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川 的推荐
siliyanchen.lofter.com
fail again fail better
我其实一直有在犹豫要不要发出自己的观点，我知道在这个时间点发出这样的文章，毫无疑问又会被质疑一些有的没的。但是又想了许久，想说的还是该说，这并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时期，又可能是一个比较适当的时期。
其实一直以来就很想发一篇代表自己的观点的文章，其实最让我产生想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临近寒假的时候，看到有些小姑娘濒临考研，压力太大想要放弃的时候。很想抱抱她们，很想对她们说其实没事的，失败了也没事的。
但是又怕大家觉得我爱说教，明明自己又没活明白却爱教别人怎么活。于是就在腾风后时代的后记里简单提了两句，关于fail again fail better的话。
扯到这个话...
我其实一直有在犹豫要不要发出自己的观点，我知道在这个时间点发出这样的文章，毫无疑问又会被质疑一些有的没的。但是又想了许久，想说的还是该说，这并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时期，又可能是一个比较适当的时期。
其实一直以来就很想发一篇代表自己的观点的文章，其实最让我产生想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临近寒假的时候，看到有些小姑娘濒临考研，压力太大想要放弃的时候。很想抱抱她们，很想对她们说其实没事的，失败了也没事的。
但是又怕大家觉得我爱说教，明明自己又没活明白却爱教别人怎么活。于是就在腾风后时代的后记里简单提了两句，关于fail again fail better的话。
扯到这个话题又得扯到我自己的人生历程，我曾经说过我的高中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有暗恋，也没有幼稚和懵懂，我是一群优秀者之中的差生。
我高中时期的班级是年级最优秀的班级，身边都是优秀的人，在一群优秀的同学之中，我从来没有被老师看见过，我也从来没有被老师称赞过我很厉害。我的学习生涯经历了许多次挫折，被老师说差了一点灵气，被老师说优点是努力，还有第一次读硕士的时候读到崩溃，退学，那时我在香港和英国的同学都开始读博了，我还是一个失败的退学者，我落后了她们很多很多步。
loser。
否认自己，承认自己就是一个loser真的很痛苦，最痛苦的就是对比，一遍又一遍看着别人的成功，回过头看着只剩自己还呆在沼泽里。然后告诉自己我不行，我是真的不行。我其实以前很擅长伪装，高中的时候，我会伪装和我的同学们一样学习得毫不费力，伪装成和他们一样天资聪颖，而为了弄明白一道他们眼中过于简单的题目熬夜到深夜，高中三年我没有一天早于凌晨1点睡觉。但是伪装又能装多久呢？
后来到了读研的时候，兴冲冲告诉老师我想读博，而被老师带去他的博士生的研讨会的时候，我再怎么努力我也做不出来，想不明白，那仿佛对我前二十多年所学的知识的不断谋杀。
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可能不仅是一个普通人，我可能还有点笨。
后来我退学回国，和我妈的争吵无休止尽，为什么别人都读完，为什么我读不完，为什么我肯定我一定毕不了业，为什么我不肯再去尝试尝试，万一我就读完了呢。那时的我认为她不理解我的痛苦，罗翔老师说过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无法跨越“知道”和“做到”的鸿沟。我知道我做不到。
再后来，就是这段话拯救了我 even tried even failed，no matter， try again fail again fail better。我其实不太能够原谅我自己的做不到，甚至去憎恨我的做不到。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到，就我做不到。那如果一定要我面对做不到的结果，我宁愿在中途放弃，告诉大家我其实没去做。
我其实不太喜欢喝鸡汤，但是这段话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就是那一瞬间，我被这段话拯救了。他告诉我 even failed，no matter，no matter，no matter，try again fail again just fail better，我需要做的是并不是去获得成功，我要做只是去失败，不断地失败，这次失败比上次失败，失败地好上一点就行了。
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是痛苦来自于我对成功的过于渴望而又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和成功之间过长的距离，我的痛苦并不能在我的不去做就能消失，我依旧痛苦，那如果在我依旧痛苦的情况下，我为什么不再去尝试尝试，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再次失败。而我一开始的理性就接受了这个最差结果，我要做的不是成功，只是fail better。
这段话后来也成为我无数次痛苦的时候救命稻草，我无数次被fail better拯救。我知道我做不好这一件事，我清晰明白这件事最糟糕的后果，我没有奢望我能去完成，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去fail better。
Fail better有用吗？我认为是有用的，说出来可能会成为笑话，我其实有一个愿望。当我刚重新上楼的时候，经常看见楼是文学盆地这种说法，看多了反而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我想写一本能让大家都说不出楼是文学盆地的文，想让即使不认识楼的路人也能拍手称绝的文。
于是好久没写过文的我又拿起了笔，我其实文笔真的不行，在楼里的第一篇长篇的交换游戏，现在回头看尴尬地想抓墙，写完交换游戏，被很多朋友说了烂尾，当时好好反省了一阵，总结经验教训，后来写了人渣失格实录，然后是腾风后时代，再然后是狼人杀不杀。每一篇都是fail ，在我眼里各自有各自的问题，每一本都不是我一开始想要写出的模样，更别提让路人拍手称绝，如果我每一篇都寄予成为成功的文学，那我现在不知道已经被打击了多少次了，可能已经被打击到退圈。
但是一直以来我对于每一篇文章的期望值只是fail better，你们提及的问题我可能没有办法全部都改掉，我尽量一篇改掉一些，只要每一篇文比上一篇进步一点就可以了，成功的台阶太高，我够不到，那就努力去做到fail better。
也正是由于这一篇一篇的fail，一篇一篇的fail better，就像搭起了一阶一阶的台阶，成功太遥远了，就算我搭起了台阶，可能最后我也达不到我愿望，但是在这个努力尝试的过程之中，我能感觉到我有离这个目标近一点，失败了，没关系，因为又近一点了。
正是由于这种心态，我觉得我才能坚持到现在还在产出（虽然最近的确是没啥灵感，笑），我说这些的原因，主要想告诉现在正在痛苦的朋友，或许工作之中面临许多困难，或许考研没考好，或许复习的时候没有准备好，不想走进6月那一场审判人生的考试。你清晰地知道你没准备好，你清晰地知道你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失败，而你无论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现在太晚了。
的确太晚了，我不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努力都不会晚，的确现在太晚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浪费的时间，天资的愚钝，知道和做到之间的鸿沟，那现在能做到的是什么，尽力在失败之中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放松心态，允许自己的失败，考虑到失败后最差的结果，让自己去接受最差的结果，大不了被击倒，大不了被嘲笑奚落，大不了又来一年，再来第二年，大不了失败了又失败了，大不了成为一个loser，在接受最差的结果的情况下，尝试着去做得好一点，再一点。
你的人生很长，目前再大的挫折和痛苦，在以后回头来看只是人生的一点小节点，其实不仅仅是考试，不管是中考，高考，考研，在漫长的人生之中都只是一个个小节点。跨过这些小节点之后，人生之中还会面临更多的挫折以及失败的可能性。去接受自己的失败，努力在失败之中做得好一点，这些都会成为你人生之中宝贵的财富。并不一定只有成功才是积累，失败也会是珍贵的财富。
我说这些当然也是考虑到最近大家状态低迷，时团年年考，我们却一年比一年怕考，有时候会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作为一个粉丝，感受不到对粉丝的真诚，能够看到的只是对私生的抗拒，虽然我从不是私生，也理解对私生的抗拒，但是看不到少年人的赤诚，看不到日常物料之中打动我的点滴，无聊的物料，没有期待的物料，有时候想想我们只是他们人生道路上一段时间的陪伴者，我们左右不了他们的人生以及思想。
其实追星的老狗都明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在还未出名的时候，大家有劲都一起使，尊重并热爱每一个舞台，每一个舞台都像最后一个舞台燃烧自己，点亮观众，在出名之后，巨大的流量，蜂拥而至疯狂的粉丝，连轴转的压力，更多的恶评，总会让一个偶像变得越来越无聊，长成并非我们期待的模样，他们其中有些人会放弃，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没有那么红会更好，名和钱都已经够了，没有大的关注度和压力，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活。
我不知道时团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未来是不是也会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就像我在狼人杀不杀里面提及的：“能够杀死时代少年团的只有时代少年团。”一开始怨策划，怨李飞，而仔细思考后，想到一代开始时那些无聊策划以及无聊策划下的依旧爆红，得出的结论的是能够杀死时代少年团的只有时代少年团，能够赶走粉丝的只有时代少年团本身，就像当时能够吸引来粉丝也只有时代少年团本身。
我曾经不太相信团魂，也不太相信“团体第一”这句话，但是时完团曾经让我相信过那么一瞬间。
现在是最坏的时代，不说粉圈，只说他们本身，还在活动中的看不到斗志，闭关的不知道情况，或许他们其中有些已经失败，有些可能在未来的考试之中失败（不是诅咒，仅仅是最坏的猜想，当然有些在努力之下得到了最好的馈赠），团体似乎走向了一条越来越不被看好的道路。
三代快来了，从一代过渡到三代，二代的时团就真的只是一个过渡期的昙花一现吗？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他们本人才能回答。
如果失败怎么办？如果下次再次失败了又怎么办？如果已经不被粉丝需要了怎么办？solo？演戏？走一条独行的路？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我想说的少年人最打动人的是从头再来的勇气，就像当初顶着不被看好的压力，一次又一次去尝试。
时团年龄大吗？对于养成系来说年龄大了，对于喜新厌旧的娱乐圈，也不算是有新鲜感的团体，似乎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时团他们自己说过，不要被定义，他们依旧可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去失败，再次尝试失败，失败得比上次好一点。在不被需要的时候，去尝试fail again fail better。
我从不期待他们能够按照我期待的的模样成长，我期待的是每一个他们都能够拥有做好当下，重头再来的勇气，去接受失败，在失败之中做得比上次好一点。总有人会被这样的尝试打动。
作为粉丝，我只能是一个旁观者，我会站在我的角度去一次一次尽力做到fail better，同样，我对时团也抱有同样的期待，不仅是各类考试，还有未来活动，我期待他们能够让我看见去尝试，尽力在失败之中做到最好的模样。
不过我这篇文章也从未期待少爷们看到过，对于少爷们的人生，我只能抱有祝福和期待。我只能旁观他们的人生，最终的决定时团命运的人是他们，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到，所以我只能说出我的期待。
我这篇文章是给你看的，同为粉丝的朋友们，追星的过程之中，每个人的人生会经历其他许多挫折和痛苦的时候，希望你能够不惧失败，失败最坏的结果大不了被嘲笑，被奚落，又浪费人生宝贵的时间，又落后了，在接受最坏的结果的情况下，努力挣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fail better。
去尝试，去失败，在不断的失败之中，变得更好一点，就像春夏说的：“这个世界上有一束光是为你而打，有一个舞台是为你亮的。”
去闪闪发光吧，我的女孩。
祝福你
fail again fail better.
【翔霖】上流玩法 · 09
# 重生 / 先婚后爱
# 复仇爽文 | 请勿上升
09.幸好你没事
其实贺峻霖拿于娟没什么办法。
毕竟上一世于娟做他经纪人的理由十分碰巧——于娟喜欢严熠。
不得不说，严熠是一个将一切都可以当做自己筹码的人，他早就了解过于娟从国外进修回来第一次亮相，掌握了这样的资料，便带贺峻霖来慈善夜，第一次相遇，于娟便对严熠一见钟情，他了然于娟的心意，利用这一点，将贺峻霖送到于娟手下，于娟爱屋及乌，收下了回国的第一个艺人。不过于娟是个聪明人，也是个··...
# 重生 / 先婚后爱
# 复仇爽文 | 请勿上升
09.幸好你没事
其实贺峻霖拿于娟没什么办法。
毕竟上一世于娟做他经纪人的理由十分碰巧——于娟喜欢严熠。
不得不说，严熠是一个将一切都可以当做自己筹码的人，他早就了解过于娟从国外进修回来第一次亮相，掌握了这样的资料，便带贺峻霖来慈善夜，第一次相遇，于娟便对严熠一见钟情，他了然于娟的心意，利用这一点，将贺峻霖送到于娟手下，于娟爱屋及乌，收下了回国的第一个艺人。不过于娟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薄情”的人。
要说起她喜欢过的人，那可以从这排到法国，喜欢时轰轰烈烈，为爱做什么都行，不喜欢了也抽身很快，转瞬即逝。这一点出乎严熠的预料，听说他曾经想拉拢于娟，还被严词拒绝了。于娟很快就看出严熠城府之深，所以这份喜欢还未坚持一个月，就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抛到了脑后。不过相处之后，她对贺峻霖是真心实意的疼爱，一直当亲弟弟似的照顾，还曾多次劝他离严熠这个人远点，可惜当时的贺峻霖听不进去，好几次严熠害他未果，都因为于娟挡在了前面。
这一世，不知道于娟现在有没有见到严熠。
贺峻霖想得很多，不过看一眼于娟发亮的双眼，他太熟悉了，这是她挖掘到八卦的光。
贺峻霖给严浩翔使了个眼色，严浩翔了然，这才是贺峻霖主动要求参加晚宴的理由，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去找自己的经纪人。
不过这些在于娟的眼中看来，都是小情侣在眉目传情，贺峻霖害羞了，赶紧叫人先离场，哦哦哦，磕到了。
贺峻霖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她脑袋里的小剧场又在演什么。
“娟姐，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贺峻霖了解于娟的个性，与其拐弯抹角，恭维奉承，不如直接一些，反正心思也会被这个女人看穿。
于娟大概猜到了七八分，拉他坐到了一边，“你给我介绍一下自己？”
上一世也是一样的对话，贺峻霖几乎可以一字不差的重复之前的介绍，不过他记得后来于娟说，那时她根本没听贺峻霖在说什么，眼睛只盯着严熠了，无论贺峻霖说了什么，她都会看在严熠的面子上收了他。那现在，就完全靠他自己了。
他心底沉口气，自我介绍时一直想着于娟从前教过他的，介绍要客观，不可过度夸耀，不能过度自谦，长短适中，主次分差，从不同方面将一个完整的人以最短的时间告诉给对方。
而这次，贺峻霖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于娟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被肯定，被认可，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因为最纯粹的自己，而被她接受。
其实贺峻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上一世，被他忘掉了。
“你很好，只是你自己，不因为任何人。”于娟曾经对他说的话，贺峻霖从未听进去的话，现在想起来，才明白的话。
从前为了严熠活着，以为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其实世界很大，有很多人都很爱他。
于娟敛了一个板正的笑容，“你是我回国新认识的第一个人，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个还不错的人。”于娟伸出手来，又道，“以后，同荣辱，共患难。”
贺峻霖握上去。原来，凭他自己，也可以得到别人的选择。
严浩翔站在远处露出一个笑容，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过了一杯酒，向贺峻霖的方向微微举杯，“恭喜。”他小声说。
“不过你没遇见别的什么人吗？”贺峻霖试探性的问于娟。
于娟想了想，“倒是有一个，不过我正要跟他说话，就瞥到你和小严少爷了，我就溜过来了，说起来还没来得及跟那个人道个歉。”
“谁？”
于娟再想也未想起来，毕竟刚要说话，目光还未搭上就瞧见了他俩，着实忘记了刚刚是谁。
大概不久后，在某个活动的后台，于娟指着新闻中的严熠道，“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啊，忘了在哪见过。”
那时贺峻霖才知晓，后知后觉的舒了口气，幸好。
慈善夜后，贺峻霖跟着严浩翔回剧组，于娟以为及时行使经纪人责任为由，跟着要蹭严浩翔的车，上了车又说这车上人太多，坐不下，叫严浩翔和贺峻霖去坐她的小车，她和工作人员在严浩翔这辆保姆车，撇给两人一个司机，末了下车还对两人暧昧的眨眨眼。
以前世的经验，贺峻霖读出了她的意思——别太感谢我。
车内安静，贺峻霖瞧着气氛实在被于娟弄得尴尬，只能没话找话。
“谢谢啊。”
他对严浩翔要说的谢谢很多，而严浩翔每次也只是笑着绕开这个话题，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气氛尬出奇怪的脑回路来，竟然脱口而出，“怎么谢啊？”
贺峻霖还未想过这个问题，严浩翔帮他帮的太多，如果真要感谢，大概谢不过来。
“没事，以身相许就是抵了。”他又自顾自的说。
贺峻霖转头看向他，小孩说话时笑着像含了块糖，这样的错觉不知道从何而来，总之他觉得这个车厢里甜的厉害。
“娟姐用这么甜的香水吗？”贺峻霖没头没脑的打破了暧昧的对视。
严浩翔没说话，司机正要开口解释，只听前方发出巨大的声响，司机紧急停车，夜晚行驶，待车停下，他们才看清，前面的车直直的撞到了路旁的电线杆。
而前面那辆车，正是于娟和工作人员！
严浩翔和贺峻霖紧急跑下车，环顾发现车祸发生的并不严重，但里面的人多半吓到了，于娟紧急下车，将两个人重新推回后面的车上，拉紧车门以及车上的遮光帘。
“娟姐你没事吗？”贺峻霖检查于娟周身，发现她额头挂了红，其余地方并不明显。
于娟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示意他别慌，沉了口气道，“你们俩不能出面，但愿是我想多了，不可不防，我怀疑这周围有人蹲点拍照。”
！
被于娟这样一说，贺峻霖才想起来，严浩翔曾经在《上流玩法》拍摄过程中发生了车祸，但并不严重，听说就是撞在了路旁的围栏上，导致剧组不得不停工，后来事情被不知道哪个记者捅了出来，愈演愈烈，最后流传的版本就是，严浩翔拍戏期间出外厮混，醉酒驾车撞上护栏，不仅不遵守剧组规定，还没有戏德。这样的说法传的疯，虽然公关团队及时辟谣，但也对严浩翔造成了很大的负面打击，那段时间连剧组里的人对他都不冷不热，毕竟突然停工，许多演员安排好的行程不得不推移，有些甚至直接造成违约。
同样的情况，只是这次于娟突然要跟着来剧组，将严浩翔和贺峻霖安排到了另一辆车。
这样的巧合贺峻霖不会相信，只能是这些背后，都有一个设计之人。
“你们俩先回去，我和你的经纪人来处理这里的事，剩下的咱们回头再调查，快走。”于娟说罢，便下了车。
看她额头上的血还未干，就留在现场组织帮忙。现在她与贺峻霖还并未有真正的经纪合约，本可以袖手旁观，因为他而受了伤，更有可能直接取消合作，这些于娟都没有。
他感激，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他都感激。
“严浩翔，可能你听来有些疯话，但我觉得这背后是有人设计的。”
贺峻霖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的更加令人信服一些，他说完，却没从严浩翔眼中看出任何怀疑，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半刻没有松开。
······
严浩翔这样有些让贺峻霖大脑宕机，刚刚准备好的一肚子给他解释这是一场阴谋的话全都挥散一空，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的表情一字一句像是告诉他，无论贺峻霖今天说什么，他都相信。
这样的信任是贺峻霖不习惯的，是从未感受过的，上一世他活得战战兢兢，每天都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有价值有意义，不会被抛弃，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方式，以为相信一个人，离不开一个人，都是有理由的有具体值衡量的，但眼前这个人似乎却告诉他，这些都可以是无条件的。
只要是贺峻霖。
······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就要丧偶了。”严浩翔故作轻松的语气，松开他的手，双手枕到脑后，靠在座子上相当少爷。
贺峻霖扁扁嘴，这家伙还逗贫，明明自己差点就要被设计进圈套了。
“今天是容礼的夜戏。”严浩翔随意嘟囔了一句。
贺峻霖抬眼看向他。
原来这小崽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贺峻霖看看周遭，离剧组并不远，在这安排车祸，更加得以信服是严浩翔拍戏期间偷溜出去的。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方便容礼下手。
他想到严熠会行动，却没想到行动的如此之快，看来他真的沉不住气了。
正想着，贺峻霖手机响起来，屏幕上的人名让两人眼前一亮——李芷。
————————————
下一章：将计就计
周五更新。这几天发几个短篇。
喜欢就点个赞和推荐吧。
感谢支持。
逢时 01
—古风/纯爱
—镇边小将军箱X朝堂小侯爷霖：奉旨成婚组
—病弱小王爷祺X剑客大美人鑫：落难相游组
—和@白日挞。 的接力连载！喜欢的话请收藏这个合集捏♡
01.人来人往
暮春时节杨絮翻飞，出城的道上四下飘着若有若无的白，零星往来的人皆以手掩鼻匆匆行过。城内一架马车缓步而出，驾车的两匹马皮毛水滑，深青色帷帐上的坠饰随风轻摇。
守城门的兵士看了文牒，忙不迭递回去行礼，垂着头恭敬道：“见过小侯爷！”
侍从复又收起那文牒，车内的声音淡淡传来，音质偏冷，初听...
—古风/纯爱
—镇边小将军箱X朝堂小侯爷霖：奉旨成婚组
—病弱小王爷祺X剑客大美人鑫：落难相游组
—和@白日挞。 的接力连载！喜欢的话请收藏这个合集捏♡
01.人来人往
暮春时节杨絮翻飞，出城的道上四下飘着若有若无的白，零星往来的人皆以手掩鼻匆匆行过。城内一架马车缓步而出，驾车的两匹马皮毛水滑，深青色帷帐上的坠饰随风轻摇。
守城门的兵士看了文牒，忙不迭递回去行礼，垂着头恭敬道：“见过小侯爷！”
侍从复又收起那文牒，车内的声音淡淡传来，音质偏冷，初听不免显得有些骄矜傲慢——“不必多礼。烈日炎炎，杨絮扰人，诸位辛苦了。”
城门的士兵目送了贺小侯爷的马车远去，这才检查下一个。“不愧是平阳长公主的独子，当今圣上最宠的外甥。”有人恍惚轻声道：“贺小侯爷端的矜贵。”
“你要走几日？”贺峻霖斜斜靠在车内，拿眼去看身侧的人。
不同于以往装扮，晟朝如今权势最大的亲王不过一身内敛含蓄的打扮，玄衣简装，唯有袖口的滚边与腰侧偶尔随走动时露出的玉佩能够稍稍彰显出他的贵不可言——马嘉祺合上折扇，以拳掩唇咳了两声，而后温声含笑道：“少则月余，多则半年。自然是陛下何时消气，我便何时回来。”
“算了吧。”贺峻霖才不听这话，他自顾自道：“眼见漙州的新茶要采摘了，你找着借口过去喝口茶倒是真的。”
马嘉祺，也便是当今晟朝的翊亲王，很是谦虚地说：“哪里，不过顺带品个茶。”
“……”
贺小侯爷懒得再和他小舅舅多说，挪开视线，轻撩起窗帘往外望去。
元盛帝在位二十多年，晟朝如今也算太平盛世，朝堂与天下都一派和和气气，唯一缺憾是元盛帝膝下至今无一亲子所出。元盛帝并非先帝嫡子，与贺峻霖的母亲平阳长公主、马嘉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先帝当年子嗣众多，如今朝中尚存的皇亲却凋零得所剩无几，其余都只是宗室远亲。
城外风尘渐大，远远有人纵马、有人挑担。贺峻霖默然片刻，才道：“常人都说老人家越顾念血脉亲人，皇家毕竟不同。你少些与陛下冲突，毕竟……”
他顿了顿，看向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小舅舅，恳切道：“毕竟你这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身子，禁不起多来几回放权下江南。”
马嘉祺：“……”
他又掩唇咳了声，“我此番离京，知晓的人少。来日有什么找我的人，劳烦你也替我随手挡一挡，若是有事，便找祁叔。”
“知道。”
“严家小公子三日后带兵从境北回京，前日境北军吃了败仗，陛下执意召回严小将军，只留严老将军在境北。朝堂之上约莫会有不少纷争，你多周旋。”
“知道。毕竟你撂挑子走了，活儿只能我干。”
马嘉祺忽而笑起，他就着贺峻霖撩起的车帘朝外望，见路边茶摊旁坐着几个行人，棚旁系着几匹好马，想起什么说：“严小将军与你同岁，昔年还在京畿时还做过你的伴读。如今过了近十年，你们也算故人重逢。”
“大约。”
……好像有个眼熟的玄色高挑身影从马车旁不远一晃而过，就在茶摊那儿，可等贺峻霖再定睛看去，又怎么也再寻不得，似乎刚才一切只是错觉。
严浩翔领少许境北军三日后抵达京畿归朝，搞得他现在很有些草木皆兵。
“刚及弱冠的小将军，陛下说不准要替他指婚。”马嘉祺继续温温柔柔地说。
贺峻霖实在受不了了，他放下车帘，很客气地朝自己小舅舅点头：“送出城也不少里地了，小舅舅，你看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马嘉祺摇扇：“说了你不爱听的。”
“停车。”贺峻霖喊停了驾车的车夫，马嘉祺撩帘弯腰下车，动作慢而优雅，折扇轻轻挡住头顶日光，不远处早备着的翊王府马车迎上来，随身的侍卫替这位病弱亲王打起新马车的帘子。
贺小侯爷同样下了车，马嘉祺颔首道：“到了漙州与你传信。”
贺峻霖提醒：“山高路远，你路上多写点也不费纸。”
马嘉祺复又笑起来，他转身上车，放下车帘前郑重说了声“保重”。
山高路远，就此别过。
—
“应当是境北的先行军。”侍卫低声说：“大部队仍在路上，只有少数的先到了京畿，悄无声息地听风声。”
贺峻霖用湿帕子擦手，垂眸道：“境北吃了败仗，叫北戎抢了两座城走，陛下震怒。严浩翔这次回来，麻烦不小。”
侍卫沉默半晌道：“主子念旧情，严小将军在朝堂上还有您。”
“我？”贺峻霖不置可否，“境北军败了是实，陛下只看到了这个事实。再说什么户部拖延军饷装备也无用，连马嘉祺对上这事儿都只能放权离京下江南。”
侍卫终于沉默不语。
元盛帝至今无子，只怕来日的皇位只能交由皇亲继承。这般老去的掌权者疑心病才会愈老愈重愈激烈，马嘉祺的身份实在尴尬，才不得不放权去了江南，以示无心权势。贺峻霖无声张了张口，唇舌间滚过“严浩翔”三字，含着半晌又吞了下去。
严小将军三日后归朝之事早已传遍京畿，城中处处是交谈此事的声音。有说这位小将军不过草包的，也有说严公子面如美玉实在俊俏，还有说是严小将军三岁习武十岁杀敌，青面獠牙身壮如牛，不过一次败仗——
如此沸沸扬扬，三日后城门大开，少许境北军方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踏入了京畿。
——“说到这境北的严家呐，那真是为了我大晟朝死守边关的忠臣呐！从开国的严老将军自请镇守境北起，到如今的严将军、严小将军，都是世世代代习武练兵，杀退北戎——”说书的茶馆里，说书先生慷慨激昂，惊堂木一拍，便滔滔不绝地讲起。
“臣，严浩翔，叩见陛下。”
年满弱冠的青年跪地叩首，身形颀长而清瘦。卸去一身盔甲，便像柄收回了剑鞘的利剑，没了过分的锋芒锐利。
满朝文武，无不悄悄看向他。
高坐上首的元盛帝却没应声，反倒是垂眸看了看阶下官员队伍中空出的位置，漫不经心问：“翊亲王今日没上朝？”
——“说完咱们大晟朝的忠臣，再说到咱们大晟朝那赫赫有名的贤王——翊亲王！翊亲王乃是当今万岁一母同胞的皇弟，身份尊贵，天资聪颖。他的手腕那可了不得，断案判凶，治水赈灾，无愧于贤王之名！只可惜翊亲王自幼体弱多病，还命硬克妻，圣上为他赐婚三任，未婚妻皆是未过门便身亡……”
贺峻霖上前半步：“回陛下，小舅舅体弱多灾，前些日子夜睡贪凉，昨日便卧病在塌，故而告假。”
元盛帝不辨喜怒道：“他操劳过多，是该好好休息几日。”
马嘉祺离京之事元盛帝亦是知情人，贺峻霖后退半步。
严浩翔仍然叩首跪在殿中。
“免礼。”元盛帝高坐上首，未见怒色，反倒和气地问：“严小将军几年不曾回京了？”
严浩翔站起身，“回陛下，已有九年。”
“九年……”元盛帝沉吟片刻，“严氏一族为守我大晟边疆，实在劳苦。九年……想必也无心成家。”
贺峻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手持玉笏，刚刚抬眼，便见元盛帝更是和善地说：“当年你父亲的婚事便是先帝指下，才有了严小将军这样的英雄少年。境北偏远，动辄便离京九年，此番回京，朕不免也为你赐上一桩婚事。”
满朝皆静。
谁也不敢说话。
“陛下，臣……”严浩翔挺直了腰想说什么，元盛帝抬眼望他，眸中神色冷淡，生生逼得严浩翔停下话音，静在原地。元盛帝的目光从朝中缓缓扫过一圈，“可惜，朕膝下竟是一个孩子都没有。否则若有个公主，正好指婚于你。”
“臣不敢当。”严浩翔接道。
——“如今我大晟太平盛世，万国来朝，皆赖当今圣上英明仁厚，亲贤臣、远小人，乃是不世的明君！大晟朝中贤才辈出，有良将，有清官！”
“宗室里其他的孩子也都小，适龄于你实在不多。”元盛帝的语气里真多了几分惋惜的意味，贺峻霖方才要松下一口气，忽然便听到——“不过，朕又想起当年，你与峻霖倒是同出同入，想必要好。我朝男风兴盛，峻霖又是平阳的儿子，与你同年。平阳临终前求朕为他寻门亲事，这样想来，严小将军倒是极好的人选。”
……
……
贺峻霖的玉笏险些没能拿稳，他骤然抬头，一声“陛下”卡在了喉间。朝中遏制不住地迸出惊呼“皇上！”“陛下！请陛下三思！”“这！”
元盛帝看向阶下：“诸位爱卿有何异议？”
贺峻霖下意识朝面圣的严浩翔看去，那人稳稳站着，看起来脸色苍白地惊人。
“臣——”严浩翔的声带发出声音，神色不明，尚未说出后面的内容。
贺峻霖几乎是下意识地抢先一步出声，阻止严浩翔接下来任何可能继续触怒元盛帝的话：“臣谢恩！”
——“有贤王！有才子！”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
行在林间的马车骤然停止，高头大马仰颈长嘶。翊王府的车夫拽紧了缰绳，面沉如水道：“主子，不对劲…”
——“我辈生逢其时，天佑大晟，万世太平！”
严浩翔撩袍跪地，沉默又沉默，才道：“臣谢恩。”
TBC.
又见戏影包办婚姻嗯嗯
新坑挖下啦~ 第一章想要心心和评论！让数据漂漂亮亮！
这次是和白日挞老师一起写的小连载！我戏影她风年，下一章就是主风年剧情啦！共建了一个合集，参与了lof的活动，希望这个合集可以得到大家的收藏T T 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么么么叽！
YU 02.10 《回到夏天》
作者： @苏瑭栖今_
TAG：第一人称；青春；OE
01
这栋居民楼大概是有些年代了，不仅外观破旧，隔音效果也不好。继母在距我一墙之隔的地方发疯——这么说似乎不太好，但我真的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形容——间隔几秒就有东西坠地的声音，或是很沉闷的声音，或是清脆的碎声。我的到来让她怒不可遏，因为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可能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女人在歇斯底里喜欢大喊大叫，喜欢摔东西。曾经姥姥家的邻居就经常和丈夫吵架的时候做这些事情，我经常在半夜被他们吵醒，听着女人尖锐的嗓音，听着男人含糊明显醉酒的骂声，裹着被子在床上呆...
作者： @苏瑭栖今_
TAG：第一人称；青春；OE
01
这栋居民楼大概是有些年代了，不仅外观破旧，隔音效果也不好。继母在距我一墙之隔的地方发疯——这么说似乎不太好，但我真的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形容——间隔几秒就有东西坠地的声音，或是很沉闷的声音，或是清脆的碎声。我的到来让她怒不可遏，因为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可能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女人在歇斯底里喜欢大喊大叫，喜欢摔东西。曾经姥姥家的邻居就经常和丈夫吵架的时候做这些事情，我经常在半夜被他们吵醒，听着女人尖锐的嗓音，听着男人含糊明显醉酒的骂声，裹着被子在床上呆坐。
我那个在血缘上的父亲，应该是好声好气地在和继母解释——他的声音太小我听不清，但是不一会儿继母又叫喊起来，刺耳得像是要穿破我的耳膜：“你做梦！”
然后怒气冲冲的脚步离我近了，接着那扇粗制滥造的门被很大力地拉开，连带着整面墙都跟着晃了晃。继母怒目圆睁，眼睛红得可怕，头发乱糟糟的，像是我曾经见到的互相骂街的泼妇。
她指着我，高声道：“你，滚！”
这句话好似耗尽了她浑身的气力，甚至是自尊，因为她说完，支撑她的那股劲就松懈下来——她顺着墙根滑下来，捂着脸，歇斯底里地哭。
歇斯底里，这个词语不知道是我今天第多少次用来形容她。在这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我那血缘上的父亲跟在后面，也是满面愁色，他手里拿着几张钞票，红灿灿的成了这个家里唯一鲜亮的颜色。
他说：“浩翔啊，你阿姨最近情绪不太好，你出去住几天，啊。”
我捻了捻，钱不少，省着点花还能活好几天。我沉默着点了点头，顺着他给我让开的那条狭窄的路走出去，低头看了眼继母，她单薄的肩还在不停抖动。很可怜。
我走出昏暗的走道，天边还有烧得灿烂的晚霞。周围居民楼的颜色灰暗，与这鲜亮的色彩对比，更显出一股无地自容之感
“你能不能不闹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句怒吼声的穿透力十足，我想不止我一个人被震慑住了，因为下一秒，更加尖锐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就骂了回去。
这墙隔音是真的不好。
我走了出去。
02
这里不是贫民窟，也不是市中心，这里不尴不尬地卡在两者之间，要穷不穷，要破不破。洒水车刚刚经过，黑乎乎的柏油马路显得更加亮。我贴着人行道走，路边小商小贩买着水果和各种小配饰，果香顺着空气飘进我的鼻腔，我猛吸一口气。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停在一家便利店前。透过透明的玻璃，我看见了关东煮飘起来的白烟，看见里边的情侣在货架前拉着手挑选货物。我站了一会，选择坐下了。
我的洁癖不重，所以任由自己的手掌心撑在了还潮湿的台阶上，仰着头，总觉得该想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天慢慢黑了，便利店的大门在我身后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从里面出来或从外边进去的人无一例外都拿好奇的、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即使我没有转头，因为这种目光从小一直洗礼着我。
最后天终于黑了，街边昏暗的路灯也亮了。身后的风铃声也久久没有响起，我开始思考晚上去哪，然后身后的门又开了，接着一个人跟我共享台阶，他的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纸盒。
丝丝缕缕地香气诱惑着我，使我不得不向他看去。他穿着一件很薄的牛仔外套，在台阶上缩成很小的一团，正向碗里吹气。
我看得无知无觉，他咀嚼的动作停住了，接着把食盒递给我，一边的腮帮还鼓鼓的：“你吃吗？”
我愣住了。他的眼睛真好看，平静而潋滟，我被这双眼睛攥住了神经。
他误会了我的沉默，起身说：“好吧，你跟我进来，我重新给你盛一碗。”
我听话地跟着他进去了。店里的空调很足，吹醒了我黏在皮肤上的汗渍，让我一个哆嗦。他注意到了，递给我一包纸：“擦一擦，还有你的手。”
我重新把纸包递给他，他也真的递给我一碗新的关东煮。温热的触感让我觉得手心被烧得很痛却又不舍得丢掉，闷了半天才说：“不收钱吗？”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隐隐约约露出的好像是兔牙：“不收钱，晚上没人来，煮多了也只能是我吃。”
我沉默地点点头，坐在靠窗的位置默默地插起食物往嘴里送。一个小碗很快只剩汤汁，他坐在收银台后边刷手机，头也不抬地说：“想吃还可以再加啊。”
我摇了摇头，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到。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舍得抬头看我一眼，脸上露出有些玩味的笑容：“干什么，想认识我？”
我不知道我是否脸红了，只是执着地盯着他看。他失笑，讲出名字的时候声音很好听：“我叫贺峻霖。”
03
我醒来在陌生的地方，并且腰酸背痛。
不是姥姥家灰败的天花板，也不是昨天我最后记忆中的那张小圆桌。是一间小小的杂物间，一张窄小的床，我被迫贴着墙壁，身上随随便便地搭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衣服。
我顶着鸡窝头发呆，门把手被人悄悄拧动，接着我和来人对视上了，他见我醒了十分惊讶，走进来，压低声音说：“这么早就醒啦，才不到六点哎。”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头有点痛。
他的手里变出我的身份证：“严浩翔，是你吧？才十六岁就留宿便利店，跟家长闹离家出走呢？”
我眯起眼睛透过朦胧看他，才想起来这是昨天请我吃关东煮的，贺峻霖。我不想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关乎到一个十六岁男孩别扭的倔强和自尊——就胡乱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嗯的音节。
“十六岁啊，除了成绩青春期，还有什么会和家长闹别扭呢？”他似是感慨似是疑惑，大概是想找个地方坐下好好教育一下我，但环顾整个空间的拥挤与狭小后只能浓缩为一句话，“早点回家吧，我可不能再收留你第二次了。
他转身要走，被我叫住了，我问：“我能来这里打工吗？”
“小朋友，我们这里不收未成年。”
我脑子一抽：“你看起来也像未成年。”
他回头，脸上的笑容很明媚：“但我实际成年了。严浩翔，你既像未成年又是真的未成年。”
好吧，我被他说服，只不过临走前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我找了一家很便宜的旅店，又买了几包袋装泡面，待在那个小房间里没出去过，每天只是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然后不知不觉就想到了我见到他们的那天。
那天我醒来，从房间里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姥姥的那件花色繁琐的衣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姥姥，今天没有去晨练啊？”
然后我就看到，那个长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我血缘上的父亲，还有继母。男人望向我的目光小心翼翼而又充满喜悦，女人则是一直低着头。我不笨，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接下来会有多狗血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不想走，也根本没想着要走。几近强硬地把姥姥挡在身后，冷淡地下了逐客令。男人的表情有些许尴尬，留下“过几天还会再来”就拉着妻子离开了。我听见姥姥在我身后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蹒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落了门
我三天没和姥姥说一句话，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躺在床上发呆，看太阳钻进我的房间再默默退出去。姥姥进门的时候我在回味几年前看的一部电影，她坐在我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您想让我跟他们走，是吗？”
“浩翔，你会获得更好的生活。”
告别的时候，姥姥脸上的不安与放心交织着。她觉得我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但是那些狗血的肥皂剧还是没能让她明白，我这样身份的人得不到什么好结局。
父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知所措。他告诉我可以回家了，他说，继母好很多了。
我震惊，真好奇他是如何说服她的。那日继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通红的眼睛就像是在对我无声地传达讯息：这个家，有你没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诚不欺我。
04
独自坐在餐桌一边的我像是被审讯的犯人，父亲的表情有点踌躇，继母的表情很平静，不知道是真的平静还是努力维持的面具。他们说的是什么我都没怎么注意听，大意就是我可以与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只是最后一句话抓住了我的耳膜：我今年一整个学年不能去上学。
父亲的面色有点痛苦：“小若，他今年十六了……”
继母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的声音已经几近哀求：“你答应我的……”
我冷眼旁观，看一出已经能猜出结局的、他们自导自演的好戏。上学，尤其是上高中，非常花钱。但我觉得，真正的原因带着继母的私心。
“浩翔，你怎么想？”父亲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了我。
继母也看我，不再是第一天的盛怒，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哀求的意味。我静默了一会儿，无所谓地说：“我都行，看你们。”
寄人篱下，总不敢那么恣意任性的。虽然，从前的我也没什么任性的资本。
我扣上房间的门，点开和贺峻霖的聊天界面，那里空空荡荡，只有他的一句已通过好友验证的消息。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他我不想深究，我跟他说：我没学上了。
他大概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为什么？
我打字：他们不让我去。但是我没有说他们是谁。
他没再回复。
晚上我又去了一趟便利店，虽然不知道他值不值夜班。我运气还是挺好的，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柜台后边的小椅子上，手里翻着什么书。我自来熟地走进去，凑到他跟前，看清楚书的封面。
“必修语文？”我皱起眉头，四下环顾，果然那个角落里堆满了各色的教科书。
“嗯，”他还是翻着书，“虽然不能去学校了，但你还是要好好读书，自己读书。这些是我上高中的时候用的，时间不久，你可以拿回去自己自学。”
我狐疑，又凑近了点，他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裂痕。我搭上他的肩膀，头靠着，问：“干嘛要对我这么上心呢？我们萍水相逢，你其实没必要做这些。”
他的身体动了动——是叹了口气：“严浩翔，你的故事是写在眼睛里的。你才十六岁，你的未来还很长，你要好好读书。”
他的语气太过沉重，说话的语气有着不符他这个年纪的，呃，沧桑。我不想再听，起身翻书，书是改革后的新版，不算旧，我翻着，看他整齐的笔记，随口问：“你是大学生？”
他顿了顿，才说：“不算是。”
我没再问。他说我的故事在眼睛里，一眼就能看到。那我想，他的故事应该藏在话语里，得让我一点一点寻找。
05
我把一大袋子书拖回家已经是深夜，父亲和继母已经睡下。我站在房间的中央环顾，直觉告诉我继母不会想看到这些教材，思来想去，我把书一股脑地拖到了床底下。
继母和父亲大概都巴不得我每天待在房间里不在他们的眼前乱晃，我只要锁着门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最多到了饭点那扇门才会被轻轻敲响，我就收了书出去，沉默地吃完饭再回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讲。他们大概是以为我因为上学这件事有了怨气每天冷着脸——我有听到过继母和别人打电话讲不知好歹这个词，音量一点没有遮掩，在说谁不言而喻。
贺峻霖送我的书里不光有教材，还有一些他用过的教辅和没做完的习题。我看过他在书里戛然而止的做题痕迹，也翻到过他夹在里边的数学考试卷。高二的期末卷，满分的数学和一百四十加的文综与英语。
高中毕竟是高中，脱离了义务教育就意味着，普通人无法自学成才。当我又一次翻着数学答案发现自己看不懂时，我简直暴躁得要开始摔东西——当然我忍住了。
我觉得我和贺峻霖大概有一些天生的缘分在，我每一次去找他，不管白天黑夜他永远坐在收银台后那张小小矮矮的椅子上，不管什么时候，甚至我连着好几天晚上去，他都是夜班。
他成绩很好，光凭他的那寥寥几张卷子我就可以知道。他讲题也很有耐心，知识点像是已经刻在了他的DNA里。我醍醐灌顶之后问他：“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些东西还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他笑了，因为低着头我不知道他笑容里的意味到底是怎样的：“也就快两年，没多久。”
我不可思议。高一的寒假我疯玩了一个月，开学回来连集合与三角函数都忘得差不多了，他都快毕业两年了，什么英文单词古诗文大事年表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喃喃道：“贺儿你可真了不起。”
我和他都愣住了。
对他，我从来都没什么特定的称呼，不，是根本没有称呼。他也没有，看见我也只是淡淡问候一句“来了？”，我们就可以用“你”来称呼彼此。我不知道“贺儿”是怎么从我嘴里溜出来的，我发誓，我以前从没这么想过。
他打断了我的思绪：“你要是喜欢就这么叫吧，挺好听的。”他又问，“最近和家人的关系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就像谈论晚饭吃了什么一样轻松自然。
贺峻霖聪慧而通透，我又知道我是个藏不住情绪和事情的人。当他第一次询问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大差不离地猜到，我懒得去解释这一切狗血的起源，也就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他点点头，低头按着计算器。一个又一个机械冰冷的数字报得人心烦，我拖了把椅子过来，跨坐在上面下巴抵着椅背看他。突然想越界，毕竟他已经知道了我那么多事情，这不公平。
“那你呢？”我问，“你的生活和家庭，还有你和你的家人，怎么样？”
“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他说得很平静。
我自认阅读理解能力很强，情商也高。贺峻霖的这句话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不从内容 ，从形式。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大学，你的成绩很好。”虽有冒犯，但这确实是我一直以来都好奇的问题。
他静默了一会儿，回答的声音比刚才轻了很多：“没钱。上学，很费钱。”
然后空气就安静了，我没再问，他也没再说话。便利店里的生意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风铃声和成功支付的声音在我们之间穿插，我透过人群的罅隙，看他。
最后走的时候我问：“你不上夜班的时候，我可以去你家找你吗？”
06
没想到贺峻霖真的同意了，去他家。
他下了白班领我去的，彼时我身上还背了个书包，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和习题。他家很偏，越走越荒凉，我一路看着不住在心里咂舌，最后停在一栋都看不出年份的楼前，我心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里的隔音效果肯定更不好。
他看了一眼我，轻飘飘的声音为我下了最后的通牒，一副不关己事的渣男模样：“是你自己要来的。”
好好好，我自己要来。
他家真的很小。一张单人床，一间小浴室，一个小厨房还有一张书桌就几乎快满了，且低矮昏暗，我进门的时候差点撞到额头。拉开灯，光也是昏黄的，家里却很干净。
他接过我的包，自然地拉开拉链取出习题册摊在桌子上，再扭开桌子上的台灯，白光刺眼，与头顶孤零零的小灯泡形成鲜明反差。
我在他的小房间里乱转，不大的房子不到一分钟就可以走完，我走了一圈又一圈，恨不得要把他家里有几块砖、每块转上有几只小虫几条裂痕给记住。
他终于看不下去，叫我：“严浩翔，别转了，过来做题。”
我乖乖地搬了凳子坐过去，挨他很近，听他讲地理。他身上有淡淡的味道，不是什么香气，闻来却让人很安心。我凑得越来越近，身子越来越低，等我的头靠在他的脖颈处，是一抬头，我的嘴唇就能碰到他的皮肤的距离。
然后我抬了头，唇瓣微微碰上了他脖子处的皮肤。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伸了手掌去托住我的头往外推，声音也听不出恼怒与否：“严浩翔，别闹，专心点。”
我固执地停留在这个位置，一定要自己的呼吸把他的皮肤熏红了才算数。他也沉默了，用微微抖动的肩膀和我无声地对峙。
我先败阵——或者说我先觉得没意思，又重新枕在他的颈窝里，嘟囔：“贺儿，不想学了，好累。”
“……”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我念你听。”
其实我压根不想知道荆轲最后有没有成功，也不关心convince到底怎么变形，我只知道，这一刻我特别特别安心，同时又特别特别躁动。
07
我该知道会出事。我就知道会出事。
就这么随着时间晃晃悠悠，日历已经从七月走到了十二月。天气逐渐寒起来，几次早上醒来，我都能被冻到找不着北，然后翻身下床就可以看见衣柜里不知道是谁添置的帽子围巾手套。雪也下了几场，薄薄的时效也短，化了的那部分摊在马路上，没化的早已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看得人心烦。
去贺峻霖家我已经是驾轻就熟，偶尔背着一包书去找他的时候，我还能顺手给他带上一包炒栗子——那玩意不好剥皮，但是他就是爱吃。
为了方便我缠着他给我配备了一把备用钥匙，进门的时候他窝在那张小床上捧着手机，大概在看什么鬼畜视频，肩膀一耸一耸的，眼睛眯着笑得很开心。
我把栗子随手丢到桌子上，连带着我的书包一起，挨着他坐了过去，劣质的小床发出不满的声音。他不自然地躲了一下，被我按住了肩膀。
“看什么呢？”我眯了眯眼。
他把手机放在我们之间，因为笑着还用气音说话：“你看看这个，我快笑一下午了。”
我敷衍地看完，配合地干笑几声，拉着他坐到书桌前：“上课吧贺儿。”
因为是老房子所以没有用地暖，他大概是怕我冷还整了个小暖炉，热乎乎地在我的腿边，烤得我心烦意乱：“贺儿，你很冷吗？”
他从刚刚的数学压轴里抽身，神情还有点茫然：“我不冷啊，你冷吗？”
我忍住心底里那点暴躁：“那你把这东西拿远点行吗？”
暖炉被放在了不远处，但我还是心烦意乱得做不进去题。贺峻霖来搬的时候蹲在我面前，我只要稍稍一低头就能看见他后边的那一段微微泛着粉的颜色——现在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已经解决了最后一道题，手里转着笔发呆。我把试卷推过去，指着一道不算难的题睁眼说瞎话：“好难，给我讲讲。”
他搬着小凳从桌子的那头到这头，扯着演算纸给我演算。我大半心思没在题上，满脑子还是刚才那个片段，以及现在闻到的味道——他好像换了沐浴露——跟罂粟一样让我有点着迷和上瘾。
“……什么呆呢？”他用笔尖敲着桌面，我愣愣地回神，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他语气不善地重复，“你在发什么呆呢？”
不用照镜子，我大概还是那副呆愣愣的表情。他的嘴唇在我的眼里一张一合，发出来的声音被我的耳朵选择性地过滤了。等我真正清醒，我们俩已经挨得非常非常近了，而我的唇，正轻轻地贴在他的嘴唇上。
他的那双桃花眼睁大了，眼里充满不可思议，但是他没有躲。我也被自己的举动震惊，微微张嘴，却是他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像是终于回神，他猛地推开我，眼里情绪复杂。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或者喜欢，只是欲说还休的，复杂。他看着我，半晌才说：“你这样是不对的。”
哪样？为什么不对？那什么才是对的？事后回想我明明有那么多话可以说那么多问题可以问，但当时我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只会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然后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贺儿，你的眼睛里有我。”
08
后来的一个月里我都没去找过他，就只是闷在家里翻来覆去地做那些练习册看那些书，然后就是跟他数学答题卡上那三个端端正正的汉字大眼瞪小眼。
无聊至极，无趣至极。
临近新年，我琢磨着要不要给他发去新年祝福，敲敲打打还是没敢按发送键，怕那个红色的小感叹号扎心，倒不如当个懦夫，先逃避一阵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我一样犹豫，删删减减，最后也只是收了手机一句话也不说。
继母的单位也开始休假，待在家里也免不了要跟我对上两眼。奇怪的是她对我的态度还好了起来，不冷不热的，但也好过之前的针锋相对。
有个晚上我做卷子做到肚子饿，收了东西拉开门和继母来了个对视。她的一只手捏成拳还举在半空中，大概是想叫我。
沉默地把我引到餐桌旁边，电视里主持人正激昂地念着台词。我被晚饭丰盛的程度惊着了，半晌憋出一句话：“阿姨，你不用勉强自己对我好的。”
大概没有想到我这个小孩这么直白，我看她几度张口都没说什么。沉默在我们俩之间蔓延，最后还是她先动了，剥好一只虾放在我碗里，轻声叹道：“我们都遇人不淑。”
我又沉默。烟花在几步远的天空中绽开，一下又一下把夜空照亮，光影交映在我和她的脸上。那个晚上是年三十，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而我的父亲，并没有回家，只留他的结发妻子与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分享代表欢乐与团圆的年夜饭。
在继母落泪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她和我妈一样，都是可怜人。
我还是在年三十这天没管住自己的腿。继母早早睡下，我也无心学习，思及贺峻霖那边估计也是清清冷冷一个人，就在满屋子黑中，悄摸穿上自己的外套，做贼一样出了门。
要我说贺峻霖这人也好猜，虽是看着挺冷挺淡的一个人，但是熟了以后在言谈间就会不自觉与人交心，就好像刺猬，知道你是好人之后就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你摸摸。
我一路哈着寒气走到他家楼下，那间小小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我熟门熟路地开门，却在旋转钥匙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直觉，我觉得他可能在睡觉。
直觉很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手轻脚过去。他睡得很香，小嘴微张，睫毛还有轻轻的颤动，让我不自觉地想起那天的，那个吻。我想给他翻个身，可就在接触他的下一秒，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我立刻把双手举起来，表明自己十分无辜。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满眼迷茫好像在问我：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在我家？
我依旧保持双手高举的姿势，解释：“是你把你家钥匙给我的。”然后就把手放下去了，“再说，今天可是除夕了哎。”
