筒,分头行动的提议让她心里没底,她的心情通过十足夸张的表情显露无疑,“真希望这么可靠的尤里可以三下五除二直接把任务都做完,我和凌牙只要负责跑到终点就好了……”

 

露娜拿着拍立得,笑着说:“那就只能看运气啦。”

 

于是,在这一段走廊的尽头,第一组决定分头行动,时之剑士和编辑往左,光之剑和少女往右,分别去寻找久久不现身的鬼魂。

 

 

 

由于神代凌牙要负责用圣剑击退鬼魂,须藤芽衣不得已负担起了开路的职责。尤里不在,他们这组的视野很差,芽衣弯着腰,用手电筒的光来回扫过周围,随时准备跑路。

 

“呜呜呜……”

 

神代一族历史悠久,家教严格,培养出了许多优秀的剑士。但或许是过于注重剑术水平,神代家对继承人其他方面的关注度明显不足。直至今日,神代凌牙也不善交际。须藤芽衣走在他前面,似乎很害怕,神代凌牙认为此时自己有义务让同行的女性不那么恐惧,但须藤芽衣除了“呜呜呜”以外就不说别的,所以神代凌牙也不知该说什么,要让时之剑士在妹妹不在身旁支援的情况下自己找话题可比登天还难。

 

“报告——”须藤芽衣的声音在打颤,“前方两侧开始有房间了……”

 

“调查看看吧,我来开门。”

 

即便进入房间内搜索也还是无功而返,大多房间里都很空荡,只有歪倒的桌椅和杂物,打开对讲机搭话也没有收到任何反应。就在凌牙和芽衣思考自己这组是否会扑空的时候,时之剑士忽然注意到,一直在走廊里延伸的红色绸缎在前方拐了个弯,伸进了某间房间的门缝里。

 

“我们去那里看看。”

 

神代凌牙刚说完,他们来时所有打开过的门突然全部“嘭”地一下关上了,须藤芽衣吓得跳起来,一把抓住凌牙的胳膊:“鬼来了啊啊啊!”

 

“冷、冷静!只是机关而已!”神代凌牙脱口而出,紧接着他就听到“吱呀”一声,目标房间的那扇门缓缓地自己打开——

 

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移动,神代凌牙和须藤芽衣没站稳,摔作一团。时之剑士反应迅速,意识到不是地面在移动,而是一直以来铺在地上的红布正在迅速地朝那扇门内涌去,他们倒在红布上,自然也会被连带着卷进门内!神代凌牙立刻抓住红布的一边用力掀开,制造出一片安全区域,不管须藤芽衣的惨叫,带着她一起滚到走廊的侧边。慌乱中鬼魂对讲机脱手,被潮水般的红布卷入神秘的房间内,又是“嘭”的一下,“吃完”所有红布的房间用力把门“关上”了。

 

“呀啊啊啊啊——!”须藤芽衣倒在地上还不忘死死抓住神代凌牙持续惨叫,“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狼烟——”

 

“等等等等玲花小姐你拿烟叡剑做什么!?”

 

 

 

尤里和露娜停下脚步,他们这边的地面没有红布,没有发生异常现象,不过他们都听到了另一边芽衣发出的穿透力极强的惨叫。

 

“看来芽衣小姐那边找到了呢。”露娜不慌不忙,反而还有点可惜自己不在现场,“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这是什么、机关?还是法术!?神代凌牙大脑飞速运转,他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加了点机关的鬼屋,在自己家基地里难道还能整出什么花样吗,他没想到真的能整出些花样!索菲亚小姐……难道是索菲亚小姐事先布置好的法术机关吗?

 

须藤芽衣停下惊恐的尖叫,她哆哆嗦嗦地指向那扇门,语言系统紊乱:“我我我我们真的要、要进那那那扇那扇门吗?”

 

神代凌牙掏出迷你圣剑,言简意赅:“照明、拍摄。”

 

“呜呜呜呜人家知道了,那就拜拜拜托凌牙了……”

 

须藤芽衣躲在神代凌牙身后,拿着手电的手跃过时之剑士的肩膀为他提供照明。两个人小心翼翼靠近那扇极其危险的门,神代凌牙深吸一口气,转动了门把手。

 

 

 

观众席上,剑士们好不容易把烟之剑士的剑给缴了,但这依然不能阻止神代玲花气到七窍生烟。担心她下一秒就要夺过火炎剑烈火拔刀把整个北区基地给烧了,大秦寺哲雄偷偷把火炎剑藏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大秦寺还想嘱咐伦太郎,万一大家没拦住神代玲花要记得去灭火,却发现素来开朗的水之剑士正以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幽怨地盯着投影。

 

……银鬃冰兽战记在哪里来着,看来也得藏起来了。

 

 

 

这是一间有窗的房间,外面的极北之地风雪大作,昏暗的日光透过玻璃,落在房间内唯一的东西上——那东西被红布包裹得严实,垂下的布料随着因外来人带来的空气流动而摇晃。须藤芽衣不敢睁眼,神代凌牙则是环顾四周,确认房间内不再有其他物品后,才把目光定在了那东西上面。

 

看形状,被包裹的东西似乎是一架钢琴。

 

“别闭眼了。”神代凌牙说,“这里好像有架钢琴,应该是关键道具。你准备拍照。”

 

须藤芽衣“呜呜呜”地松开神代凌牙,退到房间角落,一手手电筒一手拍立得,进入双持待机模式:“加油啊凌牙……”

 

神代凌牙谨慎地握住迷你圣剑,靠近钢琴。他伸手,抓住布料,把它从钢琴上掀开——那是一架十分古典的钢琴,有些陈旧,没想到北区基地里还有这样的东西。神代凌牙注意到,被红布卷走的鬼魂对讲机此时正躺在钢琴上,明明没人按下对讲按钮,它顶端的指示灯却闪着诡异的绿光。

 

“滋滋——”

 

神代凌牙沉默地与须藤芽衣对视一眼,表示自己要上了。须藤芽衣猛点头,把拍立得对准钢琴的方向举高。

 

“有人在吗?”

 

“铛——!”钢琴的数个琴键突然毫无规律地自动落下,把两人吓得一震。芽衣反应很快地按下快门,照片慢慢弹出。芽衣捻起照片甩了甩,画面逐渐显现,她成功捕捉到了琴键自己按下的瞬间:“……这算不算拍到了?”

 

“不能确定。”神代凌牙绷紧神经,“我们再试试。”

 

“你能回答我们吗?”

 

这次钢琴只落下一个音,但是琴盖上放着的乐谱自动翻开了。

 

须藤芽衣继续哆嗦,她想起任务提示:“任意形式的交流……难道、难道这只鬼魂不会说话,要用钢琴和它交流吗?可我完全不会……”

 

这可有些困难……神代凌牙并非完全不识乐谱,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没有必要去握时国剑的时候,他学过一点。只是那太久远了,他现在只能勉强辨别琴键……

 

“……我试试吧。”总比须藤芽衣这种一点都不会的要好。须藤芽衣十分感动,手电筒的光照向乐谱,神代凌牙站到钢琴前,努力辨别上面的音符,磕磕绊绊地按照顺序按下琴键。两小节应该够了吧……时之剑士堪堪完成任务,从钢琴旁退开。

 

意外地,鬼魂似乎十分高兴……钢琴的琴键再次落下,这次组成了一段优美的旋律。两人的神经刚刚放松了些,只听旋律暂停,眼前的乐谱晃悠悠地翻到下一页。

 

“铛”

 

一个音再次落下。

 

“还要弹吗?”神代凌牙扫了眼乐谱的厚度,如果这些全部都要和鬼魂互动弹完的话,得花不少时间。任务已经算完成了吧,可以走了吧?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余光却瞥见来时的大门正在缓缓合上。

 

“不好、门——”

 

“呀啊啊收到!”编辑小姐虽然胆小,但是行动力向来极强。她瞬间窜到门口,连手带腿用自己的身体抵住即将关上的门,她咬牙切齿,“凌牙——!快点、我坚持不了太久——!”

 

鬼魂愤怒了,钢琴键狂躁地落下,不成调的噪音折磨人的耳膜。神代凌牙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抓起对讲机冲向大门,时之剑士的冲撞成功让两个人都脱离了房间。须藤芽衣抱着手电筒和拍立得倒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睁开眼就看见房间里一个高大的黑影忽隐忽现,手电筒的光芒闪烁,然后瞬间灭了下去。

 

“噫啊啊啊啊鬼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不要杀我啊啊啊——!”

 

须藤芽衣一边尖叫一边在地上爬,爬到一半还十分敬业地掏出拍立得朝房间的方向狂按快门。

 

神代凌牙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黑影正在靠近他——反应过来的时之剑士甩下对讲机,双手握住迷你圣剑两头凶狠地一拔,准备界时抹消——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对了这不是时国剑来的啊!

 

来不及了,黑影向神代凌牙扑去。

 

须藤芽衣眼里,神代凌牙最后的样子,是在空气中无力地挣扎了几下,然后断线般倒在地上。神代凌牙身下,巨大的白色书本浮现,书页哗啦啦翻动,带着时之剑士一起消失了。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神山飞羽真大叫起来,“这是鬼屋吧,这应该只是鬼屋吧!?”

 

神代玲花也在大叫:“你们把我哥怎么了啊!?”

 

神代玲花还没尖叫完,一层大门前的地上突然浮现出与刚才投影里别无二致的白色大书,书页再次翻动,从鬼屋里消失的时之剑士出现在地上。烟之剑士直接扑了上去:“哥哥——!”

 

神代凌牙倒在地上瞳孔地震。

 

 

 

“噫啊啊啊啊——!”须藤芽衣的尖叫是不可能停下来了,凌牙在她眼前被干掉了,她甚至没有脑子去想这到底是鬼屋的游戏环节还是真的有危险来临,只能一边大叫一遍逃跑,“尤里——!露娜——!哇呀呀救我啊!”

 

“只要有光!”熟悉又可靠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芽衣还没来得及庆幸救星的到来,眼前只剩一道闪光的残影风驰电掣而过。

 

“芜湖——!就这样冲向终点!”光刚剑快乐地飞过走廊,路途上尤里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不重要,神代凌牙说一旦有危险就立刻跑向终点赚取最低分,冲刺选手最光来了!

 

 

 

于是观众席就看见,追在芽衣身后的鬼魂被呼啸而过的光之剑像远古之龙顶飞龙纹骑士那样给狠狠顶飞了。下一秒,众人抬头,光刚剑从还没彻底打开的二层书门的缝隙中窜出,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化作人形,尤里满分落地。

 

光之剑士信心满满:“第一组抵达终点!”

 

 

 

ROUND 1 得分统计:

❌任务1. 拍摄鬼魂照片;

✔任务2. 与鬼魂交流(任何形式均可);

✔任务3. 用圣剑击退一次猎杀状态的鬼魂;

❌任务4. 全员存活。

幸存人数:3

总分:20+15×2+15=65分。

 

尤里:“嗯?不是全员存活吗?”

 

神代玲花很生气:“你来得太晚了!我哥哥被猎杀了!”

 

尤里很不高兴:“什么嘛,时之剑士太弱了。”

 

神代玲花:“???你再说一次试试?”

 

富加宫贤人疑惑:“任务3怎么完成了?凌牙先生不是失败了吗?”

 

索菲亚说:“因为最光自己就是圣剑。”

 

绯道莲跳起来:“还说不是作弊!?”

 

神山飞羽真:“你们都没人在意那个猎杀是怎么回事吗!”

 

十分钟后露娜气喘吁吁地搀着奄奄一息的须藤芽衣也从二层书门出来了。

 

“尤里你这没良心的——!”须藤芽衣破音,“你竟然敢把我们两个女孩子丢在里面!”

 

新堂伦太郎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语气十分焦急:“芽衣小姐,你还好吗?”

 

“呜呜呜伦太郎……”芽衣彻底失去行动能力,欲哭无泪地扑进伦太郎怀里,“这个太恐怖了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呜呜呜……”

 

尾上亮挠头:“小姑娘没拍到照片吗?”

 

露娜苦笑:“这个呀……芽衣当时吓得把拍立得拿反了,拍下来的全是她自己的怪脸……”她走到圆桌附近,在竹马们的身边坐下:“但是好可惜呀,我那边什么也没发生,也没帮上什么忙,总觉得没什么参与感。”

 

神山飞羽真面部抽动:“露娜你……完全都,不怕的吗?”

 

“嗯?为什么要怕?”连接世界的少女歪头,“我提的建议就是要让鬼魂这样表现出来呀?”

 

“?”

 

神代凌牙还在瞳孔地震。

 

 

 

ROUND 2

 

成员:大秦寺哲雄、神代玲花、新堂伦太郎、索菲亚。

任务列表:

任务1. 寻找温度异常的房间;

任务2. 不依靠圣剑躲避一次猎杀状态;

任务3. 用圣剑击退一次猎杀状态的鬼魂;

任务4. 给鬼魂吃好吃的。

携带道具:手电筒×2、圣剑(大秦寺特制游戏专用安全迷你版)×2、温度计×1、法式巧克力闪电泡芙×1。

 

正式出发前,神代玲花拿着迷你圣剑说:“哥哥嘱咐我要为神代家雪耻。水之剑士,你可别拖我后腿。”

 

新堂伦太郎也握着迷你圣剑,把它当作水势剑挽了个剑花:“当然!向这把大秦寺特制游戏专用安全迷你版圣剑起誓,我一定会守住队友的安全!”并且向芽衣小姐证明我一定比尤里和神代凌牙靠谱!

 

大秦寺哲雄很迷惑:“你非得把这东西的全称给念出来吗?”

 

“我认为这是对制造者的尊敬。”

 

刀匠遮住自己的脸:“谢谢,我不需要这种奇怪的尊敬。”

 

索菲亚说:“开始探索之前,我们来整理一下目前的情报吧。首先,我们组有两个互相冲突的和猎杀状态相关的任务,所以我们需要在鬼屋里待久一点,至少触发两次猎杀。”

 

神代玲花冷酷地说:“存活1人获得5分,但是完成一个任务却有15分。游戏规则本质上在鼓励我们,即使牺牲自己、牺牲队友,也要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新堂伦太郎闭上眼:“确实如此……实在是非常残酷的游戏规则。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清楚猎杀状态的开启条件。看上一组的表现,他们似乎是因为拒绝弹钢琴而把鬼魂激怒了。”

 

神代玲花也闭上眼,十分心疼:“哥哥说,被猎杀的时候会无法呼吸,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眼睛和口鼻……”

 

索菲亚说:“这次的鬼魂应该会不太一样……这块是露娜小姐负责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负责鬼屋内的地形,出于公平,每一场探索鬼屋内部的构造都不一样,我猜测露娜小姐也会对此做出不同的安排吧。”

 

大秦寺哲雄回忆:“虽然还没有掌握猎杀状态的开启条件,但是鬼魂进入猎杀的时候似乎会显现出身形……鬼魂的攻击速度不可小觑,就连那个神代凌牙都没能成功反击。”

 

“哥哥那个是意外失误!”

 

大秦寺哲雄没有理会烟之剑士的反驳,继续说道:“我记得第一组被猎杀的时候,他们的手电筒在闪烁……或许这也是一个提醒。”

 

新堂伦太郎思考:“用圣剑击退鬼魂还简单一些,可躲避猎杀的任务该怎么办?尤里说过猎杀会持续一分钟,在这一分钟内和鬼赛跑吗?”

 

索菲亚忽然灵光一闪:“呀……还有一种可能……”

 

她举起手里那盒法式巧克力闪电泡芙。

 

 

 

富加宫贤人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原来那盒泡芙不是给我们场外观众的零食吗……?”

 

须藤芽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是道具呀,介绍道具的时候贤人你没在听吗?这盒还是尤里特意拜托我买回来的呢!”

 

“嗯,我当时有点走神。”精通糊弄学的雷之剑士神色恢复如常,没人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一角,指尖在剑士服上用力摩擦,先前没擦干净的巧克力酱就这样被他毁尸灭迹……但神山飞羽真有些慌了,他挤眉弄眼,试图用眼神和贤人交流,最终得到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点头。

 

小说家倒吸一口凉气。

 

富加宫贤人懊悔地闭上眼:对不起,索菲亚小姐……

 

希望人没事!

 

 

 

果然如索菲亚所说,这次的地图构成改变了。第一组的地图大多是狭长的走廊,两侧偶有房间,第二组的所在之处则开阔很多,像大小不一的房间拼接在一起。第二轮探索没有粗暴地切断电源,而是降低了电压。照明灯十分昏暗地投下微弱的光芒,让众人勉强能够看清楚周围几米之内的东西。地图很绕,房间与房间接在一起,就像迷宫,四人立刻放弃了像第一组那样分头行动的想法。

 

第二轮地图里的布景也比第一轮丰富很多。陈设大致还是基地原本的样子,改变在于动物标本、骨架模型随处可见,红色颜料仿造的血迹也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小型一些的标本倒在“血泊”里,仿造出动物被残忍杀害的样子。

 

伦太郎惊叹:“虽然有些骇人,但是好精致的布景呀……和我在书本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大秦寺理智分析:“第一个任务是要找到温度异常的房间,鬼魂很有可能就在里面。所以我们一旦找到了目标房间,就要尝试激怒鬼魂,在它开启猎杀后利用闪电泡芙吸引它的注意力,趁着这个时候大家一起逃跑。”

 

神代玲花不屑:“一起上也太蠢了,万一失败了等着被一网打尽吗?”

 

“那法式巧克力闪电泡芙就交给我了。”新堂伦太郎自告奋勇,“我来当诱饵,我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的!”

 

索菲亚郑重地把泡芙盒子交给他:“Blades,要小心呀。”

 

大秦寺哲雄拿着一只手电和温度计打头阵,他的手很稳,握着电筒就像抓着一把火炬照亮四人前行的路;他身后是抱着巧克力闪电泡芙盒子的新堂伦太郎,水之剑士暂时把迷你圣剑别在腰间;后面的神代玲花和索菲亚并列,烟之剑士握着迷你圣剑,时刻准备发起攻击,北区基地的领导者用另一只手电配合刀匠为周围补充光源。

 

可能是因为那些标本和骨架的原因……这一次的鬼屋氛围相当诡异,四人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之中窥视他们,可用手电照向周围后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只有那些早已死去的动物的眼睛在反光。

 

情况直到他们探索完第四个房间才有所改变——大秦寺正准备开下一扇门时,整个人忽然顿住,刀匠皱起眉头,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与此同时,头顶的照明中断,手电筒的光芒开始闪烁。

 

——是猎杀!

 

伦太郎睁大眼睛,抱起泡芙盒子就要开门往外冲,被大个子刀匠一巴掌按回去。大秦寺低声说:“鬼魂正在接近,移动速度不快,我们先躲起来看看情况。”

 

四人环顾,他们正处于一间休息室内,神代玲花当机立断拉着索菲亚钻进墙边的大衣柜里,两名男性没有其他可以躲避的地方,只好紧贴着门旁的角落,缩进视觉死角。众人就位后一齐关闭手电筒,伦太郎悄悄把迷你圣剑递给大秦寺,神代玲花把衣柜门打开一条缝。四人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等待,一小会儿后,就连衣柜里的索菲亚和玲花都能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诡异的拖行声。

 

……门开了。

 

“它”进来了。

 

神代玲花和索菲亚透过门缝看见,“它”和第一组的鬼魂一样,是一个闪烁着的漆黑影子。黑影弓着背,手里抓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的后半截垂在地上,发出怪异的拖行声,但门缝太窄,视野又黑,她们看不清“它”抓着的是什么。鬼魂一路向前,走出男子组的视野盲区,伦太郎和大秦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们终于看见了鬼魂的样子,还有“它”手里抓着的“东西”——

 

那是半截人体。

 

伦太郎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血液直往脑子里冲,手脚冰凉——那是什么?是道具?还是真的?不等他仔细分辨,鬼魂已经径直向大衣柜的方向走去,“它”把那半截“东西”丢开,“东西”和房间内的陈设碰撞发出响声,上面沾着的冰凉液体溅到伦太郎脸上——

 

新堂伦太郎的脑子“嗡”的一声,当即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

 

 

 

观众席上尾上亮把自家儿子的眼睛捂住:“这个画面小空你这个年纪还是不看为妙。”神代凌牙正为妹妹捏着一把汗,突然看见水之剑士自爆般冲上去,一时间不知是否该为妹妹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神山飞羽真已经不行了,他缩在贤人和露娜背后瑟瑟发抖,扒着雷之剑士和奇幻世界的肩膀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呜呜呜对不起伦太郎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

 

 

 

神代玲花心中暗骂水之剑士就是个蠢货,鬼魂已经转过身面向伦太郎,她一脚踹开柜门,抄起迷你圣剑准备来一套背后刺杀,索菲亚立刻打开手电筒提供光源,与此同时门后的大秦寺也动了,刀匠同样举着圣剑,想在伦太郎被干掉之前先下手为强。

 

鬼魂却突然原地后空翻,三人同时扑空。试图用冲撞保护他人的水之剑士和想要背刺的烟之剑士因撞车摔作一团,大秦寺在被绊倒之前成功发动大跳技能跨过了横在地上的两位剑士,紧接一个滑铲铲到衣柜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没人在笑。

 

四人的脑袋立刻转向黑影,黑影还是那个看不清样貌的黑影,仿佛是为了配合剑士们的疑惑,黑影再一次阴阳怪气地大笑:“哈哈哈哈哈!水之剑士,你也有今天——!”

 

还有这种鬼的吗!?

 

趁着四人呆滞,鬼魂已经溜到新堂伦太郎面前,本想给他来个痛快,却注意到水之剑士手里抱着一个盒子。伦太郎的大脑成功在一秒内开机,打败了全真理之剑99%的剑士,他把盒子举起来:“是好吃的、是超级好吃的法式巧克力闪电泡芙!”

 

“啪嗒”一声,供电恢复了,手电筒不再闪烁,黑影沉默地接过泡芙盒子,他的身影归于透明,只剩下泡芙盒子浮在空中。

 

索菲亚松了一口气,走出衣柜,还不忘确认鬼魂刚才抓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手电的光照在那半截“人体”上,他们这才看清楚,那是半个沾满了红色颜料的等比例软塑胶人体模型。

 

 

 

须藤芽衣站起来,手指向屏幕:“啊!是我买的人体模型!”

 

“是你买的!?”

 

须藤芽衣:“为什么只剩下上半身了?”

 

“为什么要买这么恐怖的东西啊!?”

 

 

 

新堂伦太郎很开心:“太好了,原来没有人受伤……泡芙也起效了,我有一瞬间真以为那是人……”

 

神代玲花从地上爬起来,心情很差。伦太郎想去扶她,被烟之剑士嫌弃地甩开。

 

“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会是真人啊。”

 

水之剑士没法反驳,只好打哈哈地笑:“不管怎么说,作战成功了。”他发现泡芙盒子还浮在原地,难道鬼魂还没有离开吗?脑回路清奇的水之剑士这会儿很是友善,他温柔地对着空气说:“请用吧,这一盒都给你了。”

 

盒子晃了晃,盖子被缓缓打开。伦太郎尚未从作战成功的喜悦中脱离,脸上的微笑却在看见盒子内部的那一刻凝固了。

 

照明灯熄灭、手电光闪烁——黑影还没现身,泡芙盒子就在空气中被挥舞着暴扣在新堂伦太郎的头上。

 

“水——之——剑——士——!”

 

伦太郎倒地,鬼魂嘶吼起来,冲向神代玲花。烟之剑士以攻为守,往前挥出迷你圣剑,鬼魂再一次空翻躲避,落地时却感觉有东西打中了自己的身体。

 

偷袭得手的大秦寺哲雄表情扭曲地怪叫起来:“这就是音铳剑锡音的力量DA☆ZE——!”

 

 

 

白色书页翻开,新堂伦太郎头上顶着包和泡芙盒子出现在大厅。水之剑士站起来,一把把扣在头上的泡芙盒子薅下来,愤怒地喊道:“是谁啊!是谁把法式巧克力闪电泡芙都吃完了,给我站出来——我那么想吃,自己一直在忍耐,你们竟然敢把道具给吃了!?”

 

始作俑者们移开视线,小说家在心里给明天的采购清单默默多加了两盒泡芙。

 

 

 

神代玲花说:“我看到了,泡芙盒子里是空的。”

 

索菲亚痛心:“Blades……竟然以这种方式牺牲……”

 

大秦寺握住脖子上的项链沉痛默哀:“伦太郎……我们不会忘记你……”

 

玲花打量起手中的迷你圣剑:“我才发现,迷你圣剑的形状很像缩小版音铳剑锡音。”

 

大秦寺说:“就是照着锡音做的,只是时间太赶没来得及涂色,你有什么意见吗?”

 

玲花已经完全理解了北区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没有,是我多嘴。”

 

索菲亚思考:“泡芙被人偷吃,任务4不可能完成了……不过刚才猎杀中断了一下,任务2算完成了吗?”

 

大秦寺点头:“尤里说过猎杀持续时间为一分钟,我们应该是把时间拖延过去了——只是猎杀结束后鬼魂发现泡芙盒子是空的,所以立刻被激怒开启了第二次猎杀。”

 

神代玲花丝毫不觉得可惜:“以牺牲一个队友为代价一次性完成两个任务,我们直接获得了25分,这十分划算。如果我们现在就这样抵达终点,只能获得65分,和第一组一样,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索菲亚依然感到痛心:“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烟之剑士冷酷无情:“对,无论如何。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完成任务抵达终点,只有那样我们才可能胜利。不要忘了水之剑士的牺牲,他为我们的胜利献出了生命,不要让他的努力白费。”

 

 

 

绯道莲没有礼貌:“这女人其实根本不在乎伦太郎的牺牲吧。”

 

神代凌牙握拳:“不要惹我生气。”

 

须藤芽衣在给新堂伦太郎头上的包贴创口贴,为了胜利壮烈牺牲的新堂伦太郎本人在想到底是谁吃了他的泡芙,首先排除芽衣。

 

 

 

探索继续进行,目标只剩下找到温度异常的房间,存活的三人现在行动十分迅速,检查完温度就前往下一个房间。

 

“快到终点了。”大秦寺哲雄说,“我们还是没找到目标房间。”

 

神代玲花不解:“我们应该没有遗漏,难道在终点附近?”

 

索菲亚有了一个猜想:“Slash,刚才猎杀的时候,你查看过温度计吗?”

 

“没有,当时情况太紧急,我光顾着救伦太郎了——等等,你的意思是……”

 

“我有个计划。”

 

 

 

大秦寺和索菲亚已然站在最后的大门前,但是他们没有去往那触手可及的终点,而是一齐深吸了一口气。

 

索菲亚踩上滑板,在狭窄的室内轻快地移动起来,滚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大秦寺扯开嗓门,用近乎是嘶喊的嗓音亢奋地唱到:

 

“お前は誰だ!オレの中のオレ?陰に隠れた、その姿見せろ!Oh↘Oh↗Oh↘伧儜のderivation~震える躰!赤く切り刻み。心は何処だ?痛み探しても!Oh↘Oh↗Oh↘心臓が迸る、だけ!HEY-EY!We live in ARMOUR ZONE!!”

 

不负众望,灯光闪烁,猎杀再开。索菲亚立刻滑到终点前两米,大秦寺还在热唱,一边唱一边掏出温度计。音之剑士敏锐地捕捉到快速奔跑的脚步声,鬼魂被他们吸引了,正在向这里冲来——

 

“風を斬れ、咆哮を枯らして、獣が嗤うこのマッ……来了!”

 

黑影破门而入,敏捷地扑向房间中央的音之剑士。大秦寺露出一个和爬塔时同款的计谋得逞的笑容,潜藏在黑暗中的烟之剑士倏然从侧边闪出,眼神凌厉,迷你圣剑快准狠地刺过鬼魂的身体。

 

 

 

“不愧是玲花!!”神代凌牙兴奋得站起来大呼小叫。

 

 

 

ROUND 2 得分统计:

✔任务1. 寻找温度异常的房间;

✔任务2. 不依靠圣剑躲避一次猎杀状态;

✔任务3. 用圣剑击退一次猎杀状态的鬼魂;

❌任务4. 给鬼魂吃好吃的。

幸存人数:3

总分:20+15×3+15=80分。

 

新堂伦太郎欢呼:“不愧是索菲亚大人!最后是怎么回事?”

 

索菲亚微笑:“因为怎么也找不到温度异常的房间,所以我猜测是不是鬼魂在猎杀状态下所处的房间会出现温度异常的现象。”

 

神代玲花:“索菲亚小姐让音之剑士和她一起做诱饵,发出噪音来引诱鬼魂进入猎杀状态,我则在旁边看准时机将鬼魂击退。也正如索菲亚小姐预料,鬼魂冲进来后,房间内的温度立刻降低了。”

 

绯道莲:“可是小索菲亚滑滑板的动静全都被大秦寺的歌声给盖过去了诶?大秦寺,你唱的是什么啊?”

 

恢复社恐人格的刀匠用迷你锡音挡住自己的脸:“……是一位编外前辈的主题曲。”

 

尾上亮:“嗯,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神代凌牙走过来:“不愧是玲花。做得好,你不辱神代家之名。”

 

神代玲花立刻换了张脸:“哥哥!”

 

新堂伦太郎:“所以到底是谁吃了我的泡芙?”

 

一众佩服的声音之中,只有神山飞羽真沉默了。

 

奇幻世界现任守护者严肃思考:那个鬼魂的声音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ROUND 3

 

成员:绯道莲、神山飞羽真、尾上亮(和他的宝贝儿子尾上空)、富加宫贤人。

任务列表:

任务1. 拍摄鬼魂的照片;

任务2. 找齐5张手记的残页;

任务3. 获得通往终点的钥匙;

任务4. 禁止携带圣剑(大秦寺特制游戏专用安全迷你版)。

携带道具:手电筒×2、拍立得相机×1、手持摄像机(带夜视功能)×2、撬棍×1。

 

神山飞羽真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啊哈哈哈,我看错了吧,禁止携带圣剑是什么意思,不可能会有这种任务的吧——”

 

尾上空拍拍飞羽真:“飞羽真哥哥,你没看错哦。”

 

尾上亮:“我们这组的任务感觉和前两组风格都不太一样,更像密室类鬼屋。”

 

绯道莲嚷嚷:“不能带圣剑不就不能反击了吗?不带这样的吧!而且为什么要带摄像机?”

 

真理之剑北区基地智商高地担当富加宫贤人解释:“因为我们有找东西的任务,摄像机的夜视功能可以让我们在黑暗里看得更清楚。”

 

尾上亮点头:“原来如此,那撬棍呢?”

 

富加宫贤人一本正经:“撬棍别名物理学圣剑,物理学圣剑也是圣剑。”

 

“太暴力了吧!?”

 

 

 

推开大门后,前方竟然是北区基地并不常用的大厅。真理之剑南北两座基地在建筑构成上几乎完全一致,既然南方基地有谒见真理圣主的大厅,自然北方基地也存在类似的空间。自古以来,历任真理圣主都居住在南区基地管理运营整个真理之剑组织,北区基地作为战斗前线,平时的指挥部就在书门入口的房间里,大厅的使用次数少之又少,只有偶尔才会作为剑士们聚会、放松的场所开放。如今,真理之剑改制,真理圣主的职位被废除,神代家与索菲亚考虑把组织的一部分管理工作转移到北区基地,为此久违地开放了北区基地大厅。大概当时他们也想不到,大厅多年后重新开放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作为真理之剑第一届鬼屋试胆大会第三组参赛选手的起始点。

 

剑士们(和剑士的儿子)环顾四周,第三次探索的布景比第二次还用心,大厅里破败不堪,蜘蛛网结在腐朽的桌椅之间,墙壁上挂着的盔甲和铁剑生出锈迹,窗外风雪大作,广播里传出烘托氛围用的雷鸣声。在大厅的最前端,一座灰白色的大理石讲台伫立着,倒是与灰白色调的破败环境十分相称,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讲台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富加宫贤人很勇,他凭(前两组受难的)经验认为鬼屋的前几个房间内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于是他拖着一个神山飞羽真挂件,大步流星走到讲台前拿起上面的物品。

 

那是一张被撕裂的羊皮卷,上面用奇幻世界的文字写着:

 

【风雪交加之日,剑士们推开大门,来到这座阴森的古宅。他们是来寻找什么的呢?】

 

绯道莲很兴奋:“这是关键道具吗?”

 

尾上亮把小空抱在怀里,好让他也能看见羊皮卷上的内容,聪明的小孩子灵光一闪:“我知道了,这个就是任务里说的手记,我们要去找到剩下的残页!”

 

土之剑士哈哈大笑,气势磅礴地发出和鬼屋气氛完全相反的声音:“不愧是我的儿子,小空就是聪明!”

 

聪明的小空捂住了他爸的嘴:“父亲大人,你声音太大会让鬼魂开始猎杀的。”

 

“是这样吗!?”

 

绯道莲歪歪头,他来回打量贤人。风之剑士绕着雷之剑士走了半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贤人,为什么飞羽真缩在你背后?”

 

“因、因为很危险!”神山飞羽真挂件结结巴巴地抢答,“我正在观观观察周围有没有鬼魂的踪迹!”

 

“嗯?”莲一拍手,眼睛亮起来:“我懂了,你是怕了吧!”

 

“哈?害、害怕?我怎么会……噫!!”一道惊雷声炸开,奇幻世界现任守护者后半句话被吓回嗓子里,把竹马抓得更紧了。

 

“不会吧就这?”莲乐得绕着飞羽真和贤人转了好几圈,“炎之剑士?不会吧就这?这才刚进门就要走不动路了?你是要拖我们的后腿吗?呐?飞羽真?小空都不害怕诶,难道你的胆量还不如小孩子吗?”

 

“我不胆小!”神山飞羽真据不到理但是依然力争。

 

神山飞羽真当然不胆小,他9岁的时候就敢于在灾难中努力握住好朋友的手,24岁的时候敢于用肉身抵抗米吉多,并且顶着灼热的火炎拔出了沉睡的烈火,25岁的时候他登上魔王铸造的高塔顶端,在灭世的前兆中也毫无惧色。所以,总的来说,他不仅不胆小,相反,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勇气的那种人,就连他的奇幻驱动书都叫勇气之龙。

 

但是问题在于,不胆小不意味着在这世上没有害怕的东西。人生在世总是会怕点什么,怕高、怕黑、怕水、怕火、怕虫、怕蛇……神山飞羽真当然也有害怕的东西。

 

他怕鬼,从小就怕,长大了还怕,拯救了世界也怕。还好他拿的是与伙伴们齐心协力拯救世界的王道剧本,如果神山飞羽真拿的是恐怖片剧本,那就是给鬼怪们白送人头。

 

富加宫贤人十分清楚神山飞羽真这一点,所以从分组分到和飞羽真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竹马会变成跟在自己背后的大型无用挂件的准备。贤人拍拍飞羽真的头,苦笑着说:“飞羽真只是不擅长鬼屋而已。”

 

尾上亮毕竟是靠谱的成年人,虽然对飞羽真怕成这个样子感到十分意外,但还是表示理解:“飞羽真这样的话就不能算作战力了,小空也还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富加宫贤人把物理学圣剑塞进了神山飞羽真手里,这样至少飞羽真在被袭击的时候还能挥舞撬棍自保——他相信飞羽真即便是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也能保持最基本的身为炎之剑士的武力水平——只要他别用撬棍打中自己人。

 

 

 

“飞羽真他原来,害怕这种的吗……”新堂伦太郎后知后觉,“怪不得我那天邀请他的时候他有些抗拒,他是为了我们才勉强自己来玩的……”

 

陷入自责的淳朴善良的水之剑士还没有意识到是谁吃了他的泡芙。

 

 

 

头脑担当富加宫贤人制定了简单的任务思路:鉴于第二组获得了80分的高分,本组至少要完成3个任务且牺牲人数不超过1人才能与之抗衡。任务4已经可以算作完成了,任务3似乎是抵达终点的必要条件。那么再单独考虑任务1与任务2。他们这组没有携带迷你圣剑,物理学圣剑不知道能否成功击退鬼魂(而且它还在飞羽真手上),鬼魂只有在猎杀状态下才会现形,所以任务1对他们而言十分凶险,十分不建议在猎杀的时候强行拍摄照片。权衡利弊,任务2虽然繁琐,但是对于缺乏反制手段的第三组来说反而是优选。

 

雷之剑士询问:“大家都清楚了吗?”

 

绯道莲点头:“总之就是去找羊皮卷就可以了吧!”

 

小空拿着一台摄像机:“我也来帮忙找!”

 

尾上亮说:“加油哦小空,爸爸会把你举高点的,你要好好找啊!”

 

“嗯!”

 

神山飞羽真瑟瑟发抖:“我……我负责用物理学圣剑攻击……”

 

富加宫贤人心情复杂地看向飞羽真:“你不要太勉强自己,跟在我背后别走散就好。另外撬棍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飞羽真只要在关键时刻自保就可以了。”

 

莲满面灿烂靠过来和飞羽真勾肩搭背:“飞羽真,弱诶!”

 

神山飞羽真心想下次莲找他比试的时候自己一定还会再掏出元素之龙和远古之龙。

 

于是富加宫贤人手持手电和拍立得、神山飞羽真装备物理学圣剑、尾上亮把小空稳稳抗在肩上而小空拿着一台摄像机、绯道莲双持手电和另一台摄像机,第三组推开北区基地大厅侧边的木门,五人小队正式出发。

 

门后,走廊与房间互相连接,随处可见的烛台为黑暗的内室提供光源,烛火静静燃烧,是灰白色调鬼屋里唯一的暖意。

 

小空有些紧张,他看不惯摄像机在夜视功能下绿油油的画面,莲则相反,觉得这很新奇。长时间无事发生,神山飞羽真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几个人在静谧的“庄园”里翻箱倒柜,寻找任务中所说的手记残页。

 

莲突然动了歪心思,他悄悄溜到飞羽真背后,用手电筒戳了戳炎之剑士的后腰:“嘿!”

 

“噶!!!”神山飞羽真像只见了黄瓜的猫原地起飞。

 

“莲!”贤人皱眉,出声喝止,赶紧去拉住飞羽真安抚他。他一方面心疼自家竹马被吓得不轻,另一方面也担心莲会被吓得不轻的飞羽真一撬棍打飞。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莲笑得停不下来,“哎、可是真的好好笑啊!飞羽真原来可以跳那么高,我头一次见!”

 

神山飞羽真又急又气,脸都涨红了,他抓着撬棍上下比划,意思是“你敢再吓唬我就把你头打烂”。

 

“诶嘿嘿,别生气嘛飞羽真。”莲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下次不吓你啦。”

 

飞羽真气得更厉害了:你看看你自己的表情,我信你就有鬼了!但是他不敢出声,他怕自己的声音把真的鬼招来,那就和恶作剧不是一个等级的危机了。这下倒好,飞羽真不仅要防着鬼魂,还要防着可恶的风之剑士的偷袭,因为莲,这个鬼屋的恐怖指数直线上升了。

 

飞羽真选择缩回贤人旁边,做回一个有用得很有限的大型挂件。

 

可靠的成年人对小孩子之间的互坑没有兴趣,尾上亮带着小空搜完这间屋子,确认这里没有线索,就招呼大家去下一个房间。此时,有用得很有限的飞羽真挂件忽然小声说:“我们留点什么记号吧,提醒我们自己来过。”

 

“这个主意不错。”富加宫贤人表示赞同:“我们的地图比较复杂,用标记证明自己来过很有必要。”

 

尾上亮说:“可是我们没带笔啊?”

 

绯道莲跑回柜子前:“这个简单!”

 

风之剑士三下五除二把房间里的柜门和抽屉全部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堆在地上,好一个拆家能手。

 

“这下在门口看一眼就知道我们已经来过啦!”

 

尾上亮拍拍自家儿子,语重心长地说:“小空,在家里要好好收拾,不可以这样哦。”

 

众人转身,准备前往下一个房间。莲弯下腰,忍者的动作迅速且无声,他再次出现在神山飞羽真背后,推了他一把:“嚯!”

 

炎之剑士差点蹦到雷之剑士背上,再度发出人类语言难以形容的惨叫。

 

“我会揍你,我真的会揍你——!”神山飞羽真精神崩溃,嘴里飙出一段很不符合救世主身份的哭叫,“如果鬼要来猎杀我就让他来杀吧,反正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别想好过了,我死也要把你的头打烂给我陪葬!!”

 

富加宫贤人在小说家彻底失去理智前成功摁住失控的神山飞羽真,没收了他手里的物理学圣剑。

 

 

 

索菲亚开始自我反省:“没想到那个Saber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说明我对大家的了解还是不够,作为北区的领导者真是失格……”

 

须藤芽衣说:“我觉得这大概不是索菲亚小姐的问题……露娜你在干什么?”

 

“嗯?”露娜正用摄像机对着投影,笑容十分纯真,“我在记录飞羽真被吓得惨叫的样子呀?”

 

 

 

尾上亮有点烦了:“莲,差不多就行了吧。你总是这样吓唬飞羽真,不仅拖慢我们的进度,万一把鬼魂引来了怎么办?”

 

绯道莲听不进去,他笑到肚子要裂开了:“哎呦、飞羽……真的惨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呕咳咳——”

 

“冷静、冷静、冷静——”贤人拦住开始散发实体化怨气的飞羽真,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旁边的小空也伸手摸摸飞羽真的头。

 

富加宫贤人甚是心累。他现在深刻理解了为什么有人说小孩子在找到好玩的玩具时不可能只玩一次就停手,他可怜的竹马毫无疑问成了莲新找到的最好玩的东西。这样下去什么鬼屋探险和比赛都完蛋了,而且在鬼屋探险和比赛完蛋之前飞羽真和莲之间就会有一个先完蛋,要么飞羽真被活活吓死,要么莲被飞羽真活活掐死。

 

富加宫贤人哪一种未来都不想选,于是雷之剑士说:“飞羽真,你去和尾上前辈一起找手记吧。”雷之剑士又把笑得差不多的风之剑士拎到自己面前,收缴他手里的摄像机递给飞羽真:“莲,你就在我边上帮我找,哪儿都不许去,尤其不许再吓唬飞羽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已经成年的绯道莲倒也没那么执着,毕竟以后吓唬飞羽真的机会有的是。

 

五人进入下一个房间搜查,这是一间休息室,可以藏手记的地方只有一座书架和一个衣柜。小空小跑过去“啪”地把衣柜门打开,里面空空荡荡,大人们则翻起书架。

 

尾上亮开始抱怨:“北区里到处都是书架,这样找我们得找多久啊?”

 

富加宫贤人陷入思考:“确实如此……如果藏在书架里那探索流程也太长了……难道还有什么提示是我们没发现的?”

 

绯道莲还是那么简单粗暴:“那直接把书架上的书都倒到地上,别一本本翻了。”

 

“莲,你知道索菲亚小姐正在看着对吧?”

 

“这里什么都没有——!”风之剑士失去耐心,他不想再翻书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实际上莲说的不无道理。贤人觉得他们还缺点提示,当前更为紧迫的是找到手记被隐藏的规律。贤人说:“这样无头苍蝇般找下去太花时间了。我们要不要先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队友们一致同意,五人重新出发。贤人继续打头阵,尾上亮带着儿子隔在飞羽真和莲之间。但是土之剑士的努力没有起效,风之剑士眼看自己不能直接碰到炎之剑士,就把手电筒的后盖拆下来,对准飞羽真颈后衣领的缝隙一弹——

 

神山飞羽真扯着自己的衣领触电般原地蹦跶起来,爆发出今天的第三次鬼叫。

 

“莲!”尾上亮真的烦了,小空在他身边都被飞羽真的惨叫吓得抖三抖,“你非得招惹飞羽真吗?”

 

绯道莲出尔反尔、屡教不改、还乐在其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飞羽真张牙舞爪地在贤人和尾上先生的帮助下好半天才把手电筒后盖从衣服里抖出来。恐惧的极致是愤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神山飞羽真理智归零往绯道莲的方向扑去,被两大一小三人一起抱住。

 

炎之剑士拼命挣扎,表情扭曲:“放开我、放开我!我和他没完——!”

 

雷之剑士喊:“飞羽真,你要冷静啊飞羽真!”

 

土之剑士喊:“喂,飞羽真,别做傻事!”

 

土之剑士的儿子抱着炎之剑士的腿喊:“飞羽真哥哥不要犯法啊!”

 

风之剑士……风之剑士在狂笑!

 

混乱之中富加宫贤人是第一个注意到异常的,他忽然觉得视野内的光源不太稳定,紧接着就发现墙壁上的烛火们在不安地跳动,手电的光芒一闪一闪——猎杀!?贤人紧张地捂住飞羽真的嘴,把炎之剑士想喊的话都堵回去。飞羽真挣扎得更厉害了,他摇头晃脑地挣脱出来,刚才还满腔怒火的小说家现在的语气里只剩下惊恐:

 

“莲!你后面!!”

 

什么?

 

贤人立刻转头向房间内望去,因为刚才的闹剧,他们四人都站在走廊,只有绯道莲一人还处于房间内部。莲笑得有些缺氧,正在擦眼泪:“哈哈哈……啊?”

 

风之剑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接近。

 

“莲!”富加宫贤人松开飞羽真,想要把同伴拉回来,可鬼魂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个黑影站在绯道莲身后,来不及反应的莲被“它”抓住。房间大门粗暴地关上,贤人撞得眼冒金星,只能听门内传来莲的惊呼。神山飞羽真随即赶来,把门把手转得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锁上了……!”

 

“让开!”尾上亮把小空推开,土之剑士凭借蛮力冲撞,大门却纹丝不动。“莲!莲!”尾上亮把门拍得直响,但是屋内已无人应答。烛火恢复平静,手电光芒停止闪烁。

 

“咔哒”一声,富加宫贤人意识到那是门锁打开了。

 

 

 

须藤芽衣差点把新堂伦太郎的胳膊掐青:“噫噫噫还好我不是第三组!”

 

“芽衣小姐……轻点……”

 

绯道莲保持着仰躺着的姿势出现在大门前。风之剑士睁开眼,满脸不可置信:“我怎么就死了??”

 

 

 

莲牺牲了,他倒下的地方只剩下一张羊皮纸的残页:

 

【风之剑士并不尊重宅子的主人,也不在乎伙伴的心情。他把宅子翻得乱七八糟——真是可恨,喜爱整洁的屋主在他身后说:我这里不欢迎你。】

 

富加宫贤人有些脊背发凉:“……这是什么?”

 

尾上亮没看出什么问题:“是任务里说的残页吧。”

 

“不是……这个内容为什么……”

 

神山飞羽真接着富加宫贤人的疑惑说了下去:“为什么记载的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神山飞羽真现在异常冷静,可能是因为他受到的惊吓过度,已经麻木了。他拿过羊皮纸,又把上面的内容读了一遍。小说家抬起头,和竹马对视一眼,两个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个十分糟糕的猜测。

 

小空意识到了,他躲在父亲身后小声问:“手记并不是最开始就有的?”

 

尾上亮:“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雷之剑士和小说家的面色此刻都有些难看。贤人艰难地说:“这手记上记载的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明它不是一开始就放在房间内,而是在莲被猎杀之后才写好送给我们的……”

 

飞羽真补充:“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根本不是要找到手记,而是要做点什么让手记完成……可这个做点什么……”

 

何等恶毒的游戏规则,纵使是尾上亮也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是有人被猎杀了我们才能得到手记?开什么玩笑,还剩三页手记,我们带上小空也只有四个人!是要让小空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还是连小空也不放过!?”

 

“不一定。”贤人收起羊皮纸,“也有可能是只要猎杀结束就能得到手记……不过手记也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提示。‘他把宅子翻得乱七八糟——真是可恨’,或许在警告我们不应该像莲那样翻箱倒柜。”

 

尾上亮搂紧儿子,他更在意猎杀的事情:“鬼魂是从哪里出现的?猎杀之后鬼魂突然就在莲身后了,我们谁也没看到‘它’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吧?”

 

“啊……”炎之剑士开始思考,“鬼魂在非猎杀状态下是隐形的,我们看不到,而这次……鬼魂是直接出现在……莲的……背后……”神山飞羽真越说越小声,说到一半表情惊恐地拔腿就跑,冲刺速度比他当年踏上光之路去救露娜还快,“鬼从一开始就在房间里面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噶!!!”

 

神山飞羽真缩在走廊墙角怪叫,事实证明炎之剑士今天受到的惊吓还不足以让他对鬼怪彻底脱敏。

 

富加宫贤人和小空花了五分钟安慰神山飞羽真,试图把他从精神衰弱的边缘拉回来。期间贤人想通过拉钩强制触发飞羽真“一定会遵守约定”的被动技能,但是后者在听到约定内容是“不要害怕”后就死活都不肯伸出小指。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神山飞羽真把手藏在背后疯狂摇头,“这个我绝对做不到、不行、离谱、不可能,贤人你这是强人所难!!”

 

实在没办法,他们只好重新分配道具。莲很聪明,至少他在被猎杀之前把手电筒扔开了,第三组没有丢失任何道具。现在尾上亮拿着撬棍,飞羽真又变成有用得很有限的挂件,拿着莲留下的手电筒哆哆嗦嗦跟在贤人背后。

 

既然手记不能直接找到,那当下要做的事情就成了寻找钥匙、探索地图。富加宫贤人思考加深:“如果‘它’想让我们获得所有的手记,那恐怕钥匙也一样,不会简简单单摆在某个房间里。”

 

“饶了我吧……”飞羽真的眼神死了,“我现在只想快点找到钥匙出去,输赢我不在乎……”

 

“有点志气啊飞羽真!”尾上亮拍着他的肩膀,“都已经到这里了,没有退缩的道理,你看,小空都还在努力!”

 

“我会和父亲大人一起战斗!”

 

“哦,不愧是我儿子!”

 

弱小的飞羽真欲哭无泪。

 

 

 

他们顺着走廊彻头彻尾绕了一圈,这次的地图以大厅为中心对称,是类似小型庄园建筑的构造。他们没有找到钥匙,看来贤人的猜测是正确的,钥匙可能也需要达成特殊的触发条件才会出现。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现在,众人聚在北区基地大厅后方的位置,这是他们走进鬼屋的那个方向,也会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方向。他们与大厅仅一墙之隔,一扇高大的对开门拦在剑士们面前,阻碍通往终点的道路。

 

尾上亮若有所思:“这就是终点前的大门吗……”

 

很明显,这就是了。双开的大门被一把金色的锁扣住,只要找到这把锁的钥匙,他们就能够离开。

 

富加宫贤人用手电扫过整扇大门,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提示,也没看见什么明显的机关。

 

“虽然找到锁了,但是关键的钥匙还不知道在哪里。”贤人说,“我们来的路上还有几间打不开的房间。”

 

飞羽真小声说:“我们还要回去找开那些门的办法吗?”一想到鬼魂可能会潜伏在那些房间里等着他们送上门,飞羽真就头皮发麻。

 

尾上亮下定决心:“弯弯绕绕的太麻烦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贤人也很无奈:“可是这也没办法,我们这组的规则就是如此……”

 

尾上亮笑了一声,用一种“你们年轻人还是太嫩”的表情看向贤人,他大手一挥,把物理学圣剑当作激土抗在肩上:

 

“他有他的规则,我有我的做法!”

 

神山飞羽真心里觉得大事不妙:“等等等等……尾上先生你要做什么?”

 

“喂,贤人,飞羽真,你们说过,触发猎杀可能就是获得手记的条件吧?”

 

富加宫贤人迟疑了:“尾上先生……”

 

“然后,莲是因为不守规矩,惹怒了鬼魂才被猎杀的。”

 

飞羽真已经完全明白尾山先生想要干什么了,他努力克服恐惧,展开双臂拦在土之剑士和大门之间:“尾上先生,你没必要这样做啊!我们只要去找其他线索就好了,而且小空、你还要照顾小空呢!对吧小空?”

 

小说家拼命给小孩子使眼色,尾上空收到信号,歪了歪头:

 

“我支持父亲大人!”

 

“哈!?”

 

“因为父亲大人是最强的剑士!父亲大人只要说了就会去做!”

 

“没错!”知父莫如子,尾上亮欣慰地摸着小空的头,“爸爸是最强的剑士!”他再看向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而且,我是你们的前辈,前辈可不能让后辈涉险。贤人,飞羽真,你们很聪明,也很强大,你们会替我照顾好小空的,对吧?”

 

“太乱来了!”飞羽真不同意,他转而寻求竹马的帮助,“贤人你也劝劝啊。”

 

贤人却低着头,他思索片刻,沉声点头:“好。”

 

“贤人?”

 

雷之剑士也作出决定:“我相信尾上前辈。这样做不仅可以直接打开门锁,还可以验证获得手记的条件和物理学圣剑的效果……如果物理学圣剑真的有用,那我相信尾上前辈一定不会牺牲。飞羽真,你也试着去相信吧。”

 

土之剑士笑得嘴巴咧开:“飞羽真,贤人都这么说了!”

 

神山飞羽真难敌众口,说不出话来。尾上亮心意已决,他拍拍小空的后背,小孩子很自觉地离开父亲,走到两个哥哥旁边:“加油,父亲大人!”

 

“那就约定好了,贤人,飞羽真。”尾上亮喝出一声,“走吧!”

 

神山飞羽真只好和富加宫贤人牵着小空躲进附近的房间里,他们将门反锁,心情忐忑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倾听。

 

尾上亮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物理学圣剑——

 

“铛!!!”

 

烛光开始闪烁,土之剑士喊道:“你果然来了啊!”

 

躲在房间内的三人,最后听到的只有书页翻开的声音。

 

 

 

尤里深受感动,“这是何等X剑侠的勇敢行为!”

 

大秦寺:“别再把你的X剑侠当作形容词了。”

 

白色书本翻开,尾上亮出现在门前,手里还握着变形的物理学圣剑,最强剑士有点迷茫:虽然自己确实是被猎杀了,但是他总觉得挥舞撬棍的时候好像真的打到了实体,他仿佛还听见鬼魂叫了一声……

 

这些鬼魂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愚蠢、自负,却也足够勇敢——土之剑士不愿意被规则所缚,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清除了前方的阻碍。路途已然通畅,可这里还藏着什么秘密,幸存的剑士们与他的幼子又将如何呢?】

 

神山飞羽真很是后悔:“我不该同意的,撬棍对鬼魂怎么可能有用!”

 

富加宫贤人说:“这是我们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他抬头看向大门,结实的锁已经在尾上前辈绝对的力量之下被破坏,现在终点就在眼前,只要他们往前走,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竹马:“飞羽真,我们……”

 

“我不会就这样放弃。”

 

出乎意料地坚定话语让贤人一愣。

 

人总是会长大的,用长大这个词或许不太合适,但神山飞羽真在目睹尾上亮的决意后确实改变了,可能成长的代价就是要是失去什么,鬼魂在他眼里不再那么可怖,飞羽真现在变回了那个平时可靠、勇敢的炎之剑士。他拉着小空,目光坚定:“尾上前辈为我们打开道路,不是让我们做逃兵的。”

 

尾上空并不伤心,相反,他为自己的父亲感到自豪:“父亲大人肯定也希望我们能赢,飞羽真哥哥,你终于打起精神了!”

 

飞羽真点头,“我不会再迷茫了,我会完成和尾上先生的约定,保护好小空。”

 

贤人如释重负地笑了:“嗯,飞羽真,你又变回平时的样子了。既然大家都决定了,那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拿出目前获得的三张手记:“现在,我们唯一的翻盘机会就是完成所有任务,而且至少要有一人抵达终点。我重新读过手记上的内容,第一张说‘他们是来寻找什么’;第二张说‘喜好整洁的屋主’;第三张也写着‘秘密’,我认为这就是提示。”

 

飞羽真脑洞大开:“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帮助‘屋主’让这里变得整洁,‘屋主’就会给我们更多提示,协助我们找到‘秘密’?”

 

“很有可能,我们先试着去找找有没有比较杂乱的地方吧。既然只是鬼屋设置的环节,肯定不是让我们做大扫除,整理好那些明显杂乱的地方就可以了。”

 

神山飞羽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看过的房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们刚进来的时候,那两间房。”飞羽真面如死灰,“是不是被莲翻成了狗窝……?”

 

“啊……”

 

“……”

 

谢谢你,绯道莲,没必要的工作量增加了。

 

鬼屋内确实有几处物品的摆放东倒西歪,他们把书本放进书架、把桌椅扶正、把衣服挂进衣柜,其中,最难整理的果然还是莲拆家的那两间。二十分钟后,三人气喘吁吁地看着已经大致整洁的室内,听到走廊上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次飞羽真走在队伍最前列,和贤人一起把小空护在中间。小空严肃地拿着摄像机,不肯放过一丁点可疑的迹象。打开的门是先前锁住的其中一扇,里面没有一点光亮,他们一靠近那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油墨味。尾上空通过夜视模式看到里面的景象,说:“里面有好多书,好乱……”

 

这看起来是个书房,房间的墙壁被古旧的书架围住,正中间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从书本的数量上来说,这里和神山奇幻书屋有些类似,不过氛围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窗户、没有烛台,不存在任何光源,书架上的书本塞得满满当当,塞不进去的就都铺在地上,还有不少书是打开的。地上的书本不规则地垒成几座小山,整个房间找不到几处可以下脚的地方。常年接触笔墨的小说家还好,贤人和小空受不了房内的味道,忍不住掩住鼻子,想用嘴巴呼吸却被呛得更厉害,好似每吸一口气就是将浓重的墨灌进肺里。

 

“小空和贤人在外面等等吧,我进去看看。”

 

富加宫贤人和尾上空明白他们就算进去了也怕是会被呛得睁不开眼,只好守在门外。神山飞羽真拿起手电和摄像机,小心翼翼地寻找房内的落脚点——书太多了,到处都是,他只好弯下腰去把地上散落的书本推开,强行给自己制造路径。可他推开书本之后只觉得更加不妙——地板上全是文字,密密麻麻,文字覆盖在文字之上,根本看不出来原本写的是什么,而且不只是地面,书桌、书柜、门后、甚至是天花板,所有不是书本的地方都写满了文字,像无数只黑色的小虫在房间内爬行,仿佛下一秒这些文字就会顺着鞋跟爬到飞羽真腿上。

 

神山飞羽真狠狠打了个哆嗦,把想象中爬到自己身体上的那些文字甩掉。他用手电筒照向书桌,他看见上面有唯一一小片没有文字的物品——是手记!

 

飞羽真冲门外说:“贤人,我好像找到手记了,你们帮我看好门!”

 

“诶?里面有手记吗?”

 

“我去拿过来看看。”

 

飞羽真加快推开书本的速度,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来到书桌前。手记盖在桌上,看不见正面写的字。他伸手去拿,在指尖碰到手记的那一刻,灯光开始闪烁。

 

“飞羽真!”“飞羽真哥哥!”贤人和小空在门外叫起来,他们害怕莲落单的事情重演,立刻一起用身体抵住房门。飞羽真抓起手稿就往外跑,他转过头,却看见黑影浮现在贤人身后。

 

“贤人!”飞羽真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叫着竹马的名字便往外冲。他顾及不到地上的书本,踩在翻开的书页上,失去重心跌倒在地。手电滚在一边,光线一闪一闪,飞羽真在颠倒的视野里只看见黑影的手揪住了贤人的剑士服,雷之剑士一愣,只来得及把小空推开,就被巨大的拉力向后拖去。

 

“小空,快逃!!”