他似乎清醒了一点，站起来，因为身高差的缘故要微微仰头看我，说话的时候唇边带了点浅笑：“严浩翔，新年快乐。”
我咽了一下口水，喉结露在外边，应该很容易被他看到动作。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是我很开心，未经他允许就把他抱了个满怀，头发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
我也说，声音颤抖掩饰不住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新年快乐，贺儿。”
09
我默认那个拥抱是我们之间关系的破冰，他似乎也这么默认。于是我又天天去便利店找他，去他家找他，离正式开学的九月份还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他似乎对我放纵了许多，纵容我的一些幼稚而越界的举动。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朋友嘛——谁见过动不动就接吻的朋友，恋人嘛——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和爱之类的字眼。他默许我粘着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默许我捧着他的脸咬着他的下唇，再也不会说：你这样是不对的。
谁让他跟我一样陷入错误的泥潭——他所定义的错误——不知挣扎不去求救，任凭我胡作非为让他离新鲜的空气越来越远。
春天来得很快，无意间冰雪消融成一滩污水溅脏路人的裤腿，无意间树木抽条，柳絮漫无目的地飞舞落地引来人们的抱怨。意识到春天来临还是贺峻霖提醒我，彼时他趴在我肩头喘气，尖尖的下巴抵着我的锁骨示意我往楼下看。
“呦，”我这么说，“这么快啊，我们两个认识快一年了。”
他大概是白了我一眼，扶着我的肩起来要下楼去看店。我拉住他，好言好语地劝：“再待一会儿呗，楼下不是有小夏姐姐看着呢嘛。”
小夏姐姐，年后便利店老板新招的店员，笑起来很纯粹很热烈，曾经撞见过我和贺峻霖十指相扣抵在那间小小的休息室里接吻。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很轻很淡地笑了笑。
他也不坐到我身边来了，靠在门板上，问我：“和你父亲商量好了吗，九月去哪所高中上学？”
“没什么好商量的，太贵的不行太远的不去，环顾周围不就那一所十六中还符合他们要求吗？”
他点点头，神情放松下来：“十六中虽不算是什么百年名校吧，但是重本率还是挺不错的，你去了，可以上一所好大学。是直接进高二吗？”
我摇了摇头：“我告诉他们高二我自学完了，可以直接去高三，学文科。“
他蓦地顿住了，那双桃花眼瞪圆，因为不可置信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严浩翔你疯了？！直接去高三？！你是等着连二本的线都够不上吗？！”
我被他吼得一愣，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么大反应。我们俩相顾无言了一会儿，还是他先出声打破沉默，声音冷淡：“我不同意，严浩翔，别拿你的前途开玩笑。”说完就想走，毫不留情。
“等等等等等，”我拉住他，不知为什么头有些疼，“他们的意思，也是直接让我上高三。而且，我觉得未来几个月我们再努努力，我在学校再多跟老师交流一下问题不会太大的。小贺老师带出来的学生，怎么都得上重本吧？”
他的脸色缓了缓，但语调还是冷的：“我一个高中文凭，能教你什么？严浩翔，别对我抱有多大期望，也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他的这种话我总不爱听，下意识地皱眉，手上的力也用了点：“贺峻霖，别说这种话。”
10
我的新同学说，我每天都冷着一张脸，不跟人说话玩笑，只有那唯一几节宝贵的体育课和男生打球才会变得鲜活，剩下的时间，都特别像是活死人，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进校三个月，唯一熟络点的是同桌，一个戴眼镜的小眼睛男生，以上那些就是他告诉我的。
我这个人很懒，不喜欢社交也觉得没必要，十七八岁的校园嘛，装的都是些除了高考和学业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学生——当然不乏有我这样的。我觉得我跟他们聊不来。再说，我是个只上过高一自学高二直接跳到高三的学生，正规学校的进度总是会比我这种旁门左道自学要快很多，我除了学习还能干嘛，谈恋爱吗？
入学的惯例是期初考，我是班里的倒数二十名之一。在办公室门外听到过老师们谈论我，他们知道我缺席了一整个高二，这个成绩也还算不错，只是要考好学校的话，很难。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我高三应该干些什么了，所以在我同桌把那些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忍住吐槽他的欲望，翻出数学作业，问：“这道导数题你会不会做？”
但我把这些吐槽的话说给贺峻霖听了，他竟然还笑出了声。不过是那种，眼睛弯成小桥，兔牙露出来的，很温柔很温柔的笑。
从前没有见他这么笑过，我一肚子气硬生生被他笑没了，气不过只能去吻他。他继续笑着，躲我，还拿一根手指戳我的脑袋，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别闹，你今天的地理图鉴还没背过呢。”
这四个字就像是戳破自行车车轮的那颗图钉，我一下蔫了，正襟危坐去看手里的书，末了还不忘问一句：“你好像好久都没值夜班了哎。”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小夏主动替我的，让我回家好好陪你专心备考。”
他这话落在地上，我没接住，不知道怎么接。他大概也哽在那里，没有出声，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我是挺复杂的。
“那她能替你一年吗？”
“谁知道呢。”他耸了耸肩，拿笔轻敲了一下我的头，“专心点，别辜负人家的好意。”
开学没两个月我就算是和贺峻霖同居了，也难为他那间小出租屋还得多负担一个人。我跟父亲继母说要住校，料定他们不会多管我，也笃定他们不会去主动找老师交流我的情况，就借着同学的住宿申请复印一下算完事。他们也真没打算多管我，除了每月定时往卡上打钱的短信和半个月一次的电话，我们还就真没什么交集了。
贺峻霖对我倒是上心不少，每天下了晚自习还能回家加个餐听他讲两句，晚上面对面睡觉他也能锲而不舍地给我讲，君子善假于物也。为表感谢，我把卡里的钱匀给他一大半，每天还附赠两个亲吻——虽然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要的样子。他看起来倒是比以前鲜活一些，大概是因为我高三了所以他打起了更多的精神。
深谙高三狗没有新年，我甚至在春晚开始前的半个小时还在上网课，贺峻霖在离我三步之远的地方炖汤，香味飘来，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应该先吸鼻子还是先眨眼睛。
历史老师还在他的屏幕上写写画画，我这个老师属于七十年代的老古董了，看不上年轻人这些玩意，不爱用手机不爱用电脑，线上阅卷都能要了他的命。此时他正声嘶力竭地给我们复习中国古代史，临近下课，他用他的那支白板笔把屏幕敲得震天响，嘱咐我们千万一定要把这条经济线背下来。
终于可以把电脑关机，一摸已经烫得可以煮鸡蛋了。我把什么世卿世禄庄园经济等揉在一起的专业名词抛至脑后，两步过去环住贺峻霖的腰，埋在他的肩窝处不动了。
他搅着锅里飘着油光的鸡汤，淡淡地说：“你的历史老师，挺负责的，以后别那么说他。”
我曾经跟他吐槽过历史老师对我有意见，经常对我怒目圆睁，动不动就请我起来回答问题，然后再把我批评得体无完肤。但我知道他就是个死傲娇，虽然面上有点看不起我，但不止一次把我留下来开小灶，给我优秀学长学姐的笔记。
“我知道。”我在他耳边蹭了蹭，“他对我挺好的。”
手机不合时宜地在口袋里震动，锲而不舍地一直振一直晃。我不得已松开他跑到小阳台上去，接起电话的语气还有点冷：“喂。”
“浩翔啊，今年过年，也住学校吗？”
我捏了捏鼻梁，呼出一口气。我摸不清他的意思，也懒得细品他这通电话背后的用意，简洁明了地告诉他：“明天晚上，我回去。”
11
第二天，我结束了冗长的政治和数学课，又抱着贺峻霖温存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披了外套去他们家。站在单元门前我还挺恍惚，时间还挺快，我认祖归宗也有一年半了。
我敲门，来开门的是继母，她如往常一样神色淡淡，侧着身子让我进来了。父亲坐在餐桌的一旁，桌上的菜肴很丰盛，他的笑容很勉强。
鸿门宴，我心里出现这么一个词。右眼皮突然狂跳，我心里突然没了底。
他叫我回来到底要干什么？
坐下，照例是一番父慈子孝日常询问。桌上的菜肴动了一半，父亲才堪堪切入正题：“浩翔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差点被噎着，心中警铃大作，但还是要装作平静模样：“您听谁说的？”
“啊，这不是，听你们老师说，你根本没有住宿，才来问问。”他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给我来上一刀。失策了，我的预判第一次偏离了轨道。
说真的，我真不喜欢成年人之间的虚伪与蛇，说什么都要把那话拐个山路十八弯，最终说出来的也黏黏糊糊的不得劲。我撂下筷子，说：“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必在这给我铺垫。”
父亲的笑僵在脸上，接着就敛回去，用那种成年人专属的、不容置喙的声音，通知我：“跟他断了，回家来住，我既往不咎。不然，我就断了你的生活费，他不可能一直养你吧，甚至供你上大学？”
饭桌上安安静静，继母也没继续动筷子，垂着眼睛。我沉默他也沉默，时钟滴滴答答地走，他不着急，因为他已经胜券在握。
我起身要走，他在我身后幽幽地、平静地说：“浩翔，不要难为人家，毕竟他都上不起大学，怎么能供得起你？”
我的血液都僵住了。我清晰地感觉到，一把很锋利雪亮的刀子，狠狠地在我的心上捅了一刀，等着我感觉不到痛了，才觉得不够，再拔出来，往同一个地方，狠狠地扎回去。
12
贺峻霖倒是还好，我一夜未归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晚上睡得应该也挺好，见我一言不发地进门，甚至还有精力冲我笑：“昨晚你没回来，我把那汤热了又热、热了又热，最后实在喝不了了，就全倒了。”
语气微微娇嗔，像是撒娇。
然后他才注意到我的眼睛，不由得一愣，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你怎么……”
我没什么耐心听他说完完整的句子，冲上去把他禁锢在怀里，发狠一样地吻他。他先是被我咬得愣了一下，接着剧烈地反抗起来。我掐着他的腰的手很用力，两手一握似乎能把他的腰圈起来。
我松口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气喘吁吁的，他被吻得泪眼朦胧，嘴唇经过血液沾染显得糜烂。他来不及管那么多，捧着我的脸，哄小孩一样问：“怎么了，跟我说说，嗯？”
我哑着嗓子，轻声说，贺峻霖，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皱起眉头，似是不解我的意思。我没管那么多，重新吻了上去，温柔旖旎地舔舐他的唇形，吻去他唇上的血迹。我的眼皮半阖着，然后在这个吻之间，蓦地落下泪来。
放在平日里，我大概先是会像别扭的十七八岁的男孩一样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在接吻的时候掉眼泪，然后再蹭过去，问问，我的眼泪是不是咸的。现在我不想问了，但我知道他一定尝到了，因为那颗小小的水珠落在了我嘴唇的伤口上，是痛的。
我哭得太凶，最后贺峻霖不得不主动来吻我，温柔的，还带点青涩的吻。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什么都没有问，我来找他似乎就是为了，接吻。那天跌跌撞撞出门的时候我又对他说，声音依旧沙哑：
贺峻霖，你一直是对的。
是我大错特错，仗着自己青春年少，就把脆弱的十七岁看作无坚不摧的盔甲。
13
晚自习结束得越来越晚，同桌收拾好堪比垃圾场一样的课桌，打个哈欠，说：“你爸每天晚上都来接你哎，真好。”
我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谈恋爱了。”
“哎，谈恋爱怎么啦，接你放学和你谈恋爱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我又笑了，拿那种“少年你还是太天真“的眼神瞅他：“如果你找的对象和我对象很像，那你全家都会来接你。”因为你给他们丢人了。
“浩翔，这么大了，懂点事，别给我丢人。”这是我那个早晨出门，父亲给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太过高深，我同桌那脑袋瓜理解不了，我倒也不指望他理解。我这点破事讲给他一这么天真的小男孩，总让我有一种，迫害祖国的花朵的感觉。
现在我可谓是被全方位监视，上下学有人接送，我这位称职的好父亲每天坚持送我上学，等我进到教学楼里他才离开；下了晚自习一路看着我，直到我的房间合上门他才放心。
我不止一次地跟在父亲身后，故意放慢脚步顺着这条熟到不能再熟的路一路望到尽头，祈祷店里的灯光能一并送他的影子出来。我当然也去找过贺峻霖，在半夜两点半确定所有人都睡下以后偷偷摸摸溜出家门，心跳如擂鼓。
那个晚上他又是恰好没有休息，孤零零的是那栋楼唯一有光亮的人家。我敲门的时候手在抖，跟他对上视线的时候满腹草稿忘了干净。
他似乎猜到是我，脸上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我们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沉默，好不容易我鼓起勇气开口说了第一个字，他就浇了一盆冷水给我：“严浩翔，好好读书，高考加油，别来找我了。”
门在我面前关上，面对黑压压的颜色我失去了再次敲门的勇气。回到家客厅的灯是亮的，父亲站在卧室门口，语气狠戾：“再去找他，我就……”
我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在这之前甩上房门。这个激动似乎激怒了他，于是好不容易的半天周末假期我被硬塞到某某数学名师家里去补课，一对一的那种。我挺疑惑的，我父亲这个人，富贵不足小康有余，怎么会舍得拿钱来给我请家教。
后来他指着同事孩子的照片给我讲这又考到某某顶尖大学去的时候，我恍然大悟。
为了不给他丢人嘛。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还挺好懂的。
六月高考，五月底继母就请假在家，专门照顾我的起居。我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曾经跟她说：“阿姨，我这一天十几个小时全在学校了，你请假在家其实没什么用。”
回应我的是一块差点飞我脸上的抹布，还有她那尖锐的嗓音：“学你的习，带薪休假我乐意。”
……行吧，爱谁谁。
我的高考成绩还不错，快两年的拼死拼活终于还是结了好果，是不会让我父亲丢人的分数。只不过在选专业上我又跟他起了冲突，我想读哲学，他想让我读法学，理由，来钱快。
我们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最后我跟他挑明：“从你接我回来开始我就把你花在我身上的每一分钱记好了，你供我读完大学，这笔钱我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但如果你想让我给你养老送终，那做梦。”
他被气得不轻，当即撂下狠话，不会再给我一分钱，以后让我自生自灭。最后是继母给我塞了张卡，说是她偷出来的，每月会定时往里面打钱。我拿着卡内心很复杂，她又补充一句：“我也没指望你给我买墓地和棺材板。”
我慢慢地点头，却说：“你的话，我说不定可以。”
大城市的、被选拔出来的人果真素质不一样，我在这里感觉世界都干净了不少。大学没有高三那么累却依然忙碌，哲学院的课又散得不行，天天从这个教室迁往那个教室都能把腿跑断。
但是总而言之大学生活还是挺丰富多彩的，我靠着继母的钱和自己打工实习的钱一路勉勉强强读到硕士，留在本校做了个小讲师。
偶然一天收拾自己大学笔记本的时候，发现首页记了一句话，大概是课堂上老师无心问的，所以我就随手一记，潜意识没指望自己回答，也就被遗忘在这里。
什么样的人才会心心相惜。文绉绉肉麻麻的。我失笑，随手找了一支笔给出答案：两个拥有同病相怜的灵魂。
14
再后来的后来，严浩翔走过自己度过十七和十八岁的街道，熟悉的便利店早已换成颇有格调的咖啡馆。他有点可惜，转而漫步这个街区，曾经被他形容不尴不尬卡在富裕与贫穷之间的地方已经焕然一新。
有点想念十七岁的那碗关东煮了，于是他一边走一边找，最后拐进一家便利店。
还是熟悉的风铃声，伴着店员温和的嗓音：“欢迎光临。”
END
后记：
大学几年有人问过严浩翔，明明那么多人追求为什么不谈恋爱。他总是笑起来，点点自己的左胸膛，说：
名草有主啦。
没有明理的世界
·戏风，戏影，微群像
·1.4w
“我们活在一个，没有明理的世界。”
[正文]
/
最近天气很不好，连着下了一周左右的雨，到处泛着阴湿的气味，好在地铁站离公司够近，出租也方便在公司楼下停，才不至于让这些时尚企业工作者们湿腻腻地开启他们每一天的风暴工作生活。
这天，严浩翔到公司的时候，乌泱泱的一群人已经围在了总监办公室门口，好像一堆待宰的小鸡。严浩翔刚放下公文包，低头看见领带有些不平整，便要准备整理，贺峻霖却不知从...
·戏风，戏影，微群像
·1.4w
“我们活在一个，没有明理的世界。”
[正文]
/
最近天气很不好，连着下了一周左右的雨，到处泛着阴湿的气味，好在地铁站离公司够近，出租也方便在公司楼下停，才不至于让这些时尚企业工作者们湿腻腻地开启他们每一天的风暴工作生活。
这天，严浩翔到公司的时候，乌泱泱的一群人已经围在了总监办公室门口，好像一堆待宰的小鸡。严浩翔刚放下公文包，低头看见领带有些不平整，便要准备整理，贺峻霖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手里的咖啡杯往台面上一撂，就贴过来推着严浩翔往人群去。
“不是，你干什么？”严浩翔皱着眉头问他。
“你没看公司邮件吗？总监几分钟前发通知说新出的杂志出问题了！”贺峻霖的兔牙露出来，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严浩翔有点发笑。
“可是，这次的杂志内容选择和编排不是没给我分任务吗？”
“哎呀不是！那那那，人家都在那站着呢，我们总不能跟没事人一样地坐在位置上是不是…”
两人正说着话，总监就从后面风风火火地走过来了，人群让开一条路，小心翼翼地“总监好”此起彼伏。总监的脸色很差，也不曾回应员工们的招呼，把包往桌子上一甩，两手往桌面上一称，再抬眼的时候，眼角微微可见些火气：“最新一期的男士服饰期刊，秋季设计款裤子区，是哪个小组负责的？不负责这一部分的，可以先回工位。”
“是我们组。”随着林姐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其他组的员工们如鱼得水一般略显轻松地散去，一旁的贺峻霖捏紧了严浩翔的胳膊，超小声地在他耳边碎碎念：“遭了遭了遭了…”
“你们都过来。”总监把杂志摊在办公桌上，翻到了某一页便停住，手指指在其中一个图片上，说道：“这条，设计款p191123，这条裤子上的图案，与本月上旬的省级设计大赛中一位获奖选手所作的完全吻合。现在杂志已经发行，各个合作工厂也已经在生产这一款商品，现在终止商品的生产，公司财务方面会受到影响。再者，如果图案原作者知悉情况后作出不利于公司的行为，对于我们分区会有相当恶劣的影响。林，你们负责挑选图案的是谁？”
还没等林姐开口，贺峻霖就举起了手，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是…是我。总监，这一批裤子款式本来是安排让林姐亲自挑选的，不过终选那天林姐被叫去见客户，这事就落到我头上了，我在网络上看到这一款花型，觉得对于男性受众来讲恰到好处，又能一定程度上符合一些女性受众的需要，所以没有做充分调查，贸然定下了这一款…”
“上面本来就很重视这期杂志，寄予我们很大的希望，现在被你捅了这么一个篓子！你做事能不能带点脑子？”
“总监你别生气，我…我会努力处理这件事的…”
“小贺…我不认为你现在的状态能够来处理这件事，不然你说说，你准备怎么做？”
“我…”
严浩翔看着涨红了脸的贺峻霖，那双纤长的手此时纠缠在一起，指节都已经被捏得泛白，眼睛眨巴着，却又没能尽快给出应答。眼看着林姐没有要为贺儿开脱的意思，严浩翔开了口：“总监，我认为现下我方应该先和图案原作者取得联系，派人去当面和原作者交涉，尽量减少损失，拟定合同，收购此图案，这样一来，工厂那边也不用停产，临期就可以正常上市。”
总监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细窄的眉毛起了又落，视线掠过严浩翔的眼，再是贺峻霖的，“现在也只能先这样，那这件事，就由小严你来做。我记得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想进设计部，若是这次事情能做好，我就考虑考虑向设计部引荐你。”
“谢谢总…”
“先别急着谢我，如果原作者那边协调不好…林，那时候就让小贺收拾收拾走人。行了，林，你先留下来，其他人，都给我动起来！打起精神工作！”
办公室外边那些人听到总监的催促，也不再伸长了脖子张望，淅淅索索地忙碌了起来，有几个浅笑着的，想必是在心里幸灾乐祸。
回到工位的严浩翔马上开始联系原作者，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有条有理地编辑着将要发送给对方的邮件。贺峻霖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他隔壁，拉垮着一张小脸，两边嘴角都快垂到桌面上去，他凑过来看严浩翔，露出仿若什么无辜的小动物在张望一般的神情，又嘟囔着说“对不起啊严浩翔，要麻烦你出差了…”
“你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才对。”严浩翔看了他一眼，“我了解了一下，这个作者住在桃匣，离市区挺远的，应该不会特别快关注到我们这种时尚杂志的新刊…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算了，去了才知道。”说着，严浩翔按下了发送邮件的按键。
贺峻霖瘪瘪嘴，临了又兀自乐观地笑了：“行吧，拜托你啦严浩翔，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嗯哼。”
“小贺，跟我去仓库！快点，别磨蹭！”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的林好声没好气地对着贺峻霖喊道。
“诶诶诶，我来了！”
所幸，原作者那边很快有了回音，字里行间透露出很喜悦的情绪，大抵是因为自己的作品能被这种上市时尚公司看中，反倒有些谦恭之意。时间比较紧迫，严浩翔和对方沟通之后，决定立即出发去往桃匣，争取在今日就把事情处理妥当。
地铁延伸到市中心的尽头，开发区再朝外，就要坐火车了。严浩翔买了靠窗的票，将雨伞靠在自己的脚边上，尽量不影响到邻座的旅客。火车飞驰，窗外的绿野在阴云之下显得更加憔悴寂寞，偶然划过眼前的细径连着目光无法追及的远方。
耳机里面突然播放起一首与过往相连的歌曲，激起了他肺腑中停驻的飞鸟，它们扑动着翅膀，接踵冲出了深色的泥沼一般的水面。胸膛在起伏，眼前的景色不断飞逝，他终于还是没有舍得跳过那段凄美的乐段，只是焦灼地等待着，等待着它自然地消失，从而让他降落在下一首未知的乐曲中去。
到了中停站，邻座沉默着出了车厢，严浩翔缓缓看向那陌生人离开的方向，心里想着“分别是否是注定的”这类问题，最后因为心底那个自己讲不出一个完美答案而作罢。
到达桃匣的时候，严浩翔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天空已经放晴，打开相机拍了几张图给贺峻霖发过去，得到的回复是几个意为羡慕的表情包加上一句“有没有吃午饭”。
“我对吃的没有太大的兴趣喔。我认为吃饭只是为了活命，而我现在还不饿。”
“啊？我还想着这回请你吃韩国料理呢！东区新开了一家，我看图片上超级棒的!”
“别偷偷玩手机了贺峻霖，我忙完了再找你。”
“我这不是在午休吗…得，你忙你的，我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哈！”
图案的原作者名叫秦双，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因为刚结婚那会儿生了一场病，从此没有再去外面上班。总在家里待着呢，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家里没有小孩，因此闲得慌，干脆弄些涂涂画画的事做。
严浩翔在沙发上坐着，看着茶几上放着秦双自己做的糕点，小小的几个，酥甜软糯的样子，不禁感叹起她的手艺。可是，秦双好像格外谦卑，听到严浩翔夸奖他，就巴不得要制止他，好让那些赞词堵在他的嗓子里别出来。后来严浩翔提到图案授权的事，秦双也是欣然应允，合同也没多看，就准备签字。严浩翔心里过意不去，就站起身来，柔声问她是不是要看清楚再签。可秦双说，作品能被看得上，已经是很让她开心的事了，在此之外还能赚到一些钱，更是一种幸运。
“对了，贵公司制造的这款裤子，能否也寄一条过来？我想看看成品，再一个，也正好能送给我丈夫。”
“这个你放心，裤子上市，我第一时间让厂子发货。不过您丈夫的尺码，还得麻烦您另外发送一份给我。”
“好的。哦，对了，他并不在桃匣上班…”
“也可以，你把他的信息发给我就好。秦小姐，实在很感谢你，与您合作非常愉快。”
“是我要感谢你们，谢谢你们认可我。没一会儿就要晚上了，留下来吃饭吧？”
“哦，不用了秦女士，我还得回公司，今天多谢款待啦。”
“哈？真这么容易？你别吹牛哦严浩翔！”贺峻霖往嘴里塞了一个芝士年糕，把原本平坦的左半边脸蛋鼓出一个包，“怎么每次轮到我出去见客户，就老是一些刁钻刻薄的‘时尚先锋’啊，‘喂这里不行了那里又拖沓了’，烦得要命！”
“我是觉得，这个秦小姐有些自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样子，明明设计的图案很有风格，做甜品的手艺也很好，可能有其他因素影响吧。”
“嚯，你这是做侦探去了？还分析起来了！来来来，为了庆祝我能够继续在公司混日子，这杯橙汁，必须干了！”
“恭喜你了！”
携着橙子的香甜的果汁从喉间滑了下去，严浩翔看着放下杯子又开始往烤盘上夹生肉的贺峻霖，恍然间想起四年前的自己，在服装店打着工，也没什么紧迫感，整天乐呵呵的，好像一只快活的小狗。现在的生活，不好也不坏，总在朝着‘体面’的方向发展，偶然顿住思索，倒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愉不愉快，舒不舒坦了。
“哎严浩翔，我和你说，这个牛肉真的是一绝！再翻个面就能吃了，等着吧！”
“好啊，今天就靠你投喂我了。”
夜里回到住处，严浩翔打开灯，看着空空的房间，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感叹着忙碌的一天终于告终了。他去到浴室冲澡，脑子里全是贺峻霖那个摇头晃脑学客户讲话的样儿，不由得笑起来，擦拭身体的毛巾一下掉在地上。
穿好衣服抬起头，被水雾遮了小半的镜子里映照着一个比从前更高更结实的自己，他定睛看了看，突然就没了笑意。心口的某处平地好像突然开始下陷，平地上生长着的植物枝蔓迅速地伸长，试图抱住那些下坠的沙土，却只是徒劳无功。
他想起了那个人。
马嘉祺。
那个告诉他“要做的只是活着，其他什么都没关系”的马嘉祺。
也就是说，只要活着，就算是爱着的人也可以不爱，就算是要守着的人也可以丢掉，就算是很亲很亲的人也可以撇开。
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可以。
严浩翔从不觉得这是箴言，他思考了一千一万次，还是觉得这是全天下最荒谬的话语，完全悖于真理。
当年，马嘉祺研究生一毕业，就去到了严浩翔所在的学校教书。
他教语文，总有些刻板的样子，上课要点名回答问题，而严浩翔总在最后一排睡得东倒西歪。也就是有那么一回，大抵是马嘉祺自己心情欠佳，实在忍受不了最后一排那个头顶心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严浩翔了，才硬着声把他叫了起来，冷冰冰地吼了一声：“出去。”
从后门出去的严浩翔也没有很在意，揉了揉像鸡窝一样的头发，贴在门上往里面瞧。马嘉祺叫了班长起来回答问题，听见了满意的答案，他的眼睛就亮起来，笑意像一片晶莹，马上就要从他的睫羽上抖落下来。严浩翔扒拉着门，一个没注意，又把门给推开了，前倾的身子来不及回正，又撞进教室里。
马嘉祺笑意未收，倒也就用那样的眼睛看向了严浩翔，班级爆发哄笑，严浩翔的耳朵马上窜出粉红，却还是厚脸皮地说了一句：“老师，我也想听课。”
“回你座位，别再睡了。”
“好的好的…”
估计没人能想到吧，那个板着脸的时候冷得叫人心慌的语文老师，最后会被严浩翔这个班里最不务正业的学生泡到手，就算是办公室的抽屉里边，也放着一堆从严浩翔手里收来的糖果，原因是他老是在上课的时候拿出来晃，作势要剥开，好像要当着马嘉祺的面吃起来。
还有那些个被马嘉祺凶巴巴地抢过来揣进兜里说要拿给班主任看的纸条上，也大都歪歪斜斜地写着他马嘉祺的名字，甚至是一些情话。赤手空拳的小狗天天绕着马嘉祺摇尾巴，软磨硬泡，眨着一双漂亮又贵气的眼睛对着他笑嘻嘻，换了谁能受得了？
严浩翔断断续续学起设计的那几年，直接就从家里搬出来，和马嘉祺合租了，对外边还说是亲戚，借住在一起。他们一起去外边的澡堂搓澡、汗蒸，和澡堂管手牌的大妈混了个眼熟，每次来来去去还要被问候几句。这时候，回话的一般都是严浩翔，马嘉祺只是沉默在侧，眼中却带笑。
“哥俩又一起来搓澡啊？怎么着，洗得舒服吧？我这里有补贴员工的紫菜饭团诶，都是热的，你俩一人拿一个去呗！”
“谢谢阿姨！今天水有点烫啊，不过这种天洗很暖和！哈哈。”
“是了，天冷了在家里洗澡多凉啊，常来照顾照顾生意！”
“好嘞！”
那时候的夜晚，风再冷，心也是热的。严浩翔一只手拎着装了洗漱用品的篮子，另一只闲着的，就要去拉马嘉祺的手。马嘉祺的手很快地躲开，小声地提醒着“路上有人”，又发觉严浩翔的步子慢了下来，就回头去看他。那家伙，委委屈屈地瘪着个嘴，眼睛眨巴着往别处看，活像一只生闷气的小狗。
“严浩翔！你干什么呢！”马嘉祺笑出声来。
严浩翔听见他叫他，便又贴上来，肩膀撞在马嘉祺的肩膀上，怪声怪气地接他的话：“…怎么了啊小马老师，又要收我小纸条啊？收了我的纸条，怎么也没见你告诉班主任啊？”
“快闭嘴吧你，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
“那，下回我们在家里洗澡吧…我们一起…”
“严浩翔，你少乱来。”
“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啦，所以你不能管我咯。”
……
此时的严浩翔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来刷了刷。大抵这两年在时尚行业待着，总是提前一个季度两个季度就在讨论和预测即将流行款式和风格，就像是春天紧咬着夏天，夏天还没完，秋冬的又要上新，自己的手还冷冰冰的，来年的春夏款又逐渐开始收录了，有些板块，甚至一年四季全是夏天。
总之，那种无忧的散漫的日子就像火车周身呼啸而过的风景一样逝去了，这时候心底里弥散出的失落与感伤，也只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痛症。
正当他准备放下手机，抓紧时间休息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贺峻霖发来的消息：“这家果然很好吃！下次去我还叫你！快休息吧大英雄！晚安！”
“嗯。晚安。”
/
事实上，授权事件成功处理之后，严浩翔也没有得到什么赞许，总监所说的引荐是否付诸了实践，他也无从得知。人们仍然忙碌，打印机运作的声音、高跟鞋急急忙忙踏过地面的声音、敲击键盘的声音、小声交谈的声音充斥在他的脑中，汇聚成一幅不用环视就可以了然于心的工作景观图。
贺峻霖总是被林姐来回使唤，比起坐在电脑前面整理表格，更多时间还是在小仓库、咖啡角跑动。因为手长得纤长漂亮，还要被手饰组的小妹妹拉过去充当手模，运气好的话，还能赚个样表回来，在严浩翔余光里晃来晃去。
而这次，贺峻霖从咖啡角倒了咖啡回来，居然正经坐在电脑前啪嗒啪嗒打起字来。
“你今天不去小仓看模特试预选款吗？”严浩翔嘴上问着，手上却没停，继续在电脑上画着图。
“林姐说小李生病请假了，上面新下来的公益项目需要人做策划，让我先做调查，再给方案。”贺峻霖往椅背上一靠，转了转脖子，小声说：“啧，说是做公益，其实还要斤斤计较做预算，生怕多花钱…真抠门！”
“这话说的，公司上赶着往外边送钱，不成了慈善机构了？哪里还有钱给我们发工资？义工小贺？哈哈…”严浩翔调侃道。
“义工…我看我是苦工！”贺峻霖摇摇头，就差再叹口气，感叹生活不易了，“喂严浩翔，你看一下这个，因为我们做的是小项目，所以预计要划出两个育儿所。”
“育儿所？”
“嗯，其实就是孤儿院啦，只不过讲得好听一些。我选的这两个育儿所都在市南，而且规模比较小，里面孩子也不算多，到时候方便活动。”贺峻霖打开了一个网站，里面有表格，记录了其中一个育儿所的孩童简要信息“你看啊，这个阳光育儿所，现在一共有11个小孩，一直以来从这里被领养的孩子比较多，是所谓的‘幸运所’…”
严浩翔的目光游移着，眉心突然跳了一下，表格中的“钟然”二字让他有些恍然，随即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控住了血流，隐约觉得窒息。
“诶？你看这个‘钟然’，表格里说她喜欢画画，在衣着方面有自己的想法。”贺峻霖的声音响了些，“到时候，我们开展设计活动的话，她应该会有好的表现吧？”
严浩翔没有回应。
“喂严浩翔，你没在听我说啊？”
大抵在这世上，一个常人，就算忘性再大，也会有没办法不记得的事吧。
那天，严浩翔去服装店上班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离开住处之前，马嘉祺还往他的包里塞了一块多加了一个荷包蛋的三明治，说着“既然还是喜欢设计，就该继续去学习、历练”这样的话。那会儿严浩翔还不乐意呢，朝他怀里钻钻，说就想在服装店打着工，每天回来和马嘉祺歪在一起。
“你今天要住在你姐姐那吗？”
“不住，我下午就回来，来接你下班。”
“好啊，那今晚去看电影吧？”
“嗯。”
然而，关于那个傍晚发生的事，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让严浩翔在睡梦中惊醒。
那一天，到了下班的时间，严浩翔却打不通马嘉祺的手机。他不愿意自己先回去，就巴巴地等在店面附近，等着那个微风一样舒缓、净澈的男人开着他的黑色轿车来接他。
可他没等到马嘉祺，却等到了市郊医院的来电。
严浩翔在前往医院的计程车上哭了。
在那之前，他和父母吵架，背着行囊出来学设计的时候，他没有哭。先前从梯子上掉下来手臂骨折的时候没有哭。还没和马嘉祺住到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半路中断了学设计的课程、没钱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哭。可是一想到可能要失去马嘉祺…他只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就连车窗外的风景，也在那时候，黯淡扭曲，于是滚烫的泪水灌满了他的眼，针扎一般的痛感冲破所有抗力直抵人心。
天大黑了。
他下了车，尽可能快地冲进医院，激烈地从中找寻，却在医务人员问道：“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停顿了，最后哑声说出一句：“同居关系。”
“病患情况较为紧急，正在准备接受手术，非家属不得探视。”
非家属不得探视。原来他没有身份。原来他是不被承认的爱人。
严浩翔脱力地蹲了下来。
再然后，就是钟然，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青白分明的眼，嘴唇抿成一条线，身上穿着马嘉祺买给她的新衣服，发出孩童清澈的声音。
“哥哥…你是来看我妈妈和我舅舅的吗？那些叔叔阿姨，会治好他们吗？”
严浩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医院打电话来时候已经说了，马佳薇的房子燃起了大火，邻居发现火事，再报警施救时为时已晚…好在钟然当时还在学校，才得以保全。而马嘉祺，本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接到警方通知之后急急忙忙掉头往姐姐家开的路上，不幸发生了车祸。
严浩翔不敢再看钟然的眼睛，她眼里的那种完全不掺任何杂质的殷切的祈盼让他不知所措，试图逃离却又无处可去。
“小然，你饿了吧，哥哥去给你买吃的，好吗？”
她乖巧地点头。
再后来，马嘉祺脱离危险，被送到观察病房的时候，钟然已经睡着。严浩翔坐在病床边上握着马嘉祺的手，看着未醒来的马嘉祺，竟然在深重的不幸之中，放出了一瞬的侥幸般的笑容。他想，他本就应当是自私的，所以别人怎么样，他本就不用那么在意。
只要马嘉祺在他身边就好了。
只要马嘉祺在就好了。
只要他活着…一切就没有结束，一切的一切总会恢复到原初之前…
然而，给严浩翔和小然带来的喜悦的，只是马嘉祺的苏醒，在那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更深刻的打击：马嘉祺的双腿没有知觉。
马嘉祺的神色完全黯淡了。他甚至无法对小然表达出哀怜，只是一味地沉默，冷冰冰地像一块放在冷泉中浸泡多时的岩。严浩翔夹在一大一小之间，仿若陷入了一种网状的深渊。
“舅舅，我妈妈呢？”
“为什么一直不让我见我妈妈？”
“妈妈死了对吗？”
“那我可不可以也去死？死掉的话，是不是就能找到妈妈？”
对此，马嘉祺只是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严浩翔在马嘉祺身边的这几年，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样子，却也稍微认真听过马嘉祺姐姐的故事。
马佳薇很不幸福，因为她觉得自己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婆婆过世之前，佳薇和丈夫是住在市区内的，他们结婚有几年了，都没怀孩子，想把婆婆接到身边来住，可是婆婆住了一段时间，就一声不吭地回了乡下。
等到佳薇怀着小然的时候，婆婆老死在了乡下。一些哭丧的亲戚当着面儿对着挺着大肚子的佳薇安慰几句，回过身却要骂几句“晦气”。唯一幸运的，大抵就是她的丈夫，百依百顺地对她好，也对降世的小然爱护有加。只是好景不长，小然两岁的时候，那丈夫检查出不好的病，是治不好还费钱的那种。大抵是不愿拖累家庭，那男人隔日就在单位给安排的宿舍里烧炭自杀了，只留下这些年存的一些钱，尽数打在了佳薇的账户里。
马嘉祺说过：马佳薇越来越咄咄逼人的时候，大抵也是她的灵魂在消逝的时候。
马嘉祺只在祭祀的日子回家，她便要把他从头到尾数落一遍，马嘉祺给孩子带了衣服，她就要问他为什么只给小然，不给她买。她和马嘉祺说不恰当的爱情最终会杀死双方，她在父母的灵牌前一边烧纸钱一边笑，一会儿又像女鬼一样哭起来，声音嘶哑尖锐，令人心惊。
她好像死于对命运的追问，好像深切地憎恨着他人的离去，却又被环行的宿命捆绑着，做出了与那些抛弃她的人一样的，最“自私”的事情。
她走了。以死作别。
丢下她的孩子，也丢下马嘉祺。
严浩翔长久地注视着沉默着的马嘉祺，心想他也许正在心里面对着一场空前的浩荡的风暴，可明明自己就在他的心门外拼命地敲着门，他却不愿意让他进来，让他分摊他的苦痛。
“我在你身边，马嘉祺。”
这是那时候的严浩翔唯一能说到做到的事。
马佳薇的丧事，简单地办了。
马嘉祺行动很不方便，严浩翔忙前忙后的，却还是听见一些马家的亲朋说着“这男孩是谁，怎么没见过？”，“男人和男人想在一起，如果还想着结婚，岂不是恶心得要命？”这类话。严浩翔逞能，觉得可以全不在乎这些，便也只当马嘉祺能够承受下来。
丧礼结束之后，小然的小学班主任提到小然的寄养问题，说现下马嘉祺健康问题比较棘手，也没有稳定的婚姻关系，于是小心翼翼地建议马嘉祺将小然交给育儿机构安排，送到合适的育儿所去。
虽说那场谈话只在班主任和马嘉祺之间，没有让小然知道。但小然敏感，隐约感觉到自己会被抛弃，于是哭着闹着说不想去孤儿院，想要继续去学校上学。
严浩翔从心底里同情钟然，心里的天平又完全倾向于马嘉祺这边，想着没有小然这个累赘，或许他和马嘉祺能够尽快将生活回归正轨。这样一来，严浩翔对钟然越温柔，心里的罪恶感也越来越重，直视她那双似乎能洞穿所有假象的眼睛时，总是忍不住地心颤。
然而马嘉祺没有接受班主任的建议。周日晚上，他带着钟然，和严浩翔一起回到了住处。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也就这样凑合过了几日。
马嘉祺终日不怎么言语，却也还是尽量对小然流露出好的脸色。而严浩翔的无微不至，渐渐让马嘉祺感到了莫大的侮辱。
那时候的严浩翔，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小子，个子和马嘉祺差不多高了，胳膊上面的劲儿却还不足，只是把使不上劲无法配合他的马嘉祺从门口扛到卧室床上，都要费很大的劲。
他试着像马嘉祺那样煎鸡蛋，可是厨艺实在不佳，烧出来的东西根本没法看。待到他点了外卖送到马嘉祺嘴边的时候，寂静了许久的空间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爆炸。
“严浩翔，我们分手吧。”
错愕之中，严浩翔摇摇头，又把粥往马嘉祺嘴边送了送，“你说什么呢…你饿了吧，快喝点粥，我已经给你吹过了…来…”
“严浩翔，分手吧。”
严浩翔僵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收回，把勺子放在碗里，轻轻搁到一边。
“你不用觉得自己会拖累我，我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个服装店打工的，什么也没有，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共度难…”
“我不需要。”
“…马嘉祺，如果今天腿动不了的是我，你也会像我这样做的，我们是彼此的依靠…”
“我不会。”马嘉祺直直望进严浩翔的眼睛里，“我会走。”
“马嘉祺…你别这样…”
“我怎样？！”
马嘉祺的眼神尖利得像一把刀，脖子上的青筋因为吼叫而暴起，他试图下床，不管严浩翔的阻拦，直接哐的一声撞在地上，吓得严浩翔跪下来去拉他。
可是他甩开他的手，用夹杂在抽吸之中的完全冰凉的声音告诉他：“严浩翔，你说过…如果我马嘉祺死了，你会陪我一起死，因为你爱我。但我不会。如果你死了，我还会活着，只要活着，其他什么都没关系…你大可不必这样自作多情，我远没有你想象地那么爱你…懂了吗？”
严浩翔的大脑一片空白，站起身来，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些假话，可是情绪上的抽痛却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般，在他的全身各处肆虐。
马嘉祺用双臂支撑着他自己，一点一点地，歪曲可怖地挪向浴室的样子，一帧一帧刻进了严浩翔的骨脊，不断地给他冲击。
浴室的门被关上，响起水声。
再过了一会，马嘉祺的啜泣声混在其中，传到了严浩翔的耳朵里。
严浩翔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看见吃完外卖的小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在走道里站了一会儿，缓了一会儿，给小孩盖了一层毯子，才回了房间。
第二天，他早早地就去服装店上班了。
回到服装店的严浩翔，和同事丁程鑫正面相遇，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
丁程鑫近来追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据说父母也很满意那个女孩子。他的眼睛放着光，一副英姿勃发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好。提到严浩翔最近一周请假的情况，丁程鑫则是宽慰他，说“一定要多多开解你的表哥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临近中午的时候，还点了两份卤肉饭，送了一份给严浩翔，让他有心事就说出来，不要憋坏了。
严浩翔看着这个比自己稍大的哥哥，十分感谢他的好意，可是有些关系和情感，兴许还是只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独自去分解、消化。
那时候，严浩翔也会想，其实像丁程鑫这样的，世人所谓的普通的正常的男孩，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更容易得到父母的支持、朋友的理解、社会人士的包容，他做什么事，全是光明正大的，不用遮掩，也不用担心误解。反倒是自己，现在听着丁程鑫把马嘉祺“表哥表哥”地念着，却连一句“他其实是我的爱人”都不敢说。
或许，这世界上是否存在明理？如果这是个有明理的世界，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成为明理的信徒，是不是他就不用再挣扎在各种是非之间了？还是说，明理的存在，会直接致使人类中的小部分，即异类的消失？
“如果这是明理的世界，我和马嘉祺，都会消失。”严浩翔自言自语道，“我们都会消失。”
其实马嘉祺回到住处的第二天，就已经悄悄提交了对于收养钟然的申请。基于本市对于儿童健康发展的重视，有关部门很快受理了马嘉祺的申请，隔日就有社工在小区游乐场，把混在孩童中玩乐的钟然叫到了一边，进行了简单的询问。
“你舅舅现在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吗？”
“嗯，和小严哥哥。”
“他们会拉手、亲亲吗？”
“嗯。那天舅舅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小严哥哥亲了他的额头。”钟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了笑容，随后就慢慢消失了，“阿姨，你是什么人？”
“我吗？我是要帮助你的人。”
/
贺峻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严浩翔还在吃早餐。电话那头的贺峻霖声音时大时小，风声呼呼呼的，让严浩翔觉得自己也在风里了。
“严浩翔，你好了没有？我马上到你们小区大门了，骑的是绿色小电驴，你快点出来吧！”
“怎么早了一小时？”
“我还要去公司拿点东西，我以为我昨天带回来了，谁知道放在办公桌上忘了…不说啦，你快点出来，我给你准备了头盔，不会压垮发型的那种！”
“好。”
等到两人从公司出来，再打车到市南，几个同事已经把活动场地布置了大半。贺峻霖作为这次的策划，还把主持流程的工作也揽了下来，这会儿拨弄着头发，在和摄影的大哥套近乎，让人家把他拍帅点。
严浩翔从同事那里得知，两个育儿所的小朋友今天都会在会场活动，现在已经抵达了休息室，几个女同事在那里分发小零食。
严浩翔大概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不然的话，本来轮休的他今天根本就不用来会场。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他朝着休息室走去。
站在休息室的窗边，他的目光急迫地游走着，试图找到那个也许已然与几年前不同的轮廓，试图对上那双青白分明的眼。
小然…
没有小然。
几乎是被一种力量驱使着，严浩翔打开门走了进去，朝着站在后边的看起来像是育儿所员工的两个女人走过去，有礼貌地点头招呼，然后，几乎是从喉咙间挤出了那句：“钟然小朋友不在这里吗？”
其中一个女人神情有些改变，上下打量了一下严浩翔，还是没能想出这是哪位：“先生，我不太记得你有没有来过我们育儿所了…你说钟然，钟然已经被好心的家庭领养了。”
“是不是弄错了？上周我们公司调查的时候，表格上还有钟然的名字呢。”
“不是的，说起来也巧的，就是上周日，那家人家手续都办齐了，来把孩子接回家啦。”
严浩翔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再麻烦一下，您认识马嘉祺吗？”
女人的眉头皱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即浅浅的笑了，她让严浩翔跟她一起，走到了教室的一角。
“你是那个孩子吧…那时候马先生还病着，申请领养没有成功才把小然放到我这里。”女人说，“马先生和你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小然刚来的时候很不适应，我们和她沟通过的。”
严浩翔听着女人的话，只觉得阻挡在眼前的阴云有所退散，好像只要再拨一拨，就能看见天光。
“等等，您是说，上周日他来过市南？……他的腿…好了？”
原来，当初马嘉祺离开以后，去到了浊堂那边的疗养院积极接受复健。复健期间，和一个名字叫张真源的护工交往比较多。张真源喜欢文学，和马嘉祺聊得来，久而久之，也就开始交心了。马嘉祺快要痊愈的时候，偶然间得知张真源和妻子都很喜欢孩子，只是妻子身体原因不适合冒险生育，育儿所这边对他们一家进行了争取，花了一些时间准备各种手续，最后落得了一个好结果。
“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那我就不清楚啦。”
回到住处的严浩翔，从柜子里翻出了四年前，马嘉祺离开的时候给他留下的手写信，寥寥数言，倒让严浩翔笑着哭了出来，暖暖的泪水，就这样轻轻地、慢慢地坠下来。
马嘉祺在信上写着：对我而言，你是很珍贵的存在。告别是人生的必然，希望你能明白。要做的只是活着，别的什么都没关系。
也就是在这时候，那位在桃匣的秦女士发了邮件过来，仍旧很礼貌地表示，她的丈夫已经收到了裤子，觉得非常好看。
严浩翔看着这封邮件，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连接起来了，再去翻了翻秦女士之前发来的她丈夫的信息，正是那个在浊堂的疗养院工作的张真源。
外面又下雨了，闷黄色的天空逼仄着对面的高楼，原本青绿的树叶也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昏黄。可是严浩翔站在窗前，久久地凝视着肉眼可及的远方，桃匣的方向。
他拨通了秦双的电话。
次日天晴，严浩翔一整个上午都在那里加急工作，让一旁的贺峻霖摸不着头脑。
“严浩翔，你妈赶着你去相亲吗？这么着急的话，你分点任务给我我帮你做呗。”
“什么相亲…不是的，我下午要去一趟桃匣。”
“啊？上次的事儿没弄好吗？我就说没那么容易…”
“没有,去见一下朋友而已。”
“那今晚公司团建你还来吗？”
“看情况吧。”
“哦…行吧。”
同一个月内，第二次坐上去往桃匣的火车，竟然让严浩翔恍若隔世。
他要去见马嘉祺。
他居然。要去见他了。
四年没见，他已经完全行动自如了吗？他的样子、声音会有很大的改变吗？他仍然热爱教育吗？他在桃匣高中的新工作会让他觉得愉悦吗？他的学生会喜欢像他那样讲课的老师吗？现在的他会感到幸福吗？
马嘉祺…会想念严浩翔吗？
会吗？
随着导航上自身的点标越来越靠近桃匣高中，严浩翔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走在小路上，甚至有与好多年前那个青稚的调皮捣蛋的自己有些许重合的奇妙感觉。等到做完登记，走进那所校园，严浩翔环顾四周，真切地认为，这里和他念的高中特别相像，就连那个藤花走廊，也仿佛是记忆中的复刻。
他随处走着，几乎还没开始找寻，马嘉祺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视线之中。在二楼的一间教室里，他站在讲台前，手里捧着书，视线向下垂着，也许是在看课文。严浩翔不住地注视着他，觉得他似乎比从前英朗了些，看起来很健康。
适逢下课铃响，各处教室里都爆发出一些属于少年人的喧闹声，许多的少年少女涌出教室，遮挡了严浩翔远望的视线。他急急忙忙地走上中央楼梯，几步一抬头，生怕漏掉哪一瞬间，只见马嘉祺从教室里面出来，黑色的衬衫混在一片学生的白衣服之间，还算显眼。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站在一个个头比他高的少年面前，说着话。严浩翔想起那几年，自己把马嘉祺气得骂自己也不是、告班主任也无法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他对面，温柔地说他几句，就放他回去。此时的他被来往的嘻嘻哈哈的学生挤着，居然就在楼梯上轻声地笑了起来。
等严浩翔转了一大圈，跑到马嘉祺所在的那个班级时，只看见刚才那个男学生被另一个跑向他的白白净净的男孩子一拳打在肩膀上，男学生回过身子，本来正皱着眉头，突然地就笑了，大手一伸，就把那个打他的男孩圈进臂弯里。
“刘耀文，你又惹马老师？你干嘛了？”白净的那个递过一根剥开的棒棒糖，那个叫刘耀文的直接用嘴接了，舌头一挑把糖晃到一侧。
“我上课写纸条呢，被他发现了，问我写的什么。”
“哇，你可真秀！你写什么了？”白净的那个眼睛亮晶晶的，明明体格也不小，笑起来却像个奶团子。
“猜猜呗？”那个刘耀文把手往口袋里一插，把脸凑近了那个男孩子，“马老师问我要给谁，我就说：‘要给我对象！’……然后他就把纸条拿去看了，不过他看了以后没有骂我，只是让我专心学习。”
“切，无聊。”那白净的男孩子从他手下挣脱出来，“不说算了，我回去了，还要爬好几层楼梯呢！”说着就要走。
那刘耀文又把人一拉，呲牙瞪眼地和他说：“宋亚轩儿！我写的是你！”
“靠！真的假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严浩翔发现自己的嘴角还留着一丝笑意。他问了问路过的学生语文办公室的位置，理了理头发，就朝那边过去，可到了办公室门口往里面瞧，又看不到马嘉祺的人了。
助教是个年轻女孩，看见严浩翔站在门口没个动静，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主动过来问询：“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是来找马嘉祺的。”
“马老师吗？他刚刚急急忙忙地走了…哦对，他今天吃午饭的时候说，晚上要去给他外甥女过生日！”助教说道，“你找他有急事吗？我这里有他的电话号码，不然你打一下？”
“啊没事，不用了…谢谢你。”
一种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严浩翔回过身走向楼梯，兀自苦笑起来，想到马嘉祺和小然能够快乐地相聚，便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位。他加快了步伐冲下楼去，在白色的人群中寻觅着那一抹黑色，却发觉不过是徒劳。
走出桃匣高中的时候，严浩翔停止了追寻。
他开始接受这样的荒谬的错过，就像那一年，他读完马嘉祺留下的信，连续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之后那样，安静地接受了。
傍晚的时候，他坐上了回市区的火车。天缓缓地暗下来，而此时，他的心也达到了极致的平静。
再晚一些时候，贺峻霖打来了电话。
“喂，严浩翔，你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吗？”
“嗯。”
“那今晚公司的团建你到底去不去啊？”
“哦…我不是很想去，太闹了。你要去的话，就好好和他们玩吧。”
“我也不想去，团建和应酬差不到哪去！不然这样吧严浩翔，咱们去海边吹吹风怎么样？”
“海边吗？我觉得可以。”
“你几点到火车站？我带着好吃的来接你！”
“还有5分钟。”
“什么？5分钟？不是吧！”
“没事，我等你。”
出了火车站，严浩翔站在广场上，看着来往的行人，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释然。许多他之前没有办法想通的问题，现下似乎都已经有了某种解答。
事实上，在告别马嘉祺之后的这几年，严浩翔成长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变得上进并且有担当，和那个躲在马嘉祺的庇佑之下完全安于现状的小废物完全不再是同一个人。他逐渐明白了，那场所谓的与生死、情感相关浩劫带给他们的远不止是一次离散，它在更大程度上，是一次重启生活、铸造人格、重塑命途的机会。
也许，马嘉祺所说的“只要活着”，也并不是刻意地要去割裂任何一种情感，他冷落姐姐、送走小然、离开严浩翔，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他没有不爱他们，而是一直在爱着，只是在这同时，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一种信念，跳脱姐姐留下的致命循环，让大家都能够积极的，在这个没有明理的世界上存活下来，去做自己所热爱的事。
而当严浩翔明白自己没必要再去打破这种静谧时，他停止了探寻。
即使有些遗憾，彼此相见这件事，也不应该是一种执念。毕竟，相见也好，不相见也罢，如果结局总是徒增寂寞，不如在各自的命途上，勇敢地朝未来奔去吧。
“严浩翔！”
“嗯？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切，也不看看我是谁！哦对，我给你带了三明治，多加火腿的那种，还热的，快尝尝！”
“对我这么好？有事求我？”
“还…真就有点儿事…咱们边走边说？”
“你还是先告诉我吧。”
“我被房东赶出来了…你不是一个人住嘛？我就寻思着，咱们搭个伙…”
“为什么赶你？”
“啊，她不喜欢我在房里养猫。”
“所以你要带着你的猫来跟我搭伙？”
“严浩翔，你不会那么铁石心肠吧？”
“那可说不定。”
[完]
哑火
*马嘉祺×严浩翔
*假直真弯/甜撩主义/已完结 本篇是全文整合
*祝阅读愉快
严浩翔不明白马嘉祺半夜不睡觉又在发什么疯，先是给自己发了十几条五十九秒的语音，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敲门声如约而至。
严浩翔抱着一桶薯片，经典烤肉味，窝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他从六七岁看到十六七岁，却从没疑惑过汤姆为什么永远抓不到杰瑞。敲门声仍在继续，颇有不把门敲开，就把门敲碎的架势。严浩翔气定神闲地拿过遥控器，拼命摁着加号音量键，马嘉祺听着屋内愈演愈烈的动静，挑眉笑了一下，敲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正当严浩翔以为马嘉祺终于学会怎么吃下这碗闭门羹的时候，却听见这位密友，噢不，损...