 

“贤人!”

 

尾上空被吓得一惊,刚才还在身边的哥哥突然向后倒去,就在孩子分神的瞬间,书房的大门重重关闭。

 

“小空!贤人!”飞羽真从书堆里狼狈地爬起,他踉跄着扑到门前,在黑暗中急切地摸索到门把手,他隐约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小空“贤人哥哥!”的喊叫声和贤人的挣扎声。和莲那个时候一样,门被锁死了,只是这次是门外的人被鬼魂当做了目标。飞羽真就像上次一样激烈地转动门把手,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门锁都只能徒劳地发出金属间的摩擦声。

 

“贤人!小空!!你们还在吗?回我话啊!”

 

无人应答,飞羽真的呼唤淹没在如山般的书本里。

 

黑暗里每分每秒都十分漫长,不知过了多久,神山飞羽真的上方忽然洒下昏黄的光亮。

 

——这里原来有灯吗?神山飞羽真抬起头,门的上方竟然有一只小小的射灯,或许是手电的光照范围太过狭窄他才忽视的吧?射灯投射出的昏黄光芒,在黑暗里平静地落在那张布满文字的书桌上。

 

是让我坐过去吗?飞羽真不太理解,恍惚间他瞥见落在地上的那张羊皮纸。对了,手记,只要有手记在,就会有新的提示……飞羽真怀抱着希望把它拾起来,却怎么也想不到,纸上竟是一片空白。

 

此时,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飞羽真哥哥……你还在吗?”

 

飞羽真一个激灵,睁大眼睛靠在门口:“小空?是小空吗?你没事吗?”

 

“我没事……”孩子的声音隔着门,语气里充满委屈和不甘,“我试着去把贤人哥哥拉回来,但是鬼魂太快了,我追不上……”

 

“……没事,没事的,小空。”飞羽真柔声安慰,“你没事就好,贤人哥哥肯定也希望你没有事。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大意了,没有想到这次是相反的……”

 

“飞羽真哥哥,门还是打不开吗?”

 

“嗯,好像是这样。”飞羽真再次尝试转动门把手,果然还是锁着的,“对不起,小空,我被关在里面了。”

 

门外安静片刻,小空或许是在思考。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张从没见过的手记和一张方方正正的照片从门缝里被塞进来,神山飞羽真将它们悉数接过。小空说:“我在贤人哥哥被抓走的地方发现了这些。”

 

第四张手记如此写道:

 

【雷之剑士是个智慧的人,只可惜他败在掉以轻心。重要的伙伴被困,将全身心都放在保护同伴上的剑士因忽视自己而死,不过,他在落入黑暗之前,倒也为他的朋友做了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事”——是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贤人在被猎杀前,仰倒在地挣扎着拍下了鬼魂的身影。

 

飞羽真捏着那张照片,心里很不是滋味:“贤人……他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

 

“飞羽真哥哥。”小空坐下来,靠在门上,“我也不想放弃,我们还有赢的机会对不对?你说你在房间内也找到手记了,接下来只要我找到这间房间的钥匙,让你出来,我们再一起去找被砸坏的那把锁的钥匙,我们就胜利了。”

 

“或许如此吧……”飞羽真看着手里空白的羊皮纸思索起来。为什么它是空白的?为什么这张空白的手记会放在这间屋子里?为什么被猎杀的是贤人?为什么猎杀结束后这扇门也无法打开?总觉得将一切串联起来还差一点……

 

“小空,你先别乱跑,等我一下哦。”飞羽真贴着门说。炎之剑士站起,在这间终于有光的书屋里打量起了四周,书架、书桌、文字、空白的手记……神山飞羽真踱步到书桌后,就像在自己的书店里那样拉开椅子坐下。他打开书桌的抽屉——就连抽屉里面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文字之上,一只钢笔静静地躺在那里。

 

神山飞羽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他捡起手电筒照向书架,眼睛快速扫过那些书本的腰封,又趴到地上去检查地上那些书的封面……

 

《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月刊格林》、《苦儿流浪记》、《泥》、《月亮在哼唱》、《猫头鹰鸣叫的时候》、《银河铁道之夜》、《传说·迷信》、《山椒鱼食人传说》、《梅安蟻地狱》、《温柔的猩猩》、《剑侠X》……

 

啊……原来是这样啊……

 

 

 

神山飞羽真呼出一口很长很长的气。他走回门边,敲了敲门,对门外的孩子说:

 

“小空,我会留在这里帮你完成最后的手记。”

 

“诶?飞羽真哥哥不出来吗?我会去找钥匙、打开这扇门的!”

 

“不是那个问题哦,小空。”飞羽真现在的状态十分放松,他俯身盘坐在地上,就像坐在自家书店里那样自然,“这扇门是打不开的,就像第四张手记写的那样,‘重要的伙伴被困’,想必指的就是我吧。”

 

飞羽真顿了顿,用给孩子们讲故事的语调慢慢诉说起来:

 

“土之剑士的幼子陷入焦急,因为最后一个同伴也被困住了。他想救同伴出来,然后再和大家一起踏上冒险,可是炎之剑士对他说:‘孩子,你蕴藏着十分强大的力量,你可以不再需要我们的羽翼,去成为自己的勇者呀。’”

 

尾上空趴在门上,认真地听着,孩子的声音尚且稚嫩:“……我自己就是勇者吗?”

 

“是呀。”飞羽真笑着说,“小空体内潜藏着巨大的能量,所以,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抵达终点的。”

 

“可是……”尾上空十分迟疑,“只有我一个人抵达终点,这样好吗?”

 

“小空,还记得吗,你父亲说:‘他有他的规则,我有我的做法。’是谁规定了小孩子就不能成为勇者?如果真有人这么规定,你会甘心不去打破它吗?当然啦,你还小,危险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去做哦——我只是说,虽然你还是孩子,但是没人规定,你离开了大人就什么都做不成吧?”

 

飞羽真一针见血地指出小空想要把他从书房里救出来的另一个原因——父亲再怎么是强大的剑士,尾上空自己只是个一直受到呵护的孩子,绯道莲、尾上亮、富加宫贤人相继被猎杀,他没有信心仅凭自己走到终点。

 

门那头陷入沉默,飞羽真知道小空足够坚强,于是他放心地继续说:“好了,小空,把其余手记都给我吧。我会完成作为大人该做的事情——为你取得通往终点的钥匙,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哦。”

 

“……好。”

 

尾上空终于下定决心:

 

“我会努力的,就算只有我自己,我也会跑向终点。”

 

“加油哦,我相信你。”飞羽真和小空在门缝下交换了鬼魂的照片和手记,“我们约好了。”

 

小说家回到书桌前坐下,他执起那只等候他多时的钢笔,将空白的手记铺在桌面上:

 

【炎之剑士的小说家坐在书房内,拿起了笔。】

 

从起点开始,所有房间的大门纷纷关闭,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厉响——

 

【大人会为孩子们的明天努力,我们笔下的故事会在未来托起孩子们的脚步。】

 

鬼屋里吹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烛台上的火焰开始舞动——

 

【小小的勇者会取得奔向未来的钥匙——看吧,它就落在了他的面前。】

 

“铛啷”,很清脆的声响,门外传来小空惊喜的呼声。

 

【他将它捡起,黑暗追在他身后,不过没有关系,小孩子嘛,总是跑得很快。】

 

烛火们跳累了,它们依次熄灭,黑暗开始侵蚀鬼屋内部。尾上空捡起钥匙,攥着手电筒和相片,在走廊上奋力奔跑起来,他大口呼吸,将无光的世界远远甩在身后。

 

书房门上的射灯开始闪烁,神山飞羽真并不感到恐惧,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孩子的奔跑声正在远去,他靠在椅子里惬意地闭上眼睛。

 

门开了。

 

神山飞羽真睁开眼,黑影站在闪烁的灯光里,他头一次看清楚对方的身形。

 

小说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只是笑着问对方:“你玩得还开心吗?”

 

黑影没有应答,白色的书页在神山飞羽真的脚下翻开。

 

 

 

ROUND 3 得分统计:

✔任务1. 拍摄鬼魂的照片;

✔任务2. 找齐5张手记的残页;

✔任务3. 获得通往终点的钥匙;

✔任务4. 禁止携带圣剑(大秦寺特制游戏专用安全迷你版)。

幸存人数:1

总分:20+15×4+5=85分。

备注:虽然第三组有五个人,幸存一人还能获得5分乍一看不算公平,但是鉴于幸存下来的是小空,不给他加分就已经是最大的公平了!

 

 

 

真理之剑北区基地炸开了锅。

 

“小空哦哦哦哦哦!”尾上亮亢奋地把自家儿子举高,“我们小空抵达了终点,我们小空是最厉害的!!!”

 

“我四勇者!我四最厉害的!!!”换牙期的小孩说话还有些漏风。

 

“小空!小空!”北区的剑士们都不约而同地兴奋地喊着,南区的神代兄妹虽不至于这么放飞自我,至少是欣慰地鼓起了掌。

 

“我宣布——”尾上亮接过尤里递给他的“话筒”(手电筒),“真理之剑北区基地第一次试胆大会的优胜者是小空!!”

 

“那倒也不是。”氛围破坏者绯道莲打断,“小空虽然很厉害,但是赢的还是我们第三组才对!”

 

“你还敢说呢!”尾上亮直接反驳回去,“进去之后不干正事第一个被干掉的不就是你吗!”

 

“那我也是为团队做贡献了,没有我你们能发现我们这组的规律吗?”

 

大秦寺掩面:“这是何等自我感觉良好大言不惭。”

 

“啊,你刚才说我坏话了吧!”

 

高大的刀匠灵巧地穿过人群,躲开风之剑士的袭击。“莲、莲!”贤人憋着笑拦住又要无理取闹的莲,“大秦寺前辈说的是事实嘛。”

 

“怎么贤人也这么说啊!”

 

伦太郎蹦到人群中央,他高兴到那双大眼睛都在闪:“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庆祝?”

 

“我同意!”芽衣举起手,“玩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大家一起来做好吃的吧!”她说完就窜到索菲亚身边,笑得很灿烂,“索菲亚小姐也来嘛!这次我手把手教你,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守书人有些不好意思,含蓄地点头答应了。

 

露娜也凑上前去:“我也要我也要!”

 

尤里说:“我想吃……”

 

“你不想。”芽衣刚握住露娜的手,就用冷酷无比的语气打断光刚剑的话语。

 

“我还没说完呢,我……”

 

“把我和露娜丢在鬼屋里的混蛋不许想!”

 

“那我呢那我呢?“伦太郎指着自己,“我可以点菜吗?”

 

“伦太郎当然可以!不如说除了尤里谁都可以!”

 

神代凌牙说:“是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神代家的手艺了。”

 

神代玲花附和:“能吃到我们兄妹的料理,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是吗?”正在追赶大秦寺的莲还能分心回应烟之剑士的话,“可我感觉不会好吃诶。”

 

“狼烟开战——”

 

“玲花!?”

 

神山飞羽真看着热热闹闹的北区基地,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笑得十分满意。

 

“但是话说回来。”富加宫贤人疑惑地眨眨眼睛,“鬼屋里的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露娜听后,转过身,在嘴前竖起一根食指:

 

“是秘密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兹欧斯笑得很大声,如果这个时候神山飞羽真也在奇幻世界里,那他在复刻版的神山奇幻书屋里都能听到从山顶上流苏小屋里传出来的大笑。

 

“怎么会有人被光刚剑顶飞啊?怎么会有人被撬棍殴打啊?怎么会的啊?你们是要笑死我吗?”

 

拉结尔瞪他:“有人只猎杀了一个,却被剑士们反杀了两次。怎么回事呢?”

 

“我那是中了他们的奸计!可恶的剑士们!不过至少我干掉了水之剑士,不亏。”

 

“那你在任务里写‘给鬼魂吃好吃的’也是为了干掉水之剑士?”

 

“你懂什么,好不容易能出去一次,当然要吃点好吃的啊!”

 

“所以你才会被干掉两次啊!”

 

“好好好好好。”流苏起身把手拦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你们别吵架了,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干嘛吵起来呀?”

 

神田咽下一口茶:“我死了一千多年,有一千多年没跟你们打交道,怎么觉得这一千多年下来什么都没变呢?”

 

流苏没理解初代真理圣主的意思,天真地说:“我觉得大家没变是好事呀?”

 

斯特利乌斯看着自己的手稿,淡淡地解释:“神田的意思是他俩毫无长进。”

 

拉结尔把头探过来看他的好室友在写什么,斯特利乌斯立刻把手稿向下盖住。

 

“你的长进就是拉着我们陪你一起搞你那破‘充满计谋’、‘一环扣一环’的鬼屋?还不是被风之剑士给拆了。”

 

“所以我第一个就把他干掉了。”

 

“得了吧。”兹欧斯大声嚷嚷,“而且那个露娜也真会使唤人,竟然让我们自己去布置鬼屋,还说什么不这样大家就没有惊喜了——我们为什么要给剑士们打工?”

 

斯特利乌斯抬眼:“你们不是很起劲吗?我好像记得有人一听见可以吓唬剑士们就不过脑子直接答应了,是谁来着?”

 

“你装什么,咱三的鬼屋就属你的最费事,你才是最起劲的那个吧。”

 

诗人不但不害臊反而充满自豪:“我可是把我那组的剑士们都给干掉了。”

 

“然后就放跑了个小孩是吧?”

 

斯特利乌斯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兹欧斯:“我确实没想到你活了这么久还能觉得我们应该去和一个岁数不到我们零头的小孩子较劲。”

 

神田提醒他:“神山飞羽真的岁数也不到你的零头。”

 

“……”

 

这下轮到拉结尔大笑了。

 

行。诗人无意和莽夫打无意义的嘴仗。斯特利乌斯低下头,闭上眼睛想他的诗。

 

上一任守护者给他递来一杯红茶:“写得怎么样了?”

 

斯特利乌斯漫不经心地说:“还好吧,这么久没动笔了,感觉还不算太坏。不过写出来也没什么人能听就是了。”

 

神田凑过来:“念给我们听呀。你还可以等神山飞羽真来了,念给他听。”

 

拉结尔说:“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炎之剑士不是写小说的吗,等他来了,斯特利乌斯你就把你的诗稿都塞给他,让他帮你出版,这下全世界的人就都能看到了。”

 

斯特利乌斯摇头,他这么做的时候脑袋左侧的那一缕长发就跟着摇晃。

 

“我去外面采采风。”诗人放下朋友递给他的红茶,拿起自己的手稿,推门出去了。

 

 

 

“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想明白。”神山飞羽真伏在案前奋笔疾书,“拉结尔和兹欧斯一个在屋子里等着,另一个到处找伦太郎他们。为什么只有斯特利乌斯每次都那么精准地出现在我们身边开猎杀啊?”

 

露娜坐在沙发上,闻言合上手中的漫画:“飞羽真,你真的想知道吗?”

 

神山飞羽真稍微地思考了那么一下下,立刻把这段思绪从脑海内删除了。小说家笑得很开心:“嗯,不想,一点都不想了。”

 

富加宫贤人恍然大悟:“我懂了!他是——”

 

“求你别说了贤人!”神山飞羽真坚强的伪装破掉了,他一头栽倒在书桌上,“不要说出来,不然我接下来好几天都会做噩梦的!”

 

“哦……哦……”富加宫贤人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懂,转身去挑选今天孩子们该读的故事书了。

 

神山奇幻书屋内侧的门忽然静悄悄开了,一个黑影趁着书店内的三人正在忙碌,无声地接近着神山飞羽真的书桌——

 

然后他就被小说家一巴掌按住了脑壳。

 

绯道莲很震惊:“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都跑别人家地盘里了,还幻想这里是鬼屋呢?神山飞羽真笑起来,这次他的笑容很虚伪,脸上的肌肉还在抽动:

 

“莲,如果你真的是很闲,我们可以去打一场,正好我写累了,想活动活动身体。我向你保证,绝对不用元素之龙和远古之龙。”

 

——但是我会把刃王剑拔出来,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fin-

 

 

 

一些说明:

①索菲亚滑滑板、北区基地乱按就能改造、贤人他们被关起来的梗都出自官方小动画第3-4集;

②大秦寺唱的歌是《假面骑士Amazons》第一季的主题曲,主演谷口贤志,也就是巴赫特的演员(所以其实我连不死鸟都一起迫害了)

③队伍分组是随机的,但是米吉多男子宿舍那边是自己分配,兹欧斯想打伦太郎,老乌要坑托马老师,拉结尔因为抢不过老乌所以摆烂了;

④文内所有奇怪的设定都可以理解为是露娜为了玩得更开心而动用了管理员权限;

⑤第三组最后提到的那些书都是在托马老师书屋里出现过的书,有部分书名是我自己翻译的,如果这些书真的存在可能会与引入的翻译版有出入;

⑥写这篇文的初心是因为托马老师在tv里真的很容易被吓,就想迫害迫害他,结果最后迫害了所有人……哈哈,迫害真开心,下次还敢!

黑色诉讼
有一点私设在 三个时期的乌 从...

有一点私设在

三个时期的乌 从左到右依次是诗人乌、现代乌和魔王乌

有一点私设在

三个时期的乌 从左到右依次是诗人乌、现代乌和魔王乌

黑色诉讼

是和@鹔鹴则霜 老师一起绘制的乌水仙

我负责起源诗人乌部分,如果鹔鹴则霜老师有空会补上另一部分。

p2是草稿,很高兴能和鹔鹴则霜老师合作ww

是和@鹔鹴则霜 老师一起绘制的乌水仙

我负责起源诗人乌部分,如果鹔鹴则霜老师有空会补上另一部分。

p2是草稿,很高兴能和鹔鹴则霜老师合作ww

春嵐

羽乌丨酒飲み

如果把身份对调过来,会变成另一种观感的故事吧,神山飞羽真说。


彼时神山书屋门前完字静悬,火山微雕黯淡着光芒将歇夜中。另一名听众低头倒腾轨道上的火车模型,片刻后在轻快汽笛中抬起头来:字面含义?


字面含义…神山飞羽真盯着桌前打落的灯光,含混不清地重复,他的思绪格外活络,但语言表达稍被阻绊,究其原因可能是奇幻世界特产果酒风味过佳。名叫斯特利乌斯的幽灵飘到他对桌,像摆弄火车模型一样轻巧拾起尚满的高脚杯,任由灯光浇进半透明的金里,诗人黑色的眼睛从淡色酒液铺底的容器彼方凝望过来,仿佛是虚空中突增的一道裂缝。隔着馥郁果香,飞羽真和那道裂缝遥遥对望,有两三秒想不起他们为何决定在夜谈时边...




如果把身份对调过来,会变成另一种观感的故事吧,神山飞羽真说。


彼时神山书屋门前完字静悬,火山微雕黯淡着光芒将歇夜中。另一名听众低头倒腾轨道上的火车模型,片刻后在轻快汽笛中抬起头来:字面含义?


字面含义…神山飞羽真盯着桌前打落的灯光,含混不清地重复,他的思绪格外活络,但语言表达稍被阻绊,究其原因可能是奇幻世界特产果酒风味过佳。名叫斯特利乌斯的幽灵飘到他对桌,像摆弄火车模型一样轻巧拾起尚满的高脚杯,任由灯光浇进半透明的金里,诗人黑色的眼睛从淡色酒液铺底的容器彼方凝望过来,仿佛是虚空中突增的一道裂缝。隔着馥郁果香,飞羽真和那道裂缝遥遥对望,有两三秒想不起他们为何决定在夜谈时边喝点果酒,但这不影响他补充说明,再递过自己的酒杯,和对方碰上一碰。


原本想参演主役方的演员,试镜结果却是被安排扮演反方人物,如果能在续作里给他们一个参演目标角色的机会,会怎么样?——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这样的故事。


我偶尔觉得你比拉结尔更适合司掌幻兽,斯特利乌斯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似乎对这个开头颇为受用,那么,在新故事里,原本篇章的英雄会成为反派吗?


身份互换,两边的体验都需要兼顾,对双方来说都是挑战吧。飞羽真煞有介事点点头,用酒杯压住稿纸的一角,去摸钢笔,这样说,主角由拉结尔来担任也很不错。


如果他能将对召唤幻兽的狂热稍作节制,斯特利乌斯看了一眼书屋某处焦黑的墙砖,堪称冷静地评价,那确实更贴合。


自尊、力量均衡、时刻怀抱着积极的进取心…都是吻合传统英雄形象的基本特质,也是拉结尔的优点,飞羽真说,非常鲜明的个人喜好也可以作为角色特色之一,这样看,拉结尔真是贝奥武夫作风的男人啊。


生物性太强了,斯特利乌斯却轻轻摇头,黑色长发由此落到桌前,贝奥武夫是和幻兽作战的英雄,不是司掌幻兽之人。


说到这里,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小说家点了点稿纸,兹欧斯是司掌生物的米吉多对吧?可他看起来总给人近似幻兽的观感,羊的角,犬科的齿,至于爪子——


在一体之上综合所有生物概念,本就是基于幻想产生的结晶。诗人身体前倾,双臂抵着桌板,光在他身下凝成墨块般的阴影,小说家眼睛一晃,险些将笔送进里去。书与书之间,只因被赋予的意义有所不同而被分类,又无不基于幻想:尖尾螺与白马都是生物,但两相组合,却是代表纯洁的幻兽。


关于独角兽的角,近年来SNS上似乎更流行另一种说法,小说家想,鉴于活了两千多年的诗人对现代电子设备全然不知,也没有兴趣关注女高中生格外青睐的话题,他决定闭口不提那个容易演变成当面斗殴的比喻。那么,斯特利乌斯,飞羽真换了一种更友善、更和缓的口吻,从稿纸间抬起头,看着仿佛随时要即兴赋诗的故事米吉多,斟酌片刻,续问道:如果有机会成为你中意的那种英雄,你觉得…那会是个怎样的故事?


这是什么,幻想吗?诗人半眯起眼睛,露出似乎饶有兴味的笑,这让他眼睑间名为神山飞羽真的影像被压薄了许多。他盯着小说家翕动的嘴唇,在那一瞬间,想起长夜不歇的篝火,过去,在烈烈升腾的光焰里,他捧着莎草纸,于众人发亮的瞳孔间念出令人心生热望的词句,脑中场景却远溯向茫茫荒野,踽踽独行的孤影手持兵刃,经漫长跋涉搏杀奋战,铸就丰功伟绩,抵达常人所不及的领域,而伟人之躯终又要在他的注视下溶解淡化,才能拖曳成笔下成文的墨痕,在吟诵中被人们听传悉知。


若无见证,则英雄无意义,吟游诗人沉吟半晌,视线掠过小说家闪闪发亮的眼睛,假装听漏那个他不可能听漏的词语。英雄,诗人咀嚼概念,果实酿造的甘甜在他喉口留香,他却仿佛被灌下满腹烈酒,某种微妙的骚动烧灼着用于吟唱的喉咙,但字词依然没有破蛹成蝶,斯特利乌斯用拇指接连擦碰其他指节,最终将它与食指相抵,形成一个句号。


诗人是英雄和读者间的桥梁,不适合成为拥有故事本身的…


哪怕是斯特利乌斯司掌着故事?神山飞羽真问,边忍不住好奇是吟游诗人的酒量天生如此,还是米吉多的构造致使消解酒精的功能匮乏,毕竟果酒的度数近似于无,年龄不及书之魔人零头的孩子都能笑嘻嘻喝完一大杯。只是幻想而已,他认真看着斯特利乌斯,就像兹欧斯也可以是幻兽的一种,我对那样的可能性非常好奇,请将天赋的浪漫借我一用吧,斯特利乌斯老师。


你想从什么场景开始?火车嘟嘟地穿过隧道,米吉多在他对面坐下,支起手臂,又忍不住晃动,好像总有股磁力要把诗人的手吸进他的口袋。场景啊,小说家转了转笔,发觉被酒体过滤后的灯光染在道林纸间,显现出的纯色格外清澈。


如果斯特利乌斯是剑士,他开口,模仿着某位前辈展开妄想前的语气,为即将到来的想象力洪流打下草稿,如果我是在街道上与斯特利乌斯相遇的那一方,嗯,我是反…


你是成为英雄的人,诗人蓦地打断他,手指虚抓两把,和既有习惯搏斗着,最终心不甘情不愿,以小说家握着的钢笔为落点。为他人战斗着,聆听分担他们的痛苦,傲慢地决定要自己去改变他们的命运,你本质如此,神山飞羽真,根本不适合扮演为一己之私战斗的角色,何况幻想自己成为反派。


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在拼尽全力书写自己的故事。小说家停笔,轻轻搭回对方的手,会被认定成怎样的角色,也只是从他人视角而言的判断,我觉得偶尔幻想一次自己是读者眼中的反派,成为不走寻常路的角色,也很有意思哦。


真是精彩的回答,斯特利乌斯笑了一声,脸凑得离小说家更近,淬了光的发尾晃动着,像是开过刃的长剑。这番比喻带起的联想不太友好,飞羽真不得不先尽可能轻柔地抽开手,将钢笔合起。他再抬起脸,正迎上诗人抓来的酒杯,金黄液面澄澈闪亮,后方是书之魔人自虚空中窥来的眼。


既然英雄的存在不受二元定义,斯特利乌斯说,将酒杯斜到他面前,杯里波纹细微翻涌,有点像飘飞的玫瑰花瓣。介于眼下手边没有小猫或小狗布偶供诗人抓取,飞羽真觉得得把不妙程度往上抬一级,但斯特利乌斯只是看着他,深深地看着,光染不进米吉多眼底,幻想塑造的英雄身份也没能为他带来额外的光辉或荣誉。


那么,哪怕是反派,斯特利乌斯对神山飞羽真说,称呼你为我的英雄也没问题吧?


虽然说刚才确实都在讨论英雄…神山飞羽真回握住书之魔人的手,恍觉被什么暗沉又热烈的物事骤然烧灼。小火车滴嘟行过今夜的第三十四圈,在兴奋的汽笛音里,飞羽真回望着液面后的深渊,含着笑容接过那只酒杯,就在此时,斯特利乌斯的手转而紧拽他的领子,像诗人自己在长袍领口打了个结那样,用力地拽。这次可不是Love Somebody了,飞羽真想,可能确实是奇幻世界的果酒劲力太大,也可能是北欧英雄带起了关于欧式戏剧的联想,小说家在此刻居然也有点想援引诗一般的台词,比如,My only love sprung from my only hate.


但是,就算我是反派——最终,他只是温和地开口,手臂搭过米吉多的肩膀,隔着半张不甚宽敞的餐桌,几乎和诗人额头相抵。就算我是反派,斯特利乌斯,神山飞羽真说,我的角色也只是个小说家啊。


他就那样看着斯特利乌斯,直到悬在他脖颈前的劲力忽而消解。由此,这杯在文人们手中传了两遭的果酒,终于得以平稳落下。




—END—


原题为酒飲み如何前零番者,因理不清原曲作者的起名逻辑,遂放弃。

等待鸽多

【羽乌】神山飞羽真的人生剧场

献给所有的故事,

以及深爱着故事的你。


ep.9 p.75

少年在奔跑。

穿过人群聚集的广场,通过种着银杏的观光道,在罕有人至的树林深处有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中央是一棵歪脖子树,那就是少年的秘密基地。

被少年珍惜地抱在怀里的是一本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少年一直以来创作出的、幼稚却值得骄傲的文字。与厌恶作文的其他孩子不同,少年喜欢写作。年幼的孩子尚且难以辨别幻想与现实的分界,皱巴巴的笔记本中,歪歪扭扭的字里行间,是少年构筑起的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少年坚信,那棵歪脖子树是自己的灵感之源,坐在它的树根上写出的故事才是最棒的。...






献给所有的故事,

以及深爱着故事的你。









ep.9 p.75

少年在奔跑。

穿过人群聚集的广场,通过种着银杏的观光道,在罕有人至的树林深处有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中央是一棵歪脖子树,那就是少年的秘密基地。

被少年珍惜地抱在怀里的是一本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少年一直以来创作出的、幼稚却值得骄傲的文字。与厌恶作文的其他孩子不同,少年喜欢写作。年幼的孩子尚且难以辨别幻想与现实的分界,皱巴巴的笔记本中,歪歪扭扭的字里行间,是少年构筑起的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少年坚信,那棵歪脖子树是自己的灵感之源,坐在它的树根上写出的故事才是最棒的。

穿过小道便是草坪,远处就是歪脖子树了。然而,一直以来少有人问津的秘密基地,今天却有了先客——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坐在往常少年和朋友嬉闹的树下,安静地看着一本书。少年有些胆怯,见那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才敢悄悄溜过去,坐在树的另一侧。

“今天要写什么呢……”

少年郑重其事地翻开笔记本。故事中的勇者在上一页刚刚获得了宝物,下一页还是空白。少年咬着铅笔的尾巴,构思着接下来的剧情。

“好,就写这个吧。”

少年在笔记本上运笔如飞。幻想国度的边境有缠绕着火焰的孤山,邪恶的巨龙盘踞其上,为害一方。勇者拿着宝剑,向遥远的地平线彼方前进。只存在于少年脑海中的王国在短短的铅笔下、小小的纸页上迅速成型,写着写着,少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样啊,是拯救世界的英雄的故事吗。”

“呀啊?!”

正全神贯注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别人的声音,少年条件反射地大叫起来。原来,不知何时,那个黑衣的男人已经合上了书,正越过少年的肩膀,饶有兴味地阅读着少年写下的文字。

意识到自己写的内容都被陌生人看到了,少年的脸涨得通红。他几乎是要逃跑一般地弹了起来,把笔记本往外套里塞。

“不继续写了吗?”

“诶?”

“勇者和恶龙的故事,没有后续了吗?”

男人的话语无比真挚。听到意料之外的话,本打算离开的少年止住了动作。他嗫嚅着回答:“会……有后续的。”

有成年人愿意读自己的故事还是第一次。少年挠着头发,在男人的目光中,有些害羞地坐回了原处。看出少年的拘谨,男人微微一笑。

“不必紧张。年少时期的文字是最有力的,虽然文笔稚拙,却能读出作者满怀的激情呢。”

“呃,嗯……那个,您是?”

“名字不重要。只不过,过去我也曾是和你一样热情的创作者罢了——”

“是、是作家吗!”

“……算是吧。”

“那、那个!老师!可以看看我写的故事吗!”

少年双眼放光,连看似游刃有余的男人都被那气势惊得略微后仰。

“倒也无妨。”

男人接过少年颤抖着递出的笔记本,快速翻阅起来。短短的等待时间里,少年的心如同狂欢般舞动着。那些隐藏在故事背后的作者们,对年幼的孩子来说,是过于遥远而不真实、几乎只存在于憧憬里的人。这样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遥不可及的人物现在居然就在自己身边,正阅读着自己的文字,少年又害羞,又觉得光荣。

很快,男人便合上了笔记本,将它还给了少年。

“怎、怎么样?”少年忐忑不安。

“算是个不错的故事吧。虽然还很稚嫩,但行文节奏已经相当优秀了,也有很多富有想象力的情节。尤其是勇者大战海怪的那一段,并没有拘泥于单纯的战斗,而是将各种宝物的能力进行组合的桥段非常有趣。”

“真的吗!谢谢!嘿嘿,其实我也最喜欢那一段了——”

“只不过——”男人话锋一转。“勇者至今为止的冒险都过于顺遂了。没有失败,则成功无意义;没有丑恶,则美丽无意义;没有愚蠢,则贤明无意义。如果你要继续写这个故事的话,挫折、苦难、灰暗的东西,乃至于牺牲,都是有必要的。”

少年忙不迭地在笔记本背面记下男人的话语。虽然现在他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话的含义,但他认为,既然是伟大的作家老师所说的,那一定不会是错的。

“你的故事中的勇者,就是你理想中的英雄吗?”

“当然了!”

“——那,为什么要创作出英雄呢?”

少年愣住了。为什么要创作出英雄、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却是明确的。

“因为,我的朋友很喜欢英雄的故事嘛。”

“朋友?”

“嗯。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常常和我在这里玩。但是她身体很弱,总是生病,只能无聊地呆在屋子里。所以,我每次看望她的时候,都会念故事给她听。她最喜欢英雄的故事,我的书又没有那么多,所以我就开始自己写故事了。她非常喜欢我的故事哦!每次给她讲到我写的故事的时候,她都会很开心地催我说,讲快点、讲快点。就是为了她,我才一直在写。”

狭小的白色房间中,病榻上那作为朋友的少女,那些期待的眼神、鼓励的话语,使得勇者的冒险不断延长。仿佛少女温和的笑容就在眼前一般,少年说着说着便开始嘴角上扬。

“为了朋友、吗……那,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什么?”

“你自己喜欢写英雄的故事吗?”

少年没有理解男人的用意,偏了偏头。

“当然喜欢啊?我也想和书里的英雄一样去冒险,但是爷爷说我还太小了,不让我去。所以我想,有个自己写的冒险故事也不错!”

听到少年的回答,男人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从来没有一个成年人如此认真地对待过自己的作品,这对少年来说是相当珍贵的体验。虽然乐于表达自己,但少年也对眼前的这位作家老师产生了好奇。他向着男人手中的书探头探脑:“老师,您看的书是什么啊?是您的作品吗?”

还没等他看清,男人就迅速将书藏在了身后。

“并不是,只是个人的一点兴趣罢了。”

“那,老师都写过什么呢?老师已经看了我写的故事了,所以,我也想看看老师写的!”

男人苦笑:“现在的你恐怕还不能理解吧。”

“怎么这样——”

少年赌气似的撅起了嘴。但不一会儿,他就再次笑了起来,在男人面前竖起了小指。

“那,我和老师做个约定吧!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我经常会在这里的。如果哪天,老师觉得我可以看看老师的作品的话,一定要回这里找我哦!”

“……啊啊,一言为定。”

男人与少年的手指勾在一起。平凡的春日里,唯有刚刚长出新芽的歪脖子树,见证着两人的约定。



ep.24 p.183

暗云低沉,葬礼的队列早已散去,只余下青年一人独自站在墓碑前。

坟墓之中,六尺之下,是青年曾朝夕相处的友人,自幼年起便疾病缠身的女孩。

人固有一死。

早该有心理准备了。

青年并不是医生。就算他是,面对女孩与生俱来的身体缺陷,也无计可施。

对于她饱受病痛折磨的短暂人生来说,死亡或许反而是种解脱。

这些借口如今已经无法进入青年的脑海,他只是独自一人站在小小的墓碑前,注视着女孩凝固的笑容。

突然,青年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他愣愣地转过头去,发现是个陌生男人。对方穿着一身不合时令的黑色风衣,似乎是丧服,怀里抱着的雏菊掉在了地上。青年蹲下身,捡起了花束。

“谢谢。”

男人低头向青年道谢。而当他看到青年的面容时,却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您是……《失落的记忆》的那位……”

“……啊,是我。”

青年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说家,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被读者认出来。他下意识地摆出逢迎的微笑,却想到已经亡故的挚友,便有些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见他这种反应,男人同样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没关系,她看到现在的您也会笑。”

说着,男人小心地将花束摆放在女孩的灵前。色调肃穆的墓园里,唯有那一座小小的坟墓周围,如花畑般绚丽多彩,充满生机。

“您作品中那位女主角的原型就是她吧。”

“是的。倒不如说,我所有的作品都只是为她而写的。过去每次听我讲我写的故事的时候,她都会笑。”

“但后来您也将您的故事讲给世人了。”

“那也有她的原因。小时候她就说过,我长大了或许可以当个小说家。后来,在我犹豫要不要真的成为小说家的时候,她对我说,'你的故事不应该只属于我,而应该属于所有与我相同或不同的人们'。再后来,我的第一本小说出版的时候,她已经住进无菌室了。她拒绝让我念给她听,而是说,想亲眼看看我的书。但是,最后,她再也没能离开那个白色的房间。……她所渴望的英雄或许不是故事里的勇者,而是我。直到她已经不在人世,我才意识到这一点。但我却没能像故事中的勇者一样拯救她。”

或许是泪水早已流尽,青年面无表情地低语着。女孩不知悲伤,以不变的开朗笑颜面对着坟前的两人。

“到头来您是为什么而创作出英雄的呢。”

“是啊,为什么呢。腰封上,前辈作家的推荐语写着,无论在哪个时代,世道都在呼唤着英雄。但我其实从来没想过那么多。”

“她已经不在了。……但您还会继续写下去,对吧。”

“不知道……但我还不想放弃。我一直在想,接下来我到底该为了谁、为了什么而挥笔呢。她或许希望我的故事里的勇者能够成为被更多人喜爱的英雄,但是,就算出版了小说,一直描绘着只为她一人的英雄的我,仍然不知道人们所期盼的是怎样的英雄。……你所期盼的是怎样的英雄呢?”

一直追问的男人遭到突如其来的反问,惊讶地看向身边的青年,正对上青年失去神采的眼睛。

“我期盼的英雄、吗……大概是,像火焰一样的人吧。”

“火焰?”

“面临命运终局绝不畏惧,纵使是残烛微煌亦不止息,将一切现有秩序全部焚烧殆尽,在那之后仍能创造出新生的英雄。”

“真豪迈啊。”

“因为创造总是在破灭的基础上诞生的。”

“……谢谢,我会当成参考记住的。”

青年蹲下身,仿佛握着曾经的少女的手一般,轻轻抚摸着大理石碑。

“虽然姑且算是长成了大人,但我仍然不够了解人们、了解这个世界,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所以,我必须要出发了。我想去看看你没能见到的风景,去看看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一定会回来的,约好了。”

男人俯视着青年的背影。

“你要踏上旅途了吗?”

“如果只是站在原地,我会变得不再是我。”

青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男人的方向。

“对了,约定——”

墓园里空空荡荡,唯有青年一人。

“算了,反正总有一天还能再见的。嗯,还能再见的……我有这种预感。”

青年自言自语着,向墓园的出口走去。在他头顶,一只渡鸦穿越云层,宛如指引着青年的前路一般,振翅飞翔。



ep.49  p.279

作家是被某个人推醒的。体力早已不如壮年时代,整晚赶稿的后果就是,即便在喧闹的拍摄现场,作家仍忍不住倒在道具堆里,呼呼大睡。

作家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推醒自己的人。对方是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不是剧组里的熟面孔。估计是新来的演员吧,作家迷迷糊糊地猜测着。是来要签名的?还是来问接下来的剧本的?无论哪边他都完全没准备……

“宫泽监督在用很可怕的眼神看着这边哦。”

作家一激灵,慌慌张张地在道具堆里翻找起来。男人递给作家一本厚重的笔记本,作家立刻摆出一副奋笔疾书的架势,简直像个心虚的学生。

“没在看这边了!没在看这边了!安全!吓死我了……那家伙唯独在这事上过分严厉,希望不会被他说教……对了,谢谢你。”

看着作家紧张到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说您和宫泽监督是旧友?”

“长年的孽缘了。以前他是个翻译,我出道作的第一版英语译本就是他译的,那之后就成为朋友了。十多年前我家书店意外失火,当时也受了他不少照顾。”

“现在您来这边写剧本就是看在他的情分上吧。”

“也是想挑战下自己啦。可不能总做自己熟悉的事。”

“既然是挑战自己,那您为什么还要选择您熟悉的英雄题材?为什么要在荧幕上继续创作出新的英雄?”

男人靠在作家身旁的道具木箱上,看似随意地问道。作家歪着头思考着。

“宫泽那家伙有所谓的'英雄情结'。当年他得知他要翻译的第一本书就是我的出道作的时候,高兴得绕着我的书屋狂奔。再后来改行当监督,也是因为他已经不能满足于文字形式的英雄故事了,而他坚持他第一部作品的剧本必须得我来写。都被这么请求了,实在没办法拒绝啊。”

“您就只是为了朋友的请求而创作的吗——啊痛?!”

作家顺手捡起一束花敲在男人的肩膀上,哈哈大笑。

“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看到那个壮实的大叔了吗?那是小池助监督,有个很可爱的儿子。偶尔他会把儿子带到现场来,那孩子一看到电视里的英雄出现在身边,眼睛简直都在发光。一看到那个表情,我就觉得没白写。”

男子一脸不快地夺下作家手中的道具花,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不等男人开口,作家就指着远处的另一个人,接着说。

“那位是森君,我们的男主角,还是我的书迷。一听说我在为电视剧写剧本,还是新人的他推掉了几乎所有片约,只为演绎我写出的角色。之前我偶然看到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鼻子,就因为他觉得没演好他心目中的主角形象。其实今天拍摄的内容中根本没有他的戏份,但他宁愿只打杂也要过来。”

“那个在捶腰的是道具组的羽田先生,本来都已经退休了,还说什么'不能只交给年轻人',坚持要参加。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不想离开拍摄现场罢了。”

“那边那位是深海小姐。最初试镜的时候她只打算把这部剧当成出道的跳板,但最近她却说,剧中的故事给了她勇气。”

“还有那个……”

“那位是……”

“那边的是……”

作家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剧组中的人们,男人无处插话,只得静静地听着。

“所以啊,问题的前提就不对。并不是我一个人任性地创作出了英雄,是在这里的所有人,以现在进行时创作着英雄啊。”

“可写下最关键的剧本的是您……”

“和小说不同,我写的剧本只能算一个雏形,距离电视上看到的成品可差得远。拍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剧本原有桥段无法展示、只好改写或删掉的情况属于家常便饭;同时,大家也会积极提出自己的意见,有不少理解角度和表现方式甚至超出了我这个作者的想象。我很喜欢这种氛围。”

“其实您作为编剧没必要一直呆在现场。您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对啊!我宁愿挨宫泽的说教也要来现场,就是因为我喜欢和大家在一起工作——用稍微像英雄一点的话来说,就叫'并肩战斗'吧。”

说着,作家伸了个懒腰,仰望着秋日高远的蓝天。

“人的认知是狭隘的,不可能完全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只能理解自己逻辑体系内的事物,无法想象超越自己已知范围的东西,比关在笼子里的鸟还要不自由。正因如此,才会出现误会与冲突。但也正因为人们无法相互理解,所以才想要交流想要对话,才想要把自己的所知所想记录下来、流传下去,从而诞生出了世上最美妙的东西——创造力。我觉得,这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而且,如果人们都能轻易知道彼此想法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问我问题了嘛。作家笑嘻嘻地补充道。

“这次是这种回答啊……”男人低语。

“什么?”作家假装没有听清。

“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但也算是个不错的答案吧?”

“……话说,监督又看过来了。”

“什么!他到底是有多闲,怎么总盯着我啊!”

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作家却一直在笑。

“也该继续工作了。啊,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靠在木箱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作家无奈地耸耸肩,翻开了笔记本,下意识地咬着钢笔的尾巴。



ep.103  p.365

二十一世纪的最后一夜,整座城市宛如沸腾的彩虹。闪亮的霓虹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人们穿着盛装走上街头,载歌载舞,相互拥抱亲吻,为即将到来的新世纪而狂欢。

与热闹的气氛不相衬的是一位孤身一人的老者。他驾着轮椅,怀里抱着大号的信封,在阴暗凋敝的公园里徘徊。循着纤弱的记忆之丝,穿过曾经人群聚集的广场,通过曾经种着银杏的观光道,树林深处的草地中央曾有一棵歪脖子树,那曾是老者还是少年时,最重要的秘密基地。

然而今天老者却碰了壁。如果老者的视力还正常,他就会发现树林前立起了铁丝网,上面还挂着“开发中”的标牌。然而盲目的老者却只能停留在原地,不解地微微歪头。

黑衣的男人自夜色中浮现,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好久不见。”

仅看外表的话,老者与黑衣的男人年纪相差极大,然而老者轻松的语气,却更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友人。男人没有回应,只是推着轮椅转了半圈,向着观光道的方向走去。

“我啊,大概今晚就会死了。”

男人的脚步声和轮椅轧过落叶的嚓嚓声,在黑夜中回荡着。

“真想看看二十二世纪的日出啊,虽然眼睛早就看不到了。在夜晚离开还是挺寂寞的。”

公园里一片寂静,老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微微颌首。

“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是写了不少关于英雄的故事呢。无论哪个时代,世道都在呼唤着英雄——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就免了吧。不断重复成败得失,感受了太多的情感,理解了再深刻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不留痕迹地消失这个道理,可如果真是如此,人们又是为了什么而活在当下的呢。正因生命的意义是只在书中才存在的东西,我才会向书中寻求能为生命赋予意义的英雄……吧。”

一阵猛烈的咳嗽,老者捂住了嘴。因岁月而萎缩的身躯在轮椅上颤抖,手臂却依然像是在守护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紧拥着怀里的信封。

“我自认是度过了还算充实的一生。我与许多人相遇了,与许多人离别了,知晓了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为许多人创作了属于他们的英雄,却意外地不够了解自己。我想创作出能够点亮平凡人生的、属于我自己的英雄,但这个愿望,直到现在、直到人生的尽头,都没能实现——”

黑衣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他,终于开口说道。

“——那么,如果有另一种人生呢?”


晚风吹过,在仿佛位于世界尽头的破败公园里,男人用平静的语气,叙述着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位被命运选中的勇者。

冒险之旅开始于年少时的分离。

突如其来的转折,勇者获得了力量。

持剑的勇者宣誓,愿为保护世界而战。

勇者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誓言。

经历数次挫折亦能奋起。

身边总有值得信赖的朋友。

连曾经敌对的力量也能化为伙伴。

面对滔天的恶意,勇者毫不畏惧,奋勇直前。

纵使末日降临,勇者也能力挽狂澜。

时间、空间、平行世界,勇者以不变的热血豪情,对抗着所有的敌人。

生即战斗,至死方休。勇者用一生诠释了这句话。

那是与老者的人生相似,却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

或许作家的书店的火灾,并不是意外,而是邪恶反派的攻击。

或许青年从大众视野中消失的一年,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旅行,而是真的去了幻想中的国度。

或许少年的挚友并不是卧病在床的少女,而是命运化身的幻影。

或许老者平凡的一生,有着更为波澜壮阔的可能性。

“——但是,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单膝跪在老者面前的男人,以老者已经不得见的祈祷般的神情,提出了问题。


“——如果是你,会为这样的英雄故事写下怎样的结局呢?”


出乎意料地,老者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擦着紧闭的双眼中落下的泪水,老者放声大笑。

“当然是要创作出新的英雄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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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历史创造了书,还是书创造了历史。人不可能永生,所以谁都无法言明两者何为正解。

勇者诞生于万事皆为定论的书中世界。他的经历,他的冒险,都是提前记载于书上的历史,预定调和的一部分。勇者理解了这一切,接受了这一切,并选择以剑为笔,跨越结局,写出了新的篇章。漫长的漫长的被书支配的历史终结了,从那之后,人们得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在书页上写下新的历史。

但是,勇者非常清楚,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世界的角落里,仍有无尽的敌人。纯粹的恶念,觊觎力量的贪欲,逃避现实的空想,藏在每个人心中的破坏冲动,乃至于终将被遗忘的历史本身,都会伤害到勇者曾宣誓守护的这个世界。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曾经拯救了世界的勇者,如今却变成了这个世界最大的软肋。勇者手中的剑是现实与幻想的平衡点,而一旦勇者自己出了什么状况,比如力量被心怀恶意者夺取,后果将不堪设想。

——除非,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拯救世界的勇者。

勇者是战斗之人,同时也是一位小说家。他在记录着人们创造的历史的书页上,写下了一段“由书所规定的历史”。

幻想中的世界,惊心动魄的冒险,曾并肩战斗的伙伴们,勇者无比珍视的所有回忆,实际存在过的所有现实,在小说家笔下被逐字逐句地改篡,变成了“从未发生过的事”。

同时,那也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作品。世人只当是年迈作家的回忆录,却不知道,那其实是一个描绘了世上最平凡的英雄的英雄故事。

在被改写的历史中,昔日的勇者不过是个爱写英雄故事的小说家,是个普通人。但只有这样,小说家才能用无限接近真实的虚构,覆盖掉自己曾做过的一切。那些危害世界的邪恶,在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小说家本人死后,将再也无从寻觅幻想世界的入口。

当然,这种改写不可能完全抹去勇者曾经的功绩。但是在勇者从未存在过的前提下,这些功绩要么会变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现象,要么会被其他人的成果所替代。

尽管如此——

“书会自动修补不合理的因果,但唯有一件事,是绝对绕不开的。世界曾一度毁灭,如果没有这个前提的话,我就不可能续写出世界的新生,更不可能写出这个故事。这是被覆写的历史中唯一的悖论。”

“但是,嗯,或许是个很卑劣的想法吧,但是我却在想,会产生这种矛盾真是太好了。”

“唯独这段经历——唯独你,我不想让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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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是你的话,完全可以选择在另一个世界获得永生。就算有敌人那又如何,像你一直做的那样全部打倒不就好了吗。你的冒险还可以继续下去的啊。”

“嗯,我知道。但是,如果只是一味沉湎于幻想,我会变得不再是我。”

男人再次沉默不语。见状,老者继续说道。

“没关系的,我的故事很快就要完结了,但你不一样,你应该继续活下去的。只要有你在,悖论就不会被解开,就没有人会发现我做过的事,这个故事才能以实际发生过的历史的形式存在。你应该是在理解了这些的基础上,才找到我的吧。”

“别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啊啊我明白,我知道的,可是——”

男人的声音颤抖着,低下头去。所以,他没能发现,老者身体的一角,开始像被烧过的纸的余烬一样,缓缓融化消散。

“我想,作为勇者的我一定也是因为期待着平凡的生活,才会写出这样的人生。无论有没有经历过书里写的那样波澜壮阔的冒险,我都以我的方式活到现在了呀。”

“别再讲这种无聊的大道理了——”

“而且,最后一刻我终于见到了,能够告诉我生命的意义的、点亮我平凡的人生的,只属于我的英雄。……谢谢。我过得很幸福。”

男人震惊地抬头。早已失明的老者,却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一般,轻声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会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过了零点,二十二世纪到来了。

夜空中绽开大朵的烟花,照亮了空荡荡的轮椅,以及落在轮椅上的信封。

借着烟花转瞬即逝的辉光,男人看清了信封上写着的字。第一行似乎是书的标题,一部分字迹被老人笑出的泪水沾湿、晕染开来;它下面的则是男人曾见过的,写在自传第一页的赠言。


《—————的人生剧场》

献给所有的故事,

以及深爱着故事的你。


勇者与小说家,终究不过是同一个人的两面,勇者最后的故事是虚构出的平凡人生,那小说家留下的会是怎样的作品呢。男人一边想着,一边拆开了信封。接着,男人僵在了原地。

信封里的是,老者还是青年时写出的,最初的出道作。

一本普通的书。



replay.

但是,还有机会。

男人相信,即使是被自己写下的历史囚困,勇者、亦或是小说家,也一定不会仅仅是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摆布的书中人物。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些引导罢了。这或许需要很长时间,但男人不在乎。

近乎豪赌的计划在男人脑中迅速成型。直到刚才还被愤怒与悲伤缠绕的男人,笑了起来。

“别想自顾自地决定结局。就算你的故事已经结束,我也——”

黑衣的男人捡起书,消失在夜色之中。

knock_

【羽乌】日常 其一

于是神山飞羽真和斯特利乌斯正共处一室。

看桌边的看桌边,看窗外的看窗外。


一种仿佛两人刚打完架一般的尴尬在室内弥漫开来,而更要命的是、他俩其实真的刚打完架。


飞羽真想着,在过往他写过的所有作品里这种刚刚改邪归正(大概)的反派和主角面对面时那必定是要促膝长谈一番,从自己哪个医院哪个病房哪个良辰吉日出生到踏上这条斩妖除魔的正道至今的感慨必须统统来一遍,无话不说,无所不叹,最后二人成为心意互通的好友,双双热泪盈眶,空气中充满了正义的气息。


———但首先,那都是虚拟的。

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顿时发觉自己以前还是肤浅过甚了。完全不...

于是神山飞羽真和斯特利乌斯正共处一室。

看桌边的看桌边,看窗外的看窗外。

 

一种仿佛两人刚打完架一般的尴尬在室内弥漫开来,而更要命的是、他俩其实真的刚打完架。

 

飞羽真想着,在过往他写过的所有作品里这种刚刚改邪归正(大概)的反派和主角面对面时那必定是要促膝长谈一番,从自己哪个医院哪个病房哪个良辰吉日出生到踏上这条斩妖除魔的正道至今的感慨必须统统来一遍,无话不说,无所不叹,最后二人成为心意互通的好友,双双热泪盈眶,空气中充满了正义的气息。

 

———但首先,那都是虚拟的。

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顿时发觉自己以前还是肤浅过甚了。完全不替主角考虑。

 

…我就是个写小说的啊!我怎么知道有一天我真要面对这个……

 

重新开创了奇幻世界那会。惊愕和欣慰之余已经当了两千多年奇幻世界守护者的流苏跑来,张口就是饱含他必然无法拒绝的歉意:“那个,抱歉啊,其实因为这个世界里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并没有多少长住者,他们有的走的又太决绝…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可能有人要搬到你的书屋同住了,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

 

流苏边说边适当降低着音量,于是飞羽真忙赶在他声音趋近于无之前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些东西,一套桌椅和一张床就够他满足在这个世界生活写作的所有需求,私有财产什么的全都是无关紧要的名义,身外之物!无足挂齿!

 

但流苏没跟他说要搬过来的是斯特利乌斯。

 

…但流苏没跟他说要搬过来的是斯特利乌斯!

 

虽然大概说了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不过好像和四贤神以及状似疯癫的魔王米吉多战斗的记忆甚至、往回捯不足24小时?

 

回想起那座矗立于荒凉上的破灭之塔,飞羽真还是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

 

他有点心虚的往远处沙发上撇了一眼。

 

还和决战时一样身着墨绿长袍的斯特利乌斯捻着手。他侧着身,透过书屋的琉璃窗户似乎在注视久别不见的奇幻世界。景物镀了一层彩色,两千年前的此处并未立着这么一座书屋,斯特利乌斯自然也没从这几块琉璃内看过外面的样子。刹那间感到了一阵幽幽飘来的鲜明视线,回过头,刚好和飞羽真对上。

 

后者险些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沉默着看了半天小说家与支点平衡搏斗,斯特利乌斯站起身,斟酌再三:“我还是走吧。”

 

正在和椅子腿打仗的飞羽真猛地抬头:“欸?!为什么?不是说你以前的房屋没有了吗?”

 

“…感觉似乎有些尴尬呢,你我之间。”斯特利乌斯的语气掺杂了些并非敌意的调侃,“而且看来你也不是很能接受的样子。”

 

然后小说家突然欢快的出了口气。

边笑叹着边一手扶起帽子,走到他身前,像已经熟识多年的好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太好了…!有人说出来就完全没有不自在了!”

 

飞羽真拉着斯特利乌斯,在他呆愣中把他按回刚刚坐过的沙发上。

 

“我知道你以前是诗人哦。我听流苏说…啊,对你来说应该叫维克托比较熟悉?你写出过很多足以千古流传的诗篇……”

 

诗人眼看着小说家一低头,双手“啪”的合十一字一句道:“看在都是文学创作者的份上,以后能不能帮我给出一些学术性意见呢!拜托了!”

 

他睁开一只眼,佯装忐忑地偷瞄诗人的反应。

 

这是个相对漫长的过程。斯特利乌斯的表情从显然还没缓过神、到不可置信,再到缓缓轻笑出声。

 

这还是神山飞羽真第一次听到斯特利乌斯不充满着恶意的笑声。

 

“该对你表示感谢呢,我的英雄。”

 

好吧。虽然在此情此景下这个词是百分百纯粹的褒义,但在听到这个称呼时飞羽真还是全身过电似的想起了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他又稳住帽子:“别,我就是个写小说的,叫我飞羽真就好。”

 

诗人含糊两声。

 

彩色琉璃外透进隐约的呼喊。飞羽真转头、看见了举着伞在空中飘浮而依旧倔强腾出一只手和他打招呼的流苏。

 

看上去流苏似乎松了口气,显然他也在担心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会交汇成一个多么诡谲的地步。飞羽真笑着挥了挥手,算作回应了招呼,让他放下心。

 

流苏点了点头,像是还想嘱咐点什么,可惜奇幻世界没有什么天气预报。


然后在斯特利乌斯和飞羽真的共同注视下被风刮走了。

 

“...他以前就会这样了。”斯特利乌斯补充道,飞羽真扭头与他视线相对,皆露出一声笑叹。

 



于是新秀的小说家和远古的前诗者、救世主和前任魔王的同居(*标记了一处用词不当)生活,堂堂开幕!


 

 

02.

 


“啊,对了,斯特利乌斯。”飞羽真发觉自己转不动钢笔。左右是写不出来,遂有一句没一句的试图和诗人闲聊,“为什么在最后几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的衣服和以前不一样呢?”

 

换回了熟悉黑色风衣的斯特利乌斯不由觉得他角度刁钻,被问住了半晌道:“嗯…还是受到我以前做吟游诗人时的形式主义影响?不过可能是拉结尔和兹欧斯对比下的吧,至少在你们见到他们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都是一套衣服的。”

 

言毕,他似乎多余思考到了什么,低头扯了一下衣领:“这件衣服是很早之前选的了,也许我的审美和现在大众不符了?”

 

“那倒没有!很好看的!”飞羽真一口否掉。他说的倒是真心话,深色类的长款服饰在他的审美里是和斯特利乌斯最为相配的。只不过太久没见,也有点怀念那身绿色的袍子了啊……

 

“你喜欢那一套?”斯特利乌斯忽有些微妙地顿住了,“那一身,伴随的回忆似乎不太好呢……”

 

欸?我说出来了吗?飞羽真一愣,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很好奇为什么那个时候突然换了那一套。”

 

“大概是为终焉做一个华丽的“序言”吧,我对故事的气氛总有种说不出的执着…那些过去的事,现在说来倒也不算什么特殊。”

 

他边说边笑着把注意力转回了书上。

 

“不过我一直对我的审美很有自信,这是真的。”

 

 

--

 

神山飞羽真的遗愿清单上一直有一条“摸一摸斯特利乌斯的长头发”,只不过被列在了最后,因为他极其怀疑完成这项愿望会成为导致他死亡的头号原因。

 

...但是真的好在意啊!从事情还没结束之前就开始在意了!

 

飞羽真不是会对想要毁灭人类家园的敌方起除了打败以外念头的人,对当时的斯特利乌斯并没有例外。但那个时候他也已经会在正面对上用肉身搏斗的时候想:这个人的这绺头发完全不影响他的动作?好强劲的对手!