*马嘉祺×严浩翔
*假直真弯/甜撩主义/已完结 本篇是全文整合
*祝阅读愉快
严浩翔不明白马嘉祺半夜不睡觉又在发什么疯，先是给自己发了十几条五十九秒的语音，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敲门声如约而至。
严浩翔抱着一桶薯片，经典烤肉味，窝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他从六七岁看到十六七岁，却从没疑惑过汤姆为什么永远抓不到杰瑞。敲门声仍在继续，颇有不把门敲开，就把门敲碎的架势。严浩翔气定神闲地拿过遥控器，拼命摁着加号音量键，马嘉祺听着屋内愈演愈烈的动静，挑眉笑了一下，敲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正当严浩翔以为马嘉祺终于学会怎么吃下这碗闭门羹的时候，却听见这位密友，噢不，损友，在门外大喊：
“宝贝儿，你别生我气了行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还是爱你的...”严浩翔也不恼，他倒要看看这位上戏的高材生今晚要演哪一出，但站在门外的马嘉祺喊得情真意切，又实在扰民，严浩翔丢不起这人，他拖鞋也顾不得穿，径直从沙发上跳下去，咬牙切齿地给他开了门。
马嘉祺手捧一束白玫瑰，正在纠结下一秒到底是要喊“我是真的爱你”还是喊“宝贝儿求你给我开开门”，一抬头却看见严浩翔那张就算没什么表情却好看到要死要活的脸时，不禁再次在心里赞美造物者的伟大。
这个冷脸都好看的男孩，不愧是他马嘉祺的好兄弟。还是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小时候分享同一包上好佳，前半生抵死缠绵，提起我就绕不开你的好兄弟。马嘉祺心满意足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然后开始反省“缠绵”这个词是不是用的有点过火。
不过他没时间多想，严浩翔拿过遥控器摁下暂停键，然后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疯，捧着一束白玫瑰在街上鬼晃，可以啊你，马嘉祺。”
马嘉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又把白玫瑰抬手丢他怀里，“我这不是，失恋了吗？”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厨房，拿过一瓶冰水就咕嘟咕嘟往下咽，不算明亮的灯光不要命地扑在他侧脸，瘦削又锋利的骨相，惹得无数痴男怨女芳心暗许，偏偏马嘉祺还盯着他笑。严浩翔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皱着眉头忍了几忍，最后还是转身给他倒了杯温开水，“胃不好还喝冰，晚上别喊疼。”
马嘉祺也不跟他客气，接过那杯温开水，又看了眼放在沙发上已经黑屏的手机，“你是不是没读我消息？”
严浩翔点点头，重新躺在沙发上准备继续看汤姆杰瑞，“有事打电话，发那么长语音，看着烦。”家里的空调温度偏低，严浩翔觉得有点凉，又懒得动，“你去卧室里帮我拿个毛毯。”
“皮卡丘图案还是奥特曼？”马嘉祺笑着问他。
“随意。”
那人拿过毛毯来也不走，给他披在身上后索性坐地板上，不偏不倚地强势打断了严浩翔看电视的视线，“你挡到我了。”严浩翔没好气地说。
马嘉祺索性把心碎小狗这一角色装到底，他起身把头埋到严浩翔怀里，声音闷闷地说，“我失恋了，你快安慰安慰我...”严浩翔跟他相处多年，马嘉祺眨眨眼他就知道今天晚上要逃学，马嘉祺勾勾手他就明白对面坐着的那个漂亮女孩他势在必得，他又怎么会看不出马嘉祺这几滴眼泪是真是假，真心为谁而动。可严浩翔没戳穿他，也不想听他和某某伤春悲秋的故事，只是象征性地拍拍他的后背，越过他的发梢看向不远处正在指挥音乐会的汤姆。
“别难受了，下一任更好，信我...”严浩翔敷衍似地说，熟睡的杰瑞被吵醒，炸毛的样子让他联想到某人的起床气，差点笑出声。
马嘉祺背对他，自然看不到他憋笑的表情，只是严浩翔的安慰他很受用，“你都不知道，我上周末为了赶论文没时间陪她看电影，今晚准备请她吃个饭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可她...”
严浩翔“嗯”了一声，然后又反问，“你赶论文？”“上周末？”他这才把视线重新挪到马嘉祺身上，“我们嘉祺少爷竟然亲自写论文，别说你女朋友不信，我也不信。”
“还有，上周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到我家来，欢天喜地打了两天游戏，对吧，嘉祺少爷？”马嘉祺听得出他话里的戏谑，他抬起头，真诚又无辜地看着严浩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可是比起她，我更想跟你在一起。”
这话说的含糊，又夹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眼神也诚恳，爱而不得的表情也到位，惹得严浩翔的心跳直接错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后又在心底暗骂，“真不愧是上戏高材生。”
这位高材生却凑在他脖颈，心里暗想，“严浩翔今天用的哪款香水，还真好闻。”
最近台风登陆，窗外的暴雨像掀翻的海，直接倒扣，扑面而来。马嘉祺赶紧起身，熟络地像家里的男主人，严浩翔依旧躺在沙发上，抱着薯片歪头打量他，看他走来走去，仔细关好家里的每一扇窗。他父母常年在国外做学术研究，整个家里除了马嘉祺再无人到访，平时冷清的很，所以马嘉祺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热闹。
马嘉祺关好窗之后还会打开冰箱检查食物储备，只见里面躺着孤零零的两颗西兰花，害他一时语塞。
“浩翔，翔哥，咱俩不会饿死在家里吧...”
严浩翔不懂他深更半夜哪那么多精力，他抱着毛毯自顾自地上楼，毫不在意地回了句，“不会，我不吃，都给你。”
马嘉祺小声说了句“那怎么行”，又希望这烦人的暴雨下累了赶紧停，给他点时间能让他去趟超市，“花呢，玫瑰花，我放哪儿？”马嘉祺看了一眼放在桌角的花，冲着楼上大喊。
严浩翔倒在床上，困意来袭时被马嘉祺一句话拽回人间，他发泄似地把身旁的枕头扔到门口，然后冲着楼下吼，
“送你女朋友的花别摆我家里，扔掉，听到没！”
马嘉祺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跟严浩翔唱反调是他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乐趣，他换掉客厅里那束快要枯萎的花，把自己带来的白玫瑰放进去，“还真好看”，他满意地点点头。
马嘉祺洗漱完上楼的时候，严浩翔早就进入了梦乡，他无奈地捡起被丢在门口的枕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在他身边躺下，严浩翔睡觉乖得很，不乱动也不出声。马嘉祺却没什么睡意，他无聊地划开手机屏幕，又怕手机光亮影响到严浩翔，连忙转身，给刘耀文宋亚轩回了几条消息后，就把手机放在一旁。一抬手却摸到一杯温开水，他睡前有喝水的习惯，也真难为他的好朋友，记了这么多年。
马嘉祺醒来的时候，严浩翔已经起床了，他眯着眼睛下楼，就看到严浩翔把仅剩的两颗西兰花配着拉面做成早餐。他明白严浩翔打小聪明，脑子又活络，但是西兰花配拉面这种吃法，真的难为了马嘉祺的想象力，而且他知道，严浩翔做饭的实力不太稳定，时好时坏，“翔哥，你怎么不喊我起来做饭？你确定面煮熟了？”
严浩翔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就算不熟，你也要给我吃完。” 马嘉祺故意逗他，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他看了一眼窗外，雨势渐小，于是提议道，“吃完咱俩去逛超市吧，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严浩翔点头，看到花瓶里放着昨晚的那束白玫瑰时，一股无名怒火蹿上心头，可他面上不显露，只是皱着眉头说了句，“你送她的花别放我家，看着心烦。”
马嘉祺正在吃那颗没什么滋味的西兰花，听了严浩翔的话，他满脸雾水地抬起头，“谁说那是我送她的花？”
接下来的话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严浩翔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既然马嘉祺说不是，那他就相信。他又莫名觉得自己煮的拉面还可以，窗外时猛时烈的台风天也没那么讨厌了。
严浩翔把车钥匙丢给他，“今天你开”，他最近右手手腕疼得厉害，拿东西也不稳，马嘉祺似乎看出他的不对劲，“翔哥，你把盘子放那，我来收拾。”严浩翔点头，也没想瞒他，“等雨停了陪我去医院看看”，然后才把掌心摊开给他看，青紫一片，看着触目惊心。马嘉祺突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托着他的手腕，左看右看，“疼不疼，怎么弄的，几天了，怎么才告诉我...”
严浩翔故作轻松地摆摆手，“不疼，没什么大事...”，说完想把手腕抽出，肌肤相接的触感太奇妙，他怕哪里又窸窸窣窣擦起了火。马嘉祺却不让他逃走，他不敢用力，只好用指尖轻轻虚握，“严浩翔，这种事情要早和我说。”
“好”，他稍显不自在地别过头，习惯性摸过口袋里那支电子烟来抽，不知是不是自己味觉失衡，葡萄味儿给他抽出一种核桃味的错觉，只不过还没等往嘴边送，就被马嘉祺半路截下，“还抽呢，吸烟有害健康，懂吗宝贝儿？”，说完后自己先抽一口，“这什么味儿，真难顶，还是可乐味好，噢樱桃味也不错...”
严浩翔不想在此刻跟他讨论电子烟的口味，他拍拍马嘉祺肩膀，“快把餐桌收拾好，待会儿要是雨下大了，你就等着饿死家中吧...”
好在超市不算远，开车左不过十五分钟路程，严浩翔下车后直奔零食区，完全无视马嘉祺在他背后追问牛肉还是排骨，马嘉祺只得摇摇头，跟在这位长大了也像没长大的小朋友身后，他想起小时候严浩翔就爱吃这些东西，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还是爱吃，“小朋友还挺长情”，他在心里想着，又看着严浩翔把那堆没营养又占地方的零食塞满大半个购物车。
等逛到果蔬生鲜区时，严浩翔明显兴致缺缺，抱着手机只顾低头走路，差点撞上对面的移动货架，马嘉祺只得无奈说，“好好看路”，严浩翔“噢”了一声，依旧我行我素，马嘉祺有些哭笑不得，干脆拿出手机在对话框给他打字，“无聊的话就去出口坐着等我，我买完后去找你。”严浩翔给他发了个ok的表情，然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马嘉祺失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把新鲜果蔬塞满填满购物车的空隙。
严浩翔在出口等的有些无聊，耳机里的音乐从《最佳损友》放到《东京人寿》，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T恤，腕上搭了一块Cartier的机械手表，整个人随意站在那，散漫又贵质的氛围浑然天成，路过他的行人总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严浩翔却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屏幕顶端又在此刻跳出马嘉祺的消息，他不懂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发语音。等他点开聊天界面，手指却误触了昨晚的语音条，严浩翔难得有耐心，听完了马嘉祺这段添油加醋又无聊透顶的伤感爱情故事，嘴角忍不住上扬。
可当他听到最后一条时，整个人像被闪电或木棍击中，顿时愣在原地。因为耳机里的马嘉祺在用最玩世不恭却认真无比的语气问他，
“我恰好路过花店，严浩翔，白玫瑰还是洋桔梗？”
“我送你。”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这样问他，那严浩翔笃定，这人或多或少对自己有点意思，他没谈过恋爱，但从十几岁以来，身边对他示好的人可以绕学校操场三圈，送花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可是放在马嘉祺身上，那就不能称之为手段。马嘉祺谈过多少女朋友，恐怕自己比他本人记得更清，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把这种追求女孩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更倾向于，失恋后的马嘉祺是真的在凌晨雨夜遇到一家还没打烊的花店，并且悉心叮嘱店员将花束包装成他喜欢的样式，又故作心痛地敲开他的家门，把那束不曾遭受暴雨捶打的白玫瑰完好无损地摆在餐桌花瓶里。
超市里多少有些闷热，马嘉祺把那件Versace的深蓝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左右手各拎一只巨大的购物袋。严浩翔走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接过，却被马嘉祺阻止，“手不疼了？”马嘉祺笑着问他。
“还行”，但严浩翔目测购物袋的重量，估计自己要是真接过来，右手不一定能撑得住，他抬手把马嘉祺的外套取下，勾在自己手腕上，动作熟稔地过分，“那就辛苦你了，哥。”马嘉祺新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今天太阳从哪边升起，严浩翔竟然破天荒地喊了他一声哥，毕竟从他记事以来，严浩翔喊他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凭自己对他的了解，那就只能说明，今天严浩翔的心情十分不错。
超市地下停车场的布局设计堪称现代人类自找麻烦的典范，马嘉祺拎着两大只购物袋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自己的车停在哪。倒是严浩翔今天难得有耐心，他抱着马嘉祺的外套站在出口处，又从他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一块可乐味泡泡糖，慢条斯理地一边吹泡泡，一边等马嘉祺。
车灯在不远处闪了几闪，严浩翔这才走过去，可能是关车门的动作幅度太大，震得他手腕隐隐作痛，马嘉祺见他脸色不太好，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没事”，严浩翔尝试活动手腕，但只是动了一下，就立刻疼到他皱起眉头。马嘉祺见状立刻把车停在路边，又把他的手臂小心托在掌心，像小时候那样，低头轻轻吹着那片淤青。严浩翔把他的表情看得仔细，他紧张时耳廓就会不自然泛红，掌心温度也在升高，他又觉得马嘉祺挺傻的，从小到大都是，但他并不介意这般亲昵动作，可能是因为习惯，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是马嘉祺。
“好点了没？”严浩翔不忍心他的无功而返，只好点头配合，“好多了。”但马嘉祺根本不信他的话，他的动作只是关切时的条件反射，又不能真的治病，这点常识他还是明白的。
“我给妈打个电话，咱们先去趟医院。”
“真不用这么麻烦，随便找家医院就行。”严浩翔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没必要麻烦阿姨，还没等他说完，马嘉祺就已经拨通了号码，听着电话那边的焦灼关切，严浩翔晃了晃马嘉祺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夸张，别害阿姨担心。
挂断电话后，马嘉祺倒是笑着问，“ 你怎么就怕我妈担心，不怕我担心？”
“你？”严浩翔看了他一眼，转而低头玩着手机，小声说了句，“你担心不是应该的吗。”
马嘉祺啧了一声，在心里暗道，“还挺有自知之明。”
还没到医院门口，马嘉祺远远地就看见爸妈撑伞等在雨中，“看到没，我生病都没这待遇，院长副院长亲自为你接诊。”严浩翔嗯了一声，稍显自豪地说，“我也觉得我更像叔叔阿姨的亲儿子。”马嘉祺看他生病，不舍得跟他继续闹，倒是自家爸妈急切地走过来，心疼地说，“浩翔，怎么不早跟叔叔阿姨说呢，要是嘉祺不打电话过来，我们都还不知道...”
“阿姨，叔叔，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严浩翔笑着说，他是真的怕叔叔阿姨担心，他也知道这么多年的相处，叔叔阿姨对他的好不亚于对马嘉祺，他挽着他们的手臂，不断地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真的，再说，还有嘉祺哥呢，他肯定会照顾好我...”
“那我就更担心了，嘉祺他可什么都不懂，还是搬过来，跟叔叔阿姨一起住，我们照顾你。”还没等严浩翔说话，马嘉祺倒是说，“爸妈，就你们这工作强度，一周都回不了一次家，还指望你们照顾浩翔呢，还是我来吧。”
“家里还有阿姨呢，你连饭都不会做，怎么照顾浩翔？”妈妈反驳道。
“谁说我不会的？”严浩翔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激烈交涉，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好在就诊的楼层马上到了，马嘉祺紧跟在严浩翔身后，想要陪他一起进去，却被爸妈制止，“你先在外面等着，人太多也不合适。”
严浩翔转身冲他点头，马嘉祺这才作罢。他又靠在窗边，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他第一次发觉医院走廊的白墙白到让人心烦，他就笔直地站在那，好看的眉头紧皱，心跳也跳的慌张。
好在严浩翔没什么大事，只是手部神经发炎，需要好好休息，不可以再拎重物，加剧创伤。马嘉祺赶紧接过医生开的药，又盯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腕，还是没忍住，悄悄在严浩翔耳边小声问，“疼吗？”
严浩翔自然是说不疼，但马嘉祺明显不信，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仿佛要看到什么破绽才罢休。但严浩翔没理会他的非正常行为，而是径直绕过他，走到叔叔阿姨面前，认真地跟他们保证会照顾好自己，乖巧地像个听话的高中生。马嘉祺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的演技什么时候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在自己面前和爸妈面前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这才是表演系的高材生，马嘉祺暗自赞许。
回家的路上天阴得厉害，好像一场暴雨即将到来，马嘉祺闻着窗外空气里的潮湿味道，侧身抽了一口烟。“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严浩翔闭着眼睛，冷不丁地说。
马嘉祺听了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他趁着红绿灯的空当，举着电子烟在严浩翔面前晃了晃，故意逗他，“要不要来一口，可乐味的。”
严浩翔抬手就要抢过来，可马嘉祺明显不给他这个机会，“你可还在生病呢，再说了，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严浩翔懒得理他，偏头看向窗外，然后闷闷地说了一句，“就抽一口，估计也不会怎么样。”
马嘉祺笑着点点头，说了句“也是”，然后低头吸了一口，他一只手扶过严浩翔的耳后，迫使他转过头，然后与他鼻尖抵着鼻尖，将可乐味的烟雾慢慢渡到空气里，严浩翔瞬时反应过来，他小幅度的张开嘴巴，将那些白色雾气吞进喉咙里，辛辣的感觉被过滤掉，留在舌尖上只剩可乐的轻甜。他不自知地紧握马嘉祺的手腕，示意他再来一口。
马嘉祺这次却不依他，只保持这样亲密的姿势，笑着说，“等你好了，想抽多少都可以。”严浩翔一把推开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和马嘉祺刚刚的行为与接吻无异，他稍显不自在地咳了几声，马嘉祺连忙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呛到了？”
严浩翔摆摆手，身后恼人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他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表情，侧身对他说，“好好开车，我没事。”
马嘉祺说能照顾好他，就是真的能照顾好他，不同于严浩翔早餐准备的创意料理，他煮的午饭堪称殿堂级别，严浩翔一边吃一边细细打量坐在对面的马嘉祺，不懂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他却怎么连做饭都学会了，马嘉祺起身给他盛了一碗热汤，“甜的，你肯定喜欢。”他接过的时候，马嘉祺还笑着打趣他，“怎么，我就这么好看？”
严浩翔随意嗯了一声，低头不再看他，所以没注意到对面马嘉祺失笑的神情。
吃过午饭后，严浩翔照例打开电视，马嘉祺坐在他身边，抢先一步拿到遥控器，小时候他们俩就爱玩争夺遥控器大战，现在依旧如此，严浩翔气不过，侧躺在他膝上，看着马嘉祺随手换了几个台，都是奥运会的直播，乒乓球到了紧张之至的决赛时刻，他却困意袭来，马嘉祺有一搭没一搭摸着他的头发，他想抬手制止马嘉祺这种无聊行为，却被马嘉祺反握住，他真的太困了，连挣扎都不想挣扎，昏昏沉沉间闻到马嘉祺袖口的香水味，是无花果和莲花的味道，清冷锋利，很像马嘉祺。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富士山下》，想到那句“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然后他闭上眼睛，听着玻璃晃动的声响，他又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好像谁在瞒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在他耳侧落下温柔一吻。
严浩翔在梦里梦到马嘉祺，梦到七八岁的时候他们俩玩捉迷藏，马嘉祺躲到了一个不算高的塔上，他就在底下喊，“马嘉祺，我看到你了，你快出来吧。”马嘉祺却依旧坐在上面，气定神闲地说，“可是你不抓到我就不算赢”，他摆明是吃准严浩翔恐高，不敢爬上来，所以才这样得意。严浩翔那时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他扶着两旁生锈的围栏，小心翼翼地看准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可坐在上面的马嘉祺明显比他更紧张，还没等严浩翔爬到一半，马嘉祺就赶紧跑下来牵过他的手，严浩翔就冲他狡黠地笑笑，然后紧紧反握住他的手腕，“抓到你了，这局算我赢。”马嘉祺唯恐他从台阶上摔下去，只得连连点头，然后把他护在里侧，握着他的手，紧张又缓慢的一步一步，带他走完剩下的六十二层台阶。
等再大一点的时候，他们俩就没法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了，不能再挤在一张床上看恐龙漫画，也没法再把对方的睡衣藏起来，然后笑着扭成一团。马嘉祺在很多事情上都比他懂得早，比如他明白怎么把平平无奇的校服裤子穿的张扬显眼，也明白哪种奶茶口味最能讨女孩子的欢心，他常常站在学校的走廊里看着不远处的马嘉祺成为人群焦点，梦里的窗外的天是突然暗下来的，梦里的马嘉祺也推开人群，举着一瓶热牛奶大声喊他的名字，严浩翔却转身就走，就像他在心里无数次预演过的那样，不管有多少人喜欢马嘉祺，马嘉祺却一定要最喜欢自己才行。严浩翔自诩不是自私的人，但马嘉祺是他从小长到大唯一的好朋友，他不想与别人分享他，所以转身就走是十三岁时严浩翔的考验，而紧追其后就是十五岁时马嘉祺的答案。
之后，时间金轴飞速快进，梦里的马嘉祺也像现实中的马嘉祺一样，他第一次恋爱时就兴致冲冲地跟自己分享，那时的严浩翔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他已经学会把长出利爪又刺痛泛酸的心思裹在里面，所以大人们都夸他稳重。他尝试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局外人，又尝试着像一个满分挚友那样，真心为他高兴。马嘉祺靠在他身边，甜蜜又小声地讲着他的追爱之路时，他却没来由的希望自己变成一块挡路的石头，马嘉祺说完自己的故事后，还偏要关切地问问他，他认真地坐直身子，盯着严浩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笑着问，“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看向马嘉祺眼睛里的鲜活和期许，第一次产生不想和这个人说话的念头，他心里的愤怒小兽叫嚣着竖起了身上所有的刺，所以他站起来，然后第一次推开他，冷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要你管”之后，转身摔门离开。
严浩翔忘记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发展的了，总之他没有道歉，而他们俩依旧做了好多年朋友。之后马嘉祺再跟他没心没肺地讲有关跟谁恋爱的事情时，他通常都是敷衍地坐在一边，然后数着窗外飘过几朵云，或者戏谑地打趣他，在心里笃定他这段恋情也像之前无数段恋情一样有头无尾。他把那些天真的幼时柔软藏在身后，久而久之，就僵掉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跟马嘉祺这样的相处模式，或打趣或玩闹或冷冰，看似肆无忌惮，实则不敢有声。
现实中的严浩翔懒得去想如今这般复杂又轻佻的局面是怎样造成的，只是他的梦给了他答案，因为他和这个人认识了太久，从出生到现在，马嘉祺都完完整整覆盖在他的人生轨迹上，他不舍得失去他，也不敢承认未来某天有某人能取代自己在马嘉祺心里的位置，他对这个人的感情太复杂，不是简单一句爱不爱就能说的清。
如果非说这是爱的话，那么他的爱里有冷冰，有尖锐，有愧疚，有依赖，有真心，有无法失去，有独一无二，有完全占有，有燃烧，有眼泪，有沉默，有保留。
严浩翔不懂这可不可以算作爱，只是他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开始发昏，雨还在没完没了的下，而马嘉祺依旧保持他入睡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任他躺在膝上。他在看一部无声电影，看到严浩翔醒过来，立刻低头，关切地问他是冷了还是饿了，又耐心地问，“再加一条毛毯还是想吃火锅？”
严浩翔却盯着电影底端那句台词，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对他说，“哥，对不起。”
哥，真的对不起，当年不该推开你的，就算推开你，也应该及时道歉的，要是我服软一点，要是你狠心一点逼我道歉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依旧好好说话依旧无话不谈，而不像现在这样，轻飘飘的玩笑话讲的太多，真心话，倒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马嘉祺却以为他是为枕在自己膝上睡着而道歉，所以笑着说，“没事，原谅你了。”可他看懂了严浩翔眼中细微的空落，就立刻心照不宣地明白过来，他捏了捏严浩翔的鼻尖，算作惩罚，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尖，“是我不好，我不该没心没肺地跟你讲那些事，讲完后还非要追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当时喜欢的人，是我吧。”
“是我吗？”马嘉祺就是这样，即使再没把握，也能把这话坦荡再问他一遍，他又把难题丢给他，害他哑口无言。
这是严浩翔第二次产生不想和这个人说话的念头，他不懂马嘉祺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判定自己的心意，在他自己还没弄明白的情况下。所以他站起身，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摔门而逃，而是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把毛毯蒙在他身上，又隔着毛毯，紧紧抱住他。
严浩翔在下一秒松开手，他们只拥抱了一束火焰跳跃的时间，在这短短几秒内，他仍然记不起也想不清问题的答案，但他终于在这个时隔多年的真心拥抱中明白：
能成为密友，大概总带着爱。
渝州
*祺轩，微量文严文，全文1.2w+
*ooc有私设，梗源于Vivian，想看评论
（亚轩视角）
00
有的母亲就是这样，将自己的血泪，自己的未来，粒粒取出，全部揉碎，再一点一滴浇铸在孩子身上。她们是在灰白尘世挣扎，奋力从心头榨爱，生出将滴未滴心头血， 再在时光长河中悄然落下，轰隆一声，落成山河，重重地砸在孩子身上。
自己碎了，孩子也碎了。
我妈是这样的母亲，但是我却不是这样的孩子。
01
......
*祺轩，微量文严文，全文1.2w+
*ooc有私设，梗源于Vivian，想看评论
（亚轩视角）
00
有的母亲就是这样，将自己的血泪，自己的未来，粒粒取出，全部揉碎，再一点一滴浇铸在孩子身上。她们是在灰白尘世挣扎，奋力从心头榨爱，生出将滴未滴心头血， 再在时光长河中悄然落下，轰隆一声，落成山河，重重地砸在孩子身上。
自己碎了，孩子也碎了。
我妈是这样的母亲，但是我却不是这样的孩子。
01
其实，形形色色的城市，在我眼里，都是差不多的。无非是鳞次栉比的钢筋森林，抑或是摇摇欲坠的低矮瓦房。
但是重庆不一样。对我而言，在平淡的城市名称中，唯有她是有血有肉的立体存在。虽然我和她并不算熟络，可她对我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像是深埋在我血脉里的魔咒，时时刻刻以温热的声音从心底一字一顿地唤我，引得我灵魂震颤。
我妈是重庆人，我不是…却又勉强算是…总会是……
随着火车窗外的景色混杂成色彩，一道一道地连成丝，往后疾驰，时间空间的尺度不断拉长，思绪团成一个线团，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百无聊赖中，总会闪过奇奇怪怪的念头。
上一次来重庆已经快是六年前了，小学与初中的交轨，我独自搭了27个小时的火车，几经辗转回到了山城中偏居一隅的小山村。
我在那边也住在村子里，可是和外婆家的山村不同。这边尚未受到现代化的触手波及，也没有日暮西斜的荒凉颓败，残存着原始又生机满溢。
我爱田间树下偶然寻得的薄薄蝉蜕，小小一方池塘中的欲滴荷香，遍布山野的缤纷野菜，山石棚栏里温顺的水牛。
我还总爱背着半人高的大竹篓，亦步亦趋地跟着外公上山下坡，在坡坡坎坎中兜兜转转，去拾柴火寻猪草。
高三了，寒假理应更加紧迫，但是在我的大力撺掇下，还是回了重庆过年。
02
热络齐聚的亲戚，四处乍响的炮竹，重庆浓烈的烟火气和过年味，昭告着新年的来临。而对过年，我最喜欢的部分就是夜饭过后，大家围着火炉，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那轩轩之前叛逆期是啷个做的啊?”
几分钟前，我刚从柴房拿了一些圆柱状的大木柴。此时正握着铁钳小心翼翼地往火炉里加柴，突如其来的话题，让我有些愣神，火钳在空中滞留了一会，半晌，火炉中才有点点火星上浮。
我不太爱说话，大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沉默，加上一点点习惯性的笑。刚刚舅妈抱怨表弟源源正处叛逆期，自己无可奈何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毕竟叛逆期已经是一件离我非常久远的事情了。而且这都是大人的交谈，我习惯沉默，只想旁听不想涉足。
当舅妈把话头传给我的时候，我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有些局促不安，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不自然地摩挲，习惯性的笑有些僵硬地覆在脸上，大概是困窘的模样。我用着自学的重庆话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忘了。
我妈帮我接过话茬。大人的交谈我偶然涉足就匆匆退了回来。
叛逆期吗……
手不自觉趴到了温热的炉台边，我略微后仰着，身体倚靠着墙，将大人的交谈置于身前，火炉里不时飘出的点点火光忽明忽暗。
中学应该是叛逆期的时间吧。三年?还是六年?我不太清楚。叛逆期大概是每个小孩都会有的阶段，像我表弟那样典型的淘气小男孩，我已经可以预想到他叛逆期的热辣了。而我的叛逆期……
我的初中，过得很平滑，没有争吵也没有矛盾，在校题海，回家看书，没有太多交流。或者说，我根本没有叛逆期，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从来都不是小孩。
有些人叛逆期可能更长?我突然想到不久前后桌和父母吵架的说辞。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现在高中虽然还没毕业，但是也和初中大差不差，几乎算是初中的复刻。只是我妈更加忙了，周末假期也短，回家也只是匆匆一面。争执口角根本来不及发生在这段窄窄的时间里，更何况它们连生存的土壤都没有。
03
寒假时间本就短，高三的寒假更不宽裕。临走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帮大人打打下手。
“轩轩。”舅妈突然叫了我一声。我惊疑出声，一抬头，就撞上了她的眼。真挚又纯粹，惹得我眼神四处逃逸。
她轻叹一声，缓缓道:“要是源源像你一样就好了……不，他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总会懂事的。”我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木木然不知所措，只得学着大人的口吻出言安慰。
像我一样吗……那可一点都不好。
走的时候，舅妈为我们雇了一辆车，还硬塞给我一沓钱。
妈和我说过，舅妈一家今年并不太好，舅妈肄业在家，一直在找工作。我完全没有收的理由，也没有收的想法。
可最后我还是败下阵来，垂着眼，将这份烫手的心意一起揣进了口袋。疑惑又迷茫。我不明白为什么舅妈这么坚决，也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会同舅妈一起劝我。
我没问出口，我妈也没回答。
“你小时候，你舅妈带过你一段时间。”我妈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大多是大人向我口述的:打人，抢食，爬房顶，烧庄稼，滚泥塘，跑远路，什么愁人的事我都做过。
乍一听，都是好陌生的事，但是我又笃定那做事的人确实是我。小时候他们说我天生逆骨，倒也不假，我本就不是什么乖仔。
04
高考结束，我如愿来了重庆念大学。
大一的时候，虽然我仍惯性般地延续高中学习生活，却又多了不少活动，处处都能感受到重庆无处不在的烟火气，大气泼墨，浓重热烈。像被轻轻凿穿了一个口子，重庆直接渡给我原原本本的重庆。
这也得归功于我的室友带我切实感悟重庆，特别是刘耀文。他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秉承着重庆的豪爽，说着一口流利的方言，放假的时候，也会带我各处游览。
不过，最该感谢的还是他帮我搭桥引线。
军训合唱时其他连有一位指挥，丹凤眼柳叶眉，薄唇皓齿，特别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光是看着就有一种被风月涤荡过的感觉。
周围女生的倾慕声此起彼伏，我突也生了想认识他的念头，不动声色地转向刘耀文，“你说他会叫什么名字?”
刘耀文和我不一样，结识的人可以绕场馆三圈。我只报了试一试的心态，想知晓眼前人的姓名。
“啊?嘞个，我认不到。没得事，去聊聊都熟了。”刘耀文直接一记直球，在合唱结束跑去后台，唠了一会，联系方式就到手了。
“马嘉祺，法学专业的，比我们大一级，河南郑州人，挺好相处的。”在我惊奇的目光中，刘耀文一边将他的微信推给我，一边轻轻点了点头，像在咂摸刚才发生的事。
马嘉祺确实很好相处，虽然我不太擅长说话，但是他什么都能侃侃而谈。刘耀文和他关系也不错，刘耀文也经常会和他一起去玩。
一来二去的，也算熟识了。
05
新年的时候，他给我俩都准备了礼物，刘耀文是一双球鞋，而我是一本书——《Flipped》英文原著外加一盏露白的星空小夜灯。他没有和我说，也没有直接给我，是托刘耀文拿回来的。
“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礼物收到的时候，微信里弹出了和他的对话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说出口，屏幕又亮了——“没事的，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的第一份礼物。”
我翻开书，封面是我的名字。马嘉祺写的，他写字很有个人特色，清秀隽丽又笔挺，像白杨树。不知怎的，我也拿起笔鬼使神差地在一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马嘉祺的名字。
夜灯，我晚上次次都开，也不长，就一两分钟，看下星光。白天的时候，我都带着这本书，查好单词，眼睛跟着手，手随着英文，一字一句地读。
随着剧情推进，书里的情感，也像藤蔓般慢慢顺着我的手，遍布全身，凝花，结果。
我读书的时候，习惯性在边上放着几张白纸，涂涂画画，写点什么。却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同着了魔，无意识就落笔，显着的全是马嘉祺。
奇怪，好奇怪。
06
快期末了，时间明显紧凑了起来，大家都自顾自地积极备考。
一天清晨我猛地起身，利落地点开马嘉祺的聊天框:“你昨晚做梦了吗?”
没有吗。
看着屏幕上冷冷的回复，我有些失落。其实是我做梦了，梦到了马嘉祺和我去玩，旁人地点都是模糊的，但是快乐的感觉很真切。
“是我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我?”——庄周梦蝶的故事，我总有几分信以为真。我醒了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自问道:“是我梦到了马嘉祺，还是马嘉祺梦到了我?”
原来，只是我梦到了蝴蝶。
不过之后，蝴蝶也会念着我。
周末他会带我出去玩。洪崖洞，磁器口，朝天门，解放碑，观音桥，洋人街，都有我俩的足迹。
同行的时候，我总不敢直勾勾地看他。但是在一块的时候，又总是不自觉看他。自觉失礼，又怕被发现，刻意垂了眼，可视线仍不断往他身上飘。
可我确实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不知道为什么次次心跳都这么剧烈。
07
鉴于我在重庆念大学，大二那年的过年又落到了重庆。
与之前大同小异，就是时间充裕了不少，有了机会去城区走亲戚。
二舅家是在开棋牌室的，整天烟雾缭绕。我不喜欢。原计划是吃了午饭就回去的。但是我爸好赌，二舅好客，晚饭吃完他们都没有回去的念头。
最后是二舅妈和我妈带着我回的外婆家。
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寒意直往我脖子里钻，我拉了拉衣服，就将两只手无措地搭在身前。
二舅妈在我身边和我妈聊天，却突然温柔地拉起我的手，像是淅淅沥沥落了雨。对我妈说道:“你啷个养的这么乖的娃娃。”
我木在原地，听着她的谬赞，有些如坐针毡，只得微微扯出一个习惯性的假笑。
上车之后，她们谈起了二舅和我爸。我不关心，只在车窗蒙的雾上漫无目的地画，消磨时光。
重庆绵延不绝，路也是跌宕起伏的。车子总免不了艰难爬坡，陡然直下，水平转弯和紧急掉头。
重庆的夜晚就是深邃的黑和呼啸的风再加一些碎散的星。
我停了手，想起小时候我妈为了哄我睡觉编的故事:一颗星星亮起就代表着一个人入睡，星星越亮，还代表着做的梦越甜。小时候傻，还真的信了，却也真的盖着这一河繁星生了一地碎梦。
半山腰上倚着的那户人家，就是外婆家。
门外两团微弱的橘黄灯光，明晃晃地向我打招呼。我利落下了车，直往家赶。却在门前顿住了——紧裹着棉袄，安静锢在门前的椅子上，可灯光微弱，又看不清模样。
应该是外婆，我猜。
“我不是打电话说莫等我们嘛，要是我们今天不回来呢，你要等一晚上?”身后有声音乘着山风飘来，裹挟着一些责备。我一回头就看见我妈蹙着的眉。我妈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至少从我记事起，是这样的。
但是外婆她只是笑，深深浅浅的皱纹堆到眼角的笑。许久才不疾不徐地说:“你们不是回来了嘛，要是等不到，我等会就进屋睡觉了。”
看着不紧不慢的外婆，我妈也无可奈何，让我搀着外婆回房休息，自己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先上楼了。
妈妈原来也是小孩，我看着我妈的背影第一次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外婆守着善良在山村过了大半生。见到我的时候，都是慈眉善目的，盯着我笑一笑。可现在她像是一尊雕塑木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外婆，回屋睡瞌睡了。”我用着不太流利的重庆话说到。
她没有应我，却突然喊起我妈的名字。我有些诧异，但是又平静了下来——之前婷婷表姐和我说过外婆年纪大了，记忆有些混乱，有时候看着她想叫她却喊的是源源。但我猜错了。
“她都，快50岁了。”外婆扭过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混杂着复杂的光。怜悯，感慨，还是心疼?我不清楚。
她很快又敛了目光，一如平常地对我笑，唤我轩轩，满是慈祥，然后缓缓起身，打算回屋。
我有些庆幸，我有些受不住她灼灼的目光，想快点上楼，逃离现场。
“你妈妈她，一辈子都苦。”回屋的时候外婆平静地递给我这么一句话。
我嘴唇翕动，发不出一句声响。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反驳却无法反驳，毕竟这都是事实。
魏女士，尚处襁褓的时候，就由于哥哥犯困，不慎滚进了火堆。炭火在她右脸雕了浅红的一层重庆山脉，高低起伏的，却不突兀，仿佛她原本就生这样，又像是把山的韧性烙进了她的骨子里。后来又有了个妹妹，可两岁时候被庸医打针，落了残疾。
算命的，给她们仨算命，却独对她说，她是一生操劳命。
干农活，读书，照顾妹妹都是她每天的工作。在家的时候，哥哥会偷懒耍滑，她不会。任劳任怨地活。
长大了去打工，也沉默不语专注干事。遇到了个男人，却遭了骗，远嫁过来之后，才发现是个赌徒。
前两个孩子早夭，我是第三个。分娩时，又因盆骨较小，一只脚将将入了鬼门关。没过几年，又发现之前的存款全被那个赌徒输了，还负债累累。
“离婚吧，我跟你。”我五六岁的时候就这么对她说，我对赌徒可没有感情，就像他多次劈头盖脸指着我脸骂的那样，我就是白眼狼。也不对，他对我们也不好，懒惰又自私，工作的事全推给我妈，生活琐事全推给我，他爱的只有自己。
那她为什么不和他离婚。我不明白，少了他，她能少受不少苦。
但我想我又是知道的，从当时我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算命的话，我不相信，不想信，也不敢信。
但是未来，谁也无法保证。我没办法信誓旦旦地自欺欺人，大言不惭地说，未来我妈一定会因为我而幸福快乐。
已知与未知齐齐缠着我，勒令我，终是一夜未眠。
家庭和学校的生活，总是两个泾渭分明世界。但是现在出现了变故，外婆的话在我身上烙了一个印，我再没办法安之若素。
08
渐渐地，我喜欢去朝天门，喜欢在这出神。嘉陵江和长江于此交汇，青黄相融，印出哺育重庆的山水。我听见融入山风的江流，看着散落俗世的烟火。
江水烈烈流过，杂念都被遍遍冲刷，喜怒哀乐也如被磨碎了一般。
站台上，总有卖血橙的。是橙色里混着几抹妖艳的红。这红色是被山河的火热所感染的，还是就是重庆的血呢。我没由头地想。
09
最近马嘉祺总找我，但我没理他。因为我撞见他和一个男孩走在一块，冷白皮大眼睛，蜂腰翘臀，像个洋娃娃。
刘耀文什么也不知道，看见我就说我现在的模样特像女孩吃醋。
我白了他一眼。刘耀文一天到晚都不着调，我吃哪门子飞醋。
一天中午，刘耀文悄悄地捂着手机，蹑手蹑脚到我面前，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他好看吗？”
这人我认识，就是之前被我撞见和马嘉祺走得挺近的男孩。我瞥了刘耀文一眼，随口应了一声，等他的下言。
“嘞是我堂客，晓得不。他叫严浩翔，嘿漂亮。对嘛，我堂客啷个可能不漂亮嘛。”刘耀文像是突然被我的话打开了某个开关，对着严浩翔就是一阵猛夸，顺带还把自己夸了一遍。应该说不愧是你刘耀文吗？
“诶，他还是小马哥的表弟，我能认识他，都是小马哥的功劳。”
“……马嘉祺表弟？”
“对啊，马嘉祺表弟。诶，你不应该问我啷个时候谈的恋爱吗，你关心的啷个是嘞个哦？你是不是我室友啊，宋亚轩？”刘耀文一脸受伤地看着我，口若悬河地开始卖惨。
“没有，我刚走神了，就听见前面这么一点。”我自觉有些好笑，莫名和人表弟生了气，语气放缓了不少。
“诶，你帮我个忙嘛，周末出去耍，我喊小马哥带上严浩翔，你和我们一起去，到时候你和小马哥玩，帮我制造个机会呗。”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现在我可算明白了，刘耀文之前铺垫了这么多，原来都是为了在这候着我呢。
“我没听清，你刚喊我什么？”
“轩哥！轩哥！轩哥才高八斗，玉树临风，为人仗义，肯定会帮我这个小小的忙的。”
我只是没料到，刘耀文他直接弄了两辆摩托。他和马嘉祺都齐刷刷穿着黑色短袖，刘耀文还做了发型，流里流气的，像是街头的小混混。而马嘉祺，垂着一条亮闪闪的银链，手上还套着一双黑色露指手套，全然没了他作为法学生一贯的文质彬彬。
“小马哥和我都会开摩托，不过嘞个摩托嘿小，一辆只能装两个人。”刘耀文直直盯着我，迫切的感情都快溅到我身上了，生怕我不作为搅了他的好事。
“那…那我和小马哥一辆摩托，好吗？”这么直接地提出要求，我还有些不太好意思，磕磕巴巴的。最后两个字是对马嘉祺说的，说的时候，我盯着他，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委屈的不该是我，我也没什么委屈的，委屈的应该是被无端怒气波及的他。但是他最吃这一套。
橘黄色的路灯，一盏又一盏，靠近又远离。现在入夏并不久的，晚上的风还有点凉。他开得并不快，我松开了紧握的横杠，略微往前移了一些。马嘉祺身上还是一贯的檀木香，淡雅的，很符合他干净的气质。他有些清瘦，但是却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魔力，好像什么事落到他身上，都能被妥善处理好。
我盯着他，像是着了魔。
我觉得他是一道活着的嘉陵江。
好不容易收了神，却又生了奇怪的念头——偷偷靠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我小心翼翼地轻轻侧靠着他的一块蝴蝶骨，半悬空地靠着，没敢施力。我有些放松地褪下表情。光影逐渐晕染成个个小点，呼吸也慵懒了不少。
重大距离朝天门也就堪堪十六公里，却被他俩慢吞吞地开了一小时。
我们四个人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
灯火，渔船，江风，夜语，好不热闹。
喝酒永远是拉近距离的好方法。我们四个，没头没脑地谈，海阔天空地谈。
严浩翔原来也是重庆人，性格有些像刘耀文，但是又多了一份矜贵自持，又有些像马嘉祺。
我之前都不怎么敢看他，有些生分又有些羞愧。
他对我却莫名热情，向我介绍各处的景点各地的小吃。他脸颊酡红，该是有些醉了。
倏地，严浩翔说他信道，他最喜欢太上老君。
我当时喝着刘耀文带的罐装啤酒，正被啤酒的气晃得直摆头。我不怎么喝酒，酒量也不好，喝了一些就微醺了。
我想说话，可声音好久才蹦出来:“我信来生……我来生一定会化为一尾人鱼，就在嘉陵江里唱歌。而且嘉陵江里仅我一条人鱼。”
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自己七荤八素躺在寝室。
10
刘耀文和严浩翔的感情逐渐升温，我和马嘉祺走得也越来越近。
这样很好，要是就此为止会更好。
“我说…宋亚轩，你是不是爱上小马哥了？”那天，马嘉祺实习回来，兴高采烈地约我出门。刘耀文盯着我，冷不丁开口道。
我笑容僵在脸上，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的话明显让我有些不适。
刘耀文总是像匹狼一样，什么都敢试什么都敢闯，百无禁忌一般，马嘉祺说他是天生勇敢。倒也不假。但是我自己难开口的这个字，怎么会被他这么轻易地提起。
我素来是说不出爱这个字的，哪怕是简单一提，都觉得轻浮了不少。
但是此刻我又有些心慌，我不知道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我又怕是真的被他言中了。
“哎呀，有撒子嘞嘛，别不好意思，去爱嘛，小马哥人多好的个。”
去爱。
是的，去爱。
毫无保留地爱，横冲直撞地爱。奋不顾身，孤注一掷。没有缠绵悱恻的情丝，没有熊熊燃烧的欲火，掸去俗世的尘埃，褪下紧裹的外衣。任由两枚滚烫而热烈的灵魂交相撕扯。
去爱，无非是赌个结果。在支离破碎下，求相互交融。在山重水复中，寻柳暗花明。
但是我不敢去赌，我也不敢去爱。
爱这个字，太沉重了，光是想着就令我胸闷气短。
我看见的爱，大多是我母亲给我的，自我献祭式的爱，恨不得把血肉骨头一起倾注到我身上。
她疼却不吭声，把我也疼得说不出话。
我的母亲全身心给予我爱的同时，也在不经意间剥蚀了我爱的能力。
扪心自问，我爱马嘉祺吗?