 

……总而言之,到了现在就演变成强烈的好奇了。

 

……然后他也没忍住。

 

飞羽真发誓......觉得自己不是故意的,至少在他有理智的层面不是故意的,潜意识默认不归他管。等他的思维控制他的视觉聚焦在自己已然碰到斯特利乌斯头发上的手时,显然为时已晚。

 

然后僵住的视线往上挪动,他看到了斯特利乌斯那张写满了“这是在干什么”的脸。

 

唇瓣上下碰撞哆嗦着想要说话,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松手还是先道歉,然后就在这两条选择的纠结中又停留了半天。

 

等他意识到并且松开手的时候,他已经放弃狡辩,开始破罐子破摔的沉默了。

 

挺好摸的,很顺滑,一定用心护理了。

 

下辈子还生不生在日本呢,要不当回冲绳人吧,海边长大挺不错的。

 

斯特利乌斯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拿起自己那缕特意留长的头发。又看看在一旁生无可恋的飞羽真:“这缕头发吗?算是我用来当作…纪念的?”

 

飞羽真的视线朝他的方向偏移了一下。纪念?纪念什么?

 

他干脆放下书,右手缠卷起发丝。从平静的神情中能轻易寻出几分怀念:“米吉多会在一段时间后停止生长,本来想像人类时候一样都剪齐的,想了想还是留下来了一绺,权当作时间流逝的纪念罢了。”

 

“而且其实我也蛮喜欢这种外观的。”

 

…听上去好像有些伤感啊。飞羽真点了点头,斯特利乌斯对于他自己那段人类和那两千年的经历所感至深,也许会触及诗人痛点的回忆他不愿过多询问,至少这绺头发作为美观外表的这一点他持赞成态度。这段头发可以荣升为斯特利乌斯的标志性造型之一。而且也不得不承认,不管什么时期,斯特利乌斯的气质都和这缕长发相辅相成。

 

“…我能摸摸吗?”啊!说错了!而且为什么现在才问出来啊!总感觉先上船后补票了!!!

 

斯特利乌斯眨眨眼,突然理解了飞羽真刚刚的异样举动是出自什么原因,忍不住笑道:“当然。不过这倒是我没想到会从你口中说出的请求。”

 

于是神山飞羽真终于顺理成章的划掉了遗愿清单的最后一条。

 

至于之后某次拜访兹欧斯和拉结尔、听说那两千年里有一次兹欧斯不小心碰到那缕头发险些被斯特利乌斯直接用法术攻击人类形态。那都是后话了,在此暂且不提。

 

 

03.

 

流苏本人也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出乎意料相安无事的两人第一次正式针锋相对居然是因为争论各自最推崇的文学家谁的笔力更厉害……

 

带上手帕擦擦汗,流苏叹了口气,无奈的拿着伞出门调节新住户感情去了。

 

 

04.

 

神山飞羽真,男,年龄本人不想透露,职业小说家。

 

斯特利乌斯,男,年龄本人算不清楚,职业……

 

今天的飞羽真又开始好奇斯特利乌斯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两千年的经历,关于诗人有没有正经的干过什么工作!

 

“说起工作,我是签约出版社的职业小说家,那斯特利乌斯呢?有没有试过一些现代人类行业?”

 

斯特利乌斯从容不迫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起来并没有短时间内要回复的样子。

 

等到飞羽真略觉尴尬打算绕过这个话题时,他才开口:“嗯…意思是能够赚到人类货币的那种都算?”

 

“对的对的!都算!”

 

“啊,那确实是有做过呢。”

 

飞羽真兴致勃勃地等下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呃…具体是什么呢?”

 

他见斯特利乌斯又不紧不慢贴杯沿啜饮一小口,似乎在纠结着用词。

 

半晌,他听见斯特利乌斯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总之,能见到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吧。”

 

哦哦…能见到很多形形色色的男……

 

……

 

……

 

撂笔穿衣戴帽一气呵成,飞羽真双手一拍,振奋的喊出一长串带了点诡异关西腔的自言自语:“好!今天外面的天气不错!我出去晒晒太阳!”

 

斯特利乌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诶呀,奇幻世界每天都是一个天气的呀。


404

【睦橘】怪物

⭕️观前提示:g向、有食ren及血腥场面描写、睦月变成了蜘蛛等


       上城睦月认为自己是个不被重视的存在,认为自己是无论对谁而言都不重要的存在,于家庭而言是、于社团而言是、于同学之间的友谊也是,自己像是青春电影的配角一样,充当着不起眼的角色,荧幕面前甚至没有人会愿意注意他。肯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只有望美,可睦月并不奢求她能理解自己“我生于黑暗之中”上城睦月无数次被梦魇惊醒,他一次又一次梦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光明挤着缝隙钻进来有人伸出手朝他笑了笑,这笑容,让他倍感安心,他喜欢被光洒满全身被人注视的感觉,这......

⭕️观前提示:g向、有食ren及血腥场面描写、睦月变成了蜘蛛等





       上城睦月认为自己是个不被重视的存在,认为自己是无论对谁而言都不重要的存在,于家庭而言是、于社团而言是、于同学之间的友谊也是,自己像是青春电影的配角一样,充当着不起眼的角色,荧幕面前甚至没有人会愿意注意他。肯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只有望美,可睦月并不奢求她能理解自己“我生于黑暗之中”上城睦月无数次被梦魇惊醒,他一次又一次梦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光明挤着缝隙钻进来有人伸出手朝他笑了笑,这笑容,让他倍感安心,他喜欢被光洒满全身被人注视的感觉,这让他切实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存在的。他喜欢那天冲进暗无天日的商场拯救一个又一个人把他们送进光亮,似乎自己的幽闭恐惧症也被治好,他喜欢他们笑着对自己说谢谢你,上城睦月感受到自己切实的活着。

       光亮过后自己又被拉进泥潭,那始终是梦,睦月还是无数次的意识到自己身处黑暗,他被黑暗吞噬淹没,没有梦中光亮强行挤进来伸出手拉自己一把,他被种类ACE缠绕、捆绑、窒息、肉被勒到鼓起,蛛丝留下一道一道深红的血痕,他在理智和欲望的泥潭中挣扎,他在现实和虚拟的漩涡中反抗,对立的两者强大吸引力像黑洞一般快把他挤压撕扯碎裂开来,光从眼角挤进来扒开他的眼睛,看看吧,你的救世主来了。是谁,橘朔也。橘朔也眼眸里映射的是上城睦月,原来,会有人眼里只有他一直注视着他;原来,会有人注意到自己;原来,自己也是别人眼里的全部;原来,自己并不是不被重视的。蜘蛛痛击了上城睦月,醒醒,你生于黑暗。腹部蜷缩胃酸涌出来胃粘膜被烧的生疼,嗓子被胃酸灼烧的快要升腾出烟雾,睦月觉得自己气管和食道就像偷偷抽烟那次一样,被尼古丁灼的干呕想吐,蜘蛛又把他拉了下去。看看吧,他的眼里并不是只有你。

        为什么,为什么橘朔也的眼里不能只有自己,为什么橘朔也不能只看着自己,你偏爱我,却不只爱我,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橘朔也的偏爱太过刺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橘朔也有多在乎这个后辈。“橘前辈也差不多收敛一点吧,睦月那家伙可是还被种类ACE所控制着的啊,你不也被他推下山坡了吗”“不,他只是被控制了,我相信他也在努力,都说了我是自己摔倒的”不知道被剑崎一真、被广濑桀这样说过多少次,橘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相信他、偏爱他。

       上城睦月又一次消失了,剑崎一真和橘朔也找了很久,听闻有人目睹一个蜘蛛型的怪物出现在隐秘的山林中,橘朔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他隐约觉得这就是睦月,为什么睦月会变成这样呢,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拯救他呢,橘朔也找不到答案,却还是选择走向他。

       橘朔也只身一人前往山林,夜色静默刚下过雨的草丛被雾水覆盖打湿了橘朔也宽松的外衣,不知找了多久,手中的手电筒机械的闪了几下彻底罢工,橘朔也拍了拍还是没用,他把手电筒塞进口袋,拨开树枝继续深入。月光穿过云缝照射下来,透过阵阵升腾的水雾看到了光的形状,橘朔也身为garren夜视能力要超出常人许多,他看着光的形状,被穿透的水雾借着光洒向自己,他站在微弱的月光中,无数双复眼盯着他,是他,他来寻找自己了,不知道橘朔也这是多少次了,不厌其烦的追上自己,试图说服他却一次次的被攻击被打翻在地,这次也是,他又追了上来。

       橘朔也感受到有眼睛盯着自己,但却不知道是一对一对的复眼。

       “睦月……”

      回应他的是风声和树叶碰撞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的,可以让我见见你吗”

       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声像极了昆虫看到猎物跃跃欲试摩擦口器的声音,橘朔也顺着方向慢慢探去,看到了蜘蛛网,他知道离睦月不远了。他一步一步的走近,踩断的树枝像断掉的骨头一下发出咔嚓声,他看着蛛丝相连织出的网,足以把一个成年人吞没。蛛丝上挂满水珠,空气催着涌动的水雾布满蛛丝,被月光照射奋力的发出光亮互相映射,周围的景色被水珠尽收,这张巨大的网像一幅画一般,一个小小的水珠包裹着整个世界,橘朔也贴近看去,他看到了一个个水珠里的上城睦月,蜷缩哭泣的他,含蓄害羞的他,受人欺负的他,痛苦挣扎的他,他看到了睦月的欲望和反抗,他看到了他的善良和怒吼,他看到睦月抿着嘴巴漆黑眼眸看着自己,他看到了自己,他看到了睦月,他看到了自己和睦月的相似性。他看着自己的倒影鬼使神差的伸手触摸蛛丝,却被黏住无法逃脱,索性躺进这张网,睦月听到猎物上钩应该会出现的吧。

       橘朔也被蛛丝捆绑,他听到沙沙的声响,是睦月吧,视线往隐秘处探去,他看到人们口中蜘蛛型的怪物,慢慢走向他,月光打向地面一节一节的照在散落一地的树叶上,睦月一步一步向前,伴随着跳动的光蜘蛛和睦月缓缓交替出现,橘朔也认为自己看到了幻觉,或许他们口中的蜘蛛型怪物根本不存在,这只是睦月在走向自己罢了。

       橘朔也放下防备过度的劳累让他眼皮发酸发涩,眼皮不自觉落了下来,是睦月的话就没问题的,他躺在蜘蛛网里昏昏睡去,再次醒来时自己被毛茸茸的触感包围,他以为是睦月紧紧抱着自己,宠溺的摸了摸后辈的脑袋却摸到了光滑的复眼。

       “睦月……”

       “橘前辈……”口器摩擦蜘蛛发出怪声伴随着失真的人声,蜘蛛用腿紧紧环住猎物,复眼盯着怀中的人。

       “睦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橘朔也依旧丝毫不感到惧怕,他打量着硕大的复眼,和口器尖端滴落的粘液,蜘蛛腿上遍布毛茸茸的短毛像睦月的头发一样蹭的他发痒,蜘蛛不回答他,只是张开口器缓缓的靠近猎物的毫无防备的脖颈,一阵轻微的疼痛,蜘蛛拔出了针刺,橘朔也的身体被疼痛冲击过后又被眩晕感替代,眼前的睦月似乎又变回了人形,月光和蜘蛛、树叶和水雾,像混色的水彩一样模糊在一起,橘朔也呢喃着后辈的名字又昏了过去。

       接下来便是久违的进食,蜘蛛并不饿,只是上城睦月感觉无尽的空虚,蜘蛛告诉他是饿了,睦月想了想也不错,他想把人温暖的体温塞进体内填满自己,可是每次温热的身体还没啃食殆尽就变得冰凉,上城睦月因为被蜘蛛逼着进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蜘蛛心想这又不是我的错,不是你要吃的吗?每次上城睦月都会不管不顾蹭的满身血污和泥泞抱着无法辨认部位的残骸哭泣,用温暖的泪水把这个人打湿试图将他暖热。上城睦月一直在思考橘前辈也是温热的吗,他灼热的目光烫的自己无处可逃,会不会前辈能让自己的空虚填满让自己的胃和心永远变得温暖,蜘蛛告诉他我可以帮你,于是橘朔也真的躺在蜘蛛网里等着他出现。上城睦月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并没有,他想抱着前辈滚烫的身体哭泣,可口器却不停的撕扯着前辈的身体,滚烫的血流了满地喷在他的脸上烫的睦月发疼,蜘蛛是不会哭的,可是睦月觉得自己的泪不停的往外涌出来,他无法控制的悲伤,内心的空洞逐渐坍塌越来越大,无法停止下来的口器啃食着前辈的身体,血肉模糊露出皑皑白骨,粘着肉碎的肋骨下是前辈滚烫的跳动着的心脏,睦月看着这不断跳动的心脏,看向前辈的脸,颚骨肉眼足矣看清,血淌在前辈的脖子上,动脉还在清晰可见的跳动,可是前辈就像睡着了一般,上城睦月多希望前辈能这样睡在自己的身边直到永远,蜘蛛不受控制的扯下心脏,将他咬碎跳动着的躯体被刺破喷溅出血液,心脏在蜘蛛嘴里逐渐停止跳动变得柔软。为什么前辈滚烫的身体也无法填满自己,为什么前辈也开始变得冰凉,睦月止不住的哭泣他想把前辈暖热把他填进自己的胃里,用复眼看着前辈裸露的身体,前辈的伤疤、前辈的腰肢、前辈的膝盖、前辈的脚踝,哪怕是前辈滚烫的灵魂也无法将他填满。

       蜘蛛获得了满足感,上城睦月又开始抱着残骸哭泣,蜘蛛只觉得很无趣,睦月抱着前辈的头颅,断裂的颈椎连着神经和血管,血液漫在睦月的怀里和腿上,睦月比以往哭的更加痛彻心扉,为什么还是无法填满内心的空洞,就算是最爱的前辈也无法做到,睦月甚至觉得自己的心直接破碎在胸腔里游荡,胃被前辈填满和胃酸产生反应,身体里是升腾的暖意,仿佛前辈在源源不断的发热温暖自己,可是前辈的头颅却变得冰凉,睦月躺在泥泞的树叶中,抱着前辈的头哭泣,哭泣着亲吻前辈冰凉的唇,睦月一直好想知道前辈的唇是不是橘子味,原来并不是。

       蜘蛛型的怪物成为了都市传说,蜘蛛的巢穴边堆满了断裂的骷髅残骸,睦月总是哭泣着进食,他总是会抱着前辈已经腐烂的头颅流着泪睡去,直到剑崎一真发现了橘朔也的衣服碎片和生锈的手电筒,他杀掉了已经无法封印的蜘蛛。

等待鸽多

【羽乌】神山飞羽真vs机械神山飞羽真

-序章  最初的最后的故事-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个恶作剧。

交了这个月的稿子,回到书店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推开书店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我自己的身影。

我以为是个恶作剧,有人趁我不在,在店里放了面镜子。直到那个身影转过头来看向我,我才意识到,对方是与我不同的另一个存在。

无论怎么看,他的脸都和我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别无二致。但与此同时,他与我却有着无法忽视的不同——他的头上长着形状奇特的独角,铁灰色与红铜色交缠,似乎是金属质地,在夕阳映照下闪着无机质的光。他穿着暗红色的风衣,一些看起来同样是金属的怪异尖刺从他身上刺破衣服生长出来,身后甚至还有条脊线锋利的尾巴,这使...

-序章  最初的最后的故事-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个恶作剧。

交了这个月的稿子,回到书店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推开书店的门,映入眼帘的是我自己的身影。

我以为是个恶作剧,有人趁我不在,在店里放了面镜子。直到那个身影转过头来看向我,我才意识到,对方是与我不同的另一个存在。

无论怎么看,他的脸都和我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别无二致。但与此同时,他与我却有着无法忽视的不同——他的头上长着形状奇特的独角,铁灰色与红铜色交缠,似乎是金属质地,在夕阳映照下闪着无机质的光。他穿着暗红色的风衣,一些看起来同样是金属的怪异尖刺从他身上刺破衣服生长出来,身后甚至还有条脊线锋利的尾巴,这使得他像是某种勉强模仿人类形态的古怪雕塑——还是说叫机械比较妥当?

我试探着打招呼:“您是……?”

“我是神山飞羽真。”

“啊哈哈,我也是神山飞羽真,真巧啊……”

有着我外貌的机械无视了我故作轻松的玩笑,自顾自地说着。

“从现在开始,奇幻世界将脱离现实世界,前往人类尚未观测的另一个次元。为收集去往目的地的能源,我们将对现实世界展开攻击。”

“……啊?”

“这并非谋求交流,亦非征求意见,而是来自奇幻世界的通知。反击是你们的自由,但我们也有进行自保的权利。”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就像是在照着什么东西念一样。然而他理所当然一般说出的话语,却令我目瞪口呆。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通知已传达。再见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他站过的地方,只有空气中的微尘在夕阳照射下泛着细碎的光。



-第一章  奇幻世界的怪兽-

“在那之后,你就感受不到奇幻世界的存在了,是吗?”

我点头:“往常十圣刃的状态我多少都能注意到,但是从昨天之后,我和它的联系就被完全切断了。露娜、流苏先生和其他奇幻世界住民们也完全联系不上。虽然那家伙好像没有要伤害奇幻世界的意思,反而一副代理人作派……奇幻世界要去往另一个次元什么的,真的能做到吗?”

“据我所知最接近的记录大概是在七百年前,当时那任真理圣主疲于应对日益猖獗的米吉多,竟想到将奇幻世界与现实世界分离,从而彻底结束战争。在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将两个世界连回了一起。既然有如此先例,那么至少'奇幻世界脱离现实世界'这件事是可以做到的。更加详细的就……”

“原来如此……”

一身白衣的女性——索菲亚露出担忧的表情。

“事实上,就在昨夜,我收到了来自剑斩的消息……”

“莲?他最近还好吗?”

“一直精力十足地寻找着他想要的答案哦。——昨天午夜,他发来消息,称在某学校附近,曾经与一名与saber你酷似的人物短暂交锋。”

我是不觉得飞羽真会背叛啦、但是小索菲亚能不能帮我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想要缓和气氛,她调皮地模仿着莲的语气。

“虽然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那个机械飞羽真所说的'为了收集能源将对现实世界展开攻击',难道是和之前米吉多大战时候一样,指的是袭击人们、把地区变成书之类的?”

虽然那时候的罪魁祸首们,现在也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并被关在奇幻世界里反省了。

……大概有在反省。

“机械飞羽真?”

“就是那个一身金属零件的我。叫起来比较方便,而且我可不想被和他认成同一个人。”

“哦……”

索菲亚明显没懂我在说什么。改天请她看那部著名的怪兽电影好了。

“既然莲和那家伙打过了,那多少应该有所发现吧?”

“是的。从目击的情报来看,对方应该是和之前的天灾、卡律布狄斯一样的混合米吉多——即由幻兽、动物、故事三种魔改奇幻书组合而成的米吉多。他会把尾巴变成长长的金属蜈蚣进行攻击,推测动物的魔改奇幻书是蜈蚣。”

“我讨厌蜈蚣啊……不过,只是夜间交战过一次的话,已经是很丰富的成果了。亏他能观察到这么多。”

“或许这也是他想要的成长吧。”

索菲亚露出欣慰而有些苦涩的笑容。对她来说北区基地的剑士们大概是相当于她的孩子们一样的存在吧。

“在情报尚不充足的现在,只有战斗了吗……”

“目前来说,是的。……saber,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隐瞒。我苦笑。

“这话不太好说出口啊……其实,从昨晚遇见那家伙之后,我就不能变身了。”

剑还会发光,技能也能释放,唯独不能变身。在我努力地摆动作大喊“变身”的时候,我的火炎剑烈火只会虚张声势地闪两下。怎么想这种状况都和机械飞羽真有关,但详细情况依旧不明。谜团太多了!

“这样……”

一声巨响打破了紧张的气氛,伦太郎慌慌张张地撞开门冲了进来。

“不好了,索菲亚大人!尤里他——他——带着暗黑剑月暗叛逃了!”



-第二章  书之灾难,再临-

时隔两年,真理之剑的剑士们再次忙碌了起来。

伦太郎一头扎进了修炼室。

大秦寺先生在火炎剑烈火身上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也就是说为何无法变身仍是个谜。

尾上先生刚刚通过教资考试就再次拿起了剑。

莲和神代兄妹……不清楚,大概也在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事。

贤人在英国留学。

我在参加作家协会的酒会。

救命啊,芽依大人,带我走吧。我可爱而聒噪的救星今天有重要会议,对我的困境爱莫能助。

这件事一方面是与出版社那边的约定,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如果只有一两部作品爆红那就不过是碰巧走运,要想继续走下去就必须得与作家协会打好关系才行!白井主编语重心长。

说实在的,虽然有过约定,但我真不想来。有和所谓同行们用社交辞令浪费时间的功夫,我还不如呆在神山书屋多写点稿。不对,作家协会应该也是有值得肯定的地方的,只是不适合我,嗯,一定是这样的。

放眼会场里,到处都是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我捏着个空高脚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发呆。再坚持一下,等散会了我就自由了,只要没人注意到我的话……

“请问,您就是神山飞羽真老师吗?”

事与愿违。一名身着晚礼服的男子向我搭话,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和蓝色的眼睛昭示着他的血统。

“我是。您是?”

“我是做这一行的……”

他双手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格拉迪出版社  主编  克罗涅•罗曼尼蒂”。格拉迪出版社这名字我听说过,童话幻想类书籍出版行业的龙头老大,总部在意大利,在日本也有分部。我僵硬地与他握手。

“哦哦,幸会幸会……”

晚礼服男子——克罗涅看出了我的紧张,微微一笑。

“我曾拜读过您的作品,也曾听说过关于您的一些事。您果然与我所想的一样,是位拥有特殊气质的人物呢。”

“啊,是吗,谢谢……”

“在作家界您可是位名人。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和人说话的时候要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社交的常识。然而,越过他的肩膀,我的余光却发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黑色的长袍,轻飘飘的姿态,从左边鬓角垂下的一缕长发,毫无疑问,那是——

“——斯特利乌斯?”

他怎么会在这里?但是一眨眼,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神山先生?”

“啊,哦,对不起,我以为看到了熟人……”

我匆忙向克罗涅道歉。是幻觉吗?我不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和奇幻世界无法联系的现在,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世界,而且还是作家协会的酒会这种地方?

等等,难道说——

突然,比枝形吊灯更加刺眼的光贯穿了会场,天花板和墙壁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色彩鲜明到不真实的风景。高耸的峭壁,飞过头顶的龙,飘浮在空中的肥皂泡,还有远处的剑的巨影——

这毫无疑问,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奇幻世界的场景!

会场从喧闹瞬间变得一片寂静。紧接着——

“呀——”

不知谁发出了尖叫。紧接着,如同被按下了开关,人们开始慌慌张张地四处逃跑。在被未知吞噬的时候,即使是理应不被常识束缚的作家们,也会感到恐惧吧。总之这里先变身,然后打倒敌人……不对,我现在不能变身,那至少得稳住现场……

突然,耳边响起了金属在大理石地板上刮擦的声音。在四散奔逃的人群的另一头,有三个人在向我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另一个我——机械飞羽真,他左边的是面无表情的斯特利乌斯,右边则是握着暗黑剑月暗的尤里。穿过纷乱的人群,他们的脚步声在我听来如同大地轰鸣般沉重,而我只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机械飞羽真停在我的面前。

“变身。”

随着与我完全相同的声音,他身上的金属尖刺高速生长起来,红铜色与铁灰色交织,化作包裹全身的荆棘枝条,面部喷出鲜红的烈焰,直到他全身都被覆盖、失去人形。尽管是如此异形,然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与假面骑士saber——我变身后的样子——极为相似。

“果然是你夺走了我的变身能力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不作声,而是转动着那似乎是头部的巨大金属块,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斯特利乌斯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再次看向我。

“我说过了,这是为收集能源而进行的攻击。只可惜这里似乎不能作为合适的能源啊。”

他的声音夹杂着刺耳的摩擦声,带着呼啸的炎风扑到我脸上。

“那么,就由我来阻止你!”

“奇幻世界的迁移已是定局,你们再怎么插手我们的工作,也只是自讨苦吃。”

看来对机械飞羽真说什么都没用。我转向旁边的尤里:“尤里,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你不是守护世界、守护人类的光之剑士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一切都是为了奇幻世界。”

得到的只是一句简短的回答。

机械飞羽真转身准备离开,其余两人也紧随其后。

“等等!”

还有,斯特利乌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追出一步的瞬间,我又回到了宴会的会场,身边是坚实的墙壁,头顶上是天花板和枝形吊灯。人群沉寂了一瞬,接着就响起了劫后余生的欢呼,而我只得站在原地,茫然无措。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几乎敢确信这一点。最糟糕的猜想成了真,疑点却更多了。斯特利乌斯和尤里为什么要协助机械飞羽真?机械飞羽真为什么会选择这两人?机械飞羽真为什么会变身?“不能成为合适的能源”又是什么意思?

虽然只是朦胧的预感,但我总觉得,事情并不只是两年前的事件的重复那么简单。



-第三章  劝诱-

我带着满脑袋疑惑和疲惫的身躯回到神山书屋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站在门旁等我了。是克罗涅。说起来刚才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人影了,我还以为是逃跑了呢。

看到我回来,他微笑着迎过来:“神山先生,这里就是您的书店吧?真的非常有特色……”

“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我去拿名片给您,之后有什么事再联系吧。”

我还得去告诉真理之剑的大家今天发生的事呢,着实没有精力和他纠缠。

他依然在笑:“请放心,今天的事不会有任何人记得的。尽可能消除奇幻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影响,也是我的工作。”

“……啊?”

“没能第一时间告诉您真的非常抱歉。我是真理之剑世俗部门的司令官克罗涅•罗曼尼蒂,世世代代作为真理之剑的影子,暗中消除米吉多的侵扰、奇幻世界泄露的力量、剑士们的活跃等等为现实常识所不容的因素,对现实世界的影响。比如两年前,那位真理圣主把自己的头像投射到世界各地的天空中……”

“哦哦,那次吗!现在想起来还挺好笑的,不过如果是多亏了你们才没有造成很大的问题的话,那好像还挺辛苦的。谢谢。”

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部门。不过,我之前也想过,我们的活动没有刻意隐瞒,那为何到现在都只是像个都市传说一样,世间知之甚少。如果真理之剑有个专门消除影响的部门的话,那确实说得通。

“没关系,毕竟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格拉迪出版社是实际存在的,我也确实是那里的主编。只不过,与世人所知的不同,我社的最主要的工作实际上是在世界各地寻找想象力丰富、可能会被象征奇幻世界的少女选中的'命运之人',没有及时找到您是我们的失职。”

说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没关系啦,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但在'命运之人'——也就是您已经出现的现在,我们也有了新的职责。我非常喜欢您的作品,正因如此,我才希望我社能有幸出版您的作品……”

绕这么大一圈,原来是来挖角的?“不好意思,我和现在的出版社有签约……”

“并不是您现在写出的书。我们想要出版的,是您写出的最为宏大、最为震撼的作品——奇幻世界本身。”

我愣住了。

“奇幻世界?出版?”

“是的。从奇幻世界被发现到现在,两千年来,我们对那里的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过去,我们忌惮它的力量;而现在,经由您的重写,我认为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深入研究那里的条件。您不认为奇幻世界应当更加受人类管理、为人类服务吗?”

“这……可是,那里毕竟是无人踏足过的地方……”

“奇幻世界的魅力您应该是最清楚的。作为出版商,我无法忍受那样美丽的地方,竟然不为任何人所知。如果能够对它进行系统性的开发与宣传,它定能成为令全世界都赞叹的宝地,为人们带来不可思议的体验和快乐吧。”

我犹豫了。要把奇幻世界的存在公之于众吗?如果它能够造福世人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看到我的犹豫,克罗涅再次开口。

“今天的事件您也看到了吧?我认为只要对奇幻世界稍加管控,从源头制止米吉多势力的反扑,也能够降低今天这样的事件的发生率,正所谓未雨绸缪。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幸福。”

他似乎认为这一切都是米吉多的阴谋。我脑海中闪过机械飞羽真那张和我一模一样却格外冷漠的脸,还有斯特利乌斯和尤里。如果他们是代表奇幻世界,想要告诉我什么的话……

“……抱歉,让我再考虑一下。”

“不用担心报酬的问题。”

“和那个没关系。……虽然经过了我的重写,但我并不算是奇幻世界的主人。这件事并不是只凭我就能决定的。”

“您只要带领我去往那里就可以了,接下来的工作您无需操心。”

“不,今天就先算了。之后再联系吧。”

至于现在联系不上奇幻世界这件事,应该没必要告诉他吧。听我这么说,克罗涅有些遗憾地耸耸肩。

“那么,一个月后我会再来找您。请不要忘记这件事。”

“我会遵守约定的。”



-第四章  哈默林的丧钟为谁而鸣-

“我信不过他。”

“为什么?”

“满嘴甜言蜜语的男人最不可靠了!一般这种人才容易拖稿!”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交稿日。芽依撅着嘴,用指节咚咚地敲着桌子。

“这事不是很简单嘛,奇幻世界不想招待那个外国人,所以逃跑了呀!飞羽真连这个都不明白吗?”

“早在他提出那个提案的时候我就想过这种可能性了。但是就算是这样,反应也太过激了。奇幻世界并不是没有迎接过来自现实世界的客人,两千年前它能被人类发现就是铁证,为何到现在态度却有如此激烈的转变?退一步说,假设确实如此,奇幻世界在切断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后,人类就已经没有到达它的手段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准备去往另一个次元,甚至为此不惜攻击现实世界?还有,假如机械飞羽真真的是奇幻世界的代理人的话,尤里姑且不论,他是怎么拉拢到斯特利乌斯的?”

“为什么尤里姑且不论啊?”