我不太清楚。
我确实不太清楚对马嘉祺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我也曾想过弄清楚，但是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三种感情的界限就开始模糊，我总也想不穿，就宛若突然生了三重罗生门，永远接触不到真相。
慢慢地，我也就放弃了。
为什么非要分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就要将种种感情分门别类，然后挨个打上这三种烙印？
可此时，我又处在得分清的地步。但我又确实不清楚。
可没过几分钟，又有一个问题猫在我脑海里：马嘉祺爱我吗？
我不知道。
感情的传递是会错轨的，也会失真。怕是别人三分情被自己当成了十分，自己的十分义又被人当成三分。
马嘉祺好像对谁都是温柔的，对我是，对刘耀文是，对严浩翔也是。我没法判定自己对他是否也是特殊的存在。
而且他自带一种艺术家的气质，像风一样。风，没有形状，抓不着，摸不透。
不对，根本没必要想这些。说不定人家对我只是比较深厚的友谊罢了，而且我自己都似是而非的，没必要自寻烦恼。
我随口一诌，就搪塞了过去，匆匆忙忙出了门。
咖啡厅里，马嘉祺着了一袭衬衫，雾白的，宛若从郁金香上采撷的，手上还折着一束粉色的花。
“阿宋啊。”
他总是这么唤我。重庆喊人多用叠词，但他不是重庆人，他是郑州人。我之前怀疑是不是郑州人唤人都喜欢加个阿表示亲昵。但是这次他语气柔得让我有些心慌，像是大难临头的预警。
我悄悄瞟了他一眼，又环顾左右。他眼神直直的，像燃着团火，烫。
他缓了缓，以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啊，呃…我也喜欢你。”
我没抬头，我想浑水摸鱼。因为喜欢这个词定义很广泛，正向情感大多可以笼统地称为喜欢，马嘉祺没有把话挑破，我也没必要挑明。
但我怕和他对视。马嘉祺一直都是个聪明人，特别是现在。我被他盯着，一丝不挂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阿宋，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他顿了顿，随即又坚定地道，“这不是，不只是朋友的喜欢……”
他一下就看透了我的心思，丝毫没有给我避重就轻的机会。
我耳梢被他灼灼的目光烫伤，头脑有些发胀，脑子已经当机了。
我假意接了个电话，借故匆匆离开。
落荒而逃的我跑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之前我总觉得他的心思捉摸不透，总在揣摩他的想法，想知道他到底喜欢谁。但是当他赤裸裸捧出一颗真心的时候，我又觉得有些难堪，甚至想念起之前猜疑的日子。
马嘉祺他越界了。他要是不挑明，说不定我俩还可以扮演起兄友弟恭的桥段，继续稀里糊涂地腻在一起。
但是他挑明了。以前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只剩下恋人和陌路两种选择，毕竟我俩都做不到遗忘今天的。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像我，正常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好好上学，长大工作，然后谈恋爱，结婚，生子，孝敬亲母。马嘉祺出现之后，我的轨迹出现了细微的偏移，但是也不会改变。
我是喜欢马嘉祺，我是可以不顾别人的目光。但是我没办法不顾及我妈的想法。纵使我妈不反对，我也做不到。我做不到让她因为我遭受别人的污言秽语。她前半辈子已经是苦的了，我做不到自私地染苦她的后半辈子。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苛求过我什么，但是我知道:人不是单为了自己活着的。
今天，有些像闹剧，剧终，人也该散场了。
之后马嘉祺和我的联系也淡了不少。
也好…
11
寒假回家的时候，姑妈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妈说挺好的一小姑娘，认识认识也好。
一可，温柔又善良，挺不错的。她很像典型的乖乖女，少了些主心骨，该是被大人催着，半推半就加了我的。聊得挺投机的，也确实很有好感。谈了一两个月也顺理成章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在之后就是谈恋爱，订婚，结婚吧。
但是她和我在一起也不高兴的，她也像是迁就家人，才和我联合经营起来一段感情。
可不管怎么样，现在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12
那人从不联系我的。我接起电话，传来的声音低沉，断断续续的。
“你妈去世了，突发性……明天火化。”周围太嘈杂了，我没听清，我也不愿听清，我只听见前面一点，就挂了电话。
我木在原地，想奋力扇自己几个耳光，来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却使不出力。直到刘耀文大声喊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匆匆忙忙地请假，订票，离校，候机。
候机室里，无明业火不知从何起，愤恨整个吞噬了我。
我恨那人，恨他的麻木，恨他的冷漠，恨他拖我妈入苦海。要是没有嫁给他，我妈也不至于落此地步。我至死也无法宽宥他。我又恨我自己，恨我无能为力，恨我无所作为。又恨重庆和山东隔得这样远。
遗憾和懊悔又如巨浪般朝我涌来，我却像只落水狗般无力地泅水。
时间没有垂青我，等我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那张黑白的遗照，那些小白花，总也不像是现实发生的一切。
我总也睡不着，我都没合眼。我总觉得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离开，我怕我一闭眼她就真的走了。
我最终回了重庆。因为她的遗嘱是葬回重庆。不要惊动别的亲戚，就安安静静地回重庆。
等我回去的时候，外婆外公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外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看着我的时候，又生生挤出一个笑，一如既往地唤我，声音却有些颤抖。
看到外婆的反应，我现在不得不相信，我的妈妈，我外婆最心疼的女儿，外人口中勤劳善良的魏女士，她真的走了。
入土的时候，我捧着骨灰盒，脚下生了根，抬脚就疼。
我有点恍惚，魏女士怎么会就这么轻飘飘一点呢。
在我印象里她一直都瘦，常年不过百的体重。我也没见过她刚去山东时一百二三十斤的模样。但是我又不得不信，确实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点了。
生活还是照常继续，但是之后的晚上我总难以入睡。纵使什么都不想，也无法入眠。我周遭布满了阴云，沉重的黑色。不大，但是多，沙粒一般细细密密地堆在我胸前，压得我喘不过气。
谁也说不清夜里到底藏了多少人的伤心。
我不太想呆在重庆了。太痛了。但是我逃不脱的，我也没处可去，我注定囿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13
刘耀文说毕业季我们这些快毕业的同学得一起喝酒，我也就应了下来。
没想到，他节外生枝，请了马嘉祺。
花花绿绿好多的酒瓶，全是没见过的酒，就只有那么一两瓶寒碜的啤酒搭在旁边做个陪衬。
他们天南海北地侃。可我不想说话，随手拿了一瓶，就对嘴喝，是辣的，像是铁水滚过喉咙，直达胃部。我被辣得直摇头。想停下来，但是停不下来，它一直往我身体里流。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明晃晃的阳光把我摇醒的。马嘉祺围了一条粉红的围裙，坐在床边，端着一碗粥，活像个家庭主妇。
我的眼皮有些肿，可能又哭了大半宿。
昨晚做了噩梦，我真的成了鱼人，在水中沉浮，黑色的浪也恨我，一浪一浪非得把我撞碎。痛感如同跗骨之蛆，一寸寸爬上我的躯壳，它们点点蚕食我的意志，我就像落入了琥珀，只有凝固的绝望。
眼睑已经无力支撑了。
意识弥留之际，我又看见了魏女士，我死命挣脱，还来不及触碰，她就化为泡影飞走了。
我又成了一只蚕蛾，翅膀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沼，动弹不得，我也不再反抗了。
我好像听见马嘉祺在唤我，阿宋，阿宋。
海面不知从哪飘来了一块浮木，他说他是马嘉祺。我笑他怎么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他的残枝挽着我，带着我流浪…
我又不敢看他了。他一唤我，我眼泪就直直往下掉。
在他这住了三天，我就哭了三天。
哭到后来，眼泪都流干了，才生出一点心思痛定思痛。
我和一可解除了契约般的铁链，许她自由，也许我自由。
（小马视角）
01
宋亚轩我刚开始其实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他话也不多，安安静静的，一看就是个乖弟弟。
晚上我打开朋友圈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发的一则朋友圈。
一则图：淡色的太阳半掩着面，隐隐绰绰露出一半，藏在紫色的云端。配文是种太阳。
彼时重庆已一个多星期未见太阳，今天多云，隐隐约约看见部分，接下来又要连着下雨。
在阴雨连绵的时候，从他的朋友圈里凭空生了一小枚太阳。
我看着，总觉得不像是大学生的手笔，反像是儿童的三字短诗。
越接触越觉得，他有种孩童特有的娇憨，稚嫩感像是骨子里满溢出来的，一同溢出来的还有他各式的奇思妙想。
他看我的时候，是断断续续，藏着掖着的。像是一只小猫喝奶，轻轻吐了粉色的小舌头舔一点，警惕地顿住，再谨慎地再喝一点。
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对。他很像个成年人。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是很忧郁的。眉宇之间若即若离的愁思，并不浓。但真正碰触的时候，又会体味到那抹愁思的浩渺，像是压着几代人的苦痛。
孩童，成人都是他，但是我又觉得用木偶来形容他会更贴切。在情感的染缸里浸过，再取出来晾干，浓烈而不外放，蓬勃的情绪都藏在他那一方躯壳里，最终凝固在定式的笑上。
我之前很喜欢他的眼睛，好似什么都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但是后来我总感觉，他的眼睛并不是直接连着心的，中间蒙了厚厚一层雾。
02
他们毕业的时候，他只缩在角落，紧抱着一瓶蓝色的酒瓶，自己一个劲地喝酒。那酒可不是啤酒能比的，他向来是喝不了酒的。
人散了，他还是垂着头，呆在原地。
我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几滴热泪就突然砸在我的手背上，心突然一沉。就对上了他的脸。眼睛红红的，脸颊全是泪痕，呼出的也尽是酒气，嘴唇上下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我领着他回了我住的公寓，给他喂了一些果汁醒酒。
眼睛没有聚焦，茫然地睁着。他处于一种清醒与迷离的特殊状态，拉着我要和我聊天。
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他的自白，他灵魂的自燃。
他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的一生和他母亲的一生全部铺陈在我眼前。
我没有出声。我不敢扰他。我怕他突然哑火，在我面前化为灰烬。
“他从不干活的，自己好高骛远开个小厂，却什么都不做，躺在屋子里休息。
请了一两个工人，但是大头全是我妈干，五十斤的料子我妈一包一包扛。
小学四年级之后，一放假，我也去帮工，好累，真的好累。
我妈手上伤很多，淤青挫伤烫伤，旧伤添新伤，都是干活时候受的。”
……
“我印象里，我妈哭过三次，都是因为我，第一次，也是印象最深的一次。
当时我二年级，钥匙锁在了家里，进不去门，烧不了饭。他当时一看我没烧饭，一巴掌呼在我脸上，打得我后退了好几步，我妈护着我，他就开始骂我，然后又骂我妈，说着自古慈母多败子的话。
后来，人很多，围了一圈，吵吵闹闹的。
大人说，我妈和他打了起来。我不知道。
当晚我和我妈什么都没吃，我晚上煮了两个荷包蛋，给我妈端过去。我当时没想哭的，我从来都不喜欢哭。可一看我妈，我就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我妈看着我也哭，和我一起哭……”
……
他断断续续地说，眼泪一直在流，到后面都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但是还是不愿停。哭到气结 ，也不愿停，像是把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才好。
“你说，我妈这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要遭这么多罪?”
我躺在他旁边，也有些哽咽，震惊与心疼让我说不出话。我没这样的经历，我过着的都是别人艳羡的生活。我哑口无言，满心愧怍。
……
“其实我好羡慕我表弟，他调皮的时候，都有我舅妈能陪着他。我从小到大，大多是自己一个人呆着，我妈干活可忙。高中的时候我都不怎么回家，因为回去也见不到我妈。我小时候有事喜欢和我妈说，只说有一半，可现在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
他又开始说自己，说自己二十余年的前半生，说自己的点点苦楚，像要把自己的肉身剥除，把筋骨魂魄活活抽离一般。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可宋亚轩他两样都占。
我本就浅眠，听了这些话更睡不着了。
现在他就像一朵风干的百合，我生怕我呼吸重了，他就魂飞魄散。
我坐在边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生了梦魇。僵在床上啜泣，靠着濡湿的枕头，眼角殷红，发出含糊不清的梦呓。
我像哄婴孩一样，哼着一点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安抚。
唉……
03
王尔德说烫痛过的孩子依然爱火。
对，也不对。
爱火的孩子才会被烫痛，烫痛过的孩子依然爱火。
像是首尾相扣的无限循环，会有人走出去，也会有人永永远远困在其中，无法逃离。
重庆，情字收尾，不知哺育了多少痴男怨女，又俘获了多少痴男怨女。重庆的一切都像是用血用泪用情用魂，一分一毫造成的。
我不信宿命论，可刚到重庆那会，我就莫名觉得被困重庆将会是我的宿命。
我别过头看着粼粼波光映衬下的宋亚轩，活像凝视着出尘又入世的一株水仙。
那就困在这里吧，我俩用余生换一份至死不渝。
（番外，魏女士）
嫁到山东的第二年，我29岁，那年我的小男孩诞生了。出生的时候刚好六斤，裹在棉布里，只看得见肉肉的脸，一天到晚都爱哭爱闹。
树字辈，他们想给他取名宋树立，寓意他能长得像大树一样为别人遮风避雨。可我存有私心，挡风遮雨太累了，宋家树字辈又不是只有他这么一棵独苗。
“不如叫亚轩吧，宋亚轩。”我提议到。
亚，有较差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他不用什么都做好，稍微调皮任性一点也行，傻一点笨一点也没关系，但也不能太笨了，不然容易受欺负。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很好了。
可他什么事发生的都早，长牙早，走路早，说话早，懂事也早。
四岁的时候，我问他怎么不去玩，要踮起脚趴在水槽上。
“是不是别的小朋友不和轩轩玩啊?”
他却摇了摇小手，奶声奶气地说没有，他只是想帮我洗碗。
我婉拒，他也不听，他向来都倔。
我有些心疼。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他总是习惯性放弃自己的心情。
“妈妈会洗的。妈妈和轩轩讲，轩轩这样子以后容易不开心的。”
“没事的哦，轩轩开不开心不重要。”
Fin
留个评再走
【翔霖】涩梅竹马
＊小康公子严✖家道中落贺
＊带文轩「夜店文✖乖巧轩」
＊私设勿上升
2w完结.
BE预警.
拾一枚酸涩的梅果，献给旧时岁月的你我。
————————————
严浩翔父母又给他换了个房子住，说是什么之前那个地段发展不行了。明明是个商业地段，就瞎折腾。
才活二十来年，房子倒是换了六七个。
父母出差，严浩翔准备下楼去便利店买个十天八天的口粮备着。
“就这些，买单。”...
＊小康公子严✖家道中落贺
＊带文轩「夜店文✖乖巧轩」
＊私设勿上升
2w完结.
BE预警.
拾一枚酸涩的梅果，献给旧时岁月的你我。
————————————
严浩翔父母又给他换了个房子住，说是什么之前那个地段发展不行了。明明是个商业地段，就瞎折腾。
才活二十来年，房子倒是换了六七个。
父母出差，严浩翔准备下楼去便利店买个十天八天的口粮备着。
“就这些，买单。”
“好的先生。”收银员戴着口罩，一边扫着物品。
但是严浩翔就是觉得他的眼睛有一丝熟悉的好看，盯了又盯。
“先生，怎么支付呢？先生？”严浩翔收回目光，拿了张卡出来递给他。
“我们是不是见过啊。”严浩翔出口也感觉这话说出去像是撩人似的，没听到回应也悻悻地闭了嘴。
严浩翔提着两大包零食，走到门口了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那收银员也在看自己这边，而且迅速收回了眼光。
我好像真的，见过你。
-
“我操。”
“你还能行嘛，有点儿出息。”
刘耀文翘着二郎腿，酒瓶子指着晕在地上转圈圈的几个兄弟伙儿，脸颊上的颜色彰示着这位狠人儿也醉了许多。
“走啊，小妹儿，跟哥跳舞去。”刘耀文搭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姑娘肩膀，也不知道这俩谁搀着谁，往舞厅里面挪着。
“刘耀文，你给我过来你。”
刘耀文迷迷糊糊回头望，还做了个猴哥的手势，“谁啊，谁找俺老孙？”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刘父手里拿着家伙什儿，刘母在后面追着。
“我我我靠了！小，小妹儿，你自己跳啊，改天找你啊我。”
刘耀文撒丫子就跑，哪儿黑他就往哪儿钻。总算是找个角落蹲下，也不管脏不脏了，干脆一屁股坐下。
“诶，翔子，今晚我上你们家将就一宿啊。哎呀，别提了，又让我家老子抓着现行儿了。你别光笑啊，行不行啊，你爸妈没在家吧。行嘞，马上到！”
刘耀文挂了电话，正准备起身上岔路口打个的士，迎面一个也蹲着的男孩正瞅着自己。
“哎呦我的妈啊，吓死爷了，都给我吓精神了。”刘耀文真被吓一跳，声儿都哆嗦着。“你一小孩儿你半夜不回家干嘛呢在那儿。”
男孩站起来，刘耀文低头看看比量一下自己的身高，也就到自己肩膀，也不算小了，倒是长了个娃娃脸蛋。
“喂，说你呐。”刘耀文最讨厌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
刘耀文走一步，小孩儿退一步。
刘耀文停住，他也不动了。
“别怕哈，哥哥不是坏人，你告诉哥哥，你看我干什么呀。”刘耀文盯了他眼睛好一会儿，他也没个惧怕的样儿，遂换个方式和他讲着。
“我要你身后那几个玻璃瓶子。”
小孩安安静静地开口，顺畅的一句话，也没有刘耀文想得多么颤抖的声音或是害怕的神情。
“那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我以为，你也需要那几个瓶子。”
“我……”刘耀文说不上话来，自己怎么就像捡瓶子的了？
刘耀文回身拾起来四个玻璃瓶，用手指掐着瓶口，提溜着过去。
小孩没再退步，反倒是上前迎了迎自己。
刘耀文走到他面前，向前拱了拱手，小孩提起胳膊将瓶子搂个满怀，环抱着。
“下次别这么晚出来了。”
“我如果白天出来的话，就抢不到瓶子了。”
忽闪着眼睛，又甜甜地跟了一句，“谢谢表哥。”
“我？表哥？”刘耀文嘟囔一句，也没太在意，“喂，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轩轩。”
刘耀文看着远处好像是来了一辆的士，望了一会儿，招了招手，再回头的时候，宋亚轩已经没影儿了。
-
“瞧你这一身酒气，我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再去了。”严浩翔刚给刘耀文打开门，一身冲天的醉味儿刺激的人半夜都清醒起来。
“翔哥啊，还是你好，收留我，兄弟我感动啊。”刘耀文说着就要往前趴到严浩翔身上，严浩翔闪身一躲，刘耀文碰了个空，差点一个趔趄。
“你你你…”刘耀文用手指点着空气，他已经不太醉了，就是遇见熟悉的人想撒撒酒疯。
严浩翔不理他那套，他太了解他了，他们俩自从初中在一个班级，以后的感情都真的不错。
中学时期一起翘课的情谊那是相当悠长，现在一晃都大学了，刘耀文和严浩翔也算是快十年的朋友了。
“洗澡去，快点，不洗澡不许上床。”
-
严浩翔第二天一早又到楼下的便利店转悠。
他昨天做梦梦到了那个人，他更坚信自己应该再过来看看。
还未开门营业，但是防盗卷帘门已经撤了，玻璃双开门还有锁。
严浩翔就扒着门着朝里面看，后面有动静吓了他一跳。
“我不是…我来买东西的。”
来人拿着钥匙，冲严浩翔一乐，“没有没有，来来来，进来挑选。”
“谢谢，你就是这家店的店长吗？”
严浩翔表示感谢以后随着进了便利店。
“对，我是代理店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我，我想问一下你们的收银员，我不是投诉啊，就是感觉好像认得他。”
店长转个身看了看，“现在店里还没有正式上班，店员没到位呢。而且收银员每天他是不固定的，这样吧，你去那边看一下那个值班表，看下昨天的收银员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多谢了。”
周三工作人员，收银员：贺峻霖。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
-
十二年前。
严浩翔八岁，贺峻霖九岁。
两家住在一座小区的同一单元，而且碰巧对户。
当年的经济条件，市中心一座新建的商品楼还有很多空余的未入住门户。
入住的家庭经济实力都也还算阔绰。
刚上小学的年纪，在那个时候，孩子们的小学抓的都不太严格，哪像现在的家长拼命让孩子走在起跑线之前。
那个时候，只要回了家就叫上整个小区的同龄朋友满小区耍个遍。
“峻霖妈妈好，我是浩翔，峻霖的朋友。可不可以让峻霖到楼下和我们玩儿一会儿呢？”
严浩翔敲开贺峻霖的家门，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问着贺母。
贺母知道是邻居家的小孩，看了一眼同样趴在卧室门口向这边张望的自家儿子，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两个孩子噔噔噔跑下楼去，一声辽远的“知道啦”才传上来。
“浩翔，我们今天玩儿什么呀。”贺峻霖就被严浩翔拉着手，攥得两个小孩手心都渗了汗。
“他们都在小区里面的假山呢，我们在那边玩儿捉迷藏。”严浩翔回头冲着贺峻霖就笑开，他可太喜欢和贺峻霖一起出来了。
“啊？我不去。我不敢去，我怕有蛇。”贺峻霖缩着肩膀，停了脚下的步子。
“没事的峻霖，不会有蛇的，再说有了我就把他抓走扔了，走吧一起玩儿吧。”严浩翔搂着贺峻霖的肩膀，想把他往那边带。
“我不…我害怕。”
“你和他们去吧，我还是回家吧。”贺峻霖用些力气挣脱着严浩翔的束缚。
“别啊，那，我也不和他们玩了，我们两个人在这儿也能玩儿。”严浩翔听贺峻霖要走，眼睛拼命眨巴着，就像在说你别走你别走。
“真哒？”贺峻霖盯了严浩翔，“那你会不会不高兴啊，浩翔，你还是去吧，我下次再和你玩儿。”
“我不啊，只有跟你玩儿我才会高兴呢。”严浩翔索性拽着贺峻霖坐到小区环设的石头凳子上，摆弄着小草小花。
那个时候小孩子还不懂什么是偏爱，只觉得他听自己的话，遂了自己的愿望，挺高兴的。
但是既然得到偏爱，贺峻霖是极为开心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脸蛋夹起了两簇章鱼烧，可可爱爱。
贺峻霖成绩在班级里是数一数二的，家里人管得严，平时贺峻霖又特别听妈妈的话，也不会主动说学习完了出来玩儿一会之类的话。
每次几乎都是严浩翔敲开门，礼貌地询问贺峻霖家长。
贺峻霖那个时候真的很佩服严浩翔，搁自己的话，是万万不敢和比那么大的同学家长说话的。
贺峻霖也就是和严浩翔偷偷制定了一些暗号，一到了某个时间点，贺峻霖就支起耳朵听着敲门声。
那是在那个闷热的夏天，绽放在两个小朋友心中的小小期待。
“浩翔，我今天听老师和别人说，遇到喜欢的人就是会拉拉手亲亲嘴，被我们偷听到了，然后我们班就有一个男生刚去拉另一个女生的手，结果，被告老师了，哈哈哈。”贺峻霖和严浩翔不是一个班级，每次两个人一相见就会相互分享班级的趣事。
严浩翔先是大笑了几声，然后若有所思。
“霖霖。”
贺峻霖转头张着口看他，霎得被一团软软的东西盖了自己的嘴巴。
飞快地，蜻蜓点水一般。
贺峻霖在严浩翔离开了，摆过了头，才想起来抿上了嘴巴。
“啊，你……”贺峻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不知道原因，就是觉得委屈得紧。
严浩翔皱了皱眉，眼睛飞速眨着，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喜欢的人就要亲嘴嘴。
严浩翔扭过头，看着贺峻霖红通通的眼眶，才彻底慌了，“霖霖，我没…你别哭，我错了…”
“你错什么。”贺峻霖吸了一下鼻涕，闷着声音。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错了，你别哭嘛。”严浩翔也不知道怎么把人哄好，脸上整个都揪到一起。
“那你，亲我干嘛。”
“我喜欢你啊。”
-
刘耀文从沙发上坐起来，摇了摇头，“啊，你还，你还有这段情史！严浩翔，你从小就这么浪的嘛。”
刘耀文怎么也联想不出学校里无数学妹追逐的风云人物，竟然早就把初吻送给了一个，男生。
严浩翔扔一个抱枕过去，“屁。他应该，算是，我发小吧，关系特别特别好，我小时候的朋友很多都不记得了，偏偏记得他。”
你这是喜欢人家，我早就看出你对女孩没兴趣了严浩翔，不过这些刘耀文没敢说出口，他怕这哥一脚给他从他们家踹出去。
“那你们为啥不联系了啊？”刘耀文剥了个雪糕皮嘬着。
“他搬家了。”
-
“咚咚咚。”严浩翔又来找贺峻霖玩儿，半天没人应门。
倒是里面传出来几声凄厉的叫声，严浩翔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敲了敲。
“是你啊，贺峻霖还学习呢，不能出去玩儿了。”贺母开了门，顶着蓬乱的头发，嘴角淤青着，没了往日的神采。
“孩子出去玩儿怎么了？我指着他以后赚钱养我吗？啊？”严浩翔眼神透过空隙瞄过去，好像是贺峻霖的父亲。
不一会儿贺父就叼着烟把贺峻霖从卧室推搡过来，一边把贺母挤回屋内。
“去，给我出去玩儿去。”
贺峻霖脸上挂着泪，嘴角不自觉的抽撇着，“别，别打妈妈。”
贺父听着明显冒火，手扬起来。
严浩翔一把护住贺峻霖，“那叔叔阿姨，我们先下去玩一会，一会就上来。”
说着就拉着贺峻霖往楼下去。
贺峻霖出来之后哭得更厉害了，他在家里不敢大声哭，怕更惹得父母生气。
严浩翔就陪着贺峻霖坐，时而给他顺顺后背，时而把贺峻霖的脑瓜按在自己肩膀上。
等贺峻霖不再大哭了，只剩几声抽泣的时候，严浩翔才开口，“霖霖，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跟我说说吗？”
“嗯…嗯…爸爸生意失败了，欠了好多钱…”贺峻霖说起来又抽咽着。
“是因为这个爸爸妈妈吵架了是吗。”
“嗯…”
“没关系的霖霖，生意上的事儿就是会有输有赢，你不要太担心家里。”
“而且发生了一些变动，估计叔叔阿姨有一些冲动，不要害怕，霖霖。”
严浩翔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只能是凭着自己的的理解和感觉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一声一声地呼他的名字霖霖。
“我很害怕，他们会离开我。”
“不会的，这怎么会呢，他们再怎么样也是父母呀。”
严浩翔说错了。
不过半月，贺峻霖的父母离婚，严浩翔没听到过隔壁的尖锐吵架声，还以为是情况转好，结果再去的时候，发现家里几乎快空了，就剩一个架子。
“爸爸分财产，拿走了不少，我们还要还别人好多钱。”贺峻霖这一个月没见过严浩翔几次，见到了也不想对他耷拉着脸色，但是他真的经历了很多难受。
“霖霖，你还有妈妈，还有我呢。”
严浩翔单纯地认为自己家和贺峻霖家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已经是很好的好朋友了。
但是当他和家里人说可不可以帮帮他们一家的时候，自己的母亲说“他们家是摊上了官司，不是什么好生意，浩翔，你别再去和他们家孩子玩儿了，他现在都不上学了，好不好。”诸如此类的话。
严浩翔有三周没有看见过贺峻霖了。
妈妈也不让自己再出去玩儿。
严浩翔后来看见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一栋楼里，才知道，贺峻霖一家搬走了。
-
“没有什么联系方式？”刘耀文认真听着。
“当时太小了，哪里会知道留下电话号码，而且又不流行聊天软件，什么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严浩翔回忆着，也只有一只当时和贺峻霖交换着使用的自动铅笔。
搬了几次家，现在也找不到了。
“那现在你终于找到他了，就可以去相认了，还想什么呢。”刘耀文是典型的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虽然他现在也有点糊涂他俩这到底是什么感情。
“我那天没认出戴口罩的他来，我什么也没戴，那么他也不认得我了吗？”严浩翔无非是害怕他不愿重新认识自己。
“先不说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问题少年。”
严浩翔回过头看着刘耀文，挑了眉毛问他。
“我怎么就问题少年了，不就喝了会儿酒，跳了会儿舞，泡了个…”
严浩翔白了刘耀文一眼。
“你说说你，搞过那么多女孩儿，都是三天两头地换啊，也没见你付出过真心。”
“这不是，还没遇到我喜欢的，你就让我在你这儿住着嘛，反正你爸妈出差要很久呢，谢谢了翔哥，这恩情我记住了！”刘耀文扔了雪糕棍儿，抱了抱拳。
“我昨天，倒是见了一个有点意思的。”
“呦，第一次醒酒了没忘记昨天泡的人啊。”
“哎呀，不是，我是说看着一小孩儿挺…，算了不跟你说了，你自己追你那竹马去吧。”
刘耀文抬腿回了卧室，严浩翔看着背影摇摇头。
-
十一点多，街上的人还没完全散尽，酒吧舞厅也刚刚才上人。
刘耀文又溜达到昨天来的那个舞厅，那小孩儿还会来吗。
怕被家里人堵，刘耀文也没进去，就在昨天晚上搭车那条胡同一蹲，点着了根烟叼着。
十二点左右，宋亚轩提着个麻布袋过来了。这一片儿巷口喝酒的特别多，而且有很多高档酒瓶就乱扔，等到第二天清早就会有清洁工收拾走。
嘿，还真来了。
刘耀文扔了烟，站起来踩灭了，还用脚蹭了蹭。
“喂。”
宋亚轩还在那个路口张望着瓶子。
“轩，轩轩？”刘耀文叫出口觉得好别扭啊，自己打了个冷颤。
宋亚轩回头，刚沉浸着拾起好多瓶子的喜悦里，脸颊还带着笑。
刘耀文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几个玻璃瓶子，又冲宋亚轩招招手，宋亚轩果真跑着就过来了。
“好多好看的瓶子。”刘耀文看过了，是一些高档酒瓶，不过在那些有钱人里当然不算什么。
“你多大了呀？”
“十三。”
“在上学吗？”
“嗯。”
刘耀文唤了宋亚轩过来，结果这人只是一门心思盯着酒瓶，回答问题也不曾抬个头，压根儿没看自己一眼。
“喂，今天怎么连谢谢表哥都不说了。”
“啊？嗯那就谢谢表哥。”宋亚轩抬头，脸蛋有点肉，说话一动一动的。
刘耀文怎么说也是夜店小王子，见过形形色色许多美女帅哥，可是面前这么个清澈的面容，真的是没搭过眼的容貌。
“咳，你捡来瓶子，是要去卖钱吗？”
刘耀文愣神回来这句话说出口自己都知道是句屁话，不卖瓶子难道拿回家炒菜吗。
宋亚轩丝毫没有表情的波澜，还是有些甜甜淡淡的笑着，“对，赚钱给姑姑和表哥。”
“可是这里瓶子也很少啊，我知道有个地方瓶子很多，可是需要进去喝点酒跳会舞，轩轩陪我去吧，我就给你很多很多瓶子，怎么样？”
刘耀文也佩服自己这哄人的本事。
“可是…”宋亚轩听到很多瓶子明显眼前一亮，又有些害怕似的缩了缩。
“我不是坏人，真的。”
刘耀文举了举手，用没一点证据的举动自证清白。
“那好吧，就是这里面吗？”宋亚轩指了指墙内。
“不去这里，走，我带你去。”刘耀文带着宋亚轩去十字路口拦了车。
-
“哟，这不是文哥吗？诶，这个弟弟可从来没见过啊，长得真俊，你弟弟吗？”刘耀文刚带宋亚轩坐下，就有女生摸过来。
“小菲啊，又漂亮了。”刘耀文抚了抚女人贴上来的手，又拿掉了。“我自己玩儿，你们去吧。”
“哼，好吧。”
宋亚轩眼睛瞟着，太多想问的问题了，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轩轩，怎么不说话了？”刘耀文可太喜欢看这种乖巧的、懵住的表情了。
“瓶 子 —— ”宋亚轩凑近刘耀文的耳朵，大声嚷了一句，才稍稍能盖过舞厅音乐的嘈杂声。
刘耀文勾了勾手指，就有服务生上前来提着一篮酒，各式各样的。
“这不就来了嘛。”刘耀文冲，宋亚轩笑了笑，咔得开启了一瓶。
咕嘟咕嘟，三下两下，就把这瓶酒喝干了。
刘耀文把瓶子递给宋亚轩，宋亚轩吃惊了一下，又笑着接住了。
“来，你也喝一瓶儿。”刘耀文一瓶酒这么快下了肚，胃有点烧得慌，不过这才没到哪儿。
宋亚轩忙摆摆手，又摇摇头，嘴里嘟囔着什么。
刘耀文看出嘴型，好像是在说我不会，我不会。
“你都十三了，还不会喝酒，不行，必须喝，你不是要瓶子嘛。”
宋亚轩好像是又拒绝了一会儿，又自我挣扎了一会儿。
还是想要瓶子，也学着刘耀文的样子，像平时喝水一样，拿起一瓶就往嘴里灌。
辣，苦。
刺激着宋亚轩的味蕾，太难受了，宋亚轩一下子就把嘴里的液体都喷了出来。
“诶轩轩，拿一杯柠檬水。”刘耀文看着宋亚轩这样儿，叫了服务生带一杯饮料。
“你这才刚起步就想飞，还学我呢，是不是真傻啊。”刘耀文把柠檬水推过去，宋亚轩抱着杯子就开始喝起来。
“眼泪都出来了你，哈哈哈哈。”
“这些瓶子我帮你喝，好不好。”
宋亚轩听到这儿才抬头，再看了一眼刘耀文。
“不过呀，我还有个要求。”刘耀文大概就是个小骗子吧。
“看到那边最闪亮的地方了吗？那是舞台中央，你就走过去，然后再走回来。这些瓶子就都给你了。”
宋亚轩不怕生也不怕羞，这点小事，他倒是觉得比喝酒简单多了。
点点头，喝光了柠檬水，下了座位，朝那边人潮汹涌的地方走过去。
宋亚轩就直直的走过去，不管周围震耳欲聋着、嬉笑着。
即使音浪一锤一锤的砸进心里，他的心里能感应着这些不舒服。
刘耀文在沙发上望着这个执拗的孩子，这么单纯这么听自己的话，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越是纯洁的像白纸，刘耀文就越想让他学坏。
宋亚轩走到了舞台中间，站了一下就准备往回走。
突然被一个男人搂住了脖子。
“我的乖乖呦，你的脸蛋儿怎么这么软？”
宋亚轩吓得大叫，“啊——你是谁啊你是谁？”
刘耀文唰得站起来，“操，你给我放开他。”
顺了个酒瓶，拎着就往前去，音乐没停，但是人们感受到了这股风，有几个跳舞的停下来给刘耀文让了道。
刘耀文上去梆的一下就砸在男人的后脑勺，男人火了，“给我揍他。”
他好像是这儿有名的男客，养了一堆兄弟打手，这时候就出来几个拿着家伙的冲着刘耀文过来。
宋亚轩哪里见过这场面，两只胳膊抱着刘耀文的一条手臂，紧紧不松开。
刘耀文钻了空子把宋亚轩送到圈儿外面，拽了一根打过来的棒子就跟那帮混混干起来。
刘耀文没少来这家店，但是毕竟不是自己常驻的，除了认识的几个靓女，也没有兄弟朋友，对方这么多人，自己显然是吃亏的。
没几下就让人全身照顾个遍。
店主怕出事，赶紧停了音乐，话筒喊着叫停，“我报警了啊，我报警了啊，别打了！”
一伙人散了，几个跳舞的给刘耀文扶起来，刘耀文又上了醉劲儿爬不起身子，滑倒下去。
宋亚轩懵了，他刚才被刘耀文送出来都想跑回家，但他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圈里那个答应给给自己酒瓶子的人被欺负自己的人打到吐血。
宋亚轩等人跑了进去在刘耀文身旁蹲下，他哭了，呜咽呜咽的。
“轩轩。”
刘耀文脑子有些发蒙，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是的他不得不紧紧闭着右眼睛，叫了一声。
宋亚轩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面就听不清楚了，干脆躺下来，再把耳朵凑过去贴着刘耀文的脸。
刘耀文好像是笑了，就剧烈地咳了声，感觉小孩柔柔地蹭过来，身上哪里都疼，心跳却也咚咚咚个不停，“耍朋友不，轩轩。”
-
醒来一片亮白，白墙白床白大褂。
刘耀文想抬个手臂都费老大力气，左手太痒了，他就是痒得想挠一挠，才醒过来的吧。
“医生，我没事儿吧，医生啊。”刘耀文沙哑着嗓子开口，询问着旁边正调试着的白大褂的主人。
“没什么大事，留院观察几天。”
怕是自己爸妈都知道自己打架咯，反正趁着病中也不可能把你们儿子怎么样，刘耀文这么想着就也还蛮舒坦的，起码病好了可以回自己家住了。
有人推门进来，刘耀文望过去。
“嗯，翔哥？怎么是你啊？”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的第一个联系人是我，医院会给我打电话。”严浩翔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个蔫蔫的小尾巴。
“轩轩，你怎么还没回家啊？”刘耀文看着严浩翔后头跟着的人儿，轻轻招招手。
“什么啊，人家叫宋亚轩，别叫人家小名。”严浩翔插了一句，坐下看刘耀文打点滴的情况。
“轩轩，不管他，坐这儿。”刘耀文又转头说，“我是真没想到啊，我们翔哥这么关心我的嘛。”
“哼，我可没守着你一晚上，再说了，你没想到的事儿多了去了。”
“你知道这孩子家属是谁吗？”
“啊？谁啊？”
“贺峻霖，还有他妈妈。”
刘耀文嘶了一声，转头看着宋亚轩，又看了眼严浩翔眼下的疲惫。“你们，见过了？”
严浩翔点点头。
-
严浩翔昨晚刚洗完澡，正准备躺床上玩会儿游戏就睡觉，也没寻思等刘耀文，反正也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等他不一定多晚了。
一个电话进来就把舒舒服服的自己折腾到医院去了。
严浩翔本想告诉刘耀文父母，但一想这小子也没多大事儿，大半夜叫来也是让他们担心，干脆自己辛苦一点，就将就在病号床凑合了一晚。
结果早上在刘耀文窗前趴一晚上的小孩家属过来，严浩翔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昨晚还是有人报了警，警察特地到医院给刘耀文和宋亚轩做了问话，因为宋亚轩未成年，宋亚轩也要在医院做检查，干脆就叫了家属直接过来医院。
等他们忙活完，严浩翔才得了空去找在洗手的贺峻霖。
“贺峻霖。”严浩翔跟上去叫着他的名字。
贺峻霖没回头，严浩翔走上前去摆正了人的身子，想让他冲着自己，看看自己的脸。
“不好意思，我不认得你。”贺峻霖甩了甩手上的水，几滴溅到严浩翔身上。
“峻霖，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严浩翔啊。”严浩翔一把拉住贺峻霖的手腕。
他太瘦了，精细的手腕就只剩骨节一样。
“我真的不记得。”贺峻霖挣开严浩翔，往外面走。
“峻霖，霖霖！”
“我知道你记得我，你那天还在看我，对不对。”
“霖霖，我们重新遇到不好吗，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霖……”
“不要再叫了。”贺峻霖转过身，直视着严浩翔，“认得又怎么样，多少年都过去了，那些小时候的事儿，我都忘光了。”
严浩翔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吧。
重逢就是，想起在回忆里或喜或悲，或重或轻，或清晰，或盲目的记忆。
突然间，那些命运的丝线发出冷耀的光，目光再远也看不到丝线尽头，我们就挨着一点点相似的阳光雨落，年年岁岁流转。
而你，带着满身明媚的春光重新出现。
严浩翔绝不相信命运安排我们重遇，只是让你浇落一盆冷水而已。
“我，我们吃个饭吧，你如果不想我再继续打扰你的话，怎么样？”严浩翔追过去，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求全地说话。
贺峻霖不起波澜的深邃眼底，已沉寂了经年。
就那么一瞬间，冒过一瞬两瞬的光华出来，打湿了睫毛根，又氤氲进去。
“好吧，就一会中午，晚上我还要值班。”
“好的好的没问题。”
严浩翔特意选了一家安静优雅的餐厅，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相遇的画面。
或是喜极而泣的拥抱、或是泪流满面的惊喜、又或是情绪相当的拥吻，反正现在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严浩翔也是相当满足了，没有惊喜就要自己创造惊喜。没有浪漫，只要自己营造浪漫的氛围。人人都可以是罗曼蒂克制造者，不是吗？
现实总会告诉我们，你的理想主义往往都是错误的。
贺峻霖从进到餐厅到入座，始终保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
无论严浩翔在怎么打趣，再怎么找话题，贺峻霖就是不接他的茬。
“我记得小时候你爱吃酸汤肥牛，喏，我吃了周围所有的酸汤肥牛，觉得这个最像小时候那家的口味了。”
不要最美味的，只要最像我们记忆中的。
贺峻霖眼神是盯着那锅冒着泡的金黄，也似有若无地点头。
但是，贺峻霖却偏偏整个餐时都没有去碰那道菜。
严浩翔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撬开人紧闭的嘴巴，更没有招数打开层层设防的心门。
“我们以前换过铅笔玩儿，那个时候呀，刚刚出新款的按动铅笔…”
“你还留着吗？”
严浩翔只是实在没有什么话题，随口一说，贺峻霖却开了口。
严浩翔突然失语，“我，你，我就知道你还记得！”
“记得，吃好了，回家吧。”
贺峻霖自打在便利店见到严浩翔，每一天每一秒，他都在想当年那个小男孩怎么转眼长成这么俊俏的大人。
贺峻霖在这几年飞速成长，他掌握了很多生活的技能，他早就已经能够赚钱糊口。
然而这几年，他遇见的风，总是空空洞洞地吹过，一年这么过去。
而接下来，还是要这么过去。
他不知道是安稳的背后隐藏着沮丧，还是沮丧里终归有安稳。只是他再怎么找都无法找到答案了。
严浩翔也许还是那个严浩翔，而自己却不是当初的贺峻霖了。
他世故当前，为得到一份称心的工作学会了阿谀奉承，也会在几角几分面前斤斤计较，他是这个城市里，确确实实的下等人。
当严浩翔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真的恍若梦中。
他梦见过的。
那时梦里很多摇晃的光晕，后来渐渐看清楚了，那是一整片巨大而安静的迷雾。严浩翔就在迷雾中，不，那好像不是迷雾，是簇拥着的人们。
严浩翔在其中就像是唱着传奇的人，在无数的目光里随手扬起无数个旅程。而自己，夹杂着青春还有苦涩的过往，来路不明，去路不清。一个不小心摔倒在泥泞的街道上，没人相帮。
可真实就这么真实得来了。
真实就是，你想遇见时，不容得谁去邀请，你想逃避时，不容得谁去拒绝。
贺峻霖经历过那最平凡又最快乐的几年时光，他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时光。
但当他在跟命运做抗争，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伸出援手告诉他该怎么做的时候，他却把这些最信任最珍贵的回忆悄然忘却。他的脑子里装满只有对抗生活的血腥味道，是的，生活就是他的敌人。
偏偏，那支自动铅笔，还在他的文件袋里。
严浩翔开着自己的车，按着贺峻霖所指的方向送他回家。
今天贺峻霖说的话少之又少，完全印对不上严浩翔梦中的所有场景。
但严浩翔就是很开心，他似乎能感受得到，贺峻霖，心底下悸动的薄膜要被自己戳破了。
严浩翔还没有想好怎么去接受这近十年积攒的汹涌。
车开到几栋居民楼跟前，车进不去，严浩翔于是停了车步行送贺峻霖，他总要知道贺峻霖确切的住址，方便以后的沟通。
走到一栋五层单元楼面前，楼体很老旧了，像是二三十年前的房子，上面还有个大大的“拆”。
“这是，要拆迁嘛，拆迁就可以住大房子啦。”严浩翔怕贺峻霖觉得面子过不去，扯了一句自己了解过的拆迁户名词。
“拆了也不会给多少钱的，所以我们业主都不搬，干脆耗着。”
贺峻霖反倒自在，“那我走了，家里很乱，就不让你上去了。”
严浩翔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那，我说的那个，为了以后不找你，你别当真！”
贺峻霖嘴巴动了动，控制着没笑出来，“再见。”
“好！再见再见，下次见！”严浩翔就差乐得蹦高。
感谢岁月经灌的洪流没能冲走一切。
我们，有旧有救。
-
刘耀文刚才看到贺母在旁边要带走宋亚轩，自己也没敢说话，毕竟是自己要带坏了他们家孩子。
是宋亚轩小小地嘟着嘴，“他是为了救我这样的，我想在这儿”让贺母独自离开。
宋亚轩困得不行，倒在茶几上抱着胳膊埋头进去睡了。
刘耀文打量着宋亚轩，从头到脚。
十三四岁，青春最绚烂的开头，自己早已经过了。他不知道，会不会进入这个男孩的青春。
刘耀文从没想过，心中突如其来的悸动，这么剧烈而特别，而且，他是个比自己小的男孩。
但只要你经历了，之前各种虚幻空谈、是是非非、道听途说，也都成了无暇的真。
护士进来换药，惊醒了睡着的小孩，刘耀文有些嗔怪看了一眼护士。
“轩轩，你继续睡吧，没事儿。”
宋亚轩起身拿过来护士托盘里的药，“我可以帮他涂的。”
刘耀文看了一眼执拗的小孩，笑得眯了眼，“那轩轩帮我擦药吧。”
刘耀文自在其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温柔。
宋亚轩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盯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涂着，时不时呼口气给人吹吹。
“轩轩。”
“啊？”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表哥。”
“表哥不是我，表哥是贺峻霖。不是比你大的都是你的表哥。”
宋亚轩停了手，他没有遇见过很多人，更没有那么多熟悉的人。
“那叫什么？”
“叫我文哥。”刘耀文臭屁地笑了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来。
“好，文哥，这里还痛吗？”宋亚轩乖巧得模样让刘耀文想上手去揉捏一番。
“不痛了。轩轩，你喜欢文哥吗？”刘耀文太想去逗弄宋亚轩了，宋亚轩的每个回应，都像是一把有力的拨片，拨动着刘耀文内心的琴弦。
“喜欢。你给我瓶子，还因为我被坏人打。”
宋亚轩的世界太简单了，喜欢一个人也很简单。
“那以后还能陪文哥跳舞吗？”
-
严浩翔这几天总是去到贺峻霖所在的便利店。
明明自己家里的零食箱都快满溢出来了，还在不停地买着。
或者在贺峻霖回家的路上，偶遇他，刚好买点吃的塞给他。
又或者在他们家楼下等个一两个小时，等贺峻霖下楼出门就化成司机师傅，载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找遍所有荒诞的借口，只为见你一面，诉说情意缠绵。
贺峻霖上了车，“你怎么又来了，你每天真的很闲。”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贺峻霖已经习惯了严浩翔出现的每一天，自己在一个人的灰色世界沉沦久了，他太贪恋这种专属的温柔了。
“我问过店长了，今天你休班。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吧。”严浩翔像小时候一样，眨巴眼睛，心里就有了主意。
车子一直开到城边。
是规模不大，但精致得很的一座庄园。
没进房子里，严浩翔先拉着贺峻霖到外面的花圃来。
贺峻霖心里被美惊了。
园内是清一色的紫色花蕊，但不单调，也不张扬。远处几点树木碧草点缀着翠绿到墨绿的色泽，零零碎碎的透过几抹阳光。
这不仅仅是布满视觉的景色。
空气里尽是香甜，风不经意就将曼妙的花香推送到贺峻霖的鼻间。
“喜欢吗？”
“很漂亮。”
“那你喜欢吗？”
贺峻霖转过头来，看着阳光下明媚得耀眼的那个人，而此时，他似乎把阳光也分给了自己一点点，让自己浑身上下也热烘烘的。
“喜欢。”
贺峻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世界上美好的事物还有很多，可偏偏能够入我眼的，却是你给的。
严浩翔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了解贺峻霖，纵使漫过了这么多岁月，他依然相信贺峻霖还是那个单纯细腻的人。
贺峻霖内秀心思，如何轻易表露呢。
而他对这些事物的肯定，就是对自己的肯定。
严浩翔心情大好，拉着贺峻霖的胳膊奔到庄园正房里面。
空调送着凉爽，一解夏热的酷燥。
“我去拿水果，等我哈。”为了担心贺峻霖拒绝，严浩翔早就按部就班准备好了一切，只为今天完成这场最不像约会的约会。
贺峻霖打量着室内的装潢，上下都透着金钱的堆积。
自己小时候也想长大了住进这样的房子，运途多舛，也是再也没了这想法。
确实是很漂亮，但是应该是严浩翔临时租借的。
“来了霖霖。”
严浩翔端着一盆果盘，笑着迈大步过来，坐在离贺峻霖一个抱枕的距离那儿。
“这房子，你租的？”
“嗯…托朋友帮忙，借我几天。”严浩翔在贺峻霖面前刻意不去提经济方面的话题，这庄园都是他自己花钱租的。
“你朋友，没事了吧。”
贺峻霖竟然主动找话题了？严浩翔压制住心里潺潺流动的热情，“啊对，他没事儿，皮糙肉厚的。”
严浩翔还想着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让贺峻霖关心关心自己什么的。
“我的意思是，他既然没事了，就把亚轩送回来吧，亚轩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啊，这个…”刘耀文和自己说过句，挺喜欢亚轩那孩子的，自己也劝了他几次，倔得也不听。
“我听说，亚轩，是你表弟？”
“算不上，就是挂了点亲，他外公死的那年，我们去参加葬礼，他父母卷了遗产走了，没要他，就因为他当时高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啊？！我看亚轩他还，挺正常的啊。”
“妈妈善良，就想给他带到城里送福利院，后来没送成。”贺峻霖停了几秒钟，
“就去给他治病，我供他上学，希望以后他能有出息，养我妈。”
“那你，就没再上学吗？”
严浩翔听出了贺峻霖声音的些许哽咽，试探着问。
他太想知道，这几年贺峻霖经历的一切了。
“总要有人赚钱，没钱，没法活得下去。这些，你是不知道的。”贺峻霖看了一眼严浩翔，又撤了目光。
贺峻霖不是没有过幻想，只是生成一次幻想，破灭一次，又生成，再破灭。
幻想这个东西都被折腾累了，贺峻霖也太累了。
他何尝不想有一个人能在自己失落的时候安慰他，抱抱他，就像小时候那样。
严浩翔突然感觉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让贺峻霖不认得自己的，从来不是十年的间隔，而是这十年他们的变化。
一个欣欣向荣，一个暗自凋零。
严浩翔坐过去挨着贺峻霖，他没躲，严浩翔干脆大着胆子半搂着人，
“我，我不知道怎么去说，但是，我严浩翔，从来没有忘记过贺峻霖，只是，这城市太大，大到让我没能在这几年中再见你一面。”
“你小时候说的话，还当真吗。”
贺峻霖微微动了动肩膀，像是蹭了一下严浩翔的胸口。
严浩翔的心情完全随着贺峻霖的语气一起一伏。
听到他说小时候，便在脑海里飞速搜索着小时候所有自己说过的话。
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嘴巴知道这是一道固定答案的必答题，“算！算算算！”
“哪，那句话来着…”严浩翔又小心地跟了一句，低头瞟了一眼贺峻霖的表情。
“就是…你这样以后说的那句话。”贺峻霖脸上怎么就突显一抹绯红，严浩翔蒙了。
“啊？我哪样…来着？我，这我做的太多了…”
严浩翔突然睁大了眼睛，欧式大双眼皮都被夹成了只剩一点点。
贺峻霖突然抬高了头，用嘴唇，碰撞了自己的右脸。
我靠，他亲我了？
“就这个动作以后…”贺峻霖火速低头，没再抬起来。
严浩翔发现自己的某些肌肉正处于微微颤抖的兴奋状态，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喜欢你啊！当然算！”
“只是，只是，霖霖，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东西。”
“什么啊，我现在好像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严浩翔脑子里火光爆炸一样，死就死了，活就活了，窝窝囊囊不是男人。
严浩翔倾转了身子稍微用了着劲儿就把贺峻霖老老实实地固定住了，像头野兽一样吻了过去。
“要你。”
贺峻霖小小挣扎了几次，也只是上下浮动着心绪。
贺峻霖从来没有经历过青春的叛逆期，他那段时间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赚钱。
在二十岁的今年，就让自己任性一次。
贺峻霖迎上去爱意的涌动。
这一天，严浩翔和贺峻霖做了他们在脑海里想过很多次又统统被否决，就是被时间、空间、家教、现实否决的事情。
贺峻霖也终于在十年的苦涩里，噬咬到梦中向阳树上，垂下来的那颗青梅，满心甜蜜。
两个人洗了澡过后，严浩翔把贺峻霖抱到床上去，自己靠着床头，贺峻霖靠着自己的胸口。
严浩翔真的很喜欢贺峻霖，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总是喜欢拉着小小的贺峻霖一块玩儿。
严浩翔从小就是有很多朋友的，但是他好像更喜欢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他认真地看着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唇。
贺峻霖的嘴唇微微嘟着，滑溜溜的，像美味的橡皮糖，让小小的严浩翔好生喜欢。
他也喜欢张开两条胳膊去将他整个人搂紧怀里。
贺峻霖很瘦的，但是抱起来就很舒服，腰间是有细肉的，臀部也圆滚滚的，小小严浩翔忍不住就想贴近。
现在还不是一样，严浩翔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他在笑自己像个痴痴的汉儿。
怀里的贺峻霖懵呼呼的，抬头看这个笑开的人。
“傻子。”
不傻也不会一直等你。
严浩翔摸触着这个温热的真实的人，这是他期盼了十年的不可能，现在老天居然能让自己实现，下了一个决定，
“霖霖，我想和我父母说，让我们在一起，等我大学一毕业，我就带你走。”
贺峻霖听到是狠狠地高兴了一下，但没说话。
“霖霖？”
“我会安置好阿姨和亚轩的，你放心。”
贺峻霖比严浩翔大了一岁，但是成熟得绝不止这些，他比严浩翔经历的太多了。
他欣喜于严浩翔对他们未来的规划，然而贺峻霖再不能像儿时那般，与他一同做梦了。
-
今晚严浩翔父母出差归来，严浩翔为他们订了一间餐厅，也是准备，把贺峻霖叫来一起吃顿饭。
严浩翔想得确实很简单，但他觉得越是这种事情，越不能弯弯绕绕，说不准改天父母就要给自己介绍这家老板的姑娘，那家大鳄的女儿。
他没能在十年前为贺峻霖求得父母提供一星半点的帮助，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结。
今天晚上天气预报说有暴雨，老天爷却一直憋着没降。
倒是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前半场四个人吃饭都很融洽，严浩翔的父母也对贺峻霖很好，还帮着贺峻霖夹了菜。
严浩翔感觉自己要胜利了，藏不住的笑堆了满脸。
“我们是真心相爱。”
严母手中的高脚杯哐当碎了一地。
凌厉的碎片彰示着无果的坚挺，贺峻霖心知肚明。
“我去下洗手间。”贺峻霖没看严浩翔打过来的眼神，开门而出，隐匿在外。
人生不就是这样，永远都会归结成一个圆形。
十年前经历过的幸福时光，现在依然经历了。
那个时候经历的悲酸与心痛，现在也即将如约到来。
贺峻霖没有仔细去听雅间内到底在发生什么，因为他不细听也能猜的出来，无外乎是那么点儿伦理道德、配不配得上的事儿。
“家门不幸！” “失望透顶！”
这几句忙不迭地钻进贺峻霖耳朵里，他的心隐隐地疼起来，他知道不是为自己。
贺峻霖静静地站了会儿，转身时候膝盖关节的响动留不住迈开而行的双腿。
贺峻霖耳边夹杂着窗边吹透的呼啸的风声，擦身而过服务员推车内的盘碟碰撞声，未曾听过的痛苦啼哭声，一向温儒却一反常态的叫骂声。
太杂了，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自己尚未驻足，又有谁会去聆听自己呢。
走出酒店门口的那一刻，贺峻霖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不该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不该纵容自己，沉溺在那片虚渺的温柔星系。
大概就差了门口站一会儿的功夫，才没有赶上末班车。
贺峻霖独个迎着风，顶着漆黑的夜，一路走回家去。
严浩翔知道，他再一次丢了贺峻霖。
自己所有联系方式被拉黑，严浩翔找遍整家酒店的每个角落，一如他十年前绕过整座小区，也没能再看他一眼。
那些贺峻霖家里的债务，还是交由他自己用窄窄的肩膀扛下来。
这些伦理腥风，终还是伤了他一通情感的碎裂。
严浩翔一夜没睡，天蒙蒙亮却累得睡着了。
一醒来日上三竿，赶紧到贺峻霖工作的便利店去。
与小时候的离别相比，最庆幸的莫不过严浩翔知道贺峻霖的家和岗位的地点，自己是可以解释这一切的。
“他已经辞职了，昨天晚上给我微信，今早就把一些东西拿走了。”
严浩翔有些害怕，直奔贺峻霖家楼下。
他不知道贺峻霖住哪层楼的哪间屋子，也不知道他和贺母是否在家。
干脆在楼下的石砖上蹲着等。
天渐渐暗，云渐渐远。
几家衔接厨房的窗口，都亮起灯来。
贺峻霖还是在那个拐角胡同隐现身影，让严浩翔捕捉到。
“霖霖！”
“霖霖，别走，你听我说！”
严浩翔赶紧迈步过去逮住快速走着的人。
“霖霖，别生气了，我爸妈那边，我会去解释。”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们别再联系了，我不会去打扰你，你也别再打扰我了。”
“霖霖，我能给你好的生活，我有能力了。”
严浩翔拽住贺峻霖的胳膊，任凭人怎么用力挣，也不撒手，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挽留面前一脸倔强的人。
“我攒了很多钱，你看，这儿，都给你，好不好。”
严浩翔抽出口袋里的银行卡塞给贺峻霖，贺峻霖盯了会儿，接着陷入悲伤与愤怒中。
“你给我钱？”
“严浩翔，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以为你是我的救世主吗？我告诉你，收好你家的钱，我贺峻霖，不需要接济！”
贺峻霖把卡重新塞回去给他，“放手，放手啊！”
“贺家都是有骨气的，你走吧，别再来了。”贺母听到争吵从楼上下来，自家孩子经过去，对着严浩翔撂了一句。
严浩翔是在宋亚轩那里听说贺峻霖找了个别的地方的公司，到那边赚钱去了，不久后就回来。
那他为什么去呢？
没有为什么。
没有理由，就是有太多理由。
-
刘耀文出了院，和父母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依旧也是没改过夜店王子的癖好。
刘耀文在学校并不出众。
老师不喜欢这样逃课挂科的学生，好一些的女生也不敢接近这样玩转夜场的男生。他自己也是看不上那些因为钱就贴近自己的两面人。
偏偏刘耀文跳起舞来，在那个闪耀的台子上，所有人都为之疯狂尖叫。
现在不一样了，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就是面前这个纯洁的宋亚轩。
“文哥，你病好了，为什么还要拉我在外面住，马上开学了，我要回去上学呢，我还要去给玻璃厂送瓶子。”
“轩轩，和文哥说说，你上学是为了啥呀。”
刘耀文拿出烟叼了一根，又放下了。
“以后赚大钱，给表哥和姑姑。”宋亚轩眼眸里净是光亮。
“轩轩，跳舞也能赚钱，跟着文哥，也能赚钱，不一定非要上学，更不用你去捡瓶子，知道吗？”
-
宋亚轩一回生二回熟地，对贺母说去上学去捡瓶子，实际上和刘耀文走过了整个城市的大大小小的夜店。
一月又一月，时间不曾停留谁的成长，严浩翔再次于饭桌上见到宋亚轩时，着实吃了一惊。
“翔哥。”宋亚轩学着刘耀文领口别着串珠，头发留长烫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声期，开口没了扭捏清脆，反而浊闷闷的。
“亚轩，你怎么，不上学了吗？”严浩翔点了几个菜，把菜谱推给宋亚轩旁边的刘耀文，再看向宋亚轩的头发和配饰。
“上学，没意思，和文哥跳舞，有意思。”宋亚轩歪过头贴着刘耀文的胳膊看着菜单，刘耀文把菜谱放下来给他挑选。
“耀文，你有谱没谱？”
“翔哥，你看看你，哪儿那么多事儿啊，我也一直管轩轩呢，中考也得考，放心吧，轩轩这么聪明，我有数。”
刘耀文本就在夜场店小有名气些，宋亚轩又是这儿年龄最小的，生了副漂亮脸蛋。
一直跟着刘耀文学模样，起初在舞池旁边，后来就跳到舞池中央去了，不出半月就耍得了一群朋友。
宋亚轩第一次感觉到有被人捧着，被夸奖真的是轻飘飘的。
不用在意是花一角钱还是五角钱，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诱惑了。
何况他心里已经慢慢的有了那个人。
就是那个经常会骗他会逗他。也是危险来临时候保护他的那个人。
“文哥，昨晚那个女孩儿是谁呀，为什么他总是缠着你？”
宋亚轩又一次被灌吐了，绕着刘耀文的脖子撒酒疯。
刘耀文安抚了半天，才把宋亚轩哄睡着。
睡颜，还和我初遇你，一个样儿。
我想拥抱你，我想亲吻你，我想拥有你。
只是，你太美好。
-
宋亚轩休学的事儿还是被大人知道了。
贺母身体不是很好，那晚却在舞厅门口等到凌晨三点。
“宋亚轩，你对不起你表哥。”
贺母没掉一滴泪，因为她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儿子。
但是他的儿子却没了无数的闪光的星点，而且再也不可能触摸那道银河。
宋亚轩被贺母带回家那天，贺峻霖给他洗澡，溅了一身的水，他说弟弟很听话，想带他看病，把他留下。
贺母知道她自己的情况不可能供两个孩子上学的，执意要把宋亚轩送去福利院。
宋亚轩还小，什么也不懂，但就是死命地拽着贺峻霖的衣服下摆，怎么也不松开。
“你那一拽，拽走了你表哥的命运。”
贺母呆滞着目光，没了焦点，像是飘远到许多年前的回忆里。
宋亚轩迷糊着瘫在刘耀文背上，刘耀文也有些吃醉，只默默听着面前的中年妇女说着，没还嘴。
等他再清醒，却怎么也不敢去想那个女人的眼神和面容了，也没办法告诉宋亚轩，他姑姑走了的事情。
只是打听着，贺母为两个孩子守了十多年的独身妈妈，就一周的功夫，对着一个比她稍长的男人，嫁了。
贺峻霖接到自家母亲的电话，赶回家的时候，贺母已经走了，她什么也没有带走，把这个家虽不宽裕，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贺峻霖。
“妈妈一生太过心软，犯了许多的错。一错在，没能及时阻止你爸爸疯狂投资。二错在，没守护住属于你的那份财产。三错在，拿你的一生给别人做嫁衣。”
“妈妈后悔，这辈子没能亲眼见到你找到幸福，也许是我毁了你的友谊，你的爱情，妈妈没法面对你。这一辈子，妈妈做的太不称职，若有来生，一定补偿霖霖。”
贺峻霖自打懂事起，从未怪过父母，他只怪自己命数太差。
他十分心疼这个女人，他的母亲。
他的坚强善良全由母亲传扬至己，本该是贤妻良母温柔教子，却被命运摧折，风雨经灌。
而那个压倒这个素来坚韧女人的事情，就是宋亚轩休学。
-
“宋亚轩，你过来。”
“表哥…”
“你对得起谁，我问你，你对得起谁啊？！”
“当年你姑姑每天四点就起了去摆早市，全为了你的医药费和学费，你不记得了是吗？”
“你表哥我，自己不上学了，打了多少份工吃了多少人白眼，也就是为了给你学习环境更好，你现在却不上学了？”
贺峻霖向前一步去揪宋亚轩，被刘耀文拦下来，“有话好好说。”
“我教育我弟弟，谁跟你好好说。”贺峻霖抬手甩了刘耀文一拳头。
刘耀文吃痛，唾了一口，上去和贺峻霖扭打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表哥，文哥。”
宋亚轩赶紧上去拉架，却不知道帮谁。
“住手！”
严浩翔一早便收到了贺峻霖回来的消息，刘耀文刚给自己发了贺峻霖在刘耀文住处这儿，就赶紧过来。
这俩打架，也在预料之中。
严浩翔老早就说过刘耀文，别动宋亚轩，放孩子回去上学。
严浩翔说，刘耀文自己配不上宋亚轩的纯净，才想把他拽入自己并行的世界里，这对他不公平。
无奈宋亚轩自己已经不愿意回去，加上两个人已经走到一起。
“别打了。”
“哼。”贺峻霖没看严浩翔一眼。
“从今以后，宋亚轩，没有人会再管你。”
宋亚轩看着贺峻霖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心里酸涩得不行，自己，真的犯了什么大错误，是吗。
宋亚轩无助地抬起头，刘耀文将宋亚轩搂紧了些，“还有我。”
严浩翔缓了一口气，看着前面五十米走着的飒飒的人，终是没能追上。
他没追上，他没去追，他追不上。
因为严浩翔毕业那天，就要订婚了。
-
那个星星很少的晚上，宋亚轩没让刘耀文陪着，他就想自己去舞厅玩一会，让刘耀文在家好好等他。
宋亚轩真的很能喝酒，喝得一摊烂醉。
出了舞厅门，他想起那天，趴在刘耀文背上，姑姑说的那些话。
“我对不起我表哥。”
“我拽走了，他的命运。”
宋亚轩喃喃着。
宋亚轩蹲在墙角等车，刘耀文给他订了车的。
这不就是，第一次，遇到刘耀文的地方。
那天自己看到刘耀文蹲在这儿，胳膊上的肌肉凸出来，特别像动画片里的英雄，自己看着就出了神。
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还问自己一大堆问题。
“你叫什么？”
“轩轩。”
“我带你去找瓶子。”
“那好吧。”
宋亚轩很喜欢刘耀文这个人，他没办法不去想他，直到他搂着自己亲下去。
宋亚轩为了留在他身边，学会了喝酒抽烟，打牌跳舞。
宋亚轩把他的爱好，当做自己的爱好，并引以为荣，只为了有一天他能向所有人说，自己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的伴侣。
远处车灯闪着，是英雄派来接轩轩的车嘛。
宋亚轩撑着墙站起来，踉跄着往前走。
“表…哥。”
远光灯真强烈，大灯贴着墙，也能反射出来焦涩的刺眼光芒。
车前盖张着嘴巴，浑身冒着热气。
司机轻轻拔了钥匙，轻轻地开了车门，跑走了。
灯灭，巷间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
贺母留下的房子，终于动迁，贺峻霖拿了那笔不多的拆迁款走了。
他没成为小时候想成为的大人物，也没和小时候拉手的人一直牵着手。
人生除了自己只剩下自己，把过去甩在后面，算是唯一一次自己做主的事儿。
很多年过后，贺峻霖也许开着车，在停在某盏红灯前，突然想起来那天。
他没看严浩翔一眼，是因为他不敢去看。
当时他孤身一人，说着不会再管别人的强硬的话，掩饰着最后一个亲人离开自己的悲伤。
如果对上那双熟悉温柔的眼，恐怕他再也离不开了，所有自尊和守卫，会成为笑话。
贺峻霖的一生还有很多机会去拥有一切他想拥有的，只是他，再不会拥有爱情。
-
严浩翔的订婚仪式，刘耀文未能参加。
两个月前，因为杀人未遂入狱，同时新闻报道肇事逃逸犯落网。
时间如流水，漫过每个人的经历。水能够风干，痕迹却久久留存，在漫长的消耗里褪成苍白的雪或炫彩的云。
严浩翔在室内看电视，厨房内的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忙碌着，纤瘦的手臂白皙细腻，擦过了水珠向客厅走来。
“浩翔，女儿周岁照出来了，你陪我去取吧。”
女人轻坐在严浩翔腿上，搂着爱人肩膀，笑着两颗兔牙甚是显眼，撒着娇。
婚姻几年了，丝毫不减当年浪漫。
“好，带着女儿，一起去。”
“拍的真好，女儿就是可爱，不愧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女人高兴极了，向周围的摄影工作人炫耀似的。
“嗯，真可爱。”严浩翔抱着孩子，笑着看。
摄影照片中央，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张着小嘴，微微嘟着，滑溜溜的。
右下角艺术字刻着，“严念霖周岁留影”。
“霖霖，霖霖。”
我在懂得爱情之前爱上了你。
花蕾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像你。
END.
小红心和小蓝手是神秘通道的传送门哦.
*･゜ﾟ･*:.｡..｡.:*･'･*:.｡. .｡.:*･゜ﾟ･*'･*:.｡. .｡.:*
【翔霖】未做完的梦
主刀医师贺✖绝症患者严
勿上升*
1.8w一发完
BE预警
————————————————
01
凌晨五点钟，贺峻霖再一次自然醒来。
作为三甲医院的一名主刀医生，贺峻霖每天无外乎是到达科室查看危重和特殊的病人，了解病情变化。
再查看一下影像学的检查结果。交班过后就要在组里进行病例讨论。如果是手术的话，就要开医嘱进行一天的手术，期间还要去病房处理病人的病情的变化。或者对他们进行术前的谈话。
说实话，有够累的，贺峻霖感觉比自...
主刀医师贺✖绝症患者严
勿上升*
1.8w一发完
BE预警
————————————————
01
凌晨五点钟，贺峻霖再一次自然醒来。
作为三甲医院的一名主刀医生，贺峻霖每天无外乎是到达科室查看危重和特殊的病人，了解病情变化。
再查看一下影像学的检查结果。交班过后就要在组里进行病例讨论。如果是手术的话，就要开医嘱进行一天的手术，期间还要去病房处理病人的病情的变化。或者对他们进行术前的谈话。
说实话，有够累的，贺峻霖感觉比自己刚上班时候跑前跑后打杂还要累。
因为承担着更多责任吧。
都说医生已经看惯了世间冷暖，贺峻霖也是一样，见惯了生死离别，不太好去动情，也不太舍得动情。
贺峻霖也算是主刀医师中比较年轻的一个了，年少有为，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他相信天道酬勤，小时候就想着，总有一天，他贺峻霖会收获完美的爱情和成功的事业。
科室里面有几个比较年长的老医师，经常像关照自己的儿子或者侄儿一样和贺峻霖拉着家常。“小贺呐，你说说是不是快30了，不说结婚你也该找个对象了。”
贺峻霖嘴里应承着，手上翻着新转院过来几名病人的病历本。
几个老人儿看贺峻霖不搭话，索性也不说这个话题，年轻人嘛，有拼劲儿是好的。
“又来新病人了，又是冲着小贺来的哦。”陈主任从门口进来，正好看着贺峻霖哗啦哗啦地翻着，也不吱声。
贺峻霖抬头，微笑了下，“没有没有，是从小城市过来的，估计是冲着咱们的医疗设备。”
“行了，跟我们谦虚啥呢，都一把老骨头了，未来还是要交给你们。”
“诶你说这小贺是真的厉害，不愧说是海归高才，死人到他手儿里，愣是救过来了。”
“真是咱们科室的宝贝疙瘩。”
贺峻霖点了点头，拎着病历本出了屋子。
贺峻霖自从毕业，来了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医院，这些话就没少听过。
以前是自己身边的人巴结中级医师，现在又是别人捧着自己。
都是那些烂了几万年的老话，让他们翻来覆去，整个医院传了遍。
贺峻霖不爱听这些，太落俗。
他自己向往一个水灵灵的，通透世界。
偏偏不爱看人间烟火那一套。
贺峻霖瞥了一眼病号门的号码铭牌，推了门进去。
双床设置，中层隔段，对这家一线城市的三甲医院来说，很普通的病号房间。
两个转院的淋巴瘤病患。
主任全交给了自己。
贺峻霖虽然早已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病情，却图个省事，自己给病人心里编了号，靠窗1号，靠门2号。
“每天一查，今天就算了，那边快下班了。”贺峻霖没看着他俩中的任何一个，独自丢了话，“有什么事就按铃，今晚我正好值班。”
“这位护士弟弟，你很拽嘛。”闷闷的声嗓响起来，倒是不大。
贺峻霖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靠窗1号。
“我很像护士吗？”
严浩翔半倚着升起的床头，脖子没动，就把眼皮睁高了，还轻轻笑了一下，“很像我印象中的男护诶。”
贺峻霖心里没什么波动，觉得这样的调侃是在无趣平常。
遂拿下了一并带过来的名卡，将两个人中间玻璃替换卡抽出来，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名卡塞了进去。
“原来，原来你是医生啊。”
“贺…贺什么。”
严浩翔不愿动弹，就斜着眼睛眯着瞅，却是那两个字笔画多了些，自然是看不清的。
“贺峻霖。”
“颈部，保持自然，别窝着脖子。”
“我怎么就窝着…”严浩翔嘴上说着，却也调了一下身后的靠枕，回过头的时候贺峻霖已经走出严浩翔的视线了。
“这医生吼，长那么好看非板个脸。”
贺峻霖走到门口，听着里面的1号正和2号白话着自己，这种事儿，他也习惯了。
毕竟他是医生，还是肿瘤科医生，对所有的病人，其实都平添一分怜爱的。
对，是怜爱，可怜他们的不幸遭遇，爱护他们的未来生命。
嗒地关上门，贺峻霖没忍住眼神又瞟了一眼门牌，直接离开。
0615号房。
02
贺峻霖整理着明天要视看的病房号和要组织查验的几名病人前一次化验单。
有一名在他这里治疗两月的病患，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
贺峻霖每到这个时候都想去祈求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该向谁去祈祷。
能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呢。
贺峻霖时常这么想，却又时常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毕竟，他不能将每个病患拉脱苦海。
贺峻霖放下手里这些单子，盯了盯连着病房的显示器，没有任何异常呼叫，才准备去洗手间上个厕所，顺便走几步，洗把脸清醒一下。
贺峻霖刚迈进洗手，就听到“咔”得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
贺峻霖歪了歪头，看到了角落里缩着，手里夹着没点着火的香烟的靠窗1号。
严浩翔没想到两点半还有人过来上这个大洗手间，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主治医生，没敢进行接下来的点烟动作。
“你在干嘛？”
“啧，你这不明知故问嘛。”
“你明知故犯。”
“我…”
贺峻霖扭过头，在洗手池摊开双手，感应出水。
“哎呀好吧，我错了我错了，但是你看我这不是还没点着烟嘛。”
严浩翔一骨碌爬起来，踉跄着走向贺峻霖，差点被防滑垫拌个跟头。
贺峻霖在镜子里看着这个靠窗1号不太聪明的举动。像极了小时候自己见过的邻居家淘气的男孩儿，犯了错误之后，向家长求饶讨赖。
“医院不允许吸烟。”
“对病人身体不利。”
“医师，我只是实在太没意思了，我这个人天生闲不住，和我一个病房的又是个话少的。唉，又没有家人来看我。我也是憋不住才过来抽烟的。”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对着镜子里笑，双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大大的，看着自己。
他没注意，自己也带了抹微笑。
“贺医师，你来厕所就是为了洗把手吗，在您办公室不能洗手？”
刚刚有一点觉得这个1号性格还挺可爱的，下一秒他又开始贫。
你在这儿，我怎么上厕所。
“东西放这儿，你可以回病房睡觉了。”
严浩翔乖乖地放下烟盒，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我也要撒尿啊，医师。”
说着就走到小便器，解了裤子，悠闲着吹了口哨。
“诶贺医师，过来啊，一起一起。”
“你自己专心点。”
贺峻霖拿了洗手池的烟盒，转身就走了。
严浩翔看着害羞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医生白天倒是挺有那个风范的，怎么到了晚上就跟个小孩儿似的。
03
贺峻霖下班后也没有困意。
就去广场逛了逛，听几个锻炼的老人扯着闲话，看买菜的大妈穿过人群回自己的家。
贺峻霖说不上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也许从自己父母去世那一天，就再也没有过家的感受了。
贺峻霖沿着广场边的石头路走，路边有摆摊儿的，卖皮筋儿、项链儿，还有一些工艺品。
贺峻霖相中了那个紫色的沙漏，觉得里面的沙被阳光一打特别好看。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买过东西了？
好像又很久没有喜欢过这些年轻玩意儿。
贺峻霖买了东西，徘徊半天，也不想回家，索性还是回到医院里去。
“诶小贺你怎么又回来了？”
刚上六楼就碰到了陈主任。
贺峻霖回着话，“睡不着，回来看看情况。”
“你可不能搞拼命三郎那一套啊，要是实在懒得回去，就在科室里头的床上休息一会儿。”
“知道了，主任放心吧。”
贺峻霖微笑了一下，这个医院里真正对他好的人还是很多的，每个人他都能够记得。
贺峻霖回了科室穿了白外套，拿了上午他们查验的单子，就去查访病人情况。
贺峻霖的兜里鼓鼓的，被一个小护士问这是什么。
贺峻霖摆摆手，没说话。
贺峻霖平时对实习生和护士都还不错，这个不错也只停留在，不对他们发火，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推开了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点联系的房门，6层15号，贺峻霖路上看了这两个病患的新测病情。
1号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是常见的类型，他有把握。
2号淋巴瘤三期a，已经属于中晚期，怪不得每天话比较少。
贺峻霖推开门进去，一名医护正在给2号护理输液。
贺峻霖到2号床边去看了一下情况，给护士提了几个建议。
“诶是贺医师，你现在不应该在睡觉嘛。”
严浩翔本来正在望天儿，缓解一下病理疼痛，看见昨晚值班现在又出现的人，“你们医生都这么拼命的吗？”
“有意义就行。”贺峻霖没漏表情，挨过去看了看严浩翔的输液进度。
“怎么一到白天你又板着个脸，昨晚笑起来多好看呐。”
严浩翔一边嘀咕着，一边抬起眼皮瞄着贺峻霖。
贺峻霖拿出来兜里的沙漏，扣到严浩翔旁边的窗台上。
“诶，这是什么呀？我看看我看看。”
严浩翔想伸手去够，被贺峻霖制止了。
“以后无聊了，就数沙漏吧。”
贺峻霖说完话感觉特别奇怪，于是放下了拦着严浩翔的那只手，离开了病房。
严浩翔探着身子把沙漏勾回来，“哈哈，这贺医师真够可爱，上面还有个大大的love，你们看。”
小护士说，“贺医师对待病人都很好的，他自己也研读过心理学，也是为了缓解你们的心情吧。”
严浩翔把沙漏放到自己的床边。
这明明就是我昨天对他说无聊，他今天给我带来的。
04
明天贺峻霖要负责一台手术，下午和几名医生护士开着组例讨论会。
因为不能够确定手术所需要的时间，所以他们必须腾出一整天时间来。
交代给下属人员一些日常的工作安排，包括对病患病情的监控。
最后就是要和病人进行直接的交谈，术前谈话一般都是由主刀医生，和一名心理辅导师联合进行的。
但是由于贺峻霖本身也是修了心理学的专业，所以每次这样的安排他都独自一人去。
是一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女孩儿，但他的父母都在医院里陪护着，这样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家人给的鼓励是有最大帮助的。
这次的手术也很常规，主要针对阻止进一步扩散，常规，也只是对于肿瘤科的手术来说。
组例讨论会开了一下午，几名医生听说了贺峻霖昨晚没有休息好的事儿，一致全力地要求贺峻霖今天晚上必须好好休息。
贺峻霖自然心中有数，“大家都是，明天一切顺利。”
贺峻霖走向楼梯间的时候，正好看到迎面贴着墙根儿走路的严浩翔。
“是疼了吗？”贺峻霖问。
“没事儿，这点小事情。”严浩翔故作惬意地摆摆手。
“诶对了贺医师，明天你帮我看一下我什么时候化疗哦。”
“我明天有台手术，你的事儿我已经叫人给你安排了。”
“和我一样状况吗？”
“是我隔壁床的吗？”
严浩翔自从生病以来没有怕过病痛折磨，但是听到，做最后一台手术的时候，还是有些心里发颤。
“不是。不过他也快了。”
“那，祝你成功。”
贺峻霖点了点头，走向楼梯间按下了按钮。
严浩翔真的就一整天也没有见到贺峻霖，像每天一样进来查看情况。
严浩翔摆弄着那只紫色沙漏，一遍又一遍。
“贺医师怎么还没来？”严浩翔见着进来的护士就问。
“他？应该还在手术吧？”
“主刀医生不是每天都会到病房的，而且这里是普通病房。”
女人真会骗人，他明明每天都来的。
严浩翔借口说上厕所，想去六层尽头的手术室望一望。
但是指示灯并没有亮起来，说明已经结束了，那他怎么还没来呢。
严浩翔往回走，一阵风吹得他肩膀骨疼，顺着风口看过去，那边的连通太平台没有关窗户。
严浩翔探过头望去，发现这个大平台空间还蛮大的，好奇地弓着腰从窗户旁边进去。
待他直起身，整理衣服的时候，才看到贺峻霖背对着他，没有穿医师服装，但是严浩翔还是凭借身材和腿形认出了贺峻霖。
“贺医师，你在这里干嘛呢，我等…”
我等你好久了。
严浩翔上步过去，离栏杆还有一段距离，贺峻霖回头了。
他这是，哭了吗？
贺峻霖脸上没有泪水，但是拧着的眉头，揪着的脸，和眼眶里那个无神告诉严浩翔他现在很悲伤。
至于泪水，问就是风干了。
流了泪被吹干，再流泪，再被吹干。
一点痕迹也不给机会留下。
贺峻霖现在就是这样，仿佛没了悲伤的权利。
“我失败了。”
05
晚上风小了。
吃过了病号饭，打过了三支点滴。
贺峻霖给严浩翔裹了个棉大衣，没错，六月份给他裹了个棉大衣。
严浩翔看到拿着棉袄的贺峻霖，真想顺着天台给扔天上去。
“你为什么来安慰我？”
贺峻霖心情好多了，只是没法遗忘，忘不了周围医生措手不及的帮忙、女孩被遮盖的脸庞、家人失痛的一拥而上，他也忘不了，风泪里突然降临的怀抱。
严浩翔挠挠头，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
只不过以前对象伤心的时候，严浩翔都是这么去安慰的。
“这，又不是你的错。”
“你说得对，这些事我已经见惯了。”
“我本应该免疫的，积极地，再投入到下一场准备战斗中。”
贺峻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想起父母。
想起他们对自己的期望，他上次在梦中母亲对他说，“霖霖，成家吧。”
他有些恨自己，没能给他们一个延续的爱，就让他们离开。
可他自己心里，从未住过别人，又怎么成家。
“你，其实不是一个最好的安慰对象。”
“你也需要安慰，对吗。”
贺峻霖担心严浩翔会因为看到这些而联想不好的事情，也是没有直接下了手术台去看各个病房情况、去看他的原因。
严浩翔又嗬地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儿，我需要什么安慰呀。”
“你的父母呢，怎么一直没见。”
“奥，不要误会，是因为后续如果有安排还需要他们开会签字。”
“或者说，你的爱人？”
贺峻霖学习过，有陪伴的病患和没有陪伴的心理状态可能完全不一样。
“哪来的爱人，光杆一个。”
“他们，不用来，拿钱就行了，来了也没用啊，谁能替我疼啊，哈哈。”
严浩翔明显心酸了一下，又恢复笑容。
“也许，我试试吧。”
“你说什么？”
“咳，我说，我会治好你，你就不会疼了。”
严浩翔更肆意地露出一排白牙，隔着厚厚的棉衣，胳膊靠了贺峻霖一下。
“这才是我们的天才医师！”
“我超相信你。”
贺峻霖笑了一下，兔牙若隐若现。
06
贺峻霖同时给两门病房的病患看诊，今天又要安排新一轮的手术。
陈主任又给他加塞排了一个转院的，据说是个很大来头的亲戚。
贺峻霖还是不收，“陈主任，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个精力。我现在多收一个，都是对我正在治疗的患者的不负责任。”
“优秀的主刀医生那么多，找谁不行啊？”
他不想自己希望花在他身上的精力，再被分散出去。
严浩翔目前已经做了化疗，上了美罗华。
别的病患都难受得难受，痛苦得痛苦。
严浩翔偏要一有精力就要起身去走廊活动活动。
这不，就撞见六层贺医师正给家属说着话，“如果实在不能入眠，可以辅助安眠药，只能一次一片。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你怎么又起来了，快点回去躺着。”
贺峻霖一看到严浩翔乱窜就紧张，如果这两次测试状态好的话，这周末或者下周就要安排手术了，生怕他再摔了碰了。
严浩翔蹭过来，对贺峻霖笑着，他现在完全把贺峻霖当自己的好哥儿们了。
“我看看我们贺医师有没有认真工作呀。”
“中午给你带点好吃的，快点回去。”
“好呀好呀。说走就走！”
贺峻霖这几天食欲也是好的很，平时绝口不沾的食物，现在都觉得好吃起来。
“说好的好吃的，还是这么清汤寡水。”
严浩翔噘嘴，倒也还是塞了满满的吃的到嘴里。
“等你病好了，得请我吃回来。”
护士们最近惊异于平时在科室寡言少语的贺医师，竟然话变多了不少。
其实贺峻霖话不少，和患者家属沟通，都头头是道，只是工作起来，不想那么多精力分散罢了。
“那必须的，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
贺峻霖心满意足地笑着，他喜欢这种不带一点儿复杂的话语，喜欢极了。
“别乱贫了，明天上了手术台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像你。你才是哭鼻子那个小弟弟。”
“我比你大好吧，还没找你算账，还叫我护士弟弟？”
“靠！你居然比我大吗，天呐，那我们这是年下啊。”
……
隔壁床护士姐姐扭过头来，看到贺峻霖脸上变色的脸，赶紧扭回头去。
“严浩翔，这么多的菜堵不住你的嘴吗请问？”
这是贺峻霖第一次叫他严浩翔，他平时都称呼他1号。
“1号准备打针、1号准备吃药、1号推出来。”
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贺峻霖自己心里也一阵突突。
“嘿嘿嘿，给你吓得，我开个玩笑。”
严浩翔低头扒拉碗里的菜，猛地抬头，嘴角挂着一粒米，“诶卧槽，我明天手术？”
贺峻霖刚从上个话题缓过来，又被逗乐了，顺手抽了张纸，把他嘴角的米粒摘下来。
“逗你的，你最快周六。”
“诶呦我的贺医师，我的小命儿，可在您手里呢，别吓我了。”
“看你表现。”
07
贺峻霖昨晚在科室睡了个好觉。
一大早到影像科室那里研究了一番，也和几名相关专家商讨了。
决定把严浩翔的手术安排在周六上午进行。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和严浩翔同病房的那一位，估计是因为心情抑郁，病情有一些恶化。
可能也要赶在周六或者周日安排手术。
“最好在周六。”贺峻霖指了指验单上的数据，“他不能再拖了。”
“那，这两台手术，您上哪一台啊？”护士问着。
陈主任过来说，“小贺啊，你上这个比较严重的这一台吧。”
贺峻霖心里居然有一丝不愿，他不可能想把严浩翔的手术交给别人的。
但随即他又狠狠地谴责了自己，人命面前，就更重要。
“好，他的交给我。”
于是，0615号病房第一次手术安排打在电脑上，一号手术定在周六上午8:00，由李医师进行。二号手术定在周六下午1:00，由贺峻霖进行。
今天下班前，贺峻霖来到15号病房，对2号病患及家属进行沟通，交代陪护一些相关问题。
贺峻霖走到严浩翔那里，“1号患者，明早手术。”
“我知道啦，那个姓李的老哥过来通知我了。”
严浩翔扭了脸，不想看他。
他想听一个解释，为什么贺峻霖把他交给别人。
“李医师是肿瘤科最有经验的主刀医生，只有他我才放心。”
“那你为什么给他…”严浩翔指了指隔壁去上厕所空下来的床。
“嘘。”贺峻霖不能说他的病情更严重之类的话，万一被人听见，又是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你相信我，好吗。”
贺峻霖走到床另一侧，把沙漏倒置过来，沙沙地声响让人听了很舒服。
“反正命已经撒手了，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什么话。”
“我见到你父母了，他们很爱你的，而且现在，你还有我…一直担心你。”
“你这样的人，我救多了，放一万个心。”
“其实，我挺好的，也不紧张，就是心里有点别扭。”
贺峻霖出了口气，瞥到严浩翔肿了的手背，上手摸了摸。
“别让它滴得太快了，会让心里难受。”
贺峻霖回了趟家，准备明天上班时候带一些轻薄的衣服，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
家里的皮箱，竟然已经积了不少的灰尘。
母亲还在时养的那盆君子兰，也有些枯萎了。
贺峻霖提了瓶水，勉强算救活了它，而生机却已经不在了。
08
癌症患者的秒秒分分，都是在灌着各种药液的针头中度过的，唯一点儿新鲜，就是推出去来个大小手术，而推不推得回来，还得看个人造化。
贺峻霖是看着严浩翔被推走的，他不住的压抑自己的担忧，明明就是一场小手术。
贺峻霖吃了片药，温水送下去，身上才逐渐温暖过来。
准备着自己这边手术的最后事项，是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距离手术还有两小时，正交代着最基础的仪器供应，走廊里突然哗啦啦地响起脚步声和呼喊，是高跟鞋、平底鞋、还有哭腔的呼救声。
贺峻霖听出了那声音，赶紧夺门出去。
“贺医师，快去看看吧，615号房的患者不行了！”
刚才，是2号的母亲在呼救，她刚端了水回来，就看见病房里的儿子没了声息，仪器也停止了显示迹象。
护士同一时刻发现，准备医生抢救，还没来得及推手术室，人就没了。
母亲坐在地上抹眼泪，“这马上就要手术了…”
贺峻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如果他再早安排他的手术时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个家庭的悲剧了。
贺峻霖的右手颤抖着，想去拉起来坐在地上的此时最悲痛的女人，心里又失了力气，收回了手。
贺峻霖进了15号病房，一直被严浩翔摆在自己靠窗床头的沙漏，竟然在2号靠门病床的床头柜上。
贺峻霖把沙漏拿回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是想看着点与他有关的东西，心里能更安定一些。
福无双降，祸又降来。
严浩翔四个小时的手术成功结束，然而，手术过程中，李医师发现了严浩翔身体里更加凶猛没有被探测出来的病灶。
没有做基本预测，而且时长太久怕病人支撑不住，只能先不做处理。
贺峻霖正在给助理做病情分析，收到了手术结束的消息，就暂且把手头的事放在一边，向手术室过去。
“什么？”
“怎么会这样？”
贺峻霖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早已满头大汗的主治医生，心里揪着，叹了口气。
“辛苦了李医师，快去休息吧。”
贺峻霖戴了口罩进去，护士正准备推严浩翔出来。
麻醉劲儿早就过了，严浩翔嘴唇白得不行。
看着手术服眼花的自己，现在又看到一身白大褂。
贺峻霖脸小，口罩就遮了大半张脸。
严浩翔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那个又要对他下刀子的医生，因为他还疼着，索性闭了眼睛。
“是我。”
严浩翔听了这声音，抬了抬眼皮，他现在仿佛连抬眼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更别说他想对着他说话，或者是冲着他笑一下。
再或者，起身拥抱他。
给贺峻霖的回应只有呼吸起的雾，还有周遭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虚弱的样子，难受得紧。
“别，别担心，手术很成功。”
“我这就带你出去。”
09
贺峻霖叫了几个护士推着严浩翔的床，自己摘了口罩想着去和他父母说一下情况，结果愣是没了人影。
“人呢？家属呢？”
“有位女士续了住院费和医药费，就走了。”
贺峻霖在心里骂了他们几句。
真不是人啊，自己的儿子徘徊在生死线，连手术都不盯着一眼。
这些有钱人，出了钱，买个心安理得，不遭天谴就完了。
郁着心结，贺峻霖往严浩翔病房走过去，半路却被陈主任拦下来了。
“小贺，这次你得了空，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位患者接下来。”
贺峻霖心烦意乱地，急着去看严浩翔的状况，就应承下来。
护士给严浩翔注射了一剂止疼针，现在总算是让他免些疼痛一会儿。
贺峻霖摆了摆手，示意人都出去。
“你，你不忙吗？”严浩翔开口，极力让自己现在有生机一点，却还是满口的脆弱与虚糜。
“你是我的患者，我自然要来关注你。”
“我的忙也是因为你。”
贺峻霖不愿他总是为自己着想，连现在这么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还在为他考虑着。
严浩翔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还是感觉有哪股子钻心的疼痛似的，疼得他咧咧嘴。
“还是很疼吗，告诉我，哪里比较疼？”
“我是不是快死了呀，贺儿。”
贺峻霖听他叫自己，心里绞得一股一股的。
“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没有听说过从我手底下出去的患者有多少？”
贺峻霖一下子说了一串话，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让他痊愈。
“他死了，是吗？”
贺峻霖知道，他是说他的隔壁床的患者。
病友之间，都是有某种情感联系的。
像严浩翔这样，家人不来看望，除了自己平时会来关照一下他的情况，他也就只有和他旁边这个人说说话了。
在这种疾病比较凶险的病房里，病友的关系就更深切。
曾经就一间癌症患者病房，一位病程比较轻的患者，接连送走了三四个隔壁床的人，结果最终自己的病情也无法控制了。
人，都是靠希望活着的。
即使最初的火苗燃得再烈，也抵挡不住一盆又一盆的冷水倾泻。
“他是因为，心理的原因。没有等到我给他手术。”
“所以，你更不能再有这种想法，你知道吗。”
“你的手术很成功，李医师没有和你说吗。所以你不要再担心了，接下来的日子全都听我的指令。”
严浩翔动了动嘴角，说了一句什么，贺峻霖附耳去听，听到了一句清凉有力的，但是又很悠远似的，
一句“我爱你。”
“你，你说什么？”
贺峻霖抬头正了正身子，吞了口水，有些慌乱地看着严浩翔。
“我说，我，我相信你。”
严浩翔药劲上来，闭了眼晕过去。
留贺峻霖在弥漫药味儿的空气中，喘不上气。
10
贺峻霖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一天哪一时刻开始，竟然被这个刚遇见时候叫自己护士弟弟的人如此牵动情绪。
贺峻霖甩了甩头，又开始写科室的医疗数据。
“贺医师，5号病房的患者出现呕吐现象，您去看一下吧。”
“什么？十五号？”
贺峻霖匆忙起身，甩下钢笔的手腕撞到了旁边的紫色沙漏，玻璃球撞碎了，里面的细沙流淌一地，平铺着紫色浪漫。
“不是15号，是5号，就是新转院的那个。”
“贺医师，小心一点，我来收拾吧，您快过去看看。”
“不用动，我一会回来自己收拾，你去忙吧。”
贺峻霖好像被紫色细沙刺伤了眼似的，憋着情绪一阵难受。
等贺峻霖再回到科室，也许是被风吹的，细沙漫布的更散了。
贺峻霖用手拾了玻璃碎片，可是扫帚怎么也扫不清地上的一片紫色。
总会有几丝零零散散，一有光就折射出来。
原来，自己竟然那个时候就，对他生了什么感情吗。
严浩翔，我把我们的沙漏弄碎了，你会怪我吗。
这几天贺峻霖和几名医师，纷纷针对严浩翔的病例做了几手治疗方案，贺峻霖心里也稍微有了底。
“对呀，你别怕。这个病啊，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你这个原来床上的主人，就是病好了，出院了。”
如果你没经历过，你可能不知道每天都有人身处痛苦之中。
严浩翔很快就有了新的病友，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
贺峻霖刚踏入15号房间，就听见严浩翔稍微有气力的声音，像是哄骗安慰着那个孩子。
“恢复得不错。”
“看见没，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贺峻霖贺医师。”
“我跟你说哈小朋友，这位叔叔，他可厉害了。”
严浩翔看见一本正经的贺峻霖，就想开他的玩笑，当然他也是这么做的。
“我是哥哥。”
“哈哈哈哈哈诶呦嘶…”严浩翔笑了又碰到伤口。
“贺医师，我真的感觉手术嘞恢复还不错。”
“马上我就可以下地跑了。”
“别开玩笑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给你配一个特护，天天看着你，省得你乱跑。”
“哇塞，搞得我像什么一样。”
“对了贺医师，你过来，来。”
严浩翔突然小声着说话，给贺峻霖搞得，又想起那天手术室那个画面，却还是凑了过去。
“干嘛。”
“贺儿，我的沙漏呢？”
贺峻霖觉得有些好笑，像讨糖的娃儿。
“你好好待着，好好配合，我就给你。”
贺峻霖下了班，打算回家，顺便去一趟上次买沙漏的广场，再给严浩翔买一个。
人来人往，摊贩繁多，可偏偏不见了那个推车卖小玩意儿的大哥。贺峻霖只得决定到周边的商场再走一走。
买了东西开门回家，贺峻霖差点忘了家里客厅的开关位置，摸黑找了半天。
他又有半月没回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在家里竟没有在科室的小床睡得安稳。贺峻霖吞了三片儿安眠药才安然入睡。
又是没听鸡鸣就悠悠转醒。
贺峻霖几乎每天都是科室到早第一人，提前给交班的医生点睡眠时间、整理文件、收归档案，干的都是以前打杂的活儿。
如今他更愿意到病房走廊走一走，看看病人的睡眠状态，看看他，有没有醒来。
11
0615号病房。
贺峻霖伸着脖子探了探。
靠窗边的床位，好像是没人的。
贺峻霖刚要开门进去确认一下，听见了一声低音。
“贺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还没换衣服，就来看我啦。”
严浩翔夹着胳膊，饶有趣味地看着上一秒还有些紧张表情的自己的主治医师。
“你还说，告诉你不让你乱跑。”
“我上厕所嘛。”严浩翔摆了摆身子。
“你的伤口啊，不是给你请了特护。”
“我天，这种事儿，她能帮我吗！”
“要不，下次上厕所，你帮我好了。”严浩翔收敛了更夸张的表情动作，换了个柔媚的姿态，笑着看人。
“等你好了看我不揍你。”贺峻霖抬了抬拳头，吓唬着嬉皮笑脸的家伙。
“快进去吧，我也要去开早会了。”
严浩翔开了条门缝儿，又腾地回头，发现贺峻霖没走，就在在原地看着自己，笑了，
“诶贺儿贺儿贺儿，你今天，要出手术吗？”
“今天没有安排手术，就是要开研讨会，省里来了专家。”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啊我没事，就是，中午一起吃饭。”
贺峻霖点点头，心里也是高兴的，“好，我来找你。”
“不在病房吃吗，你推我去哪里啊，去我科室？”
贺峻霖过来找严浩翔的时候，就看着他披好了衣服，推着自己往外走。
“你走你的就成了，别啰嗦，把眼睛闭上。”
贺峻霖就真的闭了嘴，也眯了眼睛，但是大家看得到，他的嘴角呈现上扬的状态，而且印记不断变深刻。
“噔噔噔～到啦。”
严浩翔挪到贺峻霖面前，歪着头看了看他的眯眯眼。
贺峻霖睁了眼睛，是他熟悉的一间病房，大概是13号还是7号来着，好像病人刚转走。
不过被简单的拉花、气球装饰了一下，贺峻霖扒开垂下的彩带，往前走了两步。
床头柜挪到中间，上面还摆了个略微有些难看的蛋糕。
哦，是蛋糕？
今天，好像是六月十五号，自己的生日。
“唔～生日快乐！小贺医生！”严浩翔拍拍巴掌，嘴里噢了几声。
贺峻霖回头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人，全身流淌着的血液都像升温了一样。
“谢谢你，1号。”
严浩翔把肉眼可见感动得不行的贺峻霖拉到座位上。
“嘿嘿，你为什么叫我1号啊。”
因为你是唯一。
贺峻霖一开始只是把患者编个数字方便自己熟悉。但是1这个数字，就是和所有数字差异明显的。可以说，只要不是1，剩下的数字都是一般般的感觉。
“就是，随便取的。”
“吼，真够随便的，那你以后就叫我翔哥好了，这个我听着挺高兴的。”
“你想得美哦。”
“许愿吧。”严浩翔点了蜡烛，用手小心护着烛光。
“我其实，从来不过生日的，也从没许过愿望，这个愿望，让给你许吧。”
“这怎么可以让，这是你自己日子，我说了就不灵了。”
“那我希望你赶快出院，带我吃美食。”