“听说他战斗的时候甚至没有变身哦?虽然现在更接近直觉,但我总觉得尤里不是问题的重点。”

“真不可靠。”

芽依鼓着腮帮子,低头整理文稿。

“我还是想去战场看看,但是我去了只会拖后腿……尤里不在,受伤了很难治好的……但是我又不想放着正在努力的大家不管,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芽依的话也是我的心声。这一个月以来,北方基地的剑士们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与米吉多战斗的时候,天天忙于奔赴不同的战场,挽回被侵蚀的地区,解救人们。我因为失去了变身能力而被排除在外,只能看着他们身上逐渐添了伤口,心急如焚。两年前的芽依也是同样的心情吗?

书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大概是为了打破这沉重的气氛,芽依用装着文稿的信封敲敲我的头。

“飞羽真不要担心啦,你还能交上稿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求好低?!”

“因为最近拖稿的人越来越多了嘛!'瓶颈期'、'没有灵感'、'想不到有趣的展开',净是这种抱怨,我耳朵都要起茧了!遇到这种情况,白井主编心情也不好,昨天还狠狠训了我一顿……呜呜,明明不是人家的错……”

其实作家就是这样的生物,我或许才是其中的例外。看着再次消沉下去的芽依,我还是没能把这句玩笑话说出口。

“话说,这是在写什么?”

六月的天,芽依的脸。她很快振作起来,向着我手里的便签探头探脑。

“整理情报。把目前被袭击过的地点列出来,说不定有什么线索。既然不能去前线,我多少也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那,有什么发现吗?”

“目前被袭击最多的就是学校,尤其是幼儿园和小学。另外还有几家书店、美术馆和艺术品展览馆被袭击过。像之前把人类变成魔改奇幻书的事件倒是没有发生,多亏大家及时赶到,至今都还没造成伤亡,但一直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在地图上标出来也完全找不到规律,硬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他们的目标可能是小孩子,但又不单单是小孩子……”

“居然欺负孩子……真过分。”

“不知道要攻击的地点是随机的还是他们三人中的谁确定的。”

“啊!我知道了!”芽依尖叫起来。“你不是在研究机械飞羽真由哪些书构成吗!我最近看到一个和现在很相称的故事,《哈默林的吹笛手》!如果那家伙因为这个所以对小孩子有执念的话……!”

最近?“这种可能性我已经考虑过了,但是如果真是如此,它应该有大秦寺先生那样的音波攻击之类的的战斗方法,外貌上也应该多少有些相关的特征,目前却完全没有类似的迹象。”

“难得人家想出一个好点子……”

芽依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我站起身来。

“总觉得有些烦躁。我出去走走,芽依你也一起来吗?”

“不了,我还要回出版社。飞羽真,注意安全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带上我的剑。



-第五章  晨之云雀,夕之灯火-

可能还是带上剑比较好。

我在街上到处乱晃,从正在促销的商店街到以前战斗过的桥底,从充满回忆的树下到三天前刚刚被救回来的幼儿园(孩子们居然还在夸机械飞羽真好帅,为什么啦!),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等我回过神来,居然站在了睽违近八年的高中门口。

校舍不知什么时候被废弃了,学生时代天天通过的校门如今被铁链缠绕,布满了锈迹。我越过铁门向里张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操场上杂草丛生,教学楼的外皮也变得斑驳。校门旁的柳树过去总会被校工修剪,现在枝叶长得过于茂盛,在风中招摇着,配上赤橙色的落日余晖,颇有些凄凉。

一阵强风吹过,卷起一片灰尘,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我看到柳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斯特利乌斯。

我和他距离不到五步,面对面,中间只隔着一扇铁门。我下意识地想要举剑,却想起出门根本没有带,放在书店里了。要是他有攻击的意思的话,现在的我毫无招架之力。可能还是带上剑比较好。不过,透过他的黑衣,我能隐约看到他身后的操场,这说明他现在仍然处于本体在奇幻世界、只在现实世界投出投影的状态。因为自从奇幻世界失联以来我都没有和他离得这么近过,所以也没仔细观察过,之前是这样的吗?但是这很奇怪,因为奇幻世界应该已经脱离现实世界了,还是说这是机械飞羽真赋予他的特权?机械飞羽真好像不在啊,尤里也不在。话说斯特利乌斯看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太好了……不对一点也不好……

我的大脑疯狂运转,身体却只是站在原地。我和斯特利乌斯对视着,紧盯着彼此的眼睛,一动不动,不发一语,任凭风吹动柳枝的声音沙沙作响。

漫长的安静过后,斯特利乌斯首先移开了目光,转身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等等——”

仿佛终于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我一把抓住铁门的栏杆。想说的话有千千万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跟从机械飞羽真、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在寻求什么、你在想什么——

“——可以听我讲讲我高中时候的事吗?”

斯特利乌斯停下了脚步。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接着,他轻轻挥了挥右手。缠绕在铁门上的锁链突然掉在地上,我用力一推,大门就打开了。

我踏进了校园,几步跑到斯特利乌斯身边,与他并肩而行。在两年前我们还是敌人——虽然现在好像也是敌人——的时候,他至少还会笑,最后战斗的时候还会生气,现在这样没有表情也不说话,着实令人搞不懂。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用不可靠的直觉解释——我觉得现在斯特利乌斯没有敌意,所以我会和他一起去看我度过青春的地方。

穿过操场就是教学楼。正门的玻璃碎了,轻而易举就能钻进去,斯特利乌斯则是像幽灵一样穿门框而入,我们一起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

“你瞧那里,那个杂物间一样的小房间就是我们文学部的活动室。自从一年级加入文学部以来,除了上课的时候,我基本都会呆在那里。”

一想到那时候的事,我就不禁嘴角上扬。可惜活动室的门变形了,打不开。

“文学部是学校里最没人气的社团,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七人,就是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小社团。几乎每天放学后,社员们都会聚集在这里。虽然没有空间放书架,但大家会轮流带书,然后朗诵给其他人听。不仅限于小说,诗歌、童话、散文、传记,什么都读。没想过从书中获得什么,只是单纯地沉浸在阅读与分享的快乐中。”

登上沾满灰尘的楼梯,到了二楼。除了我的声音以外,校舍里一片寂静,使得我产生了我是在跟自己的影子说话的错觉。

“有一次,我们都很尊敬的一位作家来大学……呃,哪个大学来着……做演讲。我们都想去,但是作家说不允许校外的人旁听。我们只好窝在小小的活动室里,一边想象着现场该是什么样子一边大骂作家小气,连书都没心思读。就算后来,我也成了小说家,还被那位作家当面夸奖过,这个小气的印象也还是挥之不去。”

三楼。楼梯间里堆着脏兮兮的纸箱。

“有时候也会一起写点什么。在所有人都比较闲的时候,我们就会举办写作比赛,就是以一个题目为中心,每个人写一篇故事,最后拿出来一起讨论。还有接龙小说,就是每个人写一部分,下一个人要接着上一个人的部分写,抽签决定顺序。我更喜欢抽到排前面的,看着自己笔下的人物脱离自己的掌控,被他人理解、再构造,有种别样的趣味呢。”

四楼。

“不读书也不写作的时候,我们就会去看电影。我喜欢电影,那是与书相似却不同、有着独特魅力的另一种艺术。直到现在,心情好的时候,我还是会去看电影。喜欢上制作模型,也是因为在一些怪兽电影里,会用微缩模型做出与真实城市极为相似的场景的缘故。摆在我的书店里的那个模型也有一部分是模仿了我喜欢的电影里的场景,而如今的奇幻世界则是以我的模型为原型的。如果没加入文学部的话,我可能就不会喜欢上电影,也不会喜欢上做模型,现在的奇幻世界也会大变样——在那之前我可能都不会当小说家吧。”

五楼。走廊的尽头是通往天台的门。

“果然打不开,从以前就打不开。不过这可难不住我。稍微让一下?”

斯特利乌斯默默后退了两步,我一脚踹在门锁上,门应声开启了。

“其实这个锁早就坏了,找准地方踹一下就会开。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技。”

推开天台的门,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外面是烂漫的晚霞,太阳已经有一半没入了地平线彼端的山峦之中。

“到最后,文学部的同学们中,真的成了小说家的只有我自己。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真好啊,能够毫无牵挂地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高中时候的我会不会嘲笑现在的我呢……抱歉啊,都是些无聊的话。”

斯特利乌斯摇摇头。他是想说“不,没那么无聊”呢,还是“高中时候的你一定不会嘲笑现在的你”呢。虽然无论哪边都只是我的期望而已。

“在被露娜选中之后、成为剑士之前,我的十五年青春其实非常乏善可陈。不过,能和你讲这些,我真的很开心。我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力量也被夺走了,无论是变身还是触碰你都做不到。但是呢,虽然是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你还是愿意和我一起走到这里,所以我会觉得,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对话而非对抗的方式解决问题。伤害无辜的人是不可饶恕的罪,但是我仍然想要相信——仍然一直觉得,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敌人了。”

远处城市的点点灯火透过斯特利乌斯的身体,映在我的眼中。我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只希望他能够明白,这些都是我一直想说出的话语。虽然知道无法触碰,我却依然想要试着去握住他的手。

黄昏时分就要过去了。

“啊,话说回来,高中的时候我还模仿着太宰治老师的《斜阳》写过点东西呢,现在想来不过是仿其皮毛,还挺尴尬的。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大概会怎么写呢——”

大概会——

怎么写呢?

突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高中到现在,每次我说要以某个东西为主题写点什么,不论好坏,至少能想到些点子。但是现在,我的脑内却是一片可怕的空白。一个比喻、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都想不到。《斜阳》是我很喜欢的作品,眼前的夕阳也很壮观,所以呢?我应该为此感动吗?我应该联想到些什么吗?不知道。想不出来。想不出来,为什么想不出来——

我的表情一定超级难看,因为斯特利乌斯凑过来盯着我的脸看。一点也不想被他看到现在的自己,但我还是强撑着不别过脸去。突然,火花般地,从我空白一片的脑海中,闪出这样一句话:

“再稍微等一下,还没有成为英雄的你。诗篇即将完成,在那之前到幻想与现实的十字路口来吧。”

这是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斯特利乌斯已经不见了,天台上只剩下我与开始黯然的晚霞。

“我还没有成为你的英雄啊……”

我喃喃自语。



-第六章  转折-

我,神山飞羽真,现在正面临着二十六年零十个月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和不怎么大的危机。

最大的危机是,我至今为止一直倚仗的东西,想象力、表达能力、作为创作者的感性……等等等等,能够让我创作出小说的一切,全部消失了。

我魂不守舍地从学校回到神山书屋。面对自己喜欢的作品,却再也无法感受到什么了。面对自己曾经亲手写下的文字,却再也无法想到后续的内容了。从抽屉里翻出两年多前我以真理之剑的大家为灵感记下的便签,却怎么也回忆不起当时是想要写什么样的故事。

对不起,芽依大人。下个月的稿子,可能交不上了。

不怎么大的危机则是,在我盯着那些便签发呆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是克罗涅。

“您考虑好了吗?”

我无力地摇头。

“抱歉,现在我已经无法联系奇幻世界了。恐怕你的要求,我是不能满足了。”

“请不要说谎。有多个目击者指出,曾在最近被侵蚀的地区见过您。您想做什么是您的自由,我只希望您不要隐瞒您能够做到的事。”

“那不是我,是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机械……”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他确确实实拥有来自奇幻世界的力量。我不认为您与他完全无关,因为那力量,与您——持有火炎剑烈火的炎之剑士,在数值上完全相同。”

“就算你这么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会让您承认的。”

接着,我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意识就沉入了黑暗之中。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我现在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室内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马桶,墙和地板全铺着软垫,没有窗户,只有门上的小洞透进一点亮光。作为遵纪守法好公民,我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关到这种地方来。

久违地感受到了说什么都不被相信的无力感。

而且这次连剑都被抢走了。

至少这里很安静,比作家协会的酒会强多了。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整理思路。

芽依说过,最近很多作家都陷入了瓶颈期,现在我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看来我的状况并不是个例,这是大规模的灵感被盗事件。很难不把这件事和机械飞羽真的行动联系到一起。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机械飞羽真口中的“能源”,或许就是人类的想象力。他袭击学校是因为孩子们往往有着比大人更加丰富的想象力,而书与艺术品则可以激发人们的想象力。通过将人们的想象力当作燃料消耗,奇幻世界才能去往另一个次元。这么想来,他说作家协会“不能成为合适的能源”,还真是够讽刺的。

但是,我又想起了斯特利乌斯,以及他深邃的、仿佛映照着两千年的星光的双眸。虽然这个猜想可以解释目前的状况,但我觉得,它肯定不会是正确答案。因为如果机械飞羽真真的是夺走人们想象力的元凶的话,斯特利乌斯绝对不可能跟从他。只要他还有哪怕一点作为创作者的自尊,就不可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但是,排除了这个可能性,真相又是什么……

房间里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我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primitive dragon——俗称远古飞龙,现在是小男孩的姿态——坐在我的身边,悠然自得地翻阅着一本大书。



-第七章  小小的小小的夜之歌-

我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是来探望我的吗?”

他点头:“嗯,好久不见。我把故事带来了。”

“故事?”

“关于奇幻世界的序章,飞羽真想要寻找的故事。”

我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他旁边。远古飞龙抱着一本有小半个他那么高的书,书页上是熟悉的奇幻世界文字,现在的我却已经无法辩识其内容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现实世界中还充满了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的时候,人类是和奇幻世界住在一起的哦。”

我忍不住发问:“等下,我听说是流苏先生和他的伙伴们发现了奇幻世界……”

小男孩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

“那是更要往后的故事啦,而且只是他们单方面这么以为而已。如果奇幻世界不愿意的话,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奇幻世界的哦。”

“这样……打断你了,不好意思。”

“那个时候,人类和奇幻世界关系非常好。人类用幻想开拓着奇幻世界的领土,奇幻世界从很可怕很可怕的现实中保护人类。人类总是在哀叹自己的不幸,奇幻世界非常同情这样的人类,于是制作了'神'作为玩具送给人类。人类非常喜欢这个礼物,为它献上动物作为祈祷,制作幻兽为它服务,最后甚至将它写进了故事。但是终于有一天,人类长大了,不再害怕现实,于是告别了奇幻世界。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去往奇幻世界了。”

远古飞龙的小手啪啦啪啦地翻动着发光的书页。

“奇幻世界和现实世界是分不开的,就像一张纸的两面一样,因为奇幻世界就相当于人类的幻想本身。再后来,爱忘事的人类居然把奇幻世界当成是无人踏足过的新天地了。神对此非常不满,因为神最喜欢奇幻世界、也最喜欢人类了。神还想继续与人类一起玩,还想继续保护总在哀叹不幸的人类,所以,神把自己铸成了剑。”

“不是人类铸造了剑吗?”

“从奇幻世界这边看来是这样的哦?毕竟剑的力量归根结底也是奇幻世界的力量嘛。”

“倒也……没错……”

“最初是'光明'与'黑暗'。光暗交锋之时,调和的'虚无'与混沌的'存在'也诞生了。在'虚无'获得形态之前,'存在'分裂为人类最敬畏的'火焰'、'水波'与'怒雷',然后是和人类关系最好的'清风'、'土地'与'礼乐'。从人们对模糊不清的未知的憧憬中,'烟霭'随之诞生;从人们对转瞬即逝的已知的恐惧中,'永恒'随之诞生。虽然距离人类再次来到奇幻世界也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但神终于假借人类之手获得了新的形态,再次成为了人类的朋友。不是以神为名的人类才拥有剑,而是剑使人类获得了神。直到这里,奇幻世界的序章的故事才刚刚结束哦。”

我点点头。虽然这个故事与史学界的研究、流苏先生的说法和真理之剑的藏书内容都大相径庭,但我大概能明白这个故事的含义。

“你是说,过去人类离开了奇幻世界,现在轮到奇幻世界抛弃人类了吗……最初人类用幻想构筑了奇幻世界,而奇幻世界与人类所在的现实世界分离,反过来也会造成幻想能力的衰退,是这个意思吗……”

我现在还能看得到远古飞龙,还能和他说话。但是,在被奇幻世界抛弃、想象力随之失踪的情况下,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这样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小家伙毛茸茸的头发,他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觉得不用担心哦,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飞羽真,都会做飞羽真要做的事。就算是没有想象力的飞羽真,也一定存在只有没有想象力的飞羽真能想到的事。”

“谢谢。就算我变成没有想象力的飞羽真了,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当然了!因为都约好了嘛!”

说着,远古飞龙跳下床,转到我的面前,伸出了手。我紧紧握住他温暖的小手,于是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376页、84歌、9600行,那就是我的全部。我的作者是个笨蛋,连写过我这件事都忘掉了,想想还挺寂寞的。但是,飞羽真,你的故事们还在等着你。所以——”

远古飞龙身上的光越来越强烈,扩散到了整个房间,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紧握的手被松开,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光芒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飞羽真?这是哪里?”

“——贤人!”

我一脸茫然的挚友,此刻正站在我触手可及的,光之门的另一头。



-第八章  吹响反击的号角吧!-

我和贤人通过光之门回到北方基地,发现伦太郎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手里是一本《洛夫克拉夫特全集》。真是有够超现实的组合。

“这是?”

“在和机械飞羽真战斗的时候他使用了新的攻击方式,似乎是透明的触手。芽依小姐说'看不见'和'触手'组合在一起一定是这个,所以……”

她绝对误解了什么。

“不像那些家伙的审美啊……”

“什么?”

“没什么。”

“机械飞羽真?那是什么?”

“诶?”

“啊?”

我和伦太郎面面相觑。

“……你没跟贤人说过现在的状况吗?”

“我以为飞羽真已经说过了……”

为什么和真理之剑的大家交流总是如此困难呢。我和伦太郎手忙脚乱地向刚刚从英国归来的贤人解释了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可悲的是,现在我贫瘠的表达能力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期间贤人脸上的表情了。

“什么,尤里居然背叛了吗!”

“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不对,可是……我原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今天,我独自待在住处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一开门却发现门外只有一条发光的路。我想肯定是飞羽真你们这边出事了、尤里在叫我回去,结果一路走到尽头,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房间——之后发生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我和伦太郎再次面面相觑。贤人不可能说谎,但他的说辞确实出乎意料。尤里的立场与我们不是对立的吗?他为什么还要特意从英国把贤人带回来?

短暂的安静过后,又是贤人先开了口:“换个方向吧。伦太郎,可以再讲讲机械飞羽真的战斗方式吗?”

伦太郎点头:“他会拔下自己身上的刺作为剑使用,而且非常熟悉我们的剑术、奇幻书能力和战略部署思路,总能先一步读出我们想采取的行动,正面对决实在是很难战胜。好在到目前他还没造成过无关人员伤亡。”

“照这么说,他可能有飞羽真的记忆?不仅是力量,连记忆也?”

“我觉得很有可能。”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能力?”

“米吉多特有的怪力暂且不论,因为那身金属外壳,我们大多数攻击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而且,明明看起来那么重,他的动作却非常轻盈,甚至有点轻飘飘的感觉,逃跑也很快。最早是莲发现他会伸出尾巴变成的蜈蚣进行攻击,最近发现有透明的触手,近身作战的话还有剑术,听大秦寺先生说还会喷射火焰——后面两招完全就是saber的能力。”

“你们和尤里、斯特利乌斯战斗过吗?”

“和尤里战斗过。他用的一直是暗黑剑月暗,虽然没有变身过,但他不用变身都能把我们击退。斯特利乌斯就完全没有,也不怎么出现,就算偶尔出现也好像只是来现场看情况的一样……”

“真奇怪。飞羽真,你怎么看?”

“或许还是从书入手寻找弱点比较好?”我心不在焉地念叨。“动物的书是蜈蚣……”

“是的。”

“那就只剩幻兽和故事……”

“等等!如果一开始的前提就有问题呢?”

总觉得好像有个简单到可笑的误解。我努力地组织语言。

“机械飞羽真会伸出蜈蚣攻击,所以大家都认为动物的书是蜈蚣,但也存在和蜈蚣有关的幻兽或故事啊。最有名的就是日本妖怪大百足,据说是状似蜈蚣但极为巨大、能缠绕山峰几圈的妖虫。妖怪也算一种幻兽吧?”

贤人点头:“被藤原秀乡退治的那一只是最有名的。有学说称,大百足的原型是日本古代在山间采掘铜铁矿的矿工聚落,矿洞里连绵不断的火把、惊人的挖掘能力、与世隔绝的活动范围和坚不可摧的团结精神,使得他们宛如妖怪般,神秘、强大而不可侵犯。如果金属外壳来源于这个原型的话,确实说得通。”

伦太郎摸着下巴:“这么一说,那个透明的触手也可能是什么动物的,比如水母之类,这样动作轻飘飘也可以解释。可是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他和飞羽真长得一模一样,不仅是相貌,连能力和记忆都……”

等一下。

虽然还很朦胧,但我突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至今为止我一直在否认机械飞羽真和我有关系,但是如果试着代入他的立场思考一下的话……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只有没有想象力的飞羽真能想到的事”吗……

所有点都被连上了。但是,虽然非常合理,但是……

“贤人,你的书之门能去英国吗?”

贤人被我突然的提问吓了一跳。“只要是我去过的地方,书之门都能到达。但是你去英国干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我需要证据。伦太郎,替我告诉大家,一定要守好南方基地和北方基地,最好所有人都呆在基地里。说不定有一场恶仗要打了。”

“诶?那,机械飞羽真……”

“无所谓了,如果我想的没错,他袭击人们只是障眼法而已,现在有更大的问题。贤人,我有个很糟糕、很过分、但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任务要交给你,不喜欢的话拒绝也行。”

“只要是你坚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我要去英国……准确说是意大利那边一趟,在那之前把尤里带回来吧。”



-夹在书页间的一张纸-

我讨厌蜈蚣。

准确说,所有长长的虫子我都讨厌。

小时候,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露娜,其实是我们三人中胆子最大的。有一次她兴高采烈地带着她抓到的一只蜈蚣来找我们,我吓了一大跳,只敢躲在贤人身后,像小女生一样尖叫:快扔掉!快扔掉!!!

贤人有些无语:“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啦,但是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它又不会咬你。”

“讨厌就是讨厌!”

要是那时候的他们知道现在的我不得不使用蜈蚣的力量战斗,一定会嘲笑我。我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了。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讨厌,但又觉得必须珍惜它才行。只有在自我厌恶的时候,我才能最真切地感受到——

——我还活着。

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房间。房间的大部分区域被书所覆盖,斯特利乌斯就躺在大书柜顶上睡觉。米吉多应该是不需要睡眠的,至少现在的我从来没觉得困或者疲惫过,但斯特利乌斯的睡眠时间却长到令人发指,一天中最多只有大概半个小时能够保持清醒。不知道他在做一个怎样漫长的梦呢。

……干脆偷偷看一眼吧?

“拒绝。请不要随意窥探别人未完成的作品。”

从我的体内传出斯特利乌斯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醒了,坐在书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晚上好,我回来了。今天又被大家揍得好惨,尤其是莲,那种进步速度真的合理吗!虽然勉强是躲过去了,但是绝对闪到腰了,好痛……”

“但是其实你很开心吧?”

“……”

“……”

“……超开心的。”

我体内的声音发出一声冷笑。

“看起来你的同伴们根本没注意到你实际上不会造成任何损失这件事啊。不过也不能完全归罪于他们。毕竟谁能想到,那根本不是'战斗'而是'表演'呢。”

“从源头来说,那是你的错吧?你那个是确确实实地在对现实世界进行无差别攻击,而我可是有精心挑选过'哪些地方容易聚集想象力丰富的人'的。奇幻世界本身即是想象力的结晶,如果在想象力更丰富、接受能力更强的人们面前表演——不对,战斗的话,大概就不会造成恐慌……虽然作家协会那次是个意外。”

“但是其实是故意的吧?”

“……”

“……”

“……故意的。”

这家伙原先是这种专门戳别人痛处的性格来着吗?虽然没抱什么期待但总觉得有点幻灭。话说回来我到底是为什么偏要在这里跟他打这种无聊的口水仗不可?

我转移话题:“尤里呢?”

“不知道,大概没在战斗吧。同时帮助昔日的敌人和现在的敌人,简直是一出闹剧。”

“我反倒要感谢他呢,从结果上来说他和远古飞龙的行动加快了另一个我发现真相的进程。而且,再这么拖下去你的存在本身可能会因为过载而被扯成碎片,我不希望那种事发生。”

“你会在意这个?”

“现在我们是同伴吧?那关心同伴就是理所当然的。”

“同伴?顶多是共犯者吧。”

“无论哪种关系,会导致无法达成约定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在破坏那个既不丑陋也不美丽的糟糕结局之前都绝对要活下去。必须遵守的约定。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有些模糊的视野尽头,他被晚霞染红的身影。

“斯特利乌斯,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如果我无法达成约定了,你会给我一个你理想中的结局吗?”

“……”

“……”

“……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

赢了。

我在心里默默向天挥拳。

斯特利乌斯闹别扭似地转过头,下一秒就如同突然断了电一样倒在书柜上。我也该离开了。

“……我比较喜欢抽到排后面的,虽然前文是他人的,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个我满意的结局。但是,排前面也不错。”

身体深处传来梦呓般的声音。



-第九章  南极战争-

低垂的长夜帷幕下是白茫茫一片的冰原,在这远离人迹的极寒之地,两方势力对峙着。一方是真理之剑的剑士们,另一方却不是米吉多,而是人类的军队。站在剑士们前面的是索菲亚,站在军队最前列的则是克罗涅•罗曼尼蒂。一时间,冰原上只有狂风在呼啸着。

白衣的女性诘问着:“真理之剑的影子、曾经的同胞啊,为何要攻击我们?我们本应是共同维护世界平衡的战友啊!”

黑衣的男子平静地回答:“我们的目的从未改变,那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现在,旧日的神之碎片们,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你们,才是人类的敌人。”

“是为了寻求力量吗?”

“是为了拯救所有身在苦难之中的人们。”

“你所寻求的力量已经拒绝了你,独自远去了!”

“只要获得相当于真理之剑心脏的南方基地的掌控权,我们就有办法把它拉回来。过去曾有过先例。”

“再怎么找也是没有意义的。”

被铜与铁包裹的异形剑士出现在战场中央。

“机械飞羽真……”不知哪位剑士发出了低吼。“他来这里干什么……”

克罗涅故作惊讶地挑起一边眉毛。

“哎呀,神山先生,我早就听说您正在与米吉多合作,实际见到还是第一次吧?”

“以这个状态见到你,确实是第一次。不过,我并没有要战斗的意思。正如我所说的,这没有意义。再过不久奇幻世界就将去往你们人类尚未认知的另一个次元,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分享它的力量了。”

“我很尊敬您。我曾经认为您是能够为他人的幸福而无私奉献的高尚人物,现在看来恐怕是看走眼了。既然您一定要做这种事的话,我们这边也不得不采取应对措施了。”

“但是,为什么?”某位剑士提出了小小的疑问。“为什么至今为止都默默行动的部门,突然这么想获得奇幻世界的力量?”

“恐怕正如他所说的,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吧。”

回答他的,是与机械飞羽真似是而非的另一个声音。

“你终于找到了啊。”机械飞羽真说着。

“嗯,我到达最后的真相了。正因如此我才会把他……把最后的一页带到这里来。”

一瞬间,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南方基地的门前。

因为我站在那里,肩上担着失去意识的斯特利乌斯。



-第十章  天罚-

“saber,你之前都去哪里了?”

“英国,然后从那边转去了意大利佛罗伦萨,格拉迪出版社的总部。七百年前,随着文艺复兴的到来,当时的真理圣主预想到人们对神秘现象不作怀疑的时代即将结束,真理之剑的处境也将愈发艰难。在试图分离现实世界与奇幻世界、彻底终结战争的计划失败后,作为备用方案,他成立了专门掩盖影响的世俗部门。当时统帅他们的就是你的祖先吧。”

只有在格拉迪出版社的总部、克罗涅的大本营,我的猜想才终于能获得证明。至于因为非法侵入而被一整栋楼的人追着跑这件事我是一点都不想提。

“但是,从七百年前、你的祖先那个时代开始,你们就想到——或者说是相信,在真理之剑的努力下,总有一天奇幻世界的力量将不会成为人类的威胁,到那个时候,你们必须拥有另一个目标。最开始,我以为你们是打算公开奇幻世界的存在,让人们都能享受到它的美丽。但是在与奇幻世界断开联系、失去想象力的现在,我才能想到你们真正的目的。”

我深吸一口气。


“你们是打算将奇幻世界作为现实世界的能源使用吧?”


去除天真的想象和个人私情,说到现在最困扰人类的难题是什么,能源问题确实是个非常简单直接的答案。只是放在平常我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罢了。

“薪柴、煤炭、石油,从现存的植物到远古的化石,现在连幻想都要变成能源了吗。一切能源在使用过程中都会有消耗,要将奇幻世界作为能源的话,够消耗多长时间?”

“……五百年。在耗尽之前,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人类研发出更优于奇幻世界的新能源了。”

“你们应该知道的,奇幻世界是人类想象力的根源,如果失去了奇幻世界,人类也将失去想象力。你已经提前五百年体验到失去想象力是什么感觉了吧!你们不惜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要开发它吗?”

克罗涅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看来所谓的救世主也不过只有小说家的眼界罢了。您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围绕能源的战争吗?您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因能源短缺而陷入困境的国家吗?您知道世界上有多少连文字的存在都不曾知晓的孩子吗?所谓想象力不过是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享受的奢侈玩具罢了。在那些饱受痛苦的人面前,您还能大言不惭地鼓吹什么想象力的重要性吗!”

“哪怕你通过消耗奇幻世界而维持了现实世界的运转,没有想象力,人们就再也不能创造出任何东西了。仅仅只是存在却无法创造的世界,和只会空转的机械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您会从这个角度反驳我啊。神山先生,您不是一直坚称'是人构成了世界'吗?现在为何又要对人们的苦难视而不见呢?”

我愣住了。我从未想过将奇幻世界和人类放在一个天平上比较;更可怕的是,我发觉从内心深处,我无法完全否定他的观念。我非常清楚他所说的那些苦难都是实际存在的,但是我也不想失去奇幻世界,但是……

见我无言以对,克罗涅再次转向了索菲亚。

“现在,托聪明的神山先生的福,您们也了解了我们的真正目的。尽管如此,您还是不愿将南方基地交出来吗?”

索菲亚毫不动摇,在冰原中坚定地伫立着。

“维持奇幻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平衡是真理之剑的准则,失去奇幻世界同样是失衡,有违我们的使命。而且,这里是我们的基地,我们必须守护的地方,请不要再提出这种请求了。”

克罗涅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他的军队中。

“那么,就只好用不那么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了。”

他终于要进攻了吗?可是军队似乎并没有攻击,反而在后撤……后撤?

“糟了!”

在我意识到情况不妙之前,剑士们就已经行动起来了。一道道斑斓的剑光冲上天空,在我们上空撑起了一层层防护罩。然而,穿过纷乱的色彩,我仍然看到,头顶上落下了灾难。

鲜红的火焰自高空降下,穿越云层,划破苍穹,直逼我们而来,极夜变为白昼,连周围白茫茫的冰雪都被染上了战场的血色。那是宛如神怒天罚般的霹雳,仿若千万个太阳般耀眼的光辉,仅仅只是看它一眼,眼球就仿佛在熔化滴落。剑士们布下的道道防御,在这样的伟力之下,简直不堪一击。最先碎裂的是最外层伦太郎用冰雪铸成的坚盾,然后是尾上先生的防御壁,紧接着……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就在此时,机械飞羽真冲到了我的面前。那身铜铁交错的外壳开始加速蠕动,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不断编织延展,阴影逐渐遮蔽了天上的火光。耸动的金属扭结成了一只巨大的龙,它张开巨口,在那红莲业火穿透最后一层防御的同时,紧紧衔住了火焰。几秒钟的沉寂后,烈焰从它的身体——金属编织的缝隙中猛地喷出,就连那金属本身都被烧得通红,缓缓流下血液一般的铁水。

“只要有光!”

远处传来尤里的呼声,金色的防护罩在我们身边撑起,阻挡了从龙的身上窜出的流火。火焰被铜铁的巨兽用身体稀释,然而,巨兽本身却无法完全抵抗那恐怖的力量。随着红光散去,金属的枝条也四散崩溃,仍在燃烧的金属块如流星雨般砸在防护罩上。

突然,一直在沉睡的斯特利乌斯挣脱了我的肩膀。他向前几步,张开双手,似乎是要迎接什么。下一个瞬间,一个燃烧着的人影就从空中坠落,贯穿了他的身体。

那是巨兽的心脏——机械飞羽真。

他身上的刺几乎把斯特利乌斯整个人撕裂开来,然而斯特利乌斯却毫不在意一般,轻柔地拥抱着那燃烧的异形。机械飞羽真现在的状态堪称狼狈至极,那身暗红色的风衣被焚烧殆尽,露出下面扭曲的金属之躯。我这才发现,除了那张和我别无二致的脸,他全身没有一处可以称得上是肉体的地方。

肆虐的火焰逐渐散去了。尤里从我们的身后走出,解除了防护罩。虽然没有人受伤,但所有人都仍心有余悸。

最先振作起来的是莲:“刚刚的那到底是什么!那个笑得假惺惺的家伙,居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虽然不太清楚他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但总之打倒那家伙就行了吧——”

“住手吧,莲。”

那是机械飞羽真虚弱的声音。现在轮到斯特利乌斯用肩膀撑着他了。

“那没意义的。就算你打倒了、甚至杀死了克罗涅,现在的状况也不会改变的。”

“啊?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已经'试过了',对吗?”

劫后余生的勇气,让我将一直以来害怕说出的想法脱口而出。铜与铁的剑士——另一个我——神山飞羽真,第一次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点了点头。



-第七十八章  星之王冠,梦之回归-

“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地步?人类的劣性并不会因为物质的充盈而改变,解决了区区一个能源问题,就能为世间带来平等了吗?怎么可能!”

是谁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呢。好像是神代凌牙,南方基地的兄妹中,那位不善言辞的兄长大人。现在想来,那还真是遥远到令人怀念的记忆。

办理了出售手续,回到书店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推开书店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视力最近越来越差,所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堆在窗边的书的阴影。直到那个影子转过头来看向我,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他的身影被窗外照进的晚霞染红,左鬓边一条长长的头发格外引人注目。

我向他搭话:“年轻人,这里明天就要停止营业了。不嫌弃这些挑剩下的旧书的话,就随便看看吧。”

只希望他不是来猎奇的。这里不过是家普通书店,我可不想被人当成什么濒危物种。他没有应答,而是盯着摆在书屋中央的模型看。

“你对这个感兴趣吗?不过这个可不卖。它陪了我大半辈子,从前还有只为看它而来书店的人呢。”

当初我是为什么要做它来着……对了,最开始是模仿我喜欢的电影的场景做的。现在的电影用的都是cg,但我还是更喜欢实体模型。像是最近的怪兽电影,虽然背景立意还算看得过去,与经典名作相似度过高的剧情却成了阻碍,城市场景全是cg也有些可惜。但是这话说出来,他也不会理解的吧。

他偏着头看我:“最近的怪兽电影是?”

……不小心说出来了?我尴尬地捂住嘴,又意识到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就是以能源战争为背景的那部。”

“能源战争?”

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历史课上不讲这个吗?虽然应该是你出生之前发生的事了吧,但是现在的教育真的是……”

他低头:“有劳赐教。”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我总觉得这位年轻人身上有种熟悉到诡异的气质,大概只是错觉吧。店里太乱,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我们干脆直接坐在了书堆上。

那是在距今大概四十七年前……也就是2043年发生的事了。正如每发现一种能源总会伴随着纷争一般,围绕着当时的最新能源——G能源,又一场世界规模的战争打响了。一个又一个国家被卷入战争的泥淖,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乃至于失去了生命。

而讽刺的是,终结了这场战争的,同样是G能源。

据说,第一颗以G能源为核心研发的武器——俗称“王冠”的卫星兵器,会落下有如星空垂泪般美丽的蓝色光芒,歼灭地表上的一切。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等到这种可怖的“王冠”的数量达到十颗的时候,“不知哪里会被摧毁”的恐惧使得所有国家都产生了空前的危机感,战争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战争结束之后,仍不断有来自世界各国的小型卫星兵器升空,在这种究极强大的武器的相互牵制之下,人们竟然取得了和平。G能源开始被用作生活能源,直到现在。

“不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都没有经历过不使用G能源的时代吧。”

“在有了这种能源之后,人们变得更幸福了吗?”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从前有人觉得,只要解决了能源问题,就能迎来长久的和平。现在想想,就算过去只会出现在科幻小说中的理想能源如今成了现实,人们还是会为了争夺其他资源,发动那些愚蠢的战争。归根结底,不幸的根源是不平等啊。人们的生活方式确实因为G能源的普遍使用而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许有些人因此而变得更加幸福了,但是——”

“人类的劣性并不会因为物质的充盈而改变,解决了区区一个能源问题,就能为世间带来平等了吗?怎么可能!”

异口同声。

他怎么知道我打算说什么?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却只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

奇怪的是,虽然是我自己说出的话,但总觉得像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样。是哪本书中的记载?哪部电影里的台词?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对了,你是记者吗?”

毕竟现在没人会问我这种问题。

“不过是一介落魄诗人罢了。最近久违地想写点东西,所以冒昧前来取材。”

“诗人啊,还真是个令人怀念的职业呢。其实——”

——其实我以前是个小说家,和你算是创作者同行呢。不想说出来,不想告诉他,总觉得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嘲笑我。

“什么?”

“没什么,只可惜这店已经卖出去了,你的新作以后没办法出现在这里了。”

“这里很久都没有客人来过了吗?”

“尤其是最近的十来年吧。我的书店基本都是纸质书,而现在有些小孩子甚至已经不知道纸可以作为信息媒介了。但是……怎么说呢……我觉得不止是媒介的问题。现在,整个世界都在拒绝书啊。”

反正对方是来取材的,我便干脆将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喜欢和人们一起读书,尤其是孩子们。和孩子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就像是在想象的世界中畅游一样,非常开心。所以,无论是在多么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有抛弃这家书店。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孩子们渐渐不喜欢和我一起读书了。真无聊、真幼稚、一点也不刺激,孩子们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离开了,慢慢地其他像样的客人也都没有了。不只是客人们,所有人、全世界都不喜欢读书了。甚至可以说,人类的想象力在逐渐衰退,为事物而感动的心境也变得稀薄了。就算现在人们足不出户就能看到全世界发生的事,就算用更高科技的电子荧幕取代了纸页,就算连会写小说的机器人都被发明出来了,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我不喜欢否定他人,但这确实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希望不会被当成老古董的抱怨吧。借着劲头,连原本不想说的事,也跟着脱口而出。

“而且,连我自己也写不出什么了。年轻时候还野心十足,想写出能改变世界的伟大作品,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再也没有想写的故事了。虽然还在勉强跟着潮流挥笔,写出的也只不过是模仿前人皮毛般尴尬的东西。就算这种东西被捧得火热,连自己都无法感动的文字,真的打动了他人吗?一想到这里就更没有动力继续写下去了。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所以干脆封笔,专心经营书店,结果现在连书店都开不下去了,简直像个坚持着无谓的矜持的旧贵族。现在想来,大概在我失去了想写的故事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死去了吧。——对不起,斯特利乌斯,就算嘲笑我也无所谓,我已经没办法创作出新的故事来了啊。”

——诶?

——我刚刚是不是说出了谁的名字?

“我不会笑的,已经不再是英雄的你。因为我就是为此才到这里来的。”

如同在舞台上表演一般,他向我伸出手。

他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


好像做了一个过于久远的梦。又或者是,终于从名为现实的梦中醒来了呢。

那本书的名字是《奇幻世界物语•火炎剑烈火》。每一个剑士都有一本这样的书,我的书中记载着我被尘封已久的记忆与罪责。

最初,是我将那个名为克罗涅的男人带到奇幻世界的。因为当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他只是想公开奇幻世界的存在,为人们带来快乐。当察觉到他的真实目的时,幻想与现实的通道已经被开辟,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奇幻世界的住民们同样作出了反抗。没有人赞同如此鲁莽的作战计划,但也没有人阻止他们。但那没有意义。直到克罗涅变成了一本小小的魔改奇幻书,我们才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到底在与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一群什么样的人对抗。他们所有人都坚信着,只要牺牲奇幻世界,现实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大大小小的爱与不幸转化为了坚定的信念,即使克罗涅不在了,他打造的环境、亦或者是造就了他的环境却无法改变。再后来,奇幻世界作为能源的巨大价值逐渐为现实世界所知,连政府都开始与我们为敌。仅仅只是像童话里说的那样,打倒一个邪恶的首领,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在战斗着。就算自己都不能认同自己,至少也想守护住,充满了与大家的回忆的真理之剑基地。但是,那一天,就在我和尤里一起与那些装备着人造骑士系统的士兵们战斗的时候,他却突然击中了毫无防备的我。

“索菲亚和他们谈判过了,只要你退出战斗,你和芽依都不会有事。而且,飞羽真,你没必要为这种事而迷茫。回到属于你的现实中去吧。”

“等等,我不要!让我战斗啊!”

“——只要有光。”


我跪伏在地板上号啕大哭。忘记了责任,忘记了约定,度过了行尸走肉般的六十七年人生,连想要写下的故事也一并消失在了记忆的彼端,只留下垂垂老矣的无力身躯。连最后的时刻,我们都没能在一起。大家都去哪里了,不要抛下我,我也——

“要在这里结束吗?”

我抬起头。斯特利乌斯俯下身,捧起了我沾满泪水的脸。

“这种既不丑陋也不美丽、只是徒留悔恨的结局,你真的可以接受吗?”

“怎么可能啊!我还想战斗,如果能回到六十七年前我一定会比现在做得更好!但是已经——”

早已锈蚀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簇直觉的火花。

“——你是为了改变这一切才来到这里的吗?我们还有写下另一个结局的机会,对吗?”

于是,斯特利乌斯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笑容。

“我就是为了听你说出这样的话才来到这里的。”



-第十二章  华氏451度的涅槃-

“——然后呢?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把书烧了。”

“啊?”

机械飞羽真躺在雪地上,斯特利乌斯跪在他身边,他们周围的积雪还在微微发热。不知什么时候大家全都围了过来,就气氛上来说,感觉有点像孩子们在我的书店里听我讲故事的场景。

“就算改写过了,全知全能之书依然是本书,既然是书那就能烧。把我所在的2090年之前的书页烧掉,当然就会回到那些书页还没写出来的时候——也就是现在,2023年。燃烧产生的能量用来屏蔽奇幻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了,现在那些能量也即将耗尽,大概再过几天,奇幻世界和现实世界恢复联系,我的小把戏曝光,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幸好在那之前,你就发现了真相。”

“能提前交稿可是我的优点。”

“那,所谓的去往另一个次元是……”

机械飞羽真耸耸肩,斯特利乌斯摇摇头。连不知何时混进听故事的剑士们中间的尤里,也跟着摆了摆手。

“怎么可能做到啦。燃烧六十七年份的历史的能量也就只够屏蔽奇幻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不到两个月,要让奇幻世界彻底脱离现实世界所需要的能量,根本不是两个世界负担得起的。就算有那种能量,我连所谓的另一个次元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啊。”

“就算真的能做到,奇幻世界也不会顺从于这样的行动的。”

“话说回来尤里你怎么……”

“斯特利乌斯不能战斗,只靠我一个根本打不过你们,为了弥补人手不足的问题就把尤里也拉入伙了。大家就别怪罪他了。”

“可是他甚至没有变身!”

“用暗黑剑月暗不符合艾克斯剑侠的形象。而且,只是切磋的话,根本没必要变身吧。”尤里理直气壮。他可能意外地是我们中最明白自己是在干什么的人。

“总觉得被看扁了。”

“算了,我们打不过他也是事实……”

“对了,暗黑剑月暗呢?”

“贤人说可能用得着就借走了……啊,来了!”

话音刚落,极夜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金色流星。假面骑士espada乘着飞毯从天而降,手中握着一紫一红两把剑。

“找到了!飞羽真,你说的没错,那个谜之武器确实在南极上空的卫星轨道上——”

“欢迎回来贤人,你错过了故事最精彩的部分哦。”

“诶——”

伦太郎插嘴:“稍微等一下!为什么尤里会把暗黑剑月暗给贤人?火炎剑烈火又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之前我想到,尤里会不会是通过暗黑剑月暗看到了未来的事,所以才离开的。而且,我也在怀疑机械飞羽真会不会就是来自破灭的未来、前来阻止克罗涅的另一个我。而能够阅读未来、验证猜想的唯一手段,就是暗黑剑月暗。本来打算让贤人把它抢回来然后我自己读的,结果贤人说'我用过暗黑剑月暗,由我去看比较有效率',所以……”

“毕竟'书页被焚烧殆尽'也是一种破灭的未来嘛,当然会被暗黑剑月暗收录。只是在2023年'王冠'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了这点有些意外。话说机械飞羽真算什么称呼啊,听起来像怪兽一样。”

“反正换作你也会起一样的名字吧?”

“……会。”

“听我说了在暗黑剑月暗中看到的一切之后,飞羽真就预想到,被夺走的火炎剑烈火可能会被做成'王冠'的核心。现在它的动力源还是普通电池,所以威力也远不如记录中的那样骇人。只是,在全球上空寻找一颗卫星,实在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毕竟就连我也不敢想克罗涅他们真的会用'王冠'对付我们嘛……”

获得了只在科幻小说里出现过的梦幻能源,第一个开发出的却是武器,还真是够讽刺的。

“对了,你的三本书是——”

“灯塔水母,可以在成体和幼体间切换、几近永生的海洋生物,奇幻世界的大家战斗过的证明,让我在回到过去后仍保持独立存在的关键。大百足,古代人们团结的火光构成的妖怪,露娜寄托于我的最后希望,点燃书页的引线。《奇幻世界物语•火炎剑烈火》不是魔改奇幻书,所以斯特利乌斯在后面稍微补了两页。虽然三本书中的两本都已经被刚刚那下击碎了,我的时间也快要结束了。放心吧,《奇幻世界物语•火炎剑烈火》平安无事,只要你拿回它就能顺利变身了。”

机械飞羽真在雪地上伸了个懒腰。

“我曾经没能和大家一起战斗到最后,接下来必须弥补才行。那边的我,下一步怎么做,不用说你也知道吧?”

“当然。因为换作我遇到和你相同的境况,也会做同样的事。”

“——看一下最后一页的页脚。”

“诶?”

还没等我追问,来自未来的我就闭上了眼睛。接着,他的身体开始锈蚀四散,逐渐崩解,最后消散在南极寒冷的空气之中。他躺过的地方,只剩下一本小小的、红色封面的书。

六十七年的感情与记忆涌入脑海,过去、现在和未来重叠在一起,最后一个猜想也获得了证实。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啊,我果然是想要这么做,才会……

贤人担忧地看着我:“飞羽真,没事吧?现在你还是飞羽真吗?”

“我和机械飞羽真本来就是同一个存在,只不过现在回归初始了而已。先不管这个,克罗涅他们差不多快回来了,开始下一步行动吧。”

我捡起书,站起身来,顺便把斯特利乌斯也拉了起来。斯特利乌斯没有看向我,而是凝视着远方,冰原与夜空的分界线。

“下一步行动是……”

“把书烧了。”

“啊?”



-第??章  献给你的叙事诗-

从最一开始,在作家协会的酒会上遇到机械飞羽真他们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斯特利乌斯?

——换句话说,为什么偏偏是斯特利乌斯在协助机械飞羽真?

昨天的敌人就是今天的朋友,这个道理我懂。只是,总觉得不仅仅是这样。在全知全能之书已经被改写的现在,斯特利乌斯应该已经从他最讨厌的被规定好的未来中获得了解脱,这样的他还有什么动机要进攻现实世界?从这个想法出发,再代入机械飞羽真的立场,我才得出了“克罗涅可能会毁灭奇幻世界”和“机械飞羽真可能来自未来”这两个结论。

——但是,还不够。

就连我都能看出来,斯特利乌斯的状况非常糟糕。他一直只是静静地旁观,从不参与战斗,是因为他不想还是他做不到呢。正如同不付诸实践的空想无法成立一般,在现实世界活动的奇幻世界住民也无法维持太长时间的存在,而他明显不适用于这个定律。光是和我一起走在高中校舍里那次,活动时间就已经严重超标了,更何况态度也和平常的他大相径庭。仅仅是出于创作者的尊严亦或奇幻世界的复仇的话,他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只要呆在安全的地方,像真理圣主那时候一样在幕后辅助就好了啊。

在我去往南极的几小时前、踹开所谓的“幻想与现实的十字路口”——也就是高中废弃校舍的文学部活动室——的大门的时候,这种疑惑达到了顶峰。因为里面是堆满了书、装潢有些改变但依旧熟悉的,我的神山书屋。斯特利乌斯就躺在书柜顶上睡觉。我试图摇醒他,却发现他的体重比一张纸页重不了多少。话说回来,米吉多需要睡觉吗?

就在此时,我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如果机械飞羽真是我的话,会放任斯特利乌斯做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我是机械飞羽真的话就绝对不会。我只能相信,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有意义的行为,而机械飞羽真早就给一切都准备好了退路。斯特利乌斯的献身,机械飞羽真的计划,如果有什么必然联系的话……

就在这时,夺回了暗黑剑月暗的贤人打来了电话。

最后一条线索也连上了。

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这里,故事才刚刚开始。


周围是一片黑暗。不对,是连黑暗都不存在的虚无。我是在上升还是在下坠,还是仅仅在飘浮?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也没有过去现在未来的概念,只有我这个个体突兀地存在着。不对,在这里“存在”这个概念是否存在亦未可知。这里是任何故事都还没有被写出、什么都没有、同时却拥有一切可能性的空间。

我是什么?

我是谁?

我是“火焰”。

我是光暗双剑交锋时,刃间擦出的一点火花。

我是一根火柴。

我在燃烧。

燃烧吧。将每一页都燃烧殆尽吧。

毁灭一切,然后创造一切,那就是我存在的使命。

只有将任何事物都焚作平等的灰烬,我才能够不否定任何事物。

想要燃烧得更旺,想要被本能的破坏欲所支配。

但是,不可以那样做。

我还有没能达成的约定。

在破坏那个既不丑陋也不美丽的糟糕结局之前都绝对要活下去。

我还有没写出来的故事。

我的故事们还在等着我。

我感知到了“思想”的存在。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我拼尽全力思考。

我感知到了“形象”的存在。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我仍然渴望睁开眼睛。

我感知到了“声音”的存在。虽然不知道虚空中有什么,但我想要说出口。

我有想表达的东西。我必须趁现在,把最后的真相说出来才行。

于是,我向着无尽的虚无,发出了声音。

“克罗涅•罗曼尼蒂先生,你在听吗?”

“虽然你只与我战斗过一次,但我已经与你战斗过很多很多次了。”

“我知道,我无法战胜你。因为理念远比暴力更加强大,正如笔比剑更强一般。”

“我绝不会让奇幻世界沦为牺牲。没有想象力的世界,实在是过于可怕了。”

“但我也不会否定你的理念,因为你希望全人类都得到幸福的心意绝无虚假。”

“所以,我决定让人类自己来决定这一切。”

“宁愿在五百年后迎来这样的未来,也要去夺取那理想中的能源吗。还是,只要维持现状就好了呢。”

“让每个人自己选择吧。然后,让世界向着更加符合人们选择的方向前行吧。如果你真心为了人类着想的话,无论人类选择了哪边,你都能够接受吧?”

“虽然只是以幻梦一场的形式,太阳升起时就会忘却的泡影,但那才是人们心中最本真的愿望。”

“稍微几页后的未来的记忆。很多很多页之后的未来的记忆。”

“或许会变得幸福的谁的未来的记忆。或许会变得不幸的谁的未来的记忆。”

“链接这些记忆的是,我的同伴用自己的一切写下的,六十亿人份的叙事诗。”

“虽然还没有读过,但是既然是他写出的,那一定每篇都是非常棒的杰作吧。”

“无论是我、你还是他,都没有资格下定论。人类的未来由人类自己选择。故事的结局由故事自己决定。”

“在结局之后,如果仍然需要战斗的话,我会作为假面骑士saber,或者作为神山飞羽真,毫无迷茫地战斗下去。”

“直到最后一刻,都——”

我抱在怀里的书,似乎开始散开了。

被补写在最后的两页,斯特利乌斯从自己的书上撕下的、最低限度也是最本源的人格和记忆,跟着纷纷攘攘的书页,也飞到了空中。

——看一下最后一页的页脚。

我伸出手去抓那黑色的书页,接着睁大了眼睛。

——就是这个,这样就够了。这个才是最初的、也是最关键的动机。

伸出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



-序章  最后的最初的故事-

赤橙色的光透过眼睑,将我从虚空的幻觉中唤醒。我好像躺在哪里的地板上,一只手里似乎有本奇幻书,另一只手似乎握着谁的手。

紧握的手被松开了,我呆呆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烂漫的晚霞,以及坐在我身边俯视着我的斯特利乌斯。

一时间我们之间只有风声。过了好一会儿,斯特利乌斯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欢迎回来,我的英雄。居然真的烧了两次全知全能之书,已经相当于毁灭两次世界了吧。和两年前那次比都不知道哪边比较过分了。”

之前商量的时候你明明一副比我还要兴致高昂的样子,偏偏现在开始在意这个?

“就当成是给接下来的故事打了两次草稿吧。而且我觉得,就算未来还没有确定,也肯定是有不会变化的东西留存的。还有,都说过多少次别叫我英雄了,因为——”

——回想起了在虚空之中,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

——翻飞的黑色书页,最后一页的边缘,古老到已经变得如同污渍一般的字迹,以及似乎是最近才郑重其事地添上的新笔。


             “想当一次英雄试试,”

                          “和神山飞羽真一起。”


“——如果我是英雄的话,那所有人就都是英雄了。”

斯特利乌斯愣了一下,接着便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看向落日的方向。

赢了。

我在心里默默向天挥拳。

“人类会选择哪一边呢?”

“不知道。不过我猜,即使是深陷无可救赎的苦难之中,人们一定也不会放弃想象力吧。”

“是吗。”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啦。复健期感觉如何?”

“隔了两千年没怎么动笔,一上来就要写这么多,也有点太夸张了。……不过,感觉并不坏。”

“辛苦了。……谢谢,我的共犯者。”

“……那种称呼还是不必了。”

我顺手将手中的书塞进口袋,现在还没到它出场的时候。从地板上爬起来,才发现这里居然是我那废弃了的高中校舍的天台。为什么会掉到这种地方来啊。

我向着斯特利乌斯伸出了手。


“距离夜幕降临还有段时间。在那之前,我刚想到一个新故事,可以听我讲讲吗?”



空色白色

【假面骑士saber】与子说

本质只是对起源故事的补完与收尾。

某个理想主义者的穷途末路。


与少年人:

“所以说,你是因为不想给领主写颂词被流放的?”兹欧斯夸张地跳起来——每当他要宣布什么时,他总喜欢这么做,“你真傲慢,我喜欢你这种人!”

他的用词太直率了,惹得吟游诗人低声笑起来,“不,不该用傲慢这个词吧。”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兹欧斯回应得很利落,“我就是讨厌点头哈腰的那群家伙,看着叫我很不爽!”

“……可怎么说呢……”

他像是忽然泄了气,“那群人也有他们自己的难处吧。”

“为什么这么讲?”斯特利乌斯有点兴趣。

“要底气啊,底气。”兹欧斯踢了踢柴底的灰,“得吃饱了才能站直吧。”

他想起那.........

本质只是对起源故事的补完与收尾。

某个理想主义者的穷途末路。




与少年人:

“所以说,你是因为不想给领主写颂词被流放的?”兹欧斯夸张地跳起来——每当他要宣布什么时,他总喜欢这么做,“你真傲慢,我喜欢你这种人!”

他的用词太直率了,惹得吟游诗人低声笑起来,“不,不该用傲慢这个词吧。”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兹欧斯回应得很利落,“我就是讨厌点头哈腰的那群家伙,看着叫我很不爽!”

“……可怎么说呢……”

他像是忽然泄了气,“那群人也有他们自己的难处吧。”

“为什么这么讲?”斯特利乌斯有点兴趣。

“要底气啊,底气。”兹欧斯踢了踢柴底的灰,“得吃饱了才能站直吧。”

他想起那个苹果,很难过。他不想怪那个害他挨打的女孩,她应该也不想当贼的。

“你说得有道理。”吟游诗人伸手去弄火上的星子,那外焰灼得他缩了一缩,“仓禀足而知礼节……讲得就是这个。”

“听不懂。”少年人很实诚。

“和你那句话是一个意思。”斯特利乌斯抓到了那点火星,“需要让人们都能活下来才行,快饿死的人写不出诗。”

“我们来想办法吧。”吟游诗人说,他的声音很轻,但落得很实,“我们要使世界变得丰足起来,就像圣经里讲的蜜与奶之地!我要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所有人写的,每个人都应当写!没有人该被束缚在土地上,也没有人是粮食天然的奴隶,人生而自由——”

“生而……什么?”

那是个太陌生的词,只出现在诗歌里,兹欧斯没有听过它。

“自由,凭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就叫自由。”

斯特利乌斯耐心地解释,“我希望你能明白它的意思……”

“自由是个好东西吗?”

“啊,它是很好很好的……但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它。”

“那,如果照你讲的,世界变得富足起来,就能让每个人都得到它?”

“这我说不好……”斯特利乌斯思考了一会,“但,至少没有人会为了一枚苹果当贼吧。”

“那不就够了吗。”兹欧斯伸手要拉他起来,“就为了这一件事也该试试看。我们去找找看吧,像是蜜与奶之地的地方,那句话怎么说的,听着很帅气!”

“我们要使世界变得丰足起来!”少年人大声地讲,他喊得太大声了,以致于原本说这句话的人涨红了脸,面着火堆侧过头去。



与弹琴者

“出生是一件好事情。”斯特利乌斯瞥他一眼,“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腰不疼的发言。”拉结尔辛辣地讽刺,“我看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不识人间疾苦。”

“你这么说倒也合理。”斯特利乌斯杵着下巴顿了一会儿,“我过去是宫廷出身,曾负责给教会作诗。”

“嗬,宫廷不差我们两个。”拉结尔干笑了几声,“我原来是乐师队的。”

“那你犯了啥事儿?”兹欧斯凑上来。

“去去去,别讲得我像是逃犯……”拉结尔站直了一些,“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讲?我很差一个诉苦的人?”

“看上去是的。”斯特利乌斯评价,“不然你早就驱客了。”

“那是因为我有气度!”