“嘶，快呸呸呸，你说出来也不灵了！”严浩翔差点被贺峻霖气过去。
“啊？那我重新重新，我重新。”
贺峻霖生怕自己说了不灵的东西，赶紧闭了眼睛，合了手掌极度虔诚地许了愿。
严浩翔看着被烛光映照的脸，不禁感叹贺峻霖真的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特别精致的五官。
“呼～这下可以了吧。”贺峻霖嘟着嘴吹灭了蜡烛，抬眼看到严浩翔正认真地、在他自己看来深情地盯着自己的脸。
12
“你，你在看什么。”
贺峻霖目光瞬间移开了，像害羞受惊的小兔子。
严浩翔飞快地眨眨眼睛，视线拐了个圈儿落在蛋糕上，“切蛋糕，快看看我人生第一次装饰的蛋糕香不香。”
“香不香还不知道，就是这视觉观感……”
“嗯？怎么了，你说，我不生气的。”
“挺好看。”
严浩翔心满意足地笑了下，下刀切开自己装饰的杰作。
“大的给你，小的给我，算了，我就吃一口好了，哎呀算了，都给你吃吧。”
严浩翔怕忌口着，会给自己和贺峻霖带来麻烦，干脆看着贺峻霖吃。
贺峻霖看着这么乖巧的人，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给严浩翔，“沙漏，我不小心弄坏了，我去重新买，没看到，就买了这个，算我赔给你。”
严浩翔打开盒子，是枚戒指，准确来说应该是情侣对戒，因为有一个凹槽空下去了。
贺峻霖埋头啃蛋糕，弄了一嘴巴奶油，也不肯抬头看一眼严浩翔的表情。
只是赔他的，他不至于拒绝吧，那要是他收了，是不是就明白我的心了，还是只是因为是沙漏的替代品。
诶呦，贺峻霖第一次感觉给别人送礼物也这么难。
严浩翔刚才环视了一圈儿，发现了贺峻霖手上的另一枚戒指，才开口，“明明今天是你的生日，却要你送我礼物，这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贺峻霖听出了拒绝的苗头，不出面怕是不行了。
摁下蛋糕盘，对视上严浩翔的目光，“我和你表白，你答应吗。”
严浩翔其实是皮一下，接着他要说“那我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结果遇上了如此唐突的、硬核的表白。
他嘴巴刚动一动，就感到一股奶甜的香味儿凑过来，瞬间就被贺峻霖堵了嘴巴。
严浩翔立刻上头了，忘了自己所处的区域，忘了自己的病情，忘了对方的身份，什么都忘了，脑海里只徘徊一句“我和你表白，你答应吗，你答应吗，你答应吗。”
严浩翔这方面比贺峻霖有经验多了，三下两下就有些让贺峻霖喘不上气。
贺峻霖也是因为今天严浩翔给自己准备的生日惊喜，才有了一些自信，加上刚才有点儿，心意可能被拒的冲动，就学着梦里梦到的场景，吻了上去。
迎来的更宠溺的回吻，是他没有想到的。
贺峻霖睁开眼睛，看着这么近的男人，病态没有阻挡他的英气挺拔的脸庞，他像是挽住了生命里最真挚最想留住的渴望。
严浩翔感觉到贺峻霖没了进攻的态势，也收了力睁开了双眼，随之，两人慢慢分开距离。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虽然吻得挺带劲，但是贺峻霖还没有收到他同意的回应。
“我…我只借用了这个病房一个小时，他们马上要来收拾了！”
严浩翔突然瞟到墙上的钟点，惊恐地指了指。
贺峻霖看了眼，确实下午还要准备会议，严浩翔也要去治疗。
两人只好匆匆拾掇了大概，出了门各奔地点去。
“那个，记得擦奶油贺医师，刚才没舔干净。”
13
贺峻霖这几天尤其地忙起来。
其实肿瘤科又什么时候闲下来过呢，只不过是最近闹哄的家属太多了。
谁以后再说主治医师就负责手术台的工作，贺峻霖就想把他丢回大学重修。
贺峻霖刚在针对某课题的研究小组讨论会结束，严浩翔也还没回病房，干脆等会吃午饭，就到药剂房间盯了配比，顺便自己熟悉一下国外新进的产品。
药剂科的几个小护士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也没注意贺峻霖已经进来忙活着。
“其实肿瘤科吧，见识得多，就比如那刘姐，都晚期了，不还是一天挺乐观的。”
“可别了，我上次晚护，你是没听着一到了晚上病房里头抽泣声，根本停不下来。”
“就前几天因为心理疾病没的那个，真的是一到晚上就哭得紧，我进去换药，隔壁床的病人拿着小沙漏逗他，也不顶用。”
贺峻霖放下手里的国外试剂，整个人顿住了，想更清晰点去听听护士在说什么。
“我知道，是严浩翔，长得那么帅真的可惜了，得这个病。”
“他也是表面嘻嘻哈哈，晚上总是找地儿哭的。”
贺峻霖从架子旁侧出来，把几个小护士吓了一跳，“贺医师，您怎么在这儿呢。”
“没事，吃饭时间随便聊。”
“以后有关病患心理问题，及时告诉主治医师。”
贺峻霖知道刚在他们科室实习的医护，见到这么多生死大事，还是会浮想联翩，也不会去怪他们。
只是，严浩翔，我真以为你和表面一般坚强。
严浩翔刚被推回病房，一张脸惨白得像纸。
自从发现了新的转移病灶，医生给严浩翔安排了更深入的治疗，让严浩翔打不起精神像前段时间那样再四处走动了。
乖乖地躺在病床上，每天就是隔着窗子望望外面的光景。
数着数字看看那个人什么时候过来看自己。
前两天严浩翔疼得只能坐着睡觉，他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手机来，写一些心里零零碎碎的事情。
像是，那种古代小说里豪情万丈的绝笔。
当然这些都不是能让贺峻霖看到的，严浩翔和贺峻霖相处的这段时间，发现他的内心其实很脆弱，在自己出现以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没了父母，也少有朋友。
严浩翔不敢把握说，自己是他心里的什么动力，但起码严浩翔能够明白，那次有些唐突的表白，会让他承认一些自己对他们之间不敢想象的东西。
是爱。
所以严浩翔不能有一点点放弃。
贺峻霖进来的时候，严浩翔正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正好二人视线交汇。
“贺医师，你来了。”
严浩翔每次都是一样，“你来了”做开头，“你要走了”做结尾。
贺峻霖点点头，“明天组委会专家来，可能要用一下新药。”
“R–CHOP都治不了我了，哎呀。”严浩翔故作轻松地打着岔。
“不是，那个治疗方案也在进行…”
贺峻霖怕他多想，但又得提前告诉他。
“现在晚上你是出不去了，别在被窝哭哈。”
贺峻霖听了几个护士的话，就想起了第一次，夜里在洗手间撞到严浩翔的情景。
他大概不是无聊，也不是为了解烟瘾，他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宣泄情绪。
“你可别开玩笑了，我会哭？”严浩翔动了动脖子，投了个搞怪的眼神过去。
“没有沙漏陪你了，难受就要让我知道。”
14
贺峻霖晚上又没回家，他也不想去住所谓什么医师楼，科室将就着，挺好的。
降了窗帘下来，留了廊灯，照例吞了片安眠的。
睡前看眼时间，十二点零五，今天躺下还挺早的，贺峻霖脑子里又开始过电影。
上午组例讨论会，因为和那个张医师意见不和差点翻脸，其实自己不搭他茬就好了。
“贺儿。”
贺峻霖正眯着眼，听见严浩翔脆生生地叫自己。
贺峻霖抬手按开了台灯，发现自己是听错了，于是躺下翻了翻手机，上次严浩翔给自己过生日的时候他还拍了几张照片，他和蛋糕的照片。
贺峻霖每次看着就乐得不行，再一细想也羞得不行，怎么就突然还上去亲了。
天呐，自己的初吻，竟然给了这么一个男人。
贺峻霖想着一会儿，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安稳睡去。
“我都说了多少次，这样不行，拿回去重做！”如果不是亲临当场，在场这些医护人员都没法相信这是贺医师说出的话，那名小护士也惊吓到，捡起来报单就委屈地跑走了。
“贺医师最近脾气不太好啊。”
“岂止是不好，上次差点和专家吵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找骂呢，快走快走。”
严浩翔扶着墙，拐弯就听着贺峻霖科室出来的几个人嘟囔着，匆匆结伴儿走了。
严浩翔走路还是有点疼，一点一点挪着身子过去，门没关，他直接就捱进去了。
“出去！”
贺峻霖抬眸一瞬，看来人是他，唰得站起来，“你怎么过这里来了，快点，坐下坐下。”
“人家小护士都被你吓跑啦。”严浩翔眨了眨眼，他不知道贺峻霖为什么生气，他也不问，他也害怕会不会和自己有关，和病情有关。
“平时对他们太好了，我没真生气。”贺峻霖刚拉人坐下，胳膊也没放，就又抚了抚严浩翔干瘦的手腕。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似乎是微微低着下颌，眼睛稍稍向上看自己，灵性得很。
“你怎么和做错了事一样，我好想笑啊哈哈。”
贺峻霖轻拍了严浩翔一下，严浩翔装作疼的样子呼呼着。
严浩翔下午又下了美罗华。
贺峻霖正好休班，出去了一趟，他去找了一位认识的老师。
最近自己身体似乎出了一点状况，贺峻霖学了这么多年的知识，多少还是感觉了一些出来。
自己经常睡不着觉，又经常醒得很早。连安眠药的普通剂量也不能满足自己了。
而且时常出现幻觉，尤其是幻听。
最近脾气越发控制不住了，和严浩翔在一起的时候还好一些，离了他就很心烦意乱的，以前愿意藏在心里的怼人语句，现在真的就脱口而出。
贺峻霖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是所谓春心萌动的喜欢，随着时间推移，情况似乎没那么明朗。
贺峻霖收了一袋子的药回到医院，放下东西就奔0615去看严浩翔的情况。
15
科室里每天都有新进来的病患，有的人昨天还是家长里短，今天就被下了病危通知。
其实医务工作者一直都面临相似的问题，而肿瘤科的医生就更为严重一些。
患者的痛苦程度高，恐惧心理也就更严重。影响的方面归结于移情作用。
再试想一下，如果手术台上是你的亲属，或是你的朋友，移情作用就会更突出。
有时候病情的汹涌袭来就是那么猝不及防。
中午贺峻霖和严浩翔还好好地吃了饭，下午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就有护士过来说15号病房的提示声嗡嗡响起来。
换衣服，备器械。
手术室紧急抢救。
贺峻霖拼命让自己冷静，只有自己能够挽救他。
不，他在手术台，只是一个病患，是一个需要摘除的器官，需要缝合的皮肉。
体外循环组备好了东西，麻醉师在上下肢各穿了动静脉通路，一二助进手术室开腔。
贺峻霖作为主刀医师，才进去。
过程并不顺利，一二助手也没有人敢说话，手术室就只静悄悄的，偶有器械碰撞的声音。
突然贺峻霖发现几个分叉血管撕开了，这样很麻烦。
要重建就得断掉他的供血，这样大脑就会失去供血。
麻醉师赶紧过来提供一系列的脑保护，由主刀的贺峻霖继续切割病灶宿主。
太多了。
侵略了绝大多的内脏腹腔。
贺峻霖突然一阵头晕，助手赶紧过去扶了一下，擦了擦贺峻霖额头密密的汗滴。
“贺医师。”
贺峻霖特别无助，拿着手术刀的手也颤动着。
“缝合吧”
几个助手看了一眼，确实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否则这场手术台都下不来了。
严浩翔的身体状况什么样，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他感觉自己吃饭的时候越来越难下咽，脖颈间仿佛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阻碍。
他的腋窝也痛，抬起胳膊也做得不轻松。
他的心更痛。
每当他看着贺峻霖在忙里忙外，真的觉得他是一个伟大的人，自己三十了，还什么也不是。
所以总在回想过去，他这二三十年，到底留下了什么，又能够留下点儿什么。
中午过后，严浩翔突然就喘不过气了。
头也疼的不行，隔壁的男孩滴滴地按着铃，大声呼喊着自己，是严浩翔最后一丝意识。
再醒过来，还能醒过来的时候，在深夜时分。
他换了病房，只他一个床，仪器倒是更多了，滴滴答答得作响。
床前趴着一名陪护。
严浩翔知道那不是陪护，是抢他生命的贺医师。
他很感谢他。
他想摸摸他的脸，却没力气抬手臂，他想开口呼一声贺儿，却一股恶心感从胃里袭来。
贺儿，贺儿。
严浩翔在心底叫嚷着。
贺峻霖真就猛得抬起头。
他是做梦了，梦见他走了。
抬头看见睁着眼睛的严浩翔，贺峻霖像是失而复得了宝贝，激动地呼吸了好久他周围的空气。
“严浩翔。”
严浩翔知道他又要哭了，贺峻霖你可真爱哭。
“你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严浩翔用了好大的劲儿，摇了摇头。
贺峻霖眼泪下来了，伸出手想去糊掉脸上的泪，无名指的戒指晃入严浩翔的眼睛，严浩翔又点了点头。
他说不出口那句话，他没法说。
贺儿，我不想治了。
16
贺峻霖一边想去和专家们赶紧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法，可事实就是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是老样子，就拖着，延长他的生命。
而一边就想好好的陪陪严浩翔，他怕他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想要的，在他身边，他可以随时让自己知道。
可是贺峻霖毕竟只有一个人啊，手术、熬夜都榨干了他的精力。
贺峻霖现在每天也就是吃药，喝水而已。
严浩翔现在已经有力气说话了，他那天望着外面，说想去看看车水马龙的街道，就在那个市中心的立交桥上面。
他有很久没有看见过不穿医护服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贺峻霖答应了他。
说先去给他买一套好看的衣服，然后就回来接他。
“那个戒指，你放到哪里了？”贺峻霖问。
“我每天手上要带仪器，而且我怕万一疼的时候把他抓丢了，我把他拴在手机的挂绳上了。”
“那你一会儿带着它。”
“好。”严浩翔很大声说了一句，特别像他第一次见贺峻霖时候那句“你很拽嘛”的语气。
贺峻霖听了以后也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告假时候被主任说了几句，也没让贺峻霖心里特别不快。
车子来来往往，贺峻霖堵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医院。
他却奄息着，剩下最后一口气。
贺峻霖最近这样的梦做常了，幻想也够多了，那一刻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里。
因为这情况和平时并无分别。
床前没有多余的亲属朋友，医生护士依然行色匆匆。
他的眼里还是那样温柔地装着自己。
“你来了。”
严浩翔看着也换了衣服的贺医师，衬衫温柔极了，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
严浩翔也曾经想过，如果贺峻霖不做一名主治医生的话，也应该是走到哪儿都会散发魅力的那种纯情小男生。
“严浩翔。”
贺峻霖见过很多生离死别的场面，都是病人的家属坐过去或者跪过去，抓着病患的手腕，问一些你还有什么想法，你还有什么心愿，诸如此类。
而他只是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以后，就仿佛定在那里。
严浩翔虚弱地抬了抬手。贺峻霖才像是接收到什么讯号，飞快地过去拉住他的手，戒指卡着有些痛，但也不想让他再浪费一点气力。
“别担心我，祝你，祝你生活幸福。”严浩翔再也没那么低嗓的气泡音。
贺峻霖说不出话，眼睛鼻子都酸胀得难受，胸口憋得闷闷的。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贺峻霖挤了个笑，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就是学着那些人说的话吧，他怕落下了他的什么遗憾，又或是自己的什么遗憾。
“还没，找个，找个女孩儿结婚。”
贺峻霖一分没收嘴角的弧度，就点着头，一直点着头，泪水就从舍不得眨眼的缝隙里拼命溜出来。
他说的是，是女孩儿，是女孩儿吧。
贺峻霖突然钻心地痛，心里像被掏弄着。手攥得越发紧了，但是用再多的力，总有抓不住的东西。
一条水平线，仪器嗡鸣，刺得人耳朵不舒服。
周围的护士熟练地拔管。
贺峻霖静止了半分，站起身，跌撞着走到门口。
“我走了。”
也不知谁对谁说。
17
辞职报告在贺峻霖的办公桌抽屉里躺了很久了。
上交那一刻，贺峻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极大的身心解放。
在周围往昔同事下属目光里穿过第六层楼的走廊，这个贺峻霖无比熟悉的地方。
这个充满了严浩翔气息的地方。
贺峻霖最后看了一眼0615的门牌号，他之前一直不信命中注定这回事，可现在他信了。
贺峻霖来到六层的那个延伸天台，今天天台的风依旧不小，太阳炙烤着，鼻息里总有一股药剂的味道飘着。
贺峻霖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瘦瘦的，骨架又小，但是这是被你认成男护的理由？
荒唐。
贺峻霖想起严浩翔傻傻的笑来，就是因为那个傻笑和那个不认识自己的忿儿，贺峻霖才会鬼使神差买了沙漏给他。
明明就是你勾引我的，严浩翔。
贺峻霖背对着医院大楼的方向，六月初那天的风里，他也是这样站着的。
严浩翔给了自己一个怀抱。
贺峻霖默默思虑着。
不对，是自己伸开双臂，他才过来搂了自己。
贺峻霖一直记得自己对严浩翔的若隐若现的表示。
“谁能替我疼啊？” “我试试吧。”
严浩翔那晚没有听出来他的意思，只是傻呵呵地笑。
对严浩翔的表白，并没有得到他任何相关话语的回应，连一个点头也没收到。
那枚戒指，也从未见他把玩过，最后一刻，也没有看他戴着。
贺峻霖突然发现，自从表白以后，严浩翔反而更加躲着自己，只要自己休息，他一定在治疗。
那句附耳被自己听到的“我爱你”，只是自己出现的幻想。
原来他说出口的所谓年下，是真正地在开玩笑。
沙漏碎了就是碎了，稀稀落落，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安稳快乐。
最后一句话，竟是惋惜没能娶个女孩子度过一生。
他没有错啊，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误解。
贺峻霖明白了，自己是他的主治医师，他对自己的依赖与帮助，是居于患者对医生的信任。
他把命交给自己，怎么会不好好待自己呢。
贺峻霖生病了，病得也很严重。
但是严浩翔的出现，给了他极大的鼓励和帮助。
只要看他笑一下，晚上真得就会安稳地睡着。
也不再会有无来由的情绪暴躁。
所以如果问贺峻霖为什么喜欢上严浩翔，从心理学来讲，这是一个抑郁患者的自我救赎吧。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你何尝不是我的痊愈良药。
贺峻霖觉得自己的病好了，因为前段时间他去找那个心理医生，他说只要自己看开了这段感情，不再沉溺于过去，也就再不会生病了。
夏季来了，天长了不少。
往日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黑透了。
贺峻霖打了辆车，到严浩翔说的那个立交桥，说实话，他自己也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热闹的都市繁华。
贺峻霖就只坐着，等天暗透了，等路旁的霓虹灯一点点变亮。
他想了很多事情，包括大学学专业课迟到被罚，包括家里父母吵架等等。
贺峻霖本来还以为这有什么好看的，十一点多的时候，车流安静下来，真有种城市之眼的离落感。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咯。
贺峻霖掰了块奶糖塞进嘴里，奶香浓郁，弥漫了整个口腔。
划开手机，蛋糕锁屏上数字时间显示23：58分。
严浩翔，我许的愿很灵的。
我许愿明年我们还能一起过生日。
贺峻霖把手机扣到椅子上，亲吻了一下手指的戒指，像一尾游鱼，挺进了霓虹深海。
18
严浩翔的父母没来带走严浩翔的遗物，护士整理病房时候，看到了拴着一枚小戒指的手机。
女孩子都是对首饰感兴趣的，连忙叫了另一个姐妹过来看。
“这是贺医师送给他的吧，我见贺医师戴过。”
“父母也是绝了，东西都不拿走，也不看看手机里有什么交代的。”
护士手触摸到了屏幕解锁，直接就开了。
备忘录填得满满当当的。
护士顺口就念了出来，然后被惊讶到。
“我 今天 喜欢了一个男生。”
“哦天。”
“哎呀你干嘛，人家的隐私。”“哦对不起对不起。”
“还是联系家属或者贺峻霖医师给他吧。”
————
“我今天喜欢了一个男生，他是我的主治医师。”
“如果可以，希望梦境长在，永不醒来。”
END.
[非医学专业 非医护人士 勿杠]
小红心和小蓝手是神秘通道的传送门哦.
*･゜ﾟ･*:.｡..｡.:*･'･*:.｡. .｡.:*･゜ﾟ･*'･*:.｡. .｡.:*･
【翔霖||元旦大逃猜】星际迷航
#ABO星际向，全文1.3w+
#参与写手： @问宁【本宣置顶】 @榭歌.A【本宣置顶】 @怪怪. 【本宣置顶】 @尔玉（被lof逼疯版） @蓝牙耳机 @斯无邪 @锦愉【印调置顶】 @海盐奶盖 @冊叶画記 @情娘 （排名不分先后）
正确排序者将收到翔霖PB作为礼物哦！
猜猜都是哪位老师写的吧！
—正文—...
#ABO星际向，全文1.3w+
#参与写手： @问宁【本宣置顶】 @榭歌.A【本宣置顶】 @怪怪. 【本宣置顶】 @尔玉（被lof逼疯版） @蓝牙耳机 @斯无邪 @锦愉【印调置顶】 @海盐奶盖 @冊叶画記 @情娘 （排名不分先后）
正确排序者将收到翔霖PB作为礼物哦！
猜猜都是哪位老师写的吧！
—正文—
01
在广袤无垠的漆黑宇宙中，星球宛如尘埃，就在刚过去的那一秒钟里，无人在意三颗小行星由于轨道碰撞而爆炸，化成宇宙中的灰色粒子，销声匿迹。
与此同时，一架最新型的C3飞行器降落在蓝星系最中央的星球上，等待它的人群在它落地的瞬间一拥而上，舱门开启，一双钉着金色徽章的靴子最先踩在地面上。
“少将！”有人抬起头，仰视着这个男人。
联盟里最年轻的Alpha少将，他的战绩比他的外形更加出色，那双罕见的黑色眸子缓缓抬起，他走到人群最前方的首脑面前，微微颔首：“第七小队共剿灭虫族一万三千余只，击退虫族至安全区以外，C3成功降落，不辱联盟使命。”
首脑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浩翔。”
严浩翔沉默地接受了这句赞赏，战胜归来的第七小队向来没有长时间的休息，更何况如今虫族进入繁衍期，联盟随之陷入动荡，他将C3飞行器归还联盟，驾驶最常用的B1飞行器在星系之间巡航。
蓝星系是宇宙中最美的一片星系，漂浮着的大大小小的蓝色星球就像数据库中提起过的古早时期的蓝色海洋，飞行器绕过蓝星系，向那些更边缘的，更黑暗的星系飞去。
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往往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第七小队的存在便是保证这些危险不会伤害到联盟的利益。
飞行器很快就到达了最外缘的灰星系附近，这里到处漂浮着宇宙垃圾，严浩翔皱眉——他向来排斥这样凌乱而肮脏的环境。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不远处一架混在无数宇宙垃圾之中，摇摇晃晃的灰黑色飞行器。
飞行器很小，又隔着一段距离，严浩翔凝神才勉强看到那架混在垃圾中都不太显眼的小飞行器的尾端，上面似乎挂着一个宇宙研究所的标志。
研究所？严浩翔的眉头越皱越紧。
02
＊贺峻霖醒来的时候躺在医疗舱内，离散的意识渐渐聚拢，他确定这是墨尔斯研究所的飞行器无疑，自己在潜入虫区的时候飞行器因为动力不足而被粒子炮击中了，巨大的能量波让他失去了意识，只隐约记得自己匆忙间把试验药锁了起来。医疗舱不是他自己进的，飞行器上有外来者。贺峻霖心中警铃大作，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发现飞行控制器前站着一个笔挺的男人。很熟悉的背影，他稍稍放下心来，联盟人人敬仰的年轻少将，不速之客并非他所想的星际海盗。
严浩翔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资料册上，听见脚步声回过了头：“醒了？”
贺峻霖抿了抿唇，按道理他应该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和太空垃圾一起漂在灰星系的外围，但现在严浩翔手上拿着的是研究所的关于虫族基因研究的秘密资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你手上的……”“抱歉，”男人将资料册合拢，“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下。”墨尔斯研究所是联盟最高的生物研究机关，和军部属于同级，严浩翔和那边交涉不多，只是最近听说墨尔斯研究出了能抑制虫族繁衍的基因药。面前这个年轻的研究员应该是被外派去实地调查的，不过路上出了意外被自己救了下来。严浩翔神色柔和了几分：“你的飞行器动力设备受损，我先把它和我的连在一起了。”他顿了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严浩翔，联盟一级少将。”“我知道。”贺峻霖冲他弯了弯眼，说：“贺峻霖，联盟最高研究员。”
03
贺峻霖。
严浩翔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他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了，联盟最优秀的研究员之一，常年浸在研究所中，工作起来昼夜不分。
许多的研究报告都是贺峻霖的作品，研究成果对第七小队、当然也对整个联盟，都有很大帮助。
他很欣赏这位研究员，一直想有机会可以认识，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严浩翔再次看向贺峻霖，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贺峻霖穿着一身白色研究服，胸前还有浅金色的研究员徽章，个子比他稍矮一些，身型纤细。
或许此刻不该关心这些…
但严浩翔无法抑制的生出一个念头来。
好看。这位研究员…真的很好看。
贺峻霖脸颊有些红，五官十分精致，还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有些茫然无措的冲他眨了眨。
“…严、严少将，这次麻烦你了。”
大概是注意到严浩翔的视线，贺峻霖主动开口，声音也好听。
像是薄荷一样，淡淡的凉意，又有淡淡的清香甜味。
严浩翔抿了抿唇，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不用说这些，我比较关心…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贺峻霖连忙摇了摇头，听着对方温柔的关心，侧颊都不自然的发 烫。
“不过有件事情有些难办，你的飞行器受损有些严重。”
严浩翔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走近一些，抬手抚上贺峻霖后背，轻轻摸了几下安抚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如果是要去实地调查，可以暂时跟随我们小队一起。”
“…真的可以吗？”贺峻霖愣了愣，语气里有些难以掩饰的惊喜，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当然。”
严浩翔垂眸看了看，自己覆在贺峻霖后背上的手，又动作轻缓的收回。
明明是个优秀的研究员。
怎么会有些笨得可爱，连抑制贴翘了一角都没注意。
可是这种事，他一个Alpha怎么方便开口提醒？
严浩翔叹了口气，忍不住去摸了摸贺峻霖的发尾，欲言又止的沉默了。
同时敏锐的捕捉到，空气里薄荷的清甜气息更浓郁了些。
04
“你们最近研究结果怎么样？”
本以为这场聊天即将结束的贺峻霖刚想松口气，面前年轻的少将气场实在太强，即便说出的话语不算锋利，可还是存了几分畏惧之感。
“啊？”却不料对面的人突然转了个话题，贺峻霖一时间竟没能回过神，瞪大着双眼望了过去，直到瞥见年轻少将嘴角的微微笑意时候，才慌乱回答，“你刚刚拿的资料上都有写到的。”
的确在刚刚贺峻霖昏睡的时候，严浩翔粗略地翻看过资料，上面密密麻麻被主人记满了笔记。
鼻尖前的薄荷清香却是越来越浓，严浩翔微微皱起眉，年纪轻轻当上少将，自控力定然不凡，只是令严浩翔自己都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位研究员的信息素对自己的吸引力有些出乎意料的强。
呼吸都差点换了频率。
面前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仍然蹙着眉面色沉重地汇报着研究结果，“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只是近几年……”
感到温热覆上自己的脖颈，贺峻霖刚还在滔滔不绝的嘴紧急打止，他能感到自己的腺体被对面人的手心包裹，出于本能地缩了缩肩膀，可是内心却能清楚地感到这种感觉并不害怕或讨厌。
“近几年什么？”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脖子上的温热突然消散，贺峻霖抬眼，却发现年轻的少将面色自然地放下手，没有任何的别扭。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贺峻霖缓缓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眸，继续开口，“近几年虫族不断犯进，一年比一年情况严峻，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没有等严浩翔回应，贺峻霖突然又再开口道，“严少将，你相信我吗。”
这次轮到严浩翔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的研究员，犹豫不决的神情浮现在那人脸上。顿了两秒，严浩翔开口道，“相信。”
那人轻轻点点头，“就是，我觉得虫族已经产生我们从未发觉过的变异，”说着，贺峻霖走到桌边拿起严浩翔之前翻看的那份资料。
“你看，按照虫族的繁衍规律，经过两年前那场大战，虫族至少得休整一年到两年才能恢复，可是这两年来，大战虽没有，小战却不断，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余孽未消，数量和次数越来越多，我相信少将是能感受到的。”
“所以你觉得不对劲。”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手指指向的地方，皱着眉思考着。贺峻霖说的没错，虽然平日里也没有过多去注意，可是近些时日虫族的确泛滥得可以用奇怪来形容。
“是，只是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我们不敢随意定论，而且研究院也有大部分研究员不认同变异论，我们没办法按正常渠道去调查。”
看着严浩翔越来越凝重的表情，贺峻霖的语气不免更加严肃。
“所以你这次独自出来就是是调查这事？”
贺峻霖轻轻应了一声，头还没来得及点下，严浩翔带着些气的声音便响起，“你这样很危险的。”
“研究需求嘛。”贺峻霖瘪瘪嘴，回答道。
“行，请研究员先休息一下吧，”严浩翔有些窝火，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说些关切的话，他们之间关系又没有那么近，说一些命令吧，他们的级别也不分上下。话语哽在喉头，不知道该如何吐出，只得无声地叹口气转身离开。
“以后一个人在外记得把抑制贴贴好。”
舱门关上的瞬间，贺峻霖听到那人这般说道。
05
贺峻霖原先是不太习惯跟刚认识的人一起同吃同住。
尽管常年在外面奔波做研究生活条件自然得不到很好的保障，但是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更何况，作为最高级别的研究员他能分配到的物资并不紧缺，一个人反而能够更加舒服。
不过现在毕竟是有求于别人，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投靠在其他人的屋檐下，所以当严浩翔一脸歉意地表示贺峻霖可能需要委屈一下跟自己挤一挤的时候，贺峻霖并没有犹豫太久。
出色的少将人品自然也经得过考验，严浩翔深知AO有别，非常自觉地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置办了另外一张床铺，中间拉上了一层帘子。洗手台上也多安置了一个小筐，专门用来放贺峻霖自己的洗漱用品。
Omega专用的抑制剂和抑制贴也喊人放在了床头柜里面，等到贺峻霖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来，本来还有些抗拒的情绪瞬间只剩下了一点点残留。
看到那包抑制贴，他耳朵边好像又想起了严浩翔的话，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今天有贴好呢，一点边角都没有起来，就是撕下来可能也怪疼的。
＂贺儿，你平时不工作的时候，会干些什么？＂
夜深了，飞行器的速度降到了最低，偶尔会有一些轻微的摇晃，不过，对于常年生存在飞行器上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睡一个好觉。困意来袭，严浩翔突然隔着一层窗帘，似乎想要跟贺峻霖来一场夜聊。
＂也没什么不工作的时候，如果真的有休假的话，可能就在家里面睡觉吧。＂贺峻霖眨了眨眼睛清醒了一下，又迷迷糊糊的眯上，＂不过我也有几年没有回家了，不知道那边变成什么样。等这次调查结束，再把虫族的资料更新一遍，我还是得回家一趟。＂
他确实是困的厉害，几乎是刚回答完就闭上了眼睛。
严浩翔提出的下一个问题就这样落了空，他静静躺着，听到帘子的那一侧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轻轻关上床头灯，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这片宁静一直持续着，守护着每个人做一场好梦，直到尖锐的警报声想彻整个飞行队。
是虫族。
严浩翔从梦中惊醒，同时摸到了放在手边的枪。
他正准备叮嘱贺峻霖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到处乱跑，研究员却已经干脆地背上了自己的工具箱，眼神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示意严浩翔行动快一点。
和平时放松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是目前的情形容不得他们思考，这次虫族的来犯非常突然，就像是一大早就在这个临时降落的星球上面设下了埋伏，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了飞行小队，处于外围的队员短时间内已经快要招架不住。
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地面，众人感觉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慌乱的状态一下子消退大半。
严浩翔肯定有办法，他能够处理所有的危机。
目前来不及去最后面的飞行器调配机甲，严浩翔只手拿枪，重新升级带有放射性物质的子弹能够对命中目标周围的敌人也产生影响。
但是弹药有限。
严浩翔一个人守在一方盘算着，直到子弹彻底耗尽，本来被逼退的虫族一下子又进攻了上来，单单靠着作战匕首以及敏捷的身姿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一只虫族跳起来，锋利丑陋的牙眼看着就要咬上严浩翔的手臂。
下一秒，它却掉落在了地上，发出难听的哀鸣。
贺峻霖蹲下身子，干脆利落地拔掉它身上的针头，用同样的手法解决了近身的虫族。
虽然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显然敌人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不再进攻，不敢上前，最后才像是不甘心一样的撤退。
贺峻霖简单检查一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的擦伤，确定没什么问题，一回头看到严浩翔一脸错愕。
＂少将大人，这下，你可欠我人情了。＂
就算是灰星系，到了一定的时间也会分出所谓的白天。
不算强烈的光线下，贺峻霖的笑显得格外灿烂了一些，就像是没有经历那一场苦战，看得严浩翔有些出神。
＂你想让我怎么还？＂
肩膀被拍了拍，贺峻霖一脸无辜地说，＂没想好。＂
＂啊好困，我得去睡一会。＂他一边伸懒腰一边往飞行器里面走，突然回过头问，＂少将大人，我是不是很帅呀？＂
像是一个得瑟的小孩，格外有灵气。
他竖起了大拇指，也傻傻地跟着贺峻霖乐。
＂很帅，只比我差一点。＂
06
贺峻霖是被人摇醒的。他撑着手臂半坐起 ，神情还有些茫然无措，显然一时没能辨识出自己身在何方。
严浩翔顺着昏暗光线望向他乱茸茸的头发，一下子难克制住笑意，又迅疾地抬手掩住，转成很轻的一声咳嗽。
贺峻霖听见了动静，视线便跟随着往上摸索，落在了退到屏障后方一些距离的严少将身前。他的站姿不是墨守的军姿，却无形中一直保持约束，站得直挺，没有懒洋洋倚靠墙壁。
严浩翔很快便收敛回表情，将医护箱准确无误抛向柔软的被褥，扬了扬下巴：“掌心。”
贺峻霖愣了愣，低头翻看自己的掌心。掌心有或多或少的擦伤划痕，显然是前不久与虫族激战收获来的，他抿了抿嘴：“谢了，我都没记起擦伤这事呢。”
严浩翔环着双臂，头微微垂下眯眼歇息，睫毛的优越性此时更为突出。他开口：“还人情。”
贺峻霖撇了撇嘴，没再出声，低头给自己掌心抹些药水，又笨拙地单手贴上创可贴。创可贴的主人品位实在与本人不符，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创可贴画着卡通小动物。
严浩翔注意到他眼神里夹杂着似笑非笑的玩味，面不改色解释：“……和队里人借的药箱。”
——
过后实在是度过了段风平浪静的时间，队里的各部门都得空加强巩固训练，而“留守人员”贺峻霖则霸占了资源室一座，能成天不动泡上一天。
在贺峻霖喝了八天的独家特制营养液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挪到严浩翔面前，挡住来人的去路：“严少将。”
严浩翔的眉梢未曾松懈，却不见过度担忧。他扬起眉梢，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研究员，显然是刚跑了一路来，气都没捋顺。
他克制不住目光又绕向人家的抑制贴，确认这回边边没有翘起，又若无其事地兜回视线。
贺峻霖抓耳挠腮，捻着营养液的瓶罐：“……我们或许能够改造下能量营养液的口味，使口味更加多元化。”
“嗯，此话怎讲？”严少将不表态反询问。
“如喝砒.霜。”小贺面无表情将营养液吸管猛地怼进严浩翔嘴里，后者没来得及防备，只好下意识咬住吸管。
严少将心灰意冷往回走，边走边嚼吧吸管。他喝不成啥味道区别，横竖流进肚子里都是感受不到味道的能量液体，却鬼使神差地顿住脚步在膳食部门口。
炊事员探头：“严少将？”
“007号营养液，口味再调配得人性化些。”
“您的意思是……？”炊事员面露疑惑，轻声回问。
“加多点糖。”
——
贺峻霖刚洗漱完，发丝还沾点朦胧的水气，又被他用毛巾抹去。他面无表情放下甜的呛人的营养液，发誓下辈子都不给营养液提建议了。
严浩翔正倚在床头，换下了繁琐硬梆的军服，单穿着白色T恤，神色却难显一分脆弱感。他好像什么都没想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沉默地垂着头，养神静坐。
贺峻霖隔着模糊屏障，这几日来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想法，于是想再进一步求解。
他咳了一声：“少将，能将这几年来虫族与我界的全部战情记录借阅给我吗，大大小小，详细信息。”
严浩翔的眉眼微垂，神色几分意味不明，又带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嘲讽，隔了半晌依旧缄默无声。他知道，他所猜测的一切，也有人开始猜测了。
贺峻霖没等到他的回声，皱了皱眉：“我有个微不足道的猜测。假如，假如虫族并不是因为生物变异而导致的频繁起战，有没有一种可能……”
“七队有内鬼。”他终于接上了话。
*
07
两人同时望向飞船外的灰蓝色宇宙，近几年来与虫族的战争不断，为了研究升级武器产生了太多的牺牲，这片广袤无际的太空中沉睡了太多战士，面对残酷的现实，也只能靠着意志撑下去。
他们不敢确定也不想相信队内出现内鬼，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场阴谋至少在两年前就已经埋下伏笔，他一定漏掉了什么细节才让内鬼有机可乘。虽说虫族大量繁衍变异，但也不至于在大战战败后再次主动发起进攻，除非……
“严少将，或许不是七队出现内鬼，而是……高层呢？”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微蹙的眉头，他敢肯定这是正确的疑虑。七队是两年前经历过种种考验挑选出来的精英战队，如果在队里安插内鬼一定需要上层指示，这严浩翔最为了解这其中的不易，两年间七队参加过的战役大大超过其他战队，利用七队精英名号，让他们与大量虫族赴死战斗，这不符合常理。
“贺研究员，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够了，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不大好。”这只是猜测，无论是上层还是七队出现内鬼让别人听见这话对贺峻霖都会造成威胁，一切如常会是最好的防备，“睡吧。”
严浩翔躺在黑暗之中，脑子里全是贺峻霖说的话。他回想近几年来与虫族的战争，七队牺牲大于其他的战队，一次次不合理的安排在看似合理的理由下被接纳，发出的求救信号被屏蔽，Ｂ1飞行器的弹药虽然充足，但绝对挡不住下一次虫族大规模进攻。
如果他们有心毁掉七队，那下一次战斗会在不久之后爆发。
贺峻霖已经睡着了，严浩翔关好房门走向驾驶舱，仪器和飞行器数值在不断跳动，监视器外看似平静的夜空实则暗流涌动。他必须立刻返航，现在有太多未知定数，没有更多时间能被耽误。
飞行器微微摇晃着，发动机发出的嗡嗡响声成了陪伴严浩翔唯一的念想，那颗坐落在蓝星系最中央的星球是他的希望，人们渴望自由与和平的心成了所有战士的力量。
他必须抓住内鬼，飞行器不知道飞行了多久，平静的控制舱响起了提示，是C3飞行器。
它怎么会在这里？平常巡逻不会派出最新型的战斗飞行器。
“严少将，您好。”通讯器响起由C3飞行器传来的讯息。
“B1，收到。”
“根据上级指示，C3代Ｂ1继续巡逻，严少校和七队其余人员可以开始休假。”
“收到。”严浩翔心中再多的疑虑都在此刻凝结成画，就差揭开最终的面目，“但Ｂ1并未收到休假指示，请告知下达命令军官，进行核对。”
“下达指令的是枭上将，请尽快回复。”
冰凉的仪器穿来的答案让严浩翔心里一惊，枭上将并不是七队所在的直属将领，退一万步来讲，他也不应该让下级来传达消息。
“好的，我立马核实。”严浩翔核实休假消息，假意实行命令 ，他倒要看看这个枭上将要搞出什么名堂。
飞行器平稳地降落在星球，门打开时扬起了些尘土，偌大的停机场亮着几盏灯，一架架飞行器正在进行升级休眠，听说系统升级需要2天，早不升级，晚不升级，偏偏这时候，严浩翔皱着眉头，心里有一团怒火，要是虫族现在入侵，这片星球会如何谁也料不定。
严浩翔没有离开飞行器，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如果真是枭上将，那他一定会有下一步指示，比如以虫族蠢蠢欲动，人员外调巡逻需要暂停所有飞行器休眠升级，调走星球的兵力。
天已经彻底亮了，他没等到枭上将的指示，难道一切都是自己太过于多疑了？但他为什么要下达让自己休假的指令。
“严少校。”
“你醒了？”严浩翔看向还睡眼朦胧的贺峻霖，“枭上将有问题。”
严浩翔复述了在他睡后发生的事情，但总有一团迷雾让他绕不出圈。
“你不就是搞不清为什么枭上将没有直接跟你下达命令吗？”贺峻霖一语中的，和他对上了目光，“如果，昨晚向你下达命令的就是枭上将，或者有人假扮了枭上将呢？没有人知道你要返航的决定。”
严浩翔突然醒悟，是啊，如果飞行器上的是枭上将，那么就是他怕自己的身份败露出逃，碰巧遇见七队，假意下达命令；但如果是后一种可能，枭上将可能已经被绑架或者遇害。他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忽略这些本该想到的细节。
两人即刻集合七队制定应对计划，贺峻霖带领七队精通系统的队员加速所有战斗飞行器的升级休眠，严浩翔和其他人去会会“枭上将”。
“严，探测不到C3信号了，有坠毁的可能。”
严浩翔刚敲开枭的门，办公室依旧整洁，最不合群的就是桌上凌乱的资料，他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现有战队人员的资料，但独独没有自己的，看来，枭上将想找个人当替罪羊。
“不是坠毁，是藏匿，昨晚枭就在飞行器上，可能有人员被挟持。”
“严浩翔快集合小队，飞行器被篡改编程，延长升级时间，我们正在破解，预计今晚傍晚能够升级完毕。”贺峻霖用最后一次机会猜对修改系统的密码，接下来修改编程就能加速升级进程。
“不愧是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严浩翔回到飞行器上时感到了不安，他没法向其他小队发布集合命令，也没有办法向上级反映自己的猜测，出兵抵抗未知的事物，他只能祈祷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误猜忌。
是夜，贺峻霖传来了好消息，所有飞行器已升级完毕。七队人精神绷了一天，突然B1飞行器的数值产生了变化，看来，今天避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08
随着滚滚浓尘飞扬，一排飞行器的警报声骤然响起，闪烁着刺眼的红光，此起彼伏的急促声音惹得人心神不宁。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起来。
“贺峻霖，报告飞行器升级进度。”
严浩翔一边死死盯着舱外的一切，观察周遭引起警报声的可能原因，一边朝着对讲仪说到。战斗飞行器的升级是无法中断的，如果这时候升级未完成，也就无法投入战斗使用。
“报告严少校，已全部加速升级完毕。”
“好。”严浩翔在心里暗暗赞叹，有贺峻霖在，真是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少校，外边情况如何？”贺峻霖的声音从对讲仪那边传来，显得有些紧张。刚刚飞行器警报响起，显示标点处有不明群体在向此处靠近。好在这时所有的飞行器都已升级完毕，若要应对一小批虫族的进攻还是能绰绰有余。
“……”可奇怪的是，警报声响过一次之后，就停止了，方圆百里之外寂静如坟，再没有听到任何异动。
“不能松懈。”警报被激活绝非偶然，严浩翔锐利的目光扫过控制舱内的数据仪，沉稳地下达命令，“立刻派人出舱向坐标163x，267y，005z方向驻守，标点范围一万米以内进行搜索排查。剩余士兵跟随我在舱内观察情况，一有任何异动，及时上报。”
这个时候，如果全部待在停机场，只能是坐以待毙。按照严浩翔一贯的行事风格，会分散七队的部分力量，部分人出舱勘察情况以便未雨绸缪，同时剩余人原地驻守以备随时待命。
“严少校，”贺峻霖的声音突然又从那边传来，这次他压低了声音，“容我提醒一句，这个时候调走兵力，或许就达到了某些人的目的。”
严浩翔突然警醒。枭上将是没有向他传达下一步指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用其他手段让严浩翔不知不觉中主动分散七队力量。为了达到目的，他或许已经被人暗中摸透了一切，只等着给他和他的七队致命一击。
可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可疑的内鬼究竟是不是他，或者说，他背后的反动势力到底有多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浮木上，飘忽不定，不能轻举妄动。但在虫族的下一次大规模攻击来临之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一直按兵不动。
“警报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知道你会因为刚刚的碰面而变得警惕。”贺峻霖字字笃定，沉下声音说。“他们一定开始提防你了，从你怀疑他们说需要核实休假消息开始。他们怎么会不懂得，一个最优秀的联盟一级少将，拥有最敏锐的洞察力，面对破绽必然会起疑心。所以，才想要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击破整个七队。”
“而且你想，普通巡逻哪用得到C3？有人开C3，那必然是想发起战斗。他们是有备而来，无论如何都要多加警惕。”
严浩翔赞同地点点头，虽然对讲那边的贺峻霖并不能够看见。这下好像很多原本模糊的猜测都逐渐清晰明朗起来。于是他重新下达命令，勘察人员归队，所有人留在飞行器内待命。设备刚刚升级完毕，如若有任何危险异动，必须要在这里发起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的话，也总归是兵力充足的。同时继续按照标点搜索C3下落，范围扩大到两万米。
“贺儿，你能修好信号探测器吗。”严浩翔举起对讲仪问道，“C3有意隐藏了信号轨迹，目前搜索不到他们的确切范围。”
藏匿的手段无非就是电磁波信号干扰，打乱普通信号探测器的正常工作运行。而严浩翔有一台高级磁场信号探测器，可以减弱被屏蔽强度，最大限度找到蛛丝马迹。但因为修理难度高，前几次战斗也都没有用到，便搁置了。
“我想，我可以试试。”贺峻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哑，带着轻轻的Chuan气声，飘进严浩翔耳朵里。
“好，那我现在带你去设备室，你在哪里？”
“我…在房间…”
贺峻霖的声音轻轻的，尾音发着轻微的抖，听上去很压抑，像是极力忍着什么。
“带我去设备室前，先帮我带管抑制剂过来…”
严浩翔猛然一惊，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他放缓呼吸，小心地开口：“贺儿，你…..”