“胡说八道,我看不出来。”兹欧斯难得用了成语。

“我也同意。”吟游诗人应声。

拉结尔不说话了,明眼人都知道他生气,但他不好发作,否则就照应了“没有气度”。

“那拉结尔,再讲讲城堡里的事。”斯特利乌斯很适时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知道你曾经去过领主的厅堂演奏。”

“你到底凭什么觉得我知道那么多……”

“席会上宾客都得喝酒吧?酒精让人卸下防备。”斯特利乌斯解释,“你有没有听人提过一本书?我知道有个人曾经来过这座城堡……带着他的地图和他的故事。”

“如果你是说那个被领主赶走的骗子,我确实知道。”拉结尔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们俩,“他向老爷们请求马匹和资助,要找一个什么……大概就和天堂差不多的地方?听着就像害了失心疯,当时就被赶走了。”

拉结尔没有说的是那个人打扮也很离奇,但他不愿意描述。

“可以理解。”斯特利乌斯评价,“太天马行空了,任谁也不会信。”

“要是我,我会编一个发现了金矿的谎,听上去就会靠谱些。”吟游诗人沉吟,“但还是挺像个骗子……所以我一开始就不会说。”

“对吧?”拉结尔总结,“一听就是骗子。”

“但他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哈?”拉结尔本能地站起来,他下意识想离这俩人远点儿。

“他有地图与故事,这些来自于他的家族。”斯特利乌斯讲起话来有种魔力,也许源于他的诗人身份,他极其擅长让人听他讲述,“你知道他的名字吗?维克托(Victor)的意思是天堂的使徒。”

“我基于某个原因要去和他见一面,请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吟游诗人说,“我也很希望你能跟我来——应该这么说吧,我不希望你的琴弦因无聊的结党营私受到玷污,这并不公正,你本来是不止于此的,领主的厅堂并不适合你……你本来是为国王演奏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拉结尔悚然而惊。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稀罕事可讲的,这就是最普遍的原因了。你瞧,不公正在这个国度已经普遍至此,你没有打算改变它一点吗?”斯特利乌斯微微地笑,“我相信,我要找的事物足以改变世界——请告诉我吧,再以后,请和我一起来吧。”

“……据说他是往多洛米蒂山脉(意大利山脉,属阿尔卑斯山系)去了。”拉结尔看着他的灰绿眼睛——那到底是草地的颜色还是蛇?——他压下了那条疑虑,他只是说:“你真的很会讲漂亮话,吟游诗人。”

“啊,那不正是我的天赋吗?”吟游诗人对弹琴者的讥讽全盘照收,“诗歌当然要美,这可是我的工作!言辞就应当是华美的!”

这时候他身上的魔性又消失了,他一味地讲他的诗,他见到的世界与他的美学,现在他一点也不像伊甸园的蛇了,斯特利乌斯变回了诗人,也只是个诗人。

“……随你怎么说吧。”弹琴者别开了目光。



与圣徒

“那可说不准!不过……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斯特利乌斯敲着食指的第二指节,不很意外地抬起头,“哟,你来了。”

“在讲什么?”圣徒挨着孩子们一块坐下来,并不介意草地弄脏自己的红袍,“我错过了精彩的地方吗?”

“不,没有。”吟游诗人笑了,“我才讲到开头呢。各位,容许我再讲一遍?”

“请便吧!请便!”孩子们嚷嚷起来,“再讲一遍,昨天的故事也再讲一遍!”

“啊,这种先例可开不得。”斯特利乌斯用纸卷轻轻敲了一下为首孩童的脑袋,“我说过的吧?讲完的故事可不会再讲了。”

“有什么关系。”圣徒也笑了,“这又不是讲教史,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吧。”

“别在这捣乱。”斯特利乌斯啧了一声,“那我就得抱着那个珀尔修斯的故事来回讲了,这种事情谁都能做!我可不是……”

他收住了话头,温和地笑笑,“那就从开头讲吧。”

“……于是英雄说,你这可憎的怪物尽管悲惨,而为你所害的性命又那样多!我要如何宽恕你?我以何籍了乳母的口来免你的罪?他即亮出阿里阿德涅予他的剑,弥诺陶诺斯便倒下,一声也不曾出了。”

故事结束,孩子们都散去了,圣徒拍拍袍角的灰站起,“精彩的讲述。”

“异教徒的神话罢了。”吟游诗人收起纸稿,“当你的面讲,称得上冒犯吧。”

“哪里有的事。”圣徒整理他的红袍,“要我说的话,天底下没有不当讲的故事。”

“真开明。”斯特利乌斯望着他,“我猜,你其实不信神吧?”

“这话说得真冒犯。”圣徒哑然失笑,“不,世上当然有神了。”

“是吗?也许有吧。”吟游诗人微微地笑,“但要我说,没有一个人身上是有罪的。人可自救,不用弥塞亚来伸援手——神不过是人幻想出的概念罢了。”

“斯特利乌斯,你总是这样傲慢……”圣徒并不为无信者的言论动怒,他只是叹息,“可是,要有某一天你不信自己了,那你该怎么办呢?神那里可没有你的位置啊。”

“怎么?”吟游诗人欲要反驳,但一阵无名的惊惶抓住了他的心脏,他忽然间窒息了,“我……”

“不谈这个了,我们来谈那本书吧。”斯特利乌斯稳住了心神,“最近,拉蒂舍(瑞士山系)里有传闻……”



与使徒

“你看着……不太好。”维克托离他近了一些,“你怎么了,斯特利乌斯?”

“我?不,不,我好得很。”吟游诗人退后一步,似乎厌恶维克托的衣角碰到了他,“我……我。对,是这样,没错。”

他不确定地重复那几个词,就像在确认他自己似的。

“你没能休息好吗?”维克托不安地眨眼,眨一下,眨两下,“难道……”他想起来什么,诗人总为一句话乃至一个词整夜的折腾,“你又写不出那首诗的下半截了?”

“别,请你不要提那个词。”斯特利乌斯放轻了声音,他本该歇斯底里地吼这句话,但他想,不是时候,不是时候……他需要……他必须冷静一些,“我想,嗯,是的,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好吧……”维克托并没有相信他的话,隔了很久,斯特利乌斯仍然在门缝处瞥见了他。

离我远点儿,拜托了。我不想与你沾上关系……迁怒,对,就是单纯的迁怒而已。

他躺了一会儿,开始恍惚,并没有什么实感,他不觉得自己活着。

但他得站起来。

我有什么?斯特利乌斯想,我有煽动的口才,我有信任我的人们……只要我说,他们就会去做。

他得站起来。一种更尖锐、更偏执的感情支配了他的心灵,这感情的动力如此充足,足以支撑他独自活过接下来的两千年。

“这是正当的。”斯特利乌斯轻声说,“人要以自己的意志生活在世界上……这是正当的。”

“谁要夺走这个,谁就当死。”他呼了一口气,不很漫长,却极沉重。他感到他的胸腔里充斥了一种平缓的愤怒,这感情逐渐取代了他的诗歌,代替他站在土地上。

他需要给他被背叛的理想一个交代。

他必须给他被背叛的理想一个结果。

然后他就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正当。他的人性被两千年的时间磨平,被米吉多的血液沥干,最终演变成执行计划的机器,他的口才天然为战争作准备,他的匕首对向起源以来互相扶持的朋友,最后他把刀尖朝着自己。戏剧就是戏剧,杀死角色时并不需要多余的怜悯,倒不如说,那叫解脱吧。

维克托——不,流苏——站在他面前。友善的使徒还是和当年一样,试图宽容他的凶蛮与不讲情理。

这一次他无话可说。

他已经没有话能讲出来了。



与弥塞亚

“我觉得你当死。”吟游诗人微笑起来,“是的,这世上没有比弥塞亚更该死的人了!弥塞亚……弥塞亚!愚蠢的代名词!神权的象征物!我怎么能忍受你生存在世界上?!”

“神山飞羽真……你想当英雄吗?”他轻声细语,有类蛇的嘶声,“那就像英雄一样去死……你看如何呢?”

他尖厉地纵声大笑,表情一时狰狞一时迷茫,看着既似稚子又似冤魂。这是个极狼狈的姿态,但意外地很适合他——是的,要勉强吟游诗人去当魔王,就只能这么作秀似的演绎——但话又说回来,何人不戏子?

这一幕结剧是无意义的,斯特利乌斯不过图一个心安,他与生俱来的傲慢终于要摧毁他,自打他带着他的理想降生,无信者生在有神的国度——他就该知道。

无信者就是要上火刑柱的,迟了两千年,他还是把自己绑上去了。很多年以前他把火星抓在手里,如今这火星终于烧到他身上。魔改书是吞噬生命的书,现在它啃噬他的身体,把那两千年的人生一并嚼碎了咽下。自掘坟墓,说得就是这个。

他想起一些事情,并不明晰但有如针扎。神山飞羽真还在对他说话,他是听得懂的,他知道那个英雄——不,那个小说家在说什么,飞羽真在同他讲他当年说过的话:“这个故事是所有人写的,每个人都应当写。”

真愚蠢,世上没有比这更愚蠢的故事了。

……但那样也好,至少杀死他的人不是英雄,而是与他同样的凡人。创世神终究还是仁慈了:在吟游诗人穷途末路的时候,命运没有来嘲讽他。

这不是一个忒修斯的故事,他也不是弥诺陶诺斯。

然后他便死,死前目睹了世界的衰亡。

空色白色

【羽乌无差】世界消解之前

全知全能书翻到最后一页前的故事。


“你知道时间是一个多刁蛮的情人,她无处不在又无坚不摧,柔情蜜意又冷心似铁,她滥情又忠贞,当了处子又作娼妓,她爱人,但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斯特利乌斯伸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就好似要证明他能抓住那位情人的小尾巴似的,“你看,她蛮不讲理,就这么一会工夫,她又从我这里把【    】夺走了。”

神山飞羽真显得很局促。对于诗人过分抒情的咏叹调子,他只能例行公事地摊开病历本,在纸上留下最简短的批录:

“疑似存在幻视、幻听症状,须进一步观察;

认知能力持续下降且无好转迹象,病情存在恶化可能;

语言表达能力良好,排除大脑区......

全知全能书翻到最后一页前的故事。



“你知道时间是一个多刁蛮的情人,她无处不在又无坚不摧,柔情蜜意又冷心似铁,她滥情又忠贞,当了处子又作娼妓,她爱人,但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斯特利乌斯伸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就好似要证明他能抓住那位情人的小尾巴似的,“你看,她蛮不讲理,就这么一会工夫,她又从我这里把【    】夺走了。”

神山飞羽真显得很局促。对于诗人过分抒情的咏叹调子,他只能例行公事地摊开病历本,在纸上留下最简短的批录:

“疑似存在幻视、幻听症状,须进一步观察;

认知能力持续下降且无好转迹象,病情存在恶化可能;

语言表达能力良好,排除大脑区域病变可能,怀疑为心因性症状。

其他同前。”

做完这项工作他就可以离开了。但这位初入职场的年轻医师显然还不懂得什么是“恰当的冷漠”,飞羽真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的病人,不自觉地把桌上的钢笔抓紧了。

“她就像流水一样。”斯特利乌斯旁若无人。他并非对着飞羽真说话,而是越过了这个医生,望着白墙的某一点讲诵,他的发音极其清晰,与神经质的梦呓截然不同:

“她向我奔涌而来。”诗人讲诵,“我溶解于她之中。”

“先生。”飞羽真谨慎地——几乎是过分谨慎地——叫了他一声,“您听得见我说话吗?”

病人的视线笔直地越过他,斯特利乌斯继续说:

“她将夺去一切我应得的。”

“她与命运是同胞姐妹。”

“先生!”飞羽真加重了读音,他现在感到很恐慌,寒气无处不在——也许只是空调的温度太低了,“……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斯特利乌斯终于把视线往回拉,他漫无焦点地扫视呼声的来源,睫状肌松驰而瞳孔扩散,飞羽真的影像在他的视网膜上聚不成人形。

像一滩墨水的污渍。他们同时这么想。

“是神山飞羽真医生吧。”出乎意料,病人很好地回应了他,“失礼,我并没有注意到您来……如打扰到了您的正常工作,我万分抱歉。您若有事,就请现在说吧。”

那阵无处不在的寒气又加重了。

“啊!好的!我想提几个关于您的问题……我只是想了解情况,您不回答也可以……”

飞羽真尽量不去看斯特利乌斯的眼睛:在那安宁的棕色底下,诗人的瞳孔仍然是泱散的。

“关于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斯特利乌斯温和地拒绝了他,“不值一提。”

“请不要这么说吧。”飞羽真不愿意放弃,“我希望我能够帮助您——”

他的话被打断了。

“可您已经说过了,我是可以不回答的。”

那堵名为礼貌的墙壁远比冷漠来的坚硬。

“那,我们能讲讲其他的话题吗?”飞羽真决定换个方向,“什么都好,比如……”

他卡壳了,培训手册上没教他举什么例子。

“比如星辰大海之类的?”

此话一出,飞羽真年轻的脸登时涨红了,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企图把那个话题敷衍过去。

“很有意思的命题。”诗人评价,“都是富有童真的宽广意象。”

“呃,是吗?”

“当然是,就像一张纸的平面那样,无边无际。”

那个比喻听来有种莫名的奇异,飞羽真暂时没想清楚它奇异在哪里。

“那您会喜欢海洋吗?”他开始考虑劝病人去海滨旅行一次。

“不,我厌恶它。”诗人平淡的微笑,“在我厌恶的一切事物中,它是最令我作呕的那一个。”

飞羽真才斟酌好的台词噎住了。

“我对您有一个忠告。”病人漫无目的地扫视窗外,一只误闯城市的红隼从他的视野里擦过,斯特利乌斯盯紧了那只红隼,以一种友善到驯顺的语气开口了: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病人是在一周前入院的。严格来说并不能叫入院,斯特利乌斯只是在朋友的陪同下来做检查。飞羽真出门前还看见了病人的朋友,初夏的暑气里,那人反常地披了件外套,也许是等得心急了,他的食指不断地敲着医院的窗玻璃。

“他人呢?”

大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医院没能把这位病人收治有他一半功劳。当然,斯特利乌斯本人也反对入院,只是在接诊医师的强烈要求下才勉强同意了每日检查。

“里面。”飞羽真努努嘴。

那人立即进门去了。防医如防贼,飞羽真在心底想,不禁埋怨电视剧对他们职业的妖魔化。说真的,斯特利乌斯确实需要住院,飞羽真有开一些药,但他知道那只是杯水车薪。

他想到病人的诊断单,轻声地啧舌。

太正确了。那些问题病人比他还了解,就像考试作答那样,斯特利乌斯一条一条地挑出最正确的答案打勾,最后的结果当然一切正常。意象提问更是行不通,斯特利乌斯是个诗人,讲起景色底下的含义比他还要头头是道,自然不可能去挑那些有害的意象。飞羽真感到一种无处不在的阻力,他甚至怀疑连那个强势的朋友也是斯特利乌斯有意的。

“这话可能有些冒犯。”临行前,飞羽真终于是忍不住心底话,“我想要告诉您……”

斯特利乌斯又一次打断了他。诗人往他手里塞了一本撕掉封皮的书——这书是他朋友带来的?

他们走了。

到了午班的休息时候,飞羽真打开了那本书。

很干净,不像那些会在书角塞满文字的患者,斯特利乌斯交给他这本书时似乎没有任何倾诉欲,书本身的内容更是乏善可陈,是会扔去垫桌角的那种杂志,塞满家长里短的新闻报道。

好吧,这本书是拿来敷衍他的。飞羽真一面下定语,一面又不死心地翻着书边,企图找到一点墨水的痕迹。

医生的手指擦过扉页的夹缝,几乎是惊喜地往回缩:

那是一段铅笔字,字边有淡淡的黑痕,不很显眼,但能认清。

“世界是胶质,我们并非在空气中生存,一切都置身于海洋当中。”



飞羽真花了整整两个月的工夫去对付他的病人。

一般来讲,医生与病人是统一战线的,需要战胜的敌人是疾病。但斯特利乌斯首先就与疾病达成了同盟,局势于是变作了飞羽真的孤军奋战。前辈们大多劝他不要多管闲事,而飞羽真年轻气盛,不愿意就此放弃他的患者,到最后这场战争已经变作拉锯战,斯特利乌斯给他开门时脸上带着写明的厌烦,好在诗人只是自己一人住,否则同居的房客定然是要把他赶出去的。

“请随意吧。”斯特利乌斯给他倒了杯茶。

飞羽真端着那杯茶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没话找话地聊,斯特利乌斯永远不接他的话题,只是出于礼貌地应答。

但人碰壁得多了,脸皮总归是会厚那么三分的。飞羽真好歹是坚持到了那杯茶凉下来,他口干舌燥,心灵与身体都达到了极限,不得不就此告退。诗人瞥他一眼——很难说清那一眼包含了什么——斯特利乌斯总算是接话了。

“老实讲,我并不反感您这种执拗,但我确实不乐意与您分享我的想法。”诗人的笔勾过稿纸,“我也有我自己的为难的。”

他勾了一个很短的数字,只有三位,开头一个是7……察觉到飞羽真在看他,斯特利乌斯迅速的划掉了那三位数。

“但我只是怀有帮助您的希望而已。”飞羽真说话的时候感到寒冷,他不由得去看客厅里空调数字——28度,本应是很舒适的。

“那我有一句话要问你。”斯特利乌斯把茶杯搁到书桌上。

即使是坐着,飞羽真依然比斯特利乌斯要高一些,他们的位置差出了短短的一截。这一截距离造成了微妙的俯视感,从飞羽真的角度上看去,诗人的神情就仿佛驯顺的鸟类。

他的声音很轻,而语调极清晰。

“在你推己及人的时候。”

“你是否收拾过自己骄纵的怜悯?”



自上次碰壁之后,飞羽真就不再去斯特利乌斯家里拜访了,他好好反思了一番自己,迟来的懊悔就淹没了他。飞羽真开始怀疑他的行医能力,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能当好医生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前辈拧着眉毛,他是解剖科室的,对精神病人并没有多少同理心,“总有几个想不开的,良言难劝那该死的鬼,救不了拉倒呗。”

“话不是这么说的。”飞羽真咽下半口啤酒,发酸的酒精在他喉咙里滚过一圈,他差点吐出来,“我只是想不明白。”

“世上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人不用活得那么明白。”前辈与他碰杯,语里带了几分敲打,“你就是太年轻了……不该你背的事,就别往心里去。”



那个简短的数字。



这是飞羽真最后一次登门拜访,他心底有隐约的不安在,他挑了那个数字的日期上门来,如果斯特利乌斯开门,他就好好道歉再走,如果——

他没能敲应斯特利乌斯家的门,门内死一般安静。

那股寒气冻得他手指都发绀了。

飞羽真颤抖着去摸手机,他承认他一直在多管闲事——也许这完全不必要,他一定是多想了——他的手指按到拨号界面上。

他报了警。



“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斯特利乌斯扔掉他的敬语,他嫌恶地啧了一声,“这与你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为何要告知你全部?”斯特利乌斯说,“人生来就应当无知,告知你以后,我就要负谋杀的责任。”

他面着飞羽真退了一步,那股寒气包裹着他。

“我,我确实不是很明白,但是,您就真的确信了您看到的吗?”飞羽真还在尝试说服他的病人,但他毫无经验,他太年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许那只是个幻觉……”

然后,他说出了最不当讲的一句话,他判了诗人的死刑。

“它是虚假的。”

斯特利乌斯——诗人——他笑了,他的容貌都被喜悦破坏了,他怀揣着深切的——应当是哀愤——他说:

“是的,它是虚假的。”

“但现在,我的命运属于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该说格外不是时候吗?飞羽真看见了寒气的源头。

那是一条灰白的海蛇。它缠在诗人的脖颈上,一直以来都伪装得像他的肤色。而现在它昂起了三角脑袋,半个身子都直愣愣地竖起,它抽紧了尾巴——

海蛇带着它的毒牙直扑过来。

飞羽真后退了一步。慌张地,无意识地,他退了一步。

他们的距离拉开了。

急速而来的风,初夏的光亮得要发疼,一切都像雾气,飘浮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

“世界是胶质,我们并非在空气中生存,一切都置身于海洋当中。”

终于,在红与白的海水中,警笛声冲破了寂静。乌鸦包围了飞羽真,有人来拽他,有人朝他大声问话,然后一切又寂静了,飞羽真又站在他的诊室里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沓病历。

“但现在,我的命运属于我了。”

这是死者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它不抒情,不隐喻,像是最后的告解语,平铺直叙。

那条蛇……从来没有蛇。那只是飞羽真的一个幻觉,他拜托了前辈去尸检,前辈对他海蛇的描述嗤之以鼻,但还是好好地做了蛇毒检测。报告出来的那一天,飞羽真在清早就去拿,却得到了前辈叫他休假的建议。

飞羽真确实休了假。他请了足足一个月的长休,做短期旅行,办了年卡去健身房流汗,傍晚到清晨那一段时间他做梦,梦里有红与白的海水,世上所有的道路都浸泡在水中,巨大的鲸类在海洋上飘荡,它们死去仍不下沉,它们终生地游戈。

某个清晨,那抹红色在东京的上空摊开。海水化为暴雨,倾盆而下。

有阴毒的人来,翻开了那本书。

又有英勇的人来,摧毁了那本书。

但这都不是终章。终章是平凡无奇的某一天,世界忽然像书页一样着了火,那张写满字的纸开始溶解,一切都在无知中消逝。飞羽真在那一天曾试图写一个故事,但他对世上那场流血的搏杀一无所知,他没有写出字来,他的钢笔溶解于水中。





空色白色

【斯特利乌斯×尤里】火灾

正剧情节的if妄想兼邪教人


火焰刺拉一声着起来,湿掉的柴火炸出了火星。那一闪星子几乎燎着了诗人的长发,他不满地抬头了,白袍的剑士正把烈酒倒入火中,他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于是诗人没有说话,他只是把那缕过长的黑发拢了回去,等着,他也说不清他在等什么,但他愿意就这么等着,诗人是感性的,这意味着他们愿意给取材的对象一些时间,等待情感开出花苞时的一刹美感。斯特利乌斯已经很久不写诗了,但这些习惯他总留着,就像一个因耳聋放弃钢琴的人,总是不经意地敲打食指。

剑士出神地盯着火看,暗剑与光剑交叠搭在他的膝盖上,他把一半的烈酒都倒进了火里,另一半在他胃里烧着。

剑士在想他友人的事,他的想法很...

正剧情节的if妄想兼邪教人




火焰刺拉一声着起来,湿掉的柴火炸出了火星。那一闪星子几乎燎着了诗人的长发,他不满地抬头了,白袍的剑士正把烈酒倒入火中,他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于是诗人没有说话,他只是把那缕过长的黑发拢了回去,等着,他也说不清他在等什么,但他愿意就这么等着,诗人是感性的,这意味着他们愿意给取材的对象一些时间,等待情感开出花苞时的一刹美感。斯特利乌斯已经很久不写诗了,但这些习惯他总留着,就像一个因耳聋放弃钢琴的人,总是不经意地敲打食指。

剑士出神地盯着火看,暗剑与光剑交叠搭在他的膝盖上,他把一半的烈酒都倒进了火里,另一半在他胃里烧着。

剑士在想他友人的事,他的想法很不着边际,他想着天上的云烧红的时候,想着三把剑叠在一起立誓的时候,想着当上父亲的男人哀嚎的哭声,他以前是想不到人会那样哭的,也许巴赫特不会,但父亲会。

而最关键的事他不愿意想,他分别握着暗剑与光剑的柄,感觉胃里的酒烧得更疼了。

那个受他暂时庇护的平凡诗人瞥了他一眼,隔着火,那个眼神很不真切,但尤里就像挨了蛇的一口似的,他猛地直起身来。

没有危险。诗人平静地望着他,与一个好奇的吟游客毫无区别,他或许正希望尤里能给他讲个故事。剑士别过了脸,他想他确实是太紧张了,他有很多天没睡上好觉了。

他不后悔封印巴赫特的事,但他无法忘记巴赫特的事,这感觉就像他胃里的酒,不会对一流剑士的身体造成伤害,但它烧着,并且烧得疼痛。尤里仍然盯着火,传说不死鸟是在火焰的焦炭中诞生的。

他问了诗人一个问题。

“真的有鸟儿会放火烧自己的巢吗?”

吟游诗人顿了一顿,“当然是没有的。”

“但有鸟儿会在着火的森林中扔下燃烧的树枝,确保火烧得更大更旺。”斯特利乌斯告诉他,“它们会烧毁其他鸟儿的巢。”

“这么讲,连鸟儿也是会背叛同类的。”尤里的声音压得很低,酒精烧坏了他的嗓子。

“是的,为了占据更多的果实。”诗人应和。

尤里沉默了,他握着光剑的柄,隐约诞生了一个念头。

那意味着他会活得很长,很长,长久到这一代的君主死亡,下一任的皇帝继任。世纪的齿轮滚过十个来回,时代会把他彻底地抛弃,他将停滞在乐园中,永生不死,抑或永不超生。

但他这么想到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去做。

黎明到来的时候,光剑已经掉进了阿瓦隆的湖泊中。

“是的,剧本就是这样写的。”吟游诗人踢开暗剑的柄,踩着它碾灭了火堆,他粗暴地对待这把能预言未来的剑,他的嫌恶溢于言表——就像他嫌恶全知全能书那样,“光之剑士会在阿瓦隆里沉睡一千年,未来的故事已经记载了他的存在。”

“我们会在未来见面的,光的剑士。”诗人念诵这句开场白,犹如捧着台本的舞台报幕人,他仍然踩着那把暗剑,几乎把它碾进泥土里,也许他应该捡起它的,他扮演一个早就被他抛弃的身份,花了这么多时间来表演一个普通人,就是为了这把将被抛下的暗剑。可事到如今他反而不想理它了,他知道这把剑诞生的理由,他也知道它都会预言什么命运。

诗人抬头瞥了一眼朝阳,那光很亮,因为那光还有一千年的命可以活,它因不知死亡而无所畏惧而光芒万丈。

最后斯特利乌斯一脚踢开了那把剑,把它踹进火堆的焦炭里,管它不死鸟是不是真能在焦炭中重生,他不关心已经死亡的命运。





剑已经不响了。

诗人在南方基地的禁书库中瞧见它的时候,光剑已经失去了明亮的剑身,孤零零地摆在书本中央,像文人堆里格格不入的剑客。

书翻到了哪一节?

斯特利乌斯不无遗憾地想,无剑的主人还是缺了一份力量,而暗剑的主人又缺了一份决心,一个讽刺又戏剧性的结尾就这么不了了之,这个情节本来是很美的,兼具了艺术性与古希腊式的悲剧感——光的剑士死于无剑与暗剑的交锋,二者分别是他的旧友和他的遗物。

诗人掂起光剑的剑身,发凉的食指刮过它的稻光纹。

剑柄的半身像顷刻发亮,灼烫的热度从剑锋中爆发,逼着他把手指搁回剑柄上,这把剑果然还活着,和书中的记载毫无出入。诗人心生一股厌烦,他忽然很想把这把剑踢下高台去,就像他千年前对暗剑做的事一样,他嫌恶这种一丝不苟的情节,嫌恶得几乎忘了自己的目的。

但斯特利乌斯还是克制住了那份情感,他已经不是浪漫主义的诗人了。

“你不记得我了,光的剑士。”他的语气介于缅怀与惋惜之间,掌管故事题材的米吉多翻开了魔导书,他从尤里那里抽走的力量不多也不少,不会多到令光的剑士当场死亡,也没有少到让它的剑身依旧发亮,他只给剑士留下一口气的富余,刚好足够他们对话。

“我认识你。”光的剑士说,他的声音像千年前那样沙哑,“你是站在光脚的国王身边的人。”

一个诗意的譬喻从剑士口中说出来,多少有点出人意料,但斯特利乌斯立即发现自己多想了,尤里并没有暗指他与真理圣主的关系,只是斯特利乌斯还抱着诗人的思维罢了。

“我有同样的问题问你。”他用了吟游诗人的口气,“真的会有鸟儿点燃自己的巢穴吗?”

烟尘气腾地窜上来。火星炸开的烈酒香里,尤里想起多年前的夜晚,一位留着一缕长发的诗人与他搭话,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衫,模样像个服丧了千年的人。

“斯特利乌斯。”光的剑士现在才讲出那位诗人的名字,“……原来是你。”

诗人毫不掩饰地发出冷笑,就像听见真理圣主称他起源之人的时候。那笑声称不上嘲讽,离讥诮还有很远的距离,只是听得人烦躁。

“像我当初回答了你那样,你也回答我一次吧。”诗人说,“如果林子里有一场火灾是不可避免的,是纵火的鸟儿多,还是救火的鸟儿多呢?”

“大部分鸟儿都忙着逃命,纵火的和救火的都是少数人。”光的剑士平淡地作答,他讲话不像那位可爱的炎剑士,他是活了一千年的人。

因此诗人真心实意地笑了,他搁下了光剑的剑柄,将它摆回台座当中。

“我知道你是救火的人。”斯特利乌斯继续说,他的语气就像在介绍舞台上的角色,“无论是否有人求救,你都是要去救火的,你不考虑那么多,你是守护世界的剑。”

尤里并不答他的话,光剑像是真正沉睡了,铭文与半身像都暗下来,似是陷进又一场旧梦当中,这一次休眠要比千年短得多,因为光已经没有一千年的命可活了。

斯特利乌斯准备离开,他在禁书库里呆得太久了,引人生疑总不是件好事,他素来是个谨慎的人。

光剑在他背后说话了。

“你看着像个服丧的人。”尤里的声音很模糊,“一千年前我就这么想了。我见过很多诗人,你是他们中最感性的那一个。”

“人是不会因为百年后的王朝覆灭而哀伤的,他们唱着荣光万代的歌,一点不为将来的命运担忧,他们什么也不作想。”

“可你已经为世界服丧两千年了。”尤里以他在漫长岁月里得来的见识断言这位萍水相逢客的心灵,“什么事惹得你那么感伤?你的哀痛由表及里,你不该是个恶人。”

诗人毫不理会他。斯特利乌斯踏出禁书库的步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尤里的话。

但诗人的视线终于是落在了他自己身上,他发现他穿着黑色的长衫,像个千年如一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