“浓度75%的M8抑制剂，房间里没有了…”
“快一点…求你。”
09
可是为时已晚。
还没等这句话被人听到，贺峻霖的房间便
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房间里灯光很暗，少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孤零零地蹲在在房间的角落，像手足无措落入圈套的猎物，隐忍又挣扎。见严浩翔进来，贺峻霖的脸又红了三分，把头扭向了一边。
“浓度…75%的…M8…抑制剂…”
贺峻霖的声音颤抖着，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严浩翔，拼命抓住救命的稻草，汗水已经浸湿额前的碎发，本就精致的小脸因为不正常的潮卝红又更动人了几分，看得严浩翔心颤。
但现在显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
浓度75%的M8抑制剂？尽管Alpha不需要抑制剂，但严浩翔也知道，M8对身体及其有害，更何况是浓度75%的抑制剂？他没想到贺峻霖每到这种时候都要经历一次非同一般的折磨，偏偏这抑制剂会随着O年龄的增长，增加其对身体的伤害度。也就是说，贺峻霖不得不使用这种抑制剂，而这抑制剂带来的伤害也会一点点侵蚀他，如饮鸩止渴，却又不得不靠近。
饶是年纪轻轻就率领队伍立下赫赫战功的严少将也不由得皱了眉头，贺峻霖痛着缩成一团，他的心也揪成一团。身体下意识地靠近贺峻霖，薄荷味很快充斥着他的鼻腔，怀中颤栗的人也凭着本能贴近他的身体。
“去给我拿…”
严浩翔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的人温度不断升高，呼吸急促如溺水的小鱼，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M8抑制剂只有补给库才有，眼下这个情况他怎么好走开？
严浩翔还在迟疑，但贺峻霖似乎找到了快速消解自己难受的方式，身体本能引领着他贪婪地吸取着严浩翔身上的气味，化成一滩水的身体攀上了他的臂膀。尚未经情事的少将瞬间红了面庞，盯着怀中的人滞住了呼吸。
却又不舍得将人推开。
他知道，他是贺峻霖沙漠中的甘霖，是黑暗中的灯火，他几乎是只凭本能却又不可抗拒地靠近他，他是他现在唯一的救赎，是将死之人的最后一滴水，是他的远航灯塔。
但他更加清楚的是，是他不愿意推开他。
他从小就被当作战胜他族的希望培养，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母亲担心父亲过度也不曾为他多分一些关心。他被教导，要冷静、要勇敢、要坚定，他不需要感情、不需要伙伴，因为成功向来属于孤勇者。他与虫族大战时不曾犹豫过一分，他踩着比他大几轮的长辈登上如今的位置时不曾心惊一刻，可是现在他怕了。他也几乎是靠本能地不想让怀中人受到伤害，他的心好像有一处被悄然敲开。
严浩翔，你在犹豫什么？去给他拿抑制剂啊！
可心的声音告诉他，其实也可能有更好的方法。
“严…浩翔…“
事情几乎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局面了。贺峻霖看他的眼神已经迷离，全身上下湿了个透，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但严浩翔觉得他才是那个溺水者，糟糕，他起反应了。
忍耐和镇定都见鬼去吧，原谅他这一次。
房间很快恢复了平静。薄荷混着柠檬，房间空气仿佛雨水洗过一般清新。
严浩翔和贺峻霖分坐在床的两头，两个人眼神接触到一起又赶紧抽离，欲说还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先开这个口。
“那个…”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过分的默契又让两人脸上的红晕加深了几分。少将大人挠了挠头，暗自呼吸了几口气才把心稍微平复一点。“霖霖，你说吧。“
往日运筹帷幄的研究员也乱了阵脚，后颈的腺体还微微作痛，想让他不回忆起刚才的事情都难。
“那个…你不欠我人情了。我们两…扯平了。“刻意掩饰还是藏不住语气里的激动，贺峻霖没敢看严浩翔，任由两段藕节似的小腿在床边荡着。语气平静，极力掩饰住他无法自恰的心情。
哪知少将大人一骨碌蹲到了床边，强迫着他看向他的眼睛。“贺儿，我是认真的。”
“什么？”贺峻霖看惯了冷静指挥部队的少将大人，他一直觉得严浩翔有着不同于他年龄的沉稳和自若。而眼前这个生涩又极力鼓起勇气的少年让贺峻霖一下乱了阵脚，是啊，他其实比自己还小。少年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期待却又小心地看着他。
“我不是随便就标记你的…我…”
“少将大人，您准备好了吗？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不合时宜的对讲机响起。两个人都缓了缓神，又重新回到安全距离。
严浩翔现在恨不得砸了他的对讲机，他第一次想要表白，结果被人打断，连表白也不是在一个好时机。
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有些事情势必要做一些了结了。狮子的血性又回到了他的身体，内鬼不可不除，虫族不可不灭，而贺峻霖，也必须是他的了。
他又痴痴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心下更加坚定了几分，胸中烧了一把旺火。
“少将，我陪你去。”
渡劫回来的天使落到了他的身边。虽然因为刚才的激烈贺峻霖的头发还有些凌乱，但他清楚，眼下正是严浩翔需要他的时候，他必须和他并肩作战。
严浩翔点了点头，打开了贺峻霖房间的门。刚迈出没一步又折了回来，揽过身后那人腰肢，胡乱又坚定地吻上他的唇。
“盖章了，是我的人了。”
10
“现在什么情况？”严浩翔回到控制舱内，抬眼观察着面前的两个u形显示屏。
“报告少将，预计已有五千多只虫族越过安全区，它们的行动轨迹及其古怪，不像是朝着联邦和帝国去的，而是……直奔我们。”
男人蹙眉观察着监测仪，以第七小队的飞行器为中心，万里外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堆又一堆的虫族，同一时间同一地方出现过多的虫族就会造成电磁波干扰，监测仪上的数据飘忽不定，电磁波甚至完全消失了几秒。
严浩翔立即拉动一级警报：“向联邦发动紧急支援信号，所有人准备战斗，飞行器一律往安全区外开。”
直面迎击，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让飞行器往区外开，最大可能的降低区内的人员伤亡和损失。几千只虫族能有如此强烈的电磁波干扰，这一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穿戴好机甲后，严浩翔在机舱门驻足了一会儿，回头朝着贺峻霖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像是在给自己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向虫族愈发接近就越能看清远处严峻的形势，不远处密密麻麻的虫族好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他们也从最开始步入灰暗到所有人笼罩在灰暗之中，密不透光。
严浩翔操纵着机甲率先出击，在严浩翔精准的射击下，虫将被一击毙命，而后死去的甲虫在一瞬间喷发出大量具有毒性的黏液和绿色的血液，一只虫将的牺牲瞬间将这场战争拉到了高潮，所有虫将在顷刻间被激发了杀戳欲。
第七小队瞬间与虫族扭打成一团，队员们纷纷拿出能量枪朝着虫族进攻。奇怪的是，大部分虫将像是有目的性的朝着严浩翔奔去，一时间严浩翔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级虫将，即使装备再先进也抵挡不住敌方猛烈的攻击。
机甲受到接二连三的冲击，严浩翔坐在操作台前面色苍白，额头上也冒出许多细小的汗珠，一级虫将擅长通过追踪精神领域来产生攻击。精神领域一旦被追踪作祟就好比一把刀在你的大脑里胡搅。
持续性窒息的痛感使得严浩翔处于半亏空状态，勉强只够让自己稳住机甲，不行，贺峻霖还在等他回去！严浩翔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控制着摇杆往队员那飞，自己再找机会寻找突破口，至少要坚持到联邦的人来支援！
现下已经不难判断出是C3在从中作祟，擒贼先擒王，但想要找到C3的痕迹就必须修复好这台高级磁场信号探测器。贺峻霖浑然不知外面的恶况，飞行器距离严浩翔他们所战斗的地方相隔甚远。
贺峻霖皱着眉头气鼓鼓的修理着这台仪器，搁置的时间过久，许多部件及电路老化损坏需要一个个给它换新的上去，过程过于复杂繁琐，于是修着修着给自己修生气了。战况迫在眉睫仪器修理起来还异常麻烦，贺峻霖憋了一口气，原本脸上肉乎乎的章鱼烧也因为鼓气而涨大了一些，他现在活脱脱像一只河豚兔，拥有河豚的头却抱着“胡萝卜”死命专研。
虫族宛若源源不断的泉水，消灭了一波后面又来一波，周遭虫族的数量好像并没有减少，虫族的数量没有上限但他们的弹药有上限，再这样打车轮战以他们弹药的数量根本撑不到联邦的支援，等他们过来这里怕是只有他们一具具的尸体了，另寻他法刻不容缓。
待贺峻霖修复好信号探测器，屏幕上一块块的涌现出严浩翔周遭的概况，贺峻霖不由得担心的呼喊出声：“严……严浩翔！”
从信号探测器来看，C3就在严浩翔身边，这也就是为什么严浩翔周边布满了一级虫将，虫将的体型高大，在内圈布满几只就可以完美的掩藏起C3。至于虫族为什么会听枭上将的话，这其中一定有肮脏不堪的勾当。
贺峻霖拿着探测器来到装备区，一点点摸索着往身上套，他要去救严浩翔，或者说是上任第一天的男朋友！
“严浩翔，C3就在你后面，得想办法打穿这群虫族，然后去捉枭上将。”
严浩翔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贺峻霖声音感到不解，在看到贺峻霖操控着机甲来到他身边，原本冷漠绝情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缝隙，而后变得艴然不悦。
“你来干什么，很危险的知道吗！”
“严浩翔你看！”贺峻霖将机甲稍微往边上挪了点，露出了后面庞大的队伍，贺峻霖说话时尾音上扬，还有点小得意，你看，我才不是瞎胡闹，给你搬救兵来啦。
联邦支援来的队伍能支撑起虫族猛烈的攻势，甚至能一点一点的把他们打的往后撤，接下来只要捉到枭上将，虫族没了领头者便十分好拿下。
贺峻霖看出了严浩翔的意图，将检测器的画面传输过去。
“我陪你一起去。”
“嗯。”
不知是有了足够的支援还是有了爱人作伴，原本艰苦困难的战斗好像也没那么的困难了。
枭上将见计划即将失败，从C3飞行器里出来打算与严浩翔近身搏斗，反正自己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他，在自己的儿子死在虫族的大颚下，倒在严浩翔面前，他严浩翔就该千刀万剐，要不是严浩翔冷酷无情不出手相救，他儿子现在也该坐上少将的位置，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他严浩翔就不该活着！
枭上将疾步冲向严浩翔，伸手扼住严浩翔的脖颈，两人立马扭打在地面上，腥臭的血液和尸体残骸沾满全身。
“去给我儿子陪葬！”
枭上将用尽全身力气扼制住严浩翔的脖子，严浩翔一时间喘不上气脖子憋的通红没了还手之力。
“我要你死的比被虫族大颚剪碎四肢还要痛苦，这才算还债。”
“枭想的死我也很抱歉，但是……”严浩翔异常艰难的从牙缝里吐露出几个字。
枭上将却早已杀红了眼，偷偷的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匕首，丝毫不带犹豫的插入严浩翔侧腰。
“啊……”
原本看着扭打成一团无处上手的贺峻霖在听到严浩翔的痛呼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准枭上将就上手想把人往旁边拽好让严浩翔获救。
枭上将看着又来一个烦人精，且这个烦人精看着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要比严浩翔好解决多少，估计严浩翔这样深的来一刀就躺在地上嗷嗷叫了，于是拔起匕首就对着想抓自己的人儿下手。
严浩翔见那锋利的刀尖就快落在贺峻霖的手臂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人翻身反压住枭，捏着枭的手腕反扣到背后。
“愣着干嘛，上铐子啊。”
贺峻霖被刚刚那样的严浩翔吓傻了眼，整个人木纳着，听到严浩翔的声音后才反应过来，给枭上了铐。
做完这一切后严浩翔瞬间脱了力，躺在地上小声的抽着气，气息也微弱了下来，五官精致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液黏液，脏兮兮的。后知后觉上来的疼痛感使得他眉头紧锁，英俊的脸惨兮兮的皱成一团。
贺峻霖看着这样子的严浩翔不免有些着急，救援队还在路上需要一会时间。严浩翔躺的身后已经淌出一大摊血液，而严浩翔也迷瞪瞪的闭上了眼。
贺峻霖焦急的哭道：“严浩翔你别睡！救援队马上来了你别睡好不好。求求你再撑一会，他们马上来了……”
严浩翔闻言，扬起了嘴角，手指不老实的摸索着去勾贺峻霖的手指，摸上后用着鼻腔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拐到手第一天的男朋友我怎么会就这样放过你，我就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fin—
赠礼有彩蛋呀！
感谢@与月共娩
WTW危城逃亡 · 06
# 电竞 / 年下热血甜文
# 扮猪吃老虎的暗恋成真 | 设定均为自设，请勿上升
06.好喜欢你
贺峻霖发誓，这是自一时冲动接任队长之位后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和严浩翔谈恋爱。
他以为的小孩，害羞、腼腆通通都是假象，如果要在严浩翔这个名字前面加一个形容词，那只能是——大尾巴狼。
“队长，别走神，输了可是有惩罚的。”他那十七岁就熟透了的烟嗓透过耳机钻进贺峻霖耳朵里，他的耳机是最高配置，根本听不到电流声，但心里却麻酥酥的。
惩罚，重要吗？
反正奖励和惩罚都是对面这个小...
# 电竞 / 年下热血甜文
# 扮猪吃老虎的暗恋成真 | 设定均为自设，请勿上升
06.好喜欢你
贺峻霖发誓，这是自一时冲动接任队长之位后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和严浩翔谈恋爱。
他以为的小孩，害羞、腼腆通通都是假象，如果要在严浩翔这个名字前面加一个形容词，那只能是——大尾巴狼。
“队长，别走神，输了可是有惩罚的。”他那十七岁就熟透了的烟嗓透过耳机钻进贺峻霖耳朵里，他的耳机是最高配置，根本听不到电流声，但心里却麻酥酥的。
惩罚，重要吗？
反正奖励和惩罚都是对面这个小屁孩占便宜。
今天拿小号跟严浩翔排水友赛，他那个已经被网上粉丝扒烂了出了名的小号“Rabbit”上线。
“队长加我。”
好友栏弹出一个申请，头像是一只瞪大了眼睛的熊头，还取了一个跟它很相配的名字“Bear”。
“人如其名。”贺峻霖评价他。对面的人似乎没听清，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贺峻霖补了一句，“太像了。”
“像什么？”严浩翔问。
贺峻霖没答，自顾自的笑，把小孩看的皱眉。不一会儿在游戏的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消息：
[Rabbit（队长小号）：像男朋友。]
开局严浩翔失手丢了一个人头。
“抱歉。”他的声音在队内麦响起，背景音是贺峻霖压抑不住的笑。
他迅速找了掩体调整位置，空出闲来回他[Bear（小屁孩）：你的。]
甩锅？贺峻霖扁扁嘴，手里的匕首倒是没停下来，用经验条兑换升级装备时回他[Bear（队长小号）：丢了人头赖我？]回完又瞥了一眼队内的聊天频道，有人把他认出来了。
贺峻霖象征性的开麦问好。
“LIN神LIN神，带我飞！”一个姑娘一嗓子喊出来，严浩翔默默摘掉了半边耳机挂在耳后，抽空将姑娘背后摸来的人收掉。姑娘被枪声吓了一跳，又赶紧道谢。
“嘿，他很厉害的，这局熊哥带飞。”贺峻霖说着还挑眉看他，瞧见了严浩翔脸上压抑不住的笑意。
[Bear（小屁孩）：我说，你的男朋友。]
空。
心跳空了一拍。像男朋友，你的，你的男朋友。
这局结束姑娘一直在尖叫，严浩翔迅速退队，不留一点情面，所以也没听到贺峻霖在队内麦说的那句“怎么样，我家小孩厉害吧。”
排了几局贺敛才带着万能李纨他们回来，回来就看见贺峻霖躁红的脸，万能盯着往后退了几步，“我说队长，你老树开新芽了？”
今天是个广告拍摄，广告商那边没请动贺峻霖，把万能里李纨打了个包一起要了，万能那臭屁的还没卸妆，头发吹了个诡异的发型。
“把你脸上的白面洗了再跟我说话。”贺峻霖丝毫不留情面。
贺敛也瞧着怪，“屋里没开空调？你小子也知道给我省钱了？”
众人围着贺峻霖看，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的人低笑，似乎提醒似的对着贺峻霖抿了下嘴唇，结果贺峻霖刚降下去的温度又瞬间回升。
严浩翔独自退出去走到露台吹风，露台角落还有贺峻霖喝空的几罐酒，他不常喝，酒精会影响反应速度，愁的时候会喝，也是在结束训练以后，喝也不多，他也没多大酒量。
他倚在栏杆上，摩挲着手指。三年，他用三年，走到贺峻霖身边。
里面那个人应该不会记得的初次相遇，在一条黑巷子里。
“别抽烟，小孩抽什么烟。”
比他高了半头的人把他手里第一次点燃的火星抢走了，火星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那张脸很白，但没什么血色，黑眼圈几乎调到下巴，算不上倾城，眼皮抬起，眼中倒映那一点火星，像点了一盏烛火，烟头燃烧，灰烬掉到地上，掉在他们俩中间，轻轻微微的一声，严浩翔记住了这张脸。
他个子窜的很快，现在倒是比贺峻霖高出半头，但他脑海中仰望的那张脸依旧挥之不去，微亮火光照影，他的声音和面貌。
也许真的有一见钟情呢，说不定。
裤兜里震动把他拽回这个夜，屏幕亮着的名字大概有数月没见了——严蒋。
“哥。”
OF战队日常训练，周楷抱着臂盯着严浩翔的屏幕，不时在本子上记录，顺便吹了一口杯子里的大补茶。
一局结束，周楷抬眼看了看贺峻霖，又低下头。
“外卖到了，边吃边说吧。”贺敛把盒子一个个打开，瞧着周楷那张脸，就知道问题不小。
万能最不会瞧脸色，滑着凳子就凑桌前去了，李纨好不容易解了禁，对着万能就是一套碎话，一个字也不带重样。贺峻霖路过周楷旁边，被人拉住了。
“要死啊。”周楷语气不太好，但面上还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喝茶时抬眼去看他。
贺峻霖默认似的转了转手腕，“小孩刚来，你别说太狠。”
“你再这么作，你明年就得退役。”周楷啐他一口。
“怎么着，怕我退役跟你抢教练的位置？”贺峻霖扁扁嘴。
几个人动了筷子，周楷才开口。“小严。”
“咳。”贺峻霖装模作样的喝了口水。
周楷明了似的点点头，语气又柔和几分，“小严啊。”
“KAI哥你直说，不用留情。”严浩翔看穿了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放下筷子。
听了这话，周楷还没开口，万能和李纨紧掏了筷子猛夹几口菜溜回了座位戴上耳机，跑的比兔子还快。贺峻霖知道严浩翔的性子，自知拦是拦不住，把剩下的菜和饭端去了一边，结果被贺敛拦住，“你给小严留点。”
“你觉得他被老周说完，还能吃得下饭？”
周楷又要开口，贺敛跑过来把人往外推，“会议室骂。”
接了天黑，人还没从会议室出来，万能凑到贺峻霖边上，“你不去看看？”
“看有什么用，”说罢瞧瞧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这才三小时，跟你比不是差远了？”贺峻霖笑着把他踹回去。
万能嘟嘟囔囔的瞥他，“是，谁来一队不得挨老周骂一顿啊，熬过来就好啦，小严，出来哥一定请你吃顿好的，你可一定得坚持住啊。”
“我帮他记下了，别骗小孩。”贺峻霖回他道，又被万能瞪了一眼，“剥削！你这个地主！”
李纨摘了半边耳机探头道：“要说地主，你这几个月挣得可不少，我说二师兄，什么时候请一顿啊？”
万能把他头塞回电脑前，“要说挣得多谁有他姓贺的挣得多，就知道宰我。”
李纨扁嘴，“谁能宰得动他啊。”
“也是。”万能瞧一眼不为所动的贺峻霖，又补了一句，“守财奴投胎的。”
贺峻霖甩了鼠标，胜利的标识在电脑上闪，他站起身往外走，“是！我有穷病，所以这个月聚餐，就二师弟请客啦。”
万能瞅着他的背影骂一句。
贺峻霖来到会议室门口，瞅见贺敛杵在那玩手机，“嘛呢？”
贺敛抬了眼，手还没停的打字，“怕周楷这东西把我的小金库骂走。”
“我知道，我说你这忙了一下午了忙啥呢？”贺峻霖凑过去看，瞧见他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合同。
“快到新赛季，挑挑赞助。”
“不容易吧？”贺峻霖跟他一起靠在墙根。
贺敛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想瞒，直白道：“是啊，去年咱们是拿了亚军，但吴昊退役，小严又没有大赛经验，外面对咱们今年的名次，猜测可是不好听啊。”
周楷退役虽然风光无限，但对OF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当时贺峻霖顶着风浪接了队长的位置，从二队把李纨调上来，OF表面上迎来新生。但第一年战队并没有取得好成绩，止步在小组赛，差点滑出甲级赛，OF战队被骂声围攻沦陷，当时的帖子[周楷走后，OF战队完了]被顶在热门第一整三天，他们被骂了整整一年。公司要把OF队员变卖，贺峻霖找上公司，跟高层担保，新赛季一定拿到杯，如果拿不到愿意自掏腰包承担这一年的费用，之后战队去向不再阻拦。幸而这一年，贺峻霖带着OF拿下了亚军。
可这些不代表外面的赞助商就看好OF，吴昊退役，严浩翔是个无名小卒，去年OF也才拿下亚军，今年命运又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他们愿意为贺峻霖买单，为万能买单，为李纨买单，但不会为OF战队买单。他们只等着这些有价值的队员被卖到别的战队，再去择优选择投资。市场就是这样。
贺峻霖一时缄默，会议室的门却开了。
严浩翔脸色并不好，阴沉的问了一句好就回训练室了，周楷倒像是一身轻松了似的，继续吹他的茶喝。
“看这个时间，他问题还不算很多哦？”贺峻霖瞧了一眼表，三个半小时。
周楷喝了一口茶，“嗯，万能六小时，李纨七小时，这么看，小严确实孺子可教。”
贺敛懒得看这两个不是人的货，“姓贺的呢？”
贺峻霖弯弯嘴角，“你表侄子我天纵奇才。”说罢往严浩翔的房间走去。
贺敛不明所以，周楷便替他解释，“我哪敢骂这祖宗。”
“你是不是觉得游戏打的很轻松？”
“因为贺峻霖他替你扛了担子，如果你们这样继续打下去，他的手到不了明年就得废。”
严浩翔一直练到了练习室无人，抬眼已经快天亮。脑袋很重，重的抬不起来。他真的走到贺峻霖身边了吗？严浩翔看着朝阳落在走廊的光。
还没有吧。
推开门，严浩翔瞧见从窗帘透出的一点光亮，那点光亮全落在床上，全落在贺峻霖身上。
听到门声，贺峻霖爬起来，那些光就落到他脸上，照亮了他的眉眼，柔软又锐利。“好勤奋啊小孩。”
严浩翔猛地抱住他，膝盖没什么力气，几乎扑到他身上。“我好喜欢你。”
贺峻霖被猛地告白吓了一跳，伸手顺顺他的头发。
“真的，好喜欢你。”
所以，等等我，让我一步步，继续向你走去吧。
————————
下一章：严蒋上线。看小情侣怎么变相搞钱。
喜欢就点个赞和推荐吧，感谢支持。
扑火01
替身文学&火葬场文学
Chapter 01
叮——
严氏大楼顶层直升电梯准时开启，执行总监兼秘书长刘耀文拿着人力资源部刚递上来的二轮筛选名单，对着电梯的反光面整理了下仪容——或者说是反向整理仪容——他把西装扣子解开，把原本规整的领带扯得松松垮垮，然后抬脚迈出电梯，直奔总裁办公室。
人力资源部长这几天忙得心力交瘁，递交过几次名单都被劈头盖脸打了回来，这次要是再不成，他们恐怕就要另择良木而栖了。可话又说回来，离了严氏这棵参天巨树，放眼山城，他们到哪再找一个能让他们生活得如此体面的“良木”呢？
所以就算...
替身文学&火葬场文学
Chapter 01
叮——
严氏大楼顶层直升电梯准时开启，执行总监兼秘书长刘耀文拿着人力资源部刚递上来的二轮筛选名单，对着电梯的反光面整理了下仪容——或者说是反向整理仪容——他把西装扣子解开，把原本规整的领带扯得松松垮垮，然后抬脚迈出电梯，直奔总裁办公室。
人力资源部长这几天忙得心力交瘁，递交过几次名单都被劈头盖脸打了回来，这次要是再不成，他们恐怕就要另择良木而栖了。可话又说回来，离了严氏这棵参天巨树，放眼山城，他们到哪再找一个能让他们生活得如此体面的“良木”呢？
所以就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得把这次的差事办好。
刘耀文粗略地翻了翻名单，前几个都中规中矩，无论样貌还是性格，都是按照严浩翔一贯的喜好找的。也难怪人力资源部长求到他跟前来，就这样的结果，恐怕对方也清楚这次通过的可能性不大，才会让他这个严总面前的“红人”帮帮忙。
不过……这个贺峻霖好像有点意思。
严浩翔皱着眉翻了几页，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他还在批阅另一份文件，手上的签字笔几乎一刻都没停，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页的簌簌声。刘耀文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如果他没翻到最后一页的话，现在应该处理完了右手边的文件，然后将钢笔掷在桌面上，让他重做。
幸好，严浩翔有很好的阅读习惯，就算一篇报告写得再差也会快速看完。他奉行的是奖惩有据，做得好他不吝夸奖，做得差，他更会逐条把你批得日月无光，刘耀文就是深知这一点才在敲门前认真背熟了贺峻霖的资料，等着对方开口提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了解他这个哥哥。
“我说过，我选的是生活助理，不是情人。”严浩翔看着最后一页简历眉心紧皱——他知道底下人会明里暗里投他所好，生活助理这四个字，拆开了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合在一起却和“枕边人”的效力不相上下。他最是不喜欢别人揣度他的心思，语气也生硬，“让人力资源部重新找，不要alpha和omega，再做不好不用回我，自己辞职。”
他很少真正对刘耀文发火，这还是第一次。
“辞职就辞职，明天我就去找丁哥，跟他说你为了他的事迁怒于我，现在还把我赶出来了。”
刘耀文在外人面前独当一面，在自己哥哥这儿却很会撒娇。严浩翔心情不好不是一两天了，别说人力资源部，就是和他联系最紧密的行政部也个个被吓得噤若寒蝉，刘耀文要是再不来，恐怕公司股价要和这几天的气氛一样，瞬间跌停。
其实，能让严浩翔情绪失控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刘耀文来之前想了一路怎么解释丁程鑫订婚的事，想来想去还是单刀直入最有效——以严浩翔的直觉和判断力，很多事情他再劝也是多余，倒不如说开了，把伤口切深一点，然后一次性根治。
果不其然，严浩翔抬眼看向他，终究没有再发火。那双深邃多情的眼睛现下看起来疲惫万分，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干涩而沙哑，“耀文，他真的要订婚了。”
严浩翔很少有脆弱的一面，他在人前必须时时保持清醒，所以即便伤心，也要绷紧那根弦。丁程鑫的请柬就在他左手边的抽屉里，他压了三天，连打开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为什么，他明明可以选择让我帮他，为什么要选素不相识的马嘉祺？”
山城的世家盘根错节，他严浩翔轻易能打探到的消息，马嘉祺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财力也好，实力也好，严氏处处不弱于他，他想不通丁程鑫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到那人生地不熟的中原去。
“因为那是个全新的地方，没有伤心事，也没有旧情人。”刘耀文松了松领带，转身坐进沙发里，“哥，他从前爱的是别人，现在选择的也是别人。你，我，在他心里是一样的，我们是亲人，不是情人。”
早在他们还在读书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哥哥就已经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感情了。丁程鑫是一束抓不住的光，是镜中摘不到的月亮，只有严浩翔一直看不明白，或者说，他早已明白，却固执地以为他们还有一线可能。
哪怕是用一纸合同绑定的契约婚姻。
“这个贺峻霖，虽然是个omega，但和beta没什么差别。他的信息素缺失了，据说是因为小时候受过刺激，本该是金缕梅，现在只能在发情的时候闻到极轻的香味，几乎等于没有。”
没有信息素的omega，虽然仍会受alpha的影响，但却不会给alpha添麻烦。这里的“麻烦”不仅仅指信息素紊乱，还指向最重要的一点——他怀孕的机率极小，就算出事，也不会有孩子。
人力资源部估计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破例把贺峻霖放了进来。
“几乎没有吗……”严浩翔将目光投向左手边的抽屉——那里面装着让他神思不属的请帖，请柬背面的火漆上印着一朵小小的梅花，他在收到时反复抚摸了几次，指腹刺痛，终究是没有打开。
丁程鑫的信息素就是梅岭雪穗。
不同于其他梅香味的omega，丁程鑫的信息素主要还是“雪穗”，只不过这场雪下在梅岭，染上了淡淡的梅香。他从前也尝试过找一个替代品，可要么是混杂了其他气味，要么就是梅香太过浓郁，和丁程鑫总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和他的阿程哥是一样的。
刘耀文觑着哥哥的神色，知道这事八成是定下来了。严浩翔对丁程鑫的暗恋实在藏得太深，他要不是偶然发现了严浩翔钱包隔层里的合照，可能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就他吧，看对方都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他。”严浩翔翻到附件里贺峻霖的照片，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只觉得他们好像见过。他向来出手大方，想要什么都给，也正因为这样才让前任们念念不忘，就算分手，也从不说他一句不是。
不怎么相像的尚且如此，贺峻霖这样万一挑一的替身，他更是不会亏待。
除了感情，他什么都不亏待。
隔天新合同送过来，贺峻霖顶着满头的泡沫从卫生间往外走，边走边揉眼睛，“问我有什么要求？他月薪给开了多少啊？”
“你还真以为是去做生活助理？严浩翔有一整个秘书处，光行政秘书就有八个，常务秘书有四个，你以为让你去干嘛的？”宋亚轩恨铁不成钢，拿过来毛巾帮他擦脸上的水，然后把合同拿出来递到他面前，“生活助理，说白了这纸合同就是个空壳子，你可以理解为……”
包养合约。
“所以月薪是多少？”
“……”
宋亚轩先前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确定贺峻霖听懂了，也确定他知道这份合约的实质是什么。他回来这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贺峻霖解释，甚至他连回绝严氏的措辞都想好了，谁知道贺峻霖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一门心思只想搞钱。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咱们欠了多少债你知道的，这个月的水电费我还没交呢，房东今天敲门我硬是没敢开。”贺峻霖慢悠悠转回小卫生间，拿起水瓢往头上浇水。他的发质很好，用便宜的洗发水也能洗得柔柔顺顺，宋亚轩就不行了，上个月家里没了护发素，差点让小鸡在他头上安个家。
“可是……可是你要是不愿意，咱们还能有别的办法。”
宋亚轩从贺峻霖刚出道就跟着他，两个人一起吃过剧组的盒饭，也一块睡过闷热的大巴。演艺公司水深得很，资源不多，要分的人却多到离谱，贺峻霖解约的时候背了一身的债，打拼多年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一个肯陪他吃苦受罪的宋亚轩。
所以他才不能再这样下去，无论是什么方法，总要试一试。
“亚轩，在这个圈子里，想要捧红一个人不容易，但想要封杀一个人就是分分钟的事。咱们得罪了人，不低头是不行的。”
贺峻霖从来都是清醒的人，可能是信息素缺失的原因，他不似寻常omega那般脆弱，更不会被公司那些骗人的漂亮话唬住。他气质清冷，人也清冷，所以当初才会被高层看上，被当作礼物送给别人。如果兜兜转转还是这样的结局，他宁愿是宋亚轩牵的线，也算对得起这些年他的陪伴和辛苦。
“贺儿……”
“诶诶诶，你别哭啊，我什么都没说呢泡沫进眼睛里了……”贺峻霖看不清东西，左手抓了半天毛巾没找到，干脆就用T恤擦了擦，赶紧抬头去看宋亚轩。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正咬着下唇无声地哭泣。贺峻霖看他小脸都给哭皱了，心口一软，连声安慰道：“别怕别怕，你忘了我没有信息素吗？他欺负不了我的，没事的，就当是公费谈恋爱了，严浩翔和我睡觉还给我钱，我在想天底下竟有这种好事。”
这句倒是发自内心的。
贺峻霖见过严浩翔的照片，搁娱乐圈完全就是顶流配置，他甚至觉得要看严浩翔那张脸应该先买票，对方不收他钱就不错了，哪还敢提要求。
宋亚轩吸吸鼻子，再开口时还是带着点哭腔，“严氏没说月薪，是按照年薪支付的，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过个一两年咱们的债就还清了。”
！！！这么大方的吗？
贺峻霖听闻迅速冲完了头发，等不及把手擦干，着急着就去拿合同，“严浩翔不会有什么附加条件吧？这么多……够我们还完债再躺着吃好久了。”
严浩翔就不怕他拿钱跑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危险的想法，宋亚轩赶紧将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不行的贺儿，严氏给的是正式合同，虽然是打着生活助理的幌子找情人，但手续什么的都是全的。要是拿钱跑了，那这次的违约金……”
小宋老师哭丧着脸，伸出拳头比划——“够咱们还十年。”
贺峻霖瞳孔地震。
“赶快收拾行李我今天就要搬去严浩翔家，早履行完合约早解脱！”木地板被水泡得翘起来一角，小贺哥哥飞速地擦干头发，转身把塑料盆碰倒了，在一片电光火石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塑料落在地板上，我说了一句我爱你。”
他时常在梦里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他只觉得浪漫。梦里的场景模模糊糊，唯独这句话最清晰，仿佛天生是要说给他、送给他的。一句话借着不重要的场景反反复复来了很多遍，让他时不时就想起。
可是他，终究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浪漫而浪漫。
“贺儿……贺儿？你在想什么呢？严氏的人来接你了。”宋亚轩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不由得感叹严氏的办事效率——这才签完字多久，他前脚打完电话告知对方，后脚搬家公司就到楼下了，“对方说让你把最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衣食住行都不用考虑，十五分钟之后出发。”
还有半句他没说——计生用品也不用考虑。
严氏根据贺峻霖的缺陷特别订制了一批抑制剂，一针抵万金。宋亚轩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到搬家公司出现得这么快，突然就有些后怕。他好像做错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特质抑制剂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相反，对方怕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对贺峻霖势在必得，无论他们同意与否，最后的结果可能都会一样。
上位者无情，他见识过的。
贺峻霖没管这些，只是在一旁争分夺秒地收拾行李。他其实要带的不多，卧室里扫过一圈，又来到厨房扫了一圈，突然问道：“亚轩咱家工具箱在哪呢？我想要个木箱子。”
宋亚轩回过神，反应有些迟钝，“什么箱子？你要箱子干什么？”
他闻声赶到厨房，发现贺峻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试图把它塞进行李箱里。
“贺儿等等！你要干什么？你先把刀放下。”
“不是说要拿最重要的东西吗？”贺峻霖一脸认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咱家刀挺好用的，我想着到了那儿怎么也得给金主做顿好吃的，怕他那儿的刀用着不顺手，所以就想把咱家的带过去。”
宋亚轩无语凝噎。
“……那咱家电饼铛也好用，你怎么不带着？”
“我带着呢！”小贺哥哥说完自豪地拉开行李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铲子、平底锅、组合刀具、削皮器……他费力地又归置了一遍，没腾出位置，于是再次问道：“这把菜刀放不下了，我怎么带过去？”
小宋老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忧有点多余——
贺峻霖拥有自由的灵魂，谁也不能把他永远握在手里。
《你脸红什么》序
ABO三大势电竞/王者设定/O装A设定/A装O设定/无厘头沙雕/如果可以请下划
敌方程咬金穿着粉绿大裤衩挥舞着大斧头朝他迎面而来时，丁程鑫满脑子都是这糙汉可真有少女心，击杀他时脑袋上还不忘给他比个桃心。
然后他可爱的双马尾安琪拉就被程咬金俩斧头原地劈回水晶。
“………”
心如死灰的丁程鑫默默地打开全部聊天框，哒哒哒开始恶心对面。
世界第一猛A：咱就是说，你这丑东西已经在蓝buff这蹲了我有八回了，但凡你选个好看点儿的角色，我都会觉得你暗恋我。
刘氓到此一游：不是吧不是吧这年头还有打游戏这...
ABO三大势电竞/王者设定/O装A设定/A装O设定/无厘头沙雕/如果可以请下划
敌方程咬金穿着粉绿大裤衩挥舞着大斧头朝他迎面而来时，丁程鑫满脑子都是这糙汉可真有少女心，击杀他时脑袋上还不忘给他比个桃心。
然后他可爱的双马尾安琪拉就被程咬金俩斧头原地劈回水晶。
“………”
心如死灰的丁程鑫默默地打开全部聊天框，哒哒哒开始恶心对面。
世界第一猛A：咱就是说，你这丑东西已经在蓝buff这蹲了我有八回了，但凡你选个好看点儿的角色，我都会觉得你暗恋我。
刘氓到此一游：不是吧不是吧这年头还有打游戏这么菜的Alpha？
严王爷出水芙蓉：不是吧不是吧这年头还有Alpha选安琪拉这种软妹英雄？
马卡巴卡米卡玛卡沐：你的Alpha我的Alpha好像不一样，小小肩膀大大书包脑子糊了浆~~
然后丁程鑫就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显示已死亡的手机屏幕，看着自己娇小可爱的安琪拉被三个糙汉围着跳草裙舞，差点把他血压气高。
相比之下技术玩儿的稍微好些的宋亚轩倒不是很在意，四处围堵蹲草去救丁程鑫，才没让他心态爆炸摔手机。倒是贺峻霖，他在旁边翘着二郎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倒霉样子，一心只想着搞对面心态。
天下唯一大金A：cpdd你是唯一，来个奶o哥哥疼你（爱心）
严王爷出水芙蓉：………
然后他就被对面铠爹一刀砍掉了狗头。
“我靠他妈妈的狗！”贺峻霖摘下耳机窜过来骂道：“我靠现在的小o都这么能打？刚开始我们双方不是说好了和平发育吗？谁先起的头？”
“呃…你怎么确定他们是omega？”
贺峻霖没好气的哼哼道：“我刚点进他们主页看了，除了这一把，他们之前玩儿的都是软英雄，把把五法天女没换过，只有omega才这么闲。”
然后他哥丁程鑫这只纯种暴力omega就给他脑袋上来了一拳。
“我先开的头。”
嘴里叼着牛奶的宋亚轩有些无语的转过头来：“开局我给对面那个ID叫刘氓的来了一刀拿了一血，他复活后朝我脑袋上开了一枪狙爆了我的狗头。”
说完他还摇摇头有些可惜：“你看我玩儿的东方镜长的多好看，站塔底下给他跳了段春天的芭蕾。哪知道对面这只omega嫉妒我好看，满场狙我。”
喝口牛奶吐槽的功夫，他刚泉水复活准备出去没病走两步，就被对面不知道躲草丛里的哪只鬼给盯上，百米开外一枪狙爆了他的狗头。
梅开二度，完美defeat。
“卧槽？我喝口奶的功夫家没了？？”
他一口奶喷到贺峻霖的手机屏幕上，手指疯狂戳摁举报键：“开挂开挂开挂！哪有人百里狙这么准的！”
“你他妈…”贺峻霖甩了甩遭殃的手机，余光看到弹窗蹦出来一条比心差评通知。
他妈的他人都傻了。
“人家给我们差评了，说是游戏体验感极差还爱阴阳怪气，还要退钱。”
“什么？我都被对面打成狗了他还给我差评？”不服气的宋亚轩抢过手机就要跟他们中门对狙：“差评可以给，钱不能退，我蚂蚁花呗还没还呢。”
“行了行了反正娱乐局，管这么多干嘛。”
丁程鑫一手一个拿走他们的手机，抬着下巴说：“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去看看比赛，没见过猪飞还没见过猪跑吗？去学点技巧回来再练啊。”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这三个菜鸡omega是奔着打全国赛才去玩儿的比心练练手，结果局局被对面打成狗。
由于omega在比心里并不吃香，大部分顾客都偏向于能够带飞躺赢的帅气Alpha，时不时还能cpdd你是唯一处对象的那种。他们一直认为，omega这种生物打游戏普遍偏弱，没有Alpha靠谱。
于是他们仨大手一挥名字一改，ID华丽丽变成：世界第一猛A，天下唯一大金A，来个甜O哥宠你。
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他们也觉得这样太像大傻逼，只好商量着其中一人的头像可以用自拍，谁像Alpha谁放照片。
贺峻霖看向丁程鑫：“那你…”
他哥缩在沙发上抱着狐狸抱枕，抬眼朝他温柔的威胁：“我怎么了？”
“………”他转过头去看宋亚轩。
发现这货日常乱用脸，面目狰狞着还在跟举报系统作斗争。
妈的，他们这个家迟早完蛋。
“那要不这样吧。”贺峻霖挠挠头：“张哥不是Alpha吗？反正张哥又不打游戏，你放他的照片不就好了？”
丁程鑫为难道：“这不好吧，这等于侵犯了张真源的隐私，万一真有哪只omega看上他了咋办？”
宋亚轩眨眨眼：“你不用做头像，扔在主页相册里不就好了，能不能看到都随缘。”
然后他们仨再度面面相觑，毫不犹豫将相册里张真源的自拍照挖出来放了上去，导致远在八百里开外的当事人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差点儿将手上的橙汁撒人家脸上。
“哎哟…好像感冒了。”张真源揉了揉鼻子：“你们打了一早上游戏了，歇歇？”
“歇你妈…哎哟卧槽！”
他哥给他脑袋上来了一拳：“小孩子不要说脏话，电子竞技需要讲文明懂礼貌。”
刘耀文可怜兮兮捂着自己被锤的地方说：“你刚刚拿程咬金追着人家安琪拉砍了三条街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礼貌啊？！”
马嘉祺头也不抬：“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我眼里只有人头和水晶。”
他指着对面其中一人的ID说：“你看这个叫世界第一猛A的，玩个安琪拉晃着俩双马尾跟小智障似的草外蹲我。别让我再看见他，见一次我锤一次，给这些不知好歹的Alpha们戒网瘾。
刘耀文还想抱怨，他右手边的人突然嗤笑一声：“也好意思说马哥不礼貌，你一枪狙爆人家打野狗头的时候，高兴的跟二百五似的。”
“我靠你奶奶的严浩翔，我屈尊陪着你们开小号打黄金局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好好的战队赛咱们不打，跑来黄金局虐菜有什么意思啊？”
严浩翔摘了耳机抬头：“张哥说了，最近很多职业选手开小号去低端局找手感，你现在去高端局匹配的话根本摇不到人。”
刘耀文摸摸脑袋：“呃…那刚刚的菜鸡是怎么回事？”
“刚刚？”马嘉祺突然说：“估计是一群Alpha为了好玩儿，尝试一些omega才会玩的英雄，没想到会遇到我们开小号虐菜，算他们倒霉。”
“噫…”刘耀文缩了缩脖子：“现在的Alpha都这么打游戏了吗，瘆人。”
张真源重新端来热牛奶时抬手敲了敲刘耀文的脑袋说：“我说，你们去黄金局的时候能不能改点正常ID，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你们是吗？这是对面不打游戏不了解，但凡抓到了你还玩个鬼。”
“那要怎么改嘛。”刘耀文拿起牛奶，“难不成我们去装omega吗？我也不玩那些菜鸡英雄啊。”
谁知道旁边话少的马嘉祺突然嗯了一声：“打比赛的时候可不管你会什么，最好每个英雄都要会，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刘耀文看到他马哥本就小的眼睛朝他们笑眯眯的弯起来：“你们全都改成像omega的ID，去打低端局吧。”
刘耀文：“………”
严浩翔：“………”
默不作声的严浩翔闷声做大事，用了张改名卡后抬手毫不犹豫输上：火红色の眼泪
刘耀文朝他看了看，手上输入：飞天小奶O
“严浩翔，为什么你跟我的性质有些不一样。”
“哦，当你的奶O去吧，我去当牛B。”
马嘉祺：“………”
这个战队迟早完蛋。
TBC——
【翔霖】偷霖里偷霖1-2
*偷霖：夜雨
*校园恋爱 ABO 连载
*严浩翔x贺峻霖
*清酒x小番茄
001.
夜里的雨下得冻人，那成群结队的透明珠子毫不客气地往地上砸，把街道都砸空了。路上没什么行人，杂碎的雨点和人声只有些许，巷里的声音随着雨声沥了出来。
“不会说话？你小子哑巴啊？”
“陈哥，这怎么处理？”
“我们小心点吧陈哥，这小子听说是高等Alpha，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
巷里离路口有段距离，声音在嘈杂的雨声里并不算清晰，可贺峻霖听力绝佳，只听了两句就对里...
*偷霖：夜雨
*校园恋爱 ABO 连载
*严浩翔x贺峻霖
*清酒x小番茄
001.
夜里的雨下得冻人，那成群结队的透明珠子毫不客气地往地上砸，把街道都砸空了。路上没什么行人，杂碎的雨点和人声只有些许，巷里的声音随着雨声沥了出来。
“不会说话？你小子哑巴啊？”
“陈哥，这怎么处理？”
“我们小心点吧陈哥，这小子听说是高等Alpha，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
巷里离路口有段距离，声音在嘈杂的雨声里并不算清晰，可贺峻霖听力绝佳，只听了两句就对里面发生的事心下了然。
他蹲坐在巷口，因为手机屏不太灵敏而拉起了兜帽为屏幕挡去雨水，思考着怎么在正确的时机为里头那位孤狼喊来救护车。
他没打算多管闲事，也没打算过分地袖手旁观。
后台挂着新收到的信息，贺峻霖模糊着勉强看清了：阿崽，这个月的生活费叔叔已经给你打过去了，在新学校和同学好好相处，成绩记得保持好，妈妈过年就回来。
贺峻霖的眼神出卖他的失落，但很快收敛了。指腹经过屏幕划开水渍，后台清空，一片漆黑里却兀地出现一阵光亮。
那头的人一下全都扭头看向了这边，他一阵手忙脚乱，在手机屏自动打开了相机闪光灯还拍了张照时，认清自己该换新款手机了的事实。
“咔嚓”。
好家伙。
声音还没关。
清脆得让空气窒息。
贺峻霖在这边听得一清二楚，那孤狼还有闲情笑他。不是假装，是认真地，嘲讽地嗤笑出声了。
那头的陈哥很快反应过来：“你小子拍什么呢？给我过来！”
预备跑路的贺峻霖无语：你看我像缺德的亲戚缺脑子吗？
他站起身来摸了把后颈湿乎乎的抑制贴，一拉书包带子转身就跑。
“操。”
摔坐到地上的贺峻霖骂了声：骂自己今天为什么穿了鞋柜里唯一一双不防滑的李宁。
贺峻霖被拉站到孤狼旁边，手机被踢到了墙角下，他想也不想就双手举起，对陈哥说：“兄弟，我路过的。”
陈哥气笑了，冲孤狼那边仰起下巴：“闹呢？你不认识？”
贺峻霖诚实道：“不认识。”
“不认识你跑什么？”陈哥上来揪住贺峻霖的领子，“做贼心虚。”
Alpha的味道对他来说臭气熏天，陈哥话没说完贺峻霖就冷着脸拍掉陈了他的爪子，皱着眉语气并不好：“有人打我我当然跑了，求生本能啊大哥。我回家就这一条路，也没见你们去别的地儿抢给我机会错开啊。”
贺峻霖心情说不上来的糟。
本来也遭不上这事儿。奈何他今天转学来第一天，弄好手续后被新班主任留下解情况。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班主任老森是个能唠的，从进度跟不跟得上聊到他还没尝过的饭堂吃不吃得惯，等贺峻霖被放出校门时天黑了雨也下了，还碰着这么档事儿，再加上这些混杂着的Alpha的信息素味道。
A市十八中，印象超差。
陈哥被拍得一懵，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把他和那孤狼推一块儿了：“你打我？什么玩意儿？”
贺峻霖不是很能理解把手被拍开叫做打，低声骂了句神经。
旁边一直站着不说话的人又笑了，听得贺峻霖心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小很小的酒精味，随着那人慢悠悠的节奏钻入贺峻霖的鼻腔。他"啧"了声，利落地转头对人说：“把你信息素收起来。”
不知是因为被拦截了还是因为这点酒精味，贺峻霖的声音凉丝丝的，很难听不出来克制里的愠怒。
“抱歉。”那人把信息素敛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些，本就不浓的酒精味消失殆尽。
“没事。”贺峻霖被迫入伙，还有火发不出。好一会儿，他把目光从一旁收回，突然说：给你个当队友的机会要不要？”
“嗯？”
“队友，现在开始就是一伙儿的了，保你我都没事儿。”
那人愣了下，好像又在笑。许是觉得他有趣，想看他能怎么闹，嗯了声算答应了。
“喂！”陈哥听半天听不见重点，打断俩人的小声交谈，“你俩当我们不存在？”
“那必然不能啊。”贺峻霖故意说得磕绊了些，语气却灵动不少，“这……这边是哪儿？六巷？七巷？大哥，我能知道自己将会死在哪儿吗？”
“八巷。”站在他旁边的人说，也不戳穿他刚才摆谱回家就这一条路的矛盾。
陈哥倒是被带进去了，没头没脑：“就这你还走夜路？八巷，我的地盘儿，我说一没人敢说二，明白吗？”
“噢，八巷啊。”贺峻霖音量大了些，挠挠脑袋，当真一股无辜样，“刚来，不太熟。”
“不过，”他的视线落在后面被甩到墙角边的手机，笑道，“警察肯定比我熟。”
屏幕失灵的机器不知什么时候将幺幺零拨了出去，派出所就在离八巷走路十分钟远的地方，贺峻霖话刚落音附近就响起了警车的鸣笛。
那一身酒味的人听了笑骂：“你好捞啊。”
002.
“名字？”
“贺峻霖。”
“严浩翔。”
“你俩和陈斐有什么矛盾？”
“……陈斐？”贺峻霖不认识。
“陈哥。”严浩翔提醒道。
“噢。我不认识他啊，没有矛盾。我刚转来十八中，严浩翔同学正带我熟悉附近路线呢。”贺峻霖看了少爷气息充沛的严浩翔一眼，“可能严同学看起来家境过分殷实吧。”
“……”
“……”
“姐姐，陈斐说八巷是他的地盘诶，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你们被替位了吗？”
“……”
“……”
严浩翔算是看过贺峻霖装的模样，在他的毒舌惹出更多事外之事时，及时地踩了他两脚让他闭嘴。
贺峻霖见好就收，凭一张嘴就将严浩翔也摘了出来，除了刚来十八中没一句是真的。严浩翔在一旁附和，再加上他长得乖，问一句答一句的顺从得很，即便打趣了几句警员也还是深信不疑。
陈斐那边倒是真实诚了，偏说严浩翔抢了他女朋友，听得女警员冒火，被按在派出所写了5000字检讨。
“女朋友？”贺峻霖挑眉，随口道，“可比我捞。”
严浩翔啧了声，也随口答：“不认识。”
贺峻霖不感兴趣，耸耸肩恢复了那副冷清模样，出了派出所两个人是反方向，两人再见也没说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没走出两步严浩翔电话就响了，似乎是忘了有这回事，他接起来后却也不觉得抱歉，只说了句：不用过来了。
另一边的贺峻霖离家近，也不着急，就着湿漉漉的身体到附近营业厅打算换台手机。刷的卡很崭新，他皱着眉似乎不是很想用，表情闷闷不乐，在员工的催促下还是刷了卡。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备注为妈妈的号码回了条信息：好的。
这会他妈妈那边应该快天亮了，时间正好。望着手机没等到回复有些烦躁，摸了口袋却又没有烟，站了会看看时间还是去睡了。
十八中上学要比九中早一点，贺峻霖没调得过来，第一天叼着早餐踩点进的学校。
贺峻霖刚进校门就被拦下：“同学，你哪班的？怎么没穿校服？”
问话的女孩看他的脸庞面生，可又秀气极了，都没了前头拦人时的气势，脸颊有些微红，仿佛把贺峻霖当了Alpha。
贺峻霖看着满校园绿白相间的棒球服陷入沉默。
十八中和他以往在的九中管理体系不太一样。
九中爱圈养十八中爱放养，每年高考输送人才不相上下，双方校长还喜欢明里暗里对呛，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习惯了九中和十八中是死对头这个说法。
在校服这件事情上两个学校的管理也是恰恰相反的，九中虽然圈养但觉得校服太死板，只规定周一统一穿着，而十八中虽然放养但在穿校服这件事情上保持着高度统一，在校必穿。
贺峻霖就是刚从九中转来，习性还未转变，校服只领了一套昨晚就心大地洗了。
想到他今早晒的那件小白杨，他脸不红心不跳：“我刚转来的，等会才能去领。”
女生没半点追究，红着脸给他放行。
因为没被安排，又要再领两套校服，贺峻霖打算先去办公室找老森。
“诶！这不是贺峻霖吗？”
“我看看……还真是啊。”
“他怎么会来十八中？！”
“谁知道，缺钱了过来掉凯子吧。”
“你这是被人家钓过？”
“人心机着呢！”
“就你有眼睛！u1s1他长得真好看啊，长成这样我也可以啊！”
“你不是Omega吗？别看他那样，他可也是个Omega。”
“这有什么妨碍？大家不还说他AO通吃吗？”
“……”
大体是在各个打工场合见贺峻霖见得多了，流言蜚语也不见他拦着驳着，见过他的碰到他的总讨论声不小。何况十八中是优秀小少爷小公主的聚居地，贺峻霖一经过，周围的讨论声一下就起来了。
缺钱吗？心机吗？钓凯子吗？
贺峻霖心里笑不活了。
他不针对人的时候向来寡语，性格也偏佛，他拉了拉背包带，虽然无语还是若无其事地走了。
后来人嬉笑着像没看见贺峻霖似的，撞上了他的肩膀。贺峻霖以为是来惹事的，蹙着眉抬头瞪了那人一眼，结果看见的是两道身影，矮一点的Alpha被他瞪得心下一惊，赶忙说了好几句抱歉。
高一点的Alpha站在旁边，仿佛两人不是朋友，但又足够唬人。
他身形高大，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只站在那里便给人一股高等Alpha的威慑力。但贺峻霖不怕，他们昨夜才见过，严浩翔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沾花惹草的家伙。
贺峻霖就看了一眼，掀唇说了句没事，矮一点的Alpha看着台阶就下，赶紧推着人走了，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似的。
严浩翔也没想到能再次见到贺峻霖，最起码没想过第二天就能再见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
他昨夜见过贺峻霖一面，普普通通，看起来很乖但是嘴巴厉害得很，再加上穿着普通的便服，一点不像十八中的学生，他还以为俩人是萍水相逢了。
老森说会有转学生来，关加早几天就得到消息在班里传开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是班里第一个见到转学生的人士。
“贺峻霖怎么在这？”关加小声嘀咕，接着转头向严浩翔惊讶道，“他不会就转来我们班上那学生吧？”
严浩翔想不明白，贺峻霖是现在流行的什么爱豆吗？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他。
他看了关加一眼，问：“你认识？”
关加狐疑：“你不知道？你不认识？”
严浩翔平淡：“不知道，不认识。”
关加一锤手掌心：“就是九中的贺峻霖啊，还挺出名的，咱学校小少爷小公主都知道他吧。你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出名吗？”
严浩翔觉得关加慢慢吞吞的速度令人心烦。他对贺峻霖不好奇，问的那一句也仅仅是因为他身体里那点热衷看戏的基因在作祟。
所以只好敷衍地顺着关加走：“为什么？”
“好像是私生活挺乱的，不太受九中的人待见。我知道你不爱人八卦，但也不是我爱瞎听说，我碰见过他在好几家酒吧打工，每次看都有不同的人在等他。”关加说着又往后瞧了一眼，见贺峻霖慢慢悠悠走在很后面的地方才又继续了，“都说他不仅男女皆可，还ABO通吃呢！我上周去付艺生日会碰到他就搂着个男A，上上次见还是女O！而且他也不在那家店打工啊！”
纵使关加讲得起劲儿，严浩翔听完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短促地噢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不是，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噢？”
“你认识他？”严浩翔问。
“不认识。”关加理直气壮。
“那有什么好说的。”
“诶诶诶，无风不起浪啊！他还抢了付艺的Omega呢！”
严浩翔最受不了关加的八卦，唯一的一点恶性子也没了，蹙眉问道：“你认识付艺？”
“没有……”
“那贺峻霖是自己告诉你了？”
“没有……”
严浩翔丢下他大步往前走了。
“诶！你别不信啊！你可离他远点！！”
贺峻霖听了个全。
他天生听力就比Alpha强，不用多专注就能听清对话。不过关加的话对他来说还不算不堪，外面真是那么传的，他早就听得厌烦。
“贺峻霖？”
贺峻霖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人喊他。抬头望向的人有些眼熟，还挺秀气的Alpha，但记不太清了：“？”
那人一看他眼里就燃起怒火：“还真是你啊，不认识我了？”
“你谁。”
“还真是，不然怎么还有胆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没有胆。”贺峻霖觉得真的要看黄历了，他不知道这又是什么自己没有印象的牛鬼蛇神。
“有胆做没胆认？”秀气的Alpha瞪着眼，“我当时是不是让你闭嘴别多管闲事？你挺厉害啊，做完就跑让我一顿好找。”
贺峻霖确实不记得这人，但这人这般无法认清自我又高傲的姿态实在是熟悉。
付艺，关加嘴里被他抢了Omega的Alpha，贺峻霖的初中同学，偏爱看贺峻霖不惯。他对贺峻霖没有好印象，贺峻霖也没想起来这人半点好意。
“如果是说你中考作弊这件事的话我还是记得的，但真不是我，我没那么闲去举报你。”贺峻霖虚假地想了想，“不过也挺厉害啊，这都能给你捞出来。”
“你……”
“你什么？”付艺话没说完就被贺峻霖抬手按住了肩膀，声音凉凉的语句恼人得要死：“出来了就好好做人，别整天给人交智商税。”
“多管闲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是对我有多大意见又有多缺钱呢？连我的Omega你都要抢？”
“你倒挺会转移话题。”贺峻霖听笑了，“我对小人物印象从来不深，你别给自己抬咖。钱这东西我只觉得越多越好，你妈难道还会嫌你爸赚太多吗？”
说完他回忆了下，语气再度风轻云淡：“至于你的Omega，我在哪里工作你不知道吗？每天接触的AO可能比你爹还要多，你的Omega是长得很好看还是很有钱？总得给我一个提示吧？还是说他也就那样？”
言外之意不能再明显，付艺好面子又如何，他撰紧了拳头，从以前开始他就说不过贺峻霖那张伶牙俐齿的嘴。
可贺峻霖不就是个没人要的？付艺想也不想便道：“没爹没妈也就只能靠身子了吧？长得好看又如何？清高什么呢？不怕得病吗？”
付艺这几句话确实不经脑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人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啊！”付艺被人一拳打得跌坐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他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Omega，“操！贺峻霖你疯了？你他妈打我？”
贺峻霖熟视无睹，刚才话里还有带着点的情绪也没了，他眼前的付艺好像不是一个Alpha，抬起脚他不避轻重的又给了一击。
那是不要命的打法，严浩翔见过，没有章法，次次重击，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一看就是打野架打多了。
昨天晚上警察来之前，陈斐可没少挨贺峻霖的拳头，脸上一片紫手臂一片青。可警察一来贺峻霖就掏出一副眼镜戴上，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量谁都会相信他，陈斐好说歹说最后检讨要写，局子也要蹲。
贺峻霖这个人和他的表面一点都不符，看着有多清冷，内里就有多暴躁。
严浩翔和关加本来已经到了办公室了，不曾想老森不是让他来抱作业的，而是让他来带贺峻霖溜一趟校园。本来以为贺峻霖很快就到，却半天等不到人，老森还觉得人迷路了。
关加是被他拉来抱作业的，明明刚才还让他离贺峻霖远点儿，这会儿就和老森说刚才和贺峻霖碰见过，自作主张地提议同严浩翔回头带人。
他俩到场其实更早一些，碰到贺峻霖和付艺在说话就没上前打断，结果俩人没聊一会儿贺峻霖就动起手来了。
不是特意的，贺峻霖和付艺的对话他和关加差不多都听见了，Alpha的听力向来不差，何况是想注意什么时候能把贺峻霖给老森带去一趟。
听到贺峻霖那一句接触的AO可能比你爹还要多，关加立马就转头和严浩翔证明：“你看你看！我就说嘛！他自己都承认了！”
而严浩翔注意到的，是付艺那句没爹没妈后贺峻霖完全收起了表情，下颚暗里使劲儿，是一个狠厉的动作。
“贺峻霖是Omega？”严浩翔突然问。
“废话！能打是真的，是Omega也是实打实的！”关加说。
但严浩翔没听完就走了，方向是贺峻霖和付艺那边。关加在他身后喊：干嘛啊你！不是吧严浩翔！
严浩翔习惯了关加的聒噪，左耳进右耳出快得很，直接上前抓住了贺峻霖的手，企图把人从付艺身上拉下来，但是他忘记了贺峻霖身手敏捷，感应到来人了的贺峻霖差点直接揍了他一拳。
估计也没想到是严浩翔，贺峻霖愣怔了下，严浩翔趁此将他拉至身前，对看起来还想开口骂贺峻霖的付艺说：“劝你闭嘴，为了你的安全找想。”
他觉得贺峻霖能把付艺打进医院。
这话明显是站在贺峻霖这一边的，而付艺也已经看到了严浩翔眼里的告诫。
贺峻霖眼睁睁看着付艺离开也没吱声，被严浩翔拉着清醒了不少。但暴躁与怨念肯定有点的，算上这回贺峻霖是第三次碰上严浩翔，但三回没一回是好事。
一把甩开Alpha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贺峻霖觉得这人也是人才，生事还爱多管闲事。
“才来第一天，少闹事。”严浩翔对上他的视线，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留颜面地戳破，“没想多管闲事，老森找你。”
“看不起谁。”贺峻霖瞪他一眼，也不稀得装，“不认识路了不成。”
严浩翔少碰到这种有脾气还能打的Omega。不觉得这人是有多漂亮，也不觉得会打架的Omega有多可怕，哪有关加说的那么夸张，贺峻霖明明挺鲜活的，性格也很有意思。
他就笑了，因为破天荒的觉得一个Omega挺鲜活。
而此时在校园论坛里，一个帖子被围观群众“一座万丈高楼平地起”，帖子一经发出热度只涨不降。
「HOT 校霸O大打出手 学神A激情护短」
#1L
救命！你们在现场的都知道我在说谁吧？！都知道吧？！
#2L
知道，在现场，他俩竟然认识吗，震撼！
#3L
鬼知道他俩认不认识，到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学神居然把人拉到自己身前，这和背后抱有什么区别？！
#4L
不是，你们在说谁？
#5L
姐妹不在现场吗？就是严学神和新来的转学生，好牛一Omega，第一天来就干架。
#6L
这码也不用解，在现场，是严浩翔和贺峻霖。
#7L
？贺峻霖居然来我们学校了？！
#8L
靠，该不该说俩人认识脏了严浩翔啊？
#9L
建议楼上打得过贺峻霖再说，小心被暗杀。要不是知道他是Omega说他是Alpha我也是信的。
#10L
确实……很A…咱就是说，没事不要惹这种Omega
#11L
不觉得很配吗你们？严浩翔让付艺闭嘴，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
感觉付艺再不走严浩翔就要放信息素了！
#12L
操，真的假的？严浩翔不考虑换一个Omega吗？
谈恋爱这种Omeag找不得啊
#13L
严浩翔知道贺峻霖什么情况吗？
九中那边都说贺峻霖私生活很乱
#14L
付艺说了什么，没爹没妈？嘴不脏谁想搭理他啊？贺峻霖那样看起来真不像什么风评差的
#15L
但是不也确实抢了付艺Omega吗？付艺生日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啊？
#16L
你们确定贺峻霖不看论坛吗？我虽然匿了名还是害怕暗杀，咱就是认怂，不乱说话了。他那样真的比付艺还A
#17L
额，付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说是他的Omega，那就一定是了？
#18L
我管他认识不认识乱不乱，这两张脸放在一起何止一个配字了得？这对就是拉郎我也要嗑！
#19L
应该还是认识的吧？我看人家挺熟的，咱还是别乱说话了吧。
人贺峻霖敢瞪严浩翔，你们敢吗？敢吗？
#20L
我说，给我一双没见过贺峻霖打架的眼睛，还我一个漂亮精致清冷的Omega，求求了
#21L
笑死，强强不行吗？不够香吗？
#22L
别的不说，贺峻霖确实可以是校霸，我同意
我九中转过来的，这家伙能单手抡Alpha
#23L
不是，你说这俩打架谁更牛逼点？
#24L
学神吧
虽然没闻到 但刚护人我真的觉得信息素都要飘出来了
#25L
你们不得行
打得过人能真的打吗？你看刚贺峻霖一瞪，严浩翔哪里还说话？
#26L
大家自己嗑着玩儿就算了吧？
没别的意思，怕万一是假的，咱哪个都打不过……
#27L
假不假不知道，但学神肯定笑了。
你们觉得严浩翔被关加瞪了还会对关加笑吗？
#28L
……
求求 给我留点空间做梦
#29L
真的假的都不能搞到正主前吧，万一正主不让磕一顿打
这俩一个打架招招致命不见外伤，一个次次重击就怕你有一块地儿不青不紫，咱们真就是拿命嗑药
#30L
……你们谁爱骂谁骂吧，我先保命一波
贺峻霖大帅逼！
#31L
贺峻霖大帅逼！
#32L
贺峻霖大帅逼！
……
*TBC.
*先发7k出来试水，没有意外应该会是个很长的故事。
*更新会很慢很慢因为是社畜
*别蹲
【TNT全员群像】火种（上）
*架空/硬科幻/末世/星际
*上篇2.5w字，全篇约5w字，八月份内完结
*有且仅有时代少年团七名成员，无cp，非乱炖，每个人的角色都至关重要，出场顺序不一，耐心阅读，peace and love。
————这是一个，在无名星系歌颂少年勇气的故事。
第一章
“目标行星329-1已出现在视野范围，预计驶入的切线航道偏离角度在六度之内，329号红矮星辐射波动监测正常，等待下一步指示，舰长。”
“指挥员张真源呼叫，舰长收到请应答。”
“舰长？”
“刘耀文！”
就好像习惯了没人应似的，张真源只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向控制台下的支柱踢了一脚，顺着相反的作用...
*架空/硬科幻/末世/星际
*上篇2.5w字，全篇约5w字，八月份内完结
*有且仅有时代少年团七名成员，无cp，非乱炖，每个人的角色都至关重要，出场顺序不一，耐心阅读，peace and love。
————这是一个，在无名星系歌颂少年勇气的故事。
第一章
“目标行星329-1已出现在视野范围，预计驶入的切线航道偏离角度在六度之内，329号红矮星辐射波动监测正常，等待下一步指示，舰长。”
“指挥员张真源呼叫，舰长收到请应答。”
“舰长？”
“刘耀文！”
就好像习惯了没人应似的，张真源只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向控制台下的支柱踢了一脚，顺着相反的作用力连人带椅地滑向指挥位旁的核心舱，探出头去亮声喊道:
“宋! 刘耀文又去哪儿了？”
非紧急情况下的核心舱舱门只会虚掩着，令张真源的喝声就如一把笔直插入的短刃匕首般清晰锋利，闻得自己又被使唤为寻找舰长的工具人，正出神盯着329-1监测波形的宋亚轩痛苦地捻起眉宇，他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知道”“他在睡觉”“大概去吃饭了”“他这个点一般在排泄”“可能舱门坏了，他掉出去了”，他刚想从堪比新端脑知识储备量的糊弄语库中选一句搪塞了事，而音节还未发出…
“欸，这儿呢这儿呢！”
这声应和倒是及时地很，舱门缝隙被话题中心人物的那颗圆润脑袋挤开一条更大的缝，他冲着端坐着别过头，满脸刻着不耐烦的宋亚轩挤了一个wink，又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吃一记白眼似的迅速抽身轻带上门，后撤一步，反手重重搭上张真源的肩膀。
“别紧张啊小张张，你刘哥我刚刚神游太虚了，没听见。”
手掌包裹着的肩膀骨头好像又突出了些，几乎穿透了舱内工作服那层薄薄的阻燃面料，刘耀文皱了皱鼻子，施了力揉捏几下，眼神却像是要把驾驶舱看个遍似的四处乱飞。
“滚蛋。”
“真的啊，没骗你，我刚刚只是打了个盹，却竟然又做梦了。”
他无奈地收回视线指指自己的脑袋，方才那个梦似乎也谈不上是个梦，反正梦到的景色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几乎都是一片模糊，而且只是偶尔穿插了几句意义不明的对话，欸，说了些什么来着，和我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呢…
刘耀文仔细回忆着，想方设法地再捕捉到一些细节，浑然没有察觉到手里的肩膀僵住了那么一会儿。
“是吗，那真的不多见。”
张真源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小了下去，他垂头在控制台上拨弄了两下，而后便是两人间短暂的，像透明帷幕外的宇宙般的沉默。
因为他们理应是不会做梦的。
人类社会在进入二十二世纪后就真正成为了一个大整体，只是遗憾，“地球村”从百年前一个虚幻缥缈的愿景落实为了现实，并不是社会群体意志作用的结果，也不受任何政治利益的驱使，直白来讲，是人类在地球面前被迫选择了这条路——除去环境极度恶劣的南极洲以外，六大洲中平均地势海拔最高的亚洲大陆中部，在海平面持续上升，淹没陆地资源的作用下，成为了世界范围内的“难民”最后的庇护所。
不同肤色，讲着不同语言的精英人才集合于一处，设计建造如蚂蚁宫殿般繁复的地下城，只是应对仅存的宜居土地人口密度暴增的缓兵之计，而“红矮星计划”的问世，才被视为人类社会的最后一味解药。
群体智慧的紧密汇聚迅速破解了曲率引擎技术，使空间折叠理论在飞行器上成功应用，星际旅行所需时间的大幅缩短令超轻型宇宙飞船的量产成为可能。
那么该如何解决人员配置问题，留给全人类的时间并不充裕到能够耐心培养如此数量级的，熟悉一切关键操作的合格宇航员。
但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只是备受争议。
将人类目前所获得的所有知识全部转化为c语言二进制形式写入芯片，通过生物电流的形式输出，经过人脑神经中枢突触的处理，最终转化成为化学信号，支持一切形式的生命活动。而该生物芯片具备的强大处理能力，使它们只在知识储备相较欠缺，人生阅历并不丰富的未成年个体中运作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直白点讲，就是只需要遴选出一大批生理素质合格的未成年小屁孩，让他们的大脑额外搭载一块可人为编写，凝结全人类智慧的cpu——他们称它为新端脑。
人体固有的大脑与新端脑相互影响，依存共生。例如，为了不让这两块处理器同时过热，导致无法估量的严重后果，经过新端脑改造的受试者都会被人为删除一些大脑中储存的不必要的记忆，并且他们睡眠时不会有深层意识活动，即做梦。
未成年保护协会、人权主义者、保守派科学家的激烈抗议很快被“地球已经不能待！我们需要寻找新家园！”的丧尸般迫切呼唤淹没，73768号舰作为“红矮星计划”中的一员，由7字编列成员中最年轻的15岁舰长刘耀文率队飞行，目标为编号329号红矮星宜居带上的类地行星329-1。
“真源，我们还需要多久进入329-1切线轨道”
“刚刚贺儿计算报告说约地球标准引力基准的十小时，329-1引力基准的十二小时，诶，马哥你来啦。”
张真源递给他的眼神绝对有如释重负的意味，在当下的73768号舰上，年纪最长的马嘉祺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需要他的所有地方。
包括舰长指示在内，一切以马嘉祺的意见为基准，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很不错，舰长我很满意。来人！传旨下去，大家先睡个五小时备足精神！马哥你觉得呢？”
“逃逸舱的检……”
“逃逸舱已检修完毕，各项功能指数正常，马哥，不是我说，咱们73768怎么不是你做舰长，这刘耀文啊……”
一声沉闷重响掷在地，那是刘耀文的背上被重重击了一计。
“老是爱犯困”
突然其来的钝痛激得刘耀文倒吸一口气，而他全然不恼，佯装出一副怒气冲天的凶恶面孔，向声源方向扭过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懒散无比，却带着挑衅意味的乌黑眼眸。
“严浩翔，咱俩这兄弟把子白拜了是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爸爸我还在长个子，需要充足睡眠吗？！”
“确实，我儿子一觉睡二十小时，我一觉睡四小时，咱俩加起来正好地球上的一整天就睡过去了，醒着的时候互相永远打不着照面，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父子。”
“严浩翔我劝你不要颠倒辈分，不然咱俩今天就可以原地解散！”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听耀文的吧，我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马嘉祺朝着两人中间一横，向刘耀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无奈道。
他知道他们都是嘴皮子利索，歪脑筋动得快，绝不率先低头的类型，73768号舰可没少过过两大嘴炮互不礼让，喋喋不休的苦难日子。
“实话说，刘耀文，你堂堂一个舰长，连个袖标之类的标志都没有，恕我们不能信服啊，贺儿，你说是不是？”
“诶，亚轩啊，这或许你有所不知，说不定上面指派任务下来的时候，对舰长的考察衡量标准有谁睡得最多这一条呢哈哈哈哈哈。”
核心舱的方向少见地同时传来两个人的声音，平日情况下，宋亚轩与贺峻霖至少会有一人留值主要观测任务，保证航线不发生偏离，合理分配搭载的有限资源，记录329号红矮星辐射粒子运动强度，远程测算329-1的的各项标准数值，提供一系列可行的着陆方案等等都是核心舱——73768号舰的主脑所完成的必需工作。
所以当刘耀文被不明所以地打断，回过头看见一条腿还打着固定夹板的贺峻霖用半边胳膊挂着宋亚轩的肩膀，像只野兔似的一蹦一跳地和他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气到吹胡子瞪眼。
“诶，文哥，咱俩现在没工作哈。”
贺峻霖眼看着小年轻舰长龇牙咧嘴地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大跨步走来，连忙从宋亚轩身上下来，摆起手解释道。
“现在是无助推力滑行时间，十个小时后我们才会被329-1的引力捕捉，开始进入预设轨道。”
宋亚轩还没从十几分钟前那个略显油腻的wink里走出来，瞥了刘耀文一眼，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
“好的，不受你们爱戴的舰长我知道了。”
刘耀文的表情风云变幻，他现在挤出一张眯到看不见眼睛的笑脸，在核心舱的两位吉祥物面前急刹车，气沉丹田，一个马步扎下去
“哎，刘耀文！你硌到我肚子了！”
“你要干什么？？！！”
睡得多，也长得人高马大的舰长张开手臂一揽，轻松将两人各扛上一边肩膀。
‘这俩活宝怎么又变轻了’，他首先确认了没有磕碰到贺峻霖负伤的腿，心里嘟囔了一句，便也不再去理会自己肩上几乎可忽略不计的挣扎，转过身去向指挥位旁像是在赏儿戏的三人朗声道：
“73768全体听令！”
在那极为熟悉的无奈眼神中，刘耀文算是找回了些面子，心情愉快了些。
“回睡眠舱休息，五小时后进入备战！”
第二章
若不是超轻型飞船的设计理念从最一开始便是“仅保留能够确保任务顺利执行的核心系统，摒弃所有非必需的生命活动维持功能”，恐怕也不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抗情绪。73768号舰上的同志，与其他参与这项宏大悲壮的人类自救任务的，未成年的同僚们一样，无疑面对着极端恶劣的舰内生存环境，比如他们的休息：不过是佩戴具有定时唤醒功能的休眠头盔，用尼龙纤维绳将自己往并没有配置重力系统，小得可怜的起居舱舱壁上潦草一绑，囫囵睡上一个没有梦境的“好觉”。
“耀文，你看，那里就是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
“那里发生的所有事，回去以后，我会与你慢慢讲。”
清亮柔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垂头枕着的肩膀其实触感并不好，失重环境下肌肉的萎缩仿佛让那里退化成了一堆潦草拼凑起来的骨头，只是偶尔有带着体温的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尖。
“嗯…”
他眼皮感觉很重，费了力微睁起一只眼，瞥见那颗真正湛蓝的星球在模糊的视野里渐行渐远。‘后会有期’，他兀自想着，喉咙里挤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又被那肩部的肌肤阻隔，显得沉闷了些。
“在哪里呀…”
他抬起视线，向那看不清楚的净白脸庞调皮地挤了挤眼睛，抛出一个问句，装出他最擅长的一知半解的迷糊模样，又不餍足似的低下头，向着那处肩窝深深埋了下去，轻蹭几下，使劲嗅了一鼻腔不属于这万籁俱静的好闻味道。
他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问题的答案就并不重要。
“欸，耀文，很痒…”
似乎是被许久没剪的刘海蹭得有些刺挠，他感觉到那脖颈细微地缩了缩，上方又传来几下咯咯轻笑。
起居舱偶尔会有一些零散的用品到处乱飞，一支金色的漆光马克笔就像变戏法般飞到了那人的手里。
“在这里啦，看好。”
有一只手从他背后绕过，搭在了较远那侧的肩膀，在肩头施了力，向里侧拢紧了些就离开，随即又不安分地继续探向前。
对于他滚烫的体温来说，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手指是刺骨的冰凉。
他怀疑自己的脑袋顶上被亲了一下，只是那触感实再转瞬即逝，只知道自己被一双长臂完完全全地拢住，另一只手在他眼前弹开了马克笔的笔帽，向着钢化玻璃上映刻的地球仔仔细细地画了一个圆。
寂静无声的墨黑宇宙，曾属于他们的靛蓝星球，虔诚又完美的灿金圆圈，因为太过用力攥着笔而泛着嫣红的葱白指节，他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他确信自己想与那人用力对视，想在这交错的炙热吐息中再做些什么，而他的视野却极速模糊了下去，脑袋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抽干绞紧一般开始产生剧烈的疼痛，
“呜哇…”
休眠头盔在几声急促的警报后强行弹开，没有缓冲时间的强制清醒令刘耀文像是被从内脏狠狠揍了一拳，过强电流般的钝痛让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而深知资源紧迫的舰长已经十二个小时未曾进食，胃里根本就没有东西，只能浅浅流出一些灼烧着喉头的胃酸。没有重力系统的起居舱绝不是能够让他们乱吐的地方，即便眼前天旋地转，刘耀文下意识地死死捂住嘴，直到强迫自己将火辣苦涩的胃酸悉数咽了回去，直到终于脱了力，放走了最后一丝游走的意识。
“喂，刘耀文…别睡啊…你这就不行了吗…”
“喂！刘…刘耀文？刘耀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刘耀文！？”
严浩翔一只手里还攥着舱外检修用的扳手，如此的大声呼唤并没有得到眼前看上去昏迷不醒的人的应答，他真的慌了神，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腰上明明有可以固定工具的便携工作台，只是将扳手潦草地咬在嘴里，顾不得自己的手也因为恐惧而颤抖，乱七八糟地解开刘耀文的固定绳，将他捞到自己身上，向舱壁用力蹬了一脚，顺着反作用力迅速滑向指挥舱。
两具结实的躯体因突然出现的重力被一同甩在地上，发出极为沉闷的重响，用自己的背垫着的严浩翔承受了所有冲击，而他只是咳了一声便迅速翻身爬起，将怀抱着的人正面朝上轻放在地上。似乎被这番动静惊扰，刘耀文开始大口大口地倒吸气，眉头紧锁，双目一开一阖，像是被从水里捞出一般浑身湿透，哆嗦着冒冷汗。严浩翔一手承托着刘耀文的后颈，趴伏着伸长手臂，另一手捞过固定在指挥台侧方的舰载急救检测线缆，一把扯下刘耀文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蓝色工作服，将其贴在左胸骨上。
“73768！船员自检！”
“检测到新端脑连接波动异常，正在启动稳定重连。”
AI应答的机械女音应声响起，严浩翔的头这才失了力般垂下，他长出一口气，俯下身去轻拍着刘耀文惨白凹陷的脸颊，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呼唤。
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定会后悔死最后一刻还非得和他分出个高下，严浩翔心里这么想着。
距离勘测行动开始还有六个半小时，越过指挥台便能看见正在旋转着接近的329-1，他与他的M型主序星329号的距离甚至不及水星与太阳的一半。只需向另一侧远远望去，便能看见那颗光芒黯淡的红色孤星。人类火种得以延续的急切渴求正需要这一类数量达到恒星总数75%般庞大，因步入中年期而磁场活动开始减弱，拥有稳定大气的恒星。保证足够的大的基数才能掌握足够多的机会，而意图极速扩张的掌权者甚至还未来得及给329号所处的星系命名，73768号舰便也就成为这一个无名星系中游荡的孤魂野鬼。
“咳……”
就像终于从一个折磨数日的梦魇中醒来，游走于失控边缘的意识从四肢末端开始恢复，刘耀文缓缓睁开眼，却依旧觉得无比昏沉。他试着动弹身子，却发现身上仿佛扔了一个沙袋般重如千斤。
‘难道还在被鬼压床吗？’他心里犯嘀咕，突然涌上一阵后怕。而费力抬起脖子，竟是一个圆润的后脑勺，和伏着几绺碎发的白皙脖颈闯进视线。
光看头发盖儿都觉得这个‘鬼’也未免太亲切，刘耀文在失去意识前的记忆碎片中又确实有这个‘鬼’的身影。
“喂…你压到我了。”
果真还是养儿防老啊，刘耀文嘴上有气无力，其实心里偷乐。
听到身下那具胸腔又恢复了有力的搏动，甚至还有闲工夫打岔，方才因过度紧张而昏昏欲睡的严浩翔条件反射般地弹了一下，一咕噜爬了起来。
感谢刚才略显粗暴的急救措施，刘耀文现在，至少上半身算得上是衣不蔽体，自己竟又跪伏在他身侧，双手撑着他袒露的胸膛，严浩翔大概是有点脑子短路，才竟完全不觉得尴尬。
“…你终于醒了。”
有一堆话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而就这样注视着刘耀文曾失去焦距的眼眸重新汇聚起熠熠神采，严浩翔端正身姿跪坐起来，发现自己只能装作不在意似的简单寒暄一句。
“你怎么没去休息？”
刘耀文皱起眉头，倒不是因为不适，而是因为瞥见电子钟发现并没有到准备行动的点，意识到有人胆敢将他的指令当做耳边风。
“我…我不需要那么多休息…而且…”
“有一些舱外设备我总是放心不下，想再去检查几遍！”
明明自己在听到警报响起后就只花了几秒赶到他身边，没有收到救人一命的感谢也就算了，严浩翔竟还反被兴师问罪，他缩回的手滞在半空，又蓦然品味了一下，发觉自己又不理亏，转而气势汹汹地环抱在胸前。
刘耀文为了平视那带着点杀气的炯炯目光而撑起上身，像个混混似的偏头斜睨，慢条斯理地扯下贴在自己胸前的线缆，又捞起滑落的工作服堪堪挂在肩上，在严浩翔看不见的那边的嘴角正因憋笑而抽搐。
“儿啊，爹没教过你趁人之危吧，你欺我老无力，还吃我豆腐，真是愈发大胆了啊。”
“就你？”
严浩翔真的有点气急败坏，蹭地站起来，又故意用打量的视线对着刘耀文上下扫描几番，不屑地撇了撇嘴。
“毫无看点。”
语毕他潇洒地转身，甚至没意识到自己默认了低人一等的家庭地位，大跨了好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出指挥舱，又突然顿住，灰溜溜地折了回来。
扳手落在刘耀文边上了，真是有够霉的。
这回严浩翔是真的走了，大概是又回到了自己常驻的工作岗位，刘耀文强装出的没啥大事的演出终于得以谢幕。他勉强爬了起来，连灌了几袋电解质液，抱着真空压缩盒痛痛快快地吐了一番，才终于从十几分钟前惊心动魄的濒死体验中缓了过来。
他是73768上年纪最小的孩子，而仿佛是当权者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似的，同时，他也是哥哥们顶天立地的舰长。因此，插科打诨也好，装疯卖傻也罢，刘耀文不可以有破绽，刘耀文也绝不可以恐慌的制造者。
第三章
不过不知这点是否值得庆幸，73768号舰上，舰长的话语权似乎也没那么举足轻重。
“小马哥，你也提前醒了啊，看见贺儿了吗？”
“没，我们已经是醒得最晚了。他行动不太方便，应该会和真源在一起，我马上去核心舱帮他们一下。”
宋亚轩与马嘉祺极有默契地再未打招呼的前提条件下，将唤醒时间同样提前了半小时。他们在头盔弹开后浅浅地对视一笑。休眠头盔正常情况下的唤醒机制是首先抽走流动在盔壁内带有安定成分的冷冻液，再通过连接舱内生命维持系统的进气阀，缓速提升头盔内的氧气含量，达到平衡内外压以及重新启动并稳定心肺功能的目的。
没有梦境的他们会进入更深层次的睡眠，强制开关机对新端脑的正常运转百害而无一利。
“行，马哥你先去，我一会就跟上来。”
马嘉祺解开固定绳的动作更利索些，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颈，活动了下肘关节，先一步飘到起居舱舱门前。
“不用着急，还早。”
他回过身子斜倚在门框上，果不其然看见解开了固定绳的宋亚轩正全身舒展着，双手环抱，枕着脑袋浮在半空。他的黑发长得有些长了，平时会乖乖地贴在脑袋上，谁看了都会觉得柔顺可爱，想使劲薅上一把。而现在却就着这个无重力状态下平躺的姿势，本来就没好好打理的发丝四处乱飞，颇像一个炸了毛的刺猬。马嘉祺阖拢拳头捂着嘴，才好不容易没有笑出声，他刚想打趣一声，又突然灵光一现，向着裤腿上的收纳口袋摸索了一番。
“欸，亚轩，给你支笔，接一下。”
宋亚轩其实是背对着，哦不是，脑袋顶对着门侧，自己并看不见马嘉祺。他打直了一只胳膊，比了个大拇指，随即向着声源方向张开手掌，不出一会儿，就有一支马克笔稳稳地飞进他的掌心。
“谢啦。”
宋亚轩可不是真的在放松偷懒，马嘉祺知道那是他惯常的思考状态，“没有重力的状态下，我觉得我的思维更加灵活。”，他这么对自己说过。马嘉祺总是有着极为出色的观察力，他不止一次地注意到宋亚轩沉浸在自己的意念宫殿时，会习惯性地玩笔，会用嘴咬下笔帽让其漂浮，再抓着笔尖去寻找笔帽，仿佛真的能够看见在那之间流动着的灵感。他并没有去向宋亚轩求证过，只是每每看到他走出“冥想室”时明快愉悦的表情，都是在笃定自己的猜测。
“诶！马哥！咱能换支笔不？”
“马哥！你不会走了吧马哥？？这笔太丑了！”
宋亚轩摸到那支笔的手感就在心里暗叫不妙，咬开笔帽时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油漆味验证了他不详的预感。73768号舰上有一支金色的漆光马克笔，但凡用过的人对它的评价只有诶呀这色儿真够张狂，诶呀这味儿可真难闻。问及这支笔是谁的私有物品，一群视all black为时尚顶端的未成年纷纷表示自己如此拽酷，压根不会有这么浮夸的老年人玩意儿，通常就这么不了了之。
宋亚轩悲叹一声，特殊情况，忍忍算了。他擅长排清杂念，在新端脑的检索下从人脑记忆库中调取所需要的所有信息。很多人称它为过目不忘的本领，而对于宋亚轩来说，这样的天赋对于曾经年幼的他来说实际是一件痛苦又折磨的事，直到新端脑的出现，才帮助了他更好地管理与整合杂乱无章的记忆。他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失重的深空，泵动的动脉血不再需要对抗地心引力，就像向着地心振翅遨游的巨鲲般自由无拘束。他回忆浏览了核心舱近一周的所有观测数据：329号红矮星的辐射出的光芒只有太阳的四分之一，同时质量也不及太阳一半，意味着处于“金发地带”，也就是行星表面的温度可以存在液态水的宜居带上的目标行星329-1与他的主序星相距极近。
在天体物理中，若行星的受到间距较小的恒星重力扭矩的拉扯，在漫长的，逐渐变成椭圆的过程后，公转与自转周期形成同步，便会出现一面永昼，一面永夜的“潮汐锁定”，例如太阳系中存在的水星之于太阳。而幸运的是，329号红矮星比太阳年轻了许多，不久前才步入中年期，若要令329-1形成这种极端现象，在核心舱两人的周密测算下，得出的结论是至少还需要再过两千万年。
73768号舰上还保留有先遣探测器传来的大气数值，329-1的外逸层厚度介于地球与金星之间，主要由氢、氦和少量的氮及二氧化碳组成。作为行星大气层的最外侧，外逸层会直接受到来自高能宇宙射线与携带等离子带电粒子流的恒星风的威胁，而329-1之所以被选定为行动目标，正是因为某一次观测到体积小，密度大，内核运动强烈的329号红矮星最为猛烈的，速度达到2000千米每秒的恒星风的前提条件下，其外逸层电磁场的稳定表现。与此同时，探测器也同时检测到距离外逸层下约50公里存在的电离层，在这里，侥幸逃过外逸层的带电辐射粒子会被继续电离，如果是在地球上，就会产生我们称之为浪漫的极光。再继续向下，329-1甚至存在一层稀薄的臭氧，尽管他接收到的紫外辐射不如地球上的强，臭氧层的存在也保证了一定的氧含量和行星表面气温的稳定。
宋亚轩能够看到的数据都是详尽完善的，无一不指向329-1具有适宜人类活动的完美条件，而他却始终紧皱着眉头，马克笔盖甚至都刻下了一圈浅浅的牙印。保持好奇与怀疑是身体的本能，因为他无法忽略那探测器传来的数据中，存在着一段可怕的空缺，正是在那外逸层与电离层间距离的50公里。对于接近一万五千公里的行星大气，又考虑到探测器工作的不稳定性，三百分之一的误差完全处于合理范围之内，而那一段数值的缺失就像是暴雨前裹挟着泥土腥气的密布乌云，久久无法散去。
他设想了导致空缺的无数种可能，也相应预测了接下来的任务可能会遇到的麻烦，直到从核心舱方向传来一阵动静，他才猛地睁开眼，抹去额头的冷汗。
“唔…”
“还可以吗贺儿，很快就好。”
右腿的疼痛刺激不断增强，像是肌肉被碾碎了又一点点粘回去，贺峻霖张着嘴痛苦地喘息，死死盯着核心舱顶长亮的紧急灯，而本应清亮的瞳仁却几乎失去焦距。他的脸色苍白得像太阳能光翼板上的铅涂层，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眼白中爆红的血丝。张真源脚尖抵着控制台跪坐在地上，自己的手腕被贺峻霖抓得通红，却咬着牙扶着贺峻霖失力软下的脊背让他慢慢地滑下，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贺峻霖的右膝在先前的一次舱外任务中受了严重的伤，关节移位骨折。与地球上不同，太空中的失重环境会让肌肉加速萎缩，从而导致骨骼生长出现错位、两边不一致等状况，而伤腿又无法通过运动恢复肌肉能力，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运用可控的电击刺激。
马嘉祺在最后一次加大电流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切断了电源，摘下贺峻霖腿上的电击贴，在确认了他腿部肌肉的弹性后重新固定上夹板，向张真源点了点头进行眼神示意。
“好了，结束了…”
在完全恢复前，几乎每一天都需要重复这个流程。
“辛苦了，马哥。”
贺峻霖多少适应了些，他很快就拎清神智，勉强用一只手斜斜撑起身子，眉头虽然还是皱的，却给剩下的眼鼻嘴做了表情管理，给正在收拾医疗设备的马嘉祺送了一个飞吻。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你啊贺儿，够可以。”
马嘉祺放下手里的活儿，几乎是完全轻松地笑了，眼睛都笑眯了。
“还有你，谢谢你真源儿。”
贺峻霖又身子一歪躺了回去，抬头看向张真源线条分明的下巴，伸手够了上去，拍了拍张真源的脑袋。
“咱俩谁跟谁。”
“就是吧，咱争取大腿肌肉再练大点，这样我躺的才舒服。”
“...”
“你这嘴真是比刘耀文还贫。”
“谁在cue我？”
刘耀文早在其余人醒来之前就整理好了自己的“犯罪现场”，在舱外找到了埋头苦干的严浩翔，又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手抓着支马克笔，正准备从起居舱出来的宋亚轩，要不是这三人一同出现，准会有人认为73768上冷不丁闹了鬼。
“咳，大家都到齐了啊。”
刘耀文看见核心舱姿势奇怪的三人就明白他们已经完成了准备，这时距离他们的预计正式开始时间才是整整五个小时，在不听舰长指挥的情况下却又完美地配合好，刘耀文也拿这奇怪的默契没办法。
“那…”
他仔细整理了工作服的衣领，
“该准备行动了。”
第四章
“诶！亚轩！我是不是不用穿航天服来着？”
刘耀文刚把一只脚套进宇航服的裤腿，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扭过头去向不远处正站在核心舱门前进行飞行记录的宋亚轩高声问了一句。
“落地以后从逃逸舱里捡一件舱外服穿就行，现在你不穿衣服都没人管你。”
宋亚轩本想好好说上这位迷糊人一句，而远观到刘耀文现在的姿势别扭得像四肢刚长出来似的，赶紧将头转了回去，生怕憋不住笑。
“那不行！”
刘耀文下意识捂住胸口，酸溜溜地想起了严浩翔扔给他的惊天地泣鬼神的评价。
“树要皮，人还要脸的呢。”
他思来想去，还是干脆利落地换上了连体工作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长了个子，袖口和脚踝的地方竟然都短了一截。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在长身体。”
张真源给他递上无线耳麦时唠叨了一嘴，并没注意到刘耀文欣喜若狂又极为自豪地打量露出来的一节手腕的神色，转过身走到核心舱门前。
“贺儿，小宋，你们也接一下。”
“哇，反事实量子通讯早就实现了，这耳麦真的是老古董了哦。”
贺峻霖手里掂着这个轻巧的装置，回忆起它问世大概还是在百来年前。
“量子通讯太容易受到干扰，若要在太空中进行高要求的任务，还是无线电短波更稳定。”
在没有进行新端脑改造前，宋亚轩就对上了年纪的玩意儿颇感兴趣，73768上的人都评价他有股子老派科学家的作风，在这个因如履薄冰而高速发展的科学界的衬托下，显得淡定又不急躁。
反之，贺峻霖虽不如他沉得下气，却本就脑筋灵活，善于变通，经过新端脑改造后，他接收理信息的速度效率无人能比，是现如今末世一代天才的典型代表。这两位处事性格迥异，却如精心设计的榫卯般紧密契合的船员，被同时安排进核心舱，运作成为73768的大脑，也不知是谁的神来之笔。
“我和马哥都会在指挥台，有任何事可以随时呼叫。”
“行。”“好嘞！”
张真源紧紧搂了下两个人的肩膀，又慢慢地滑到上背，轻轻拍打了几下，此前一天24小时的观测，平摊到两人身上，就是每人每天12小时。张真源难以想象他们究竟是怎样的意志强大，竟从未在大家面前叫过苦，他撤下手转过身时鼻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真源，我们走吧。”
张真源的手腕被轻握住，手里又被偷偷塞进一块布料。
“贺儿，亚轩，我们先回了。”
马嘉祺见了张真源红红的眼眶，只是悄悄递上了自己的手帕，便搂着他的肩膀，向核心舱的两人道了别。他与张真源是73768上年纪较长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便扮演者家长的角色，“马哥和张哥在指挥台，有问题就去找他们”，似乎是在73768上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他们可能不如贺峻霖、宋亚轩般有过人出色的头脑，也可能不如严浩翔、刘耀文般有果敢冲劲，但他们就像三月里化解冰雪的和煦春风，有阳光、溪涧、与柳芽的舒心味道。心细、稳重、有格局、处事周全，都是他们身上熠熠闪光的可贵品质，都让张真源与马嘉祺成为73768泵动滚烫血液的心脏。
“逃逸舱舱门已打开。”
刘耀文对照清单清点了逃逸舱的物资，一屁股坐进驾驶位，他四下望了本是作为船员紧急弹出自救的，空空荡荡的逃逸舱，莫名犯上一阵恶寒。方才经过起居舱时，令他陷入休克的梦境又突然过电似地流过眼前，那份温存触感又变得极度清晰。有那么一刻，刘耀文竟鬼使神差地认为在起居舱的舱弦玻璃上，他真的能找到那一个金色圆圈。
而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一场坚决的试炼。
采用新端脑对受试者进行改造的意义不仅仅是提供知识捷径，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当他们面临一些重大抉择时，科学理论至上的新端脑则代表着绝对理性，与人脑固有的感性进行分权抗衡，避免“意气用事”带来幼稚愚蠢的后果。73768号舰制定出的329-1探测计划，便是采用现有的逃逸舱作为先遣飞行器进行预着陆，修正轨迹上可能出现的偏差，并仅由舰长一人驾驶。
即便用超级电脑做过无数次精确到十万分位的模拟测算，当直面宇宙深空，面对未知的星系，面对不尽相同的星球，随机的概率误差，爆发活动的恒星风，轨迹不定四处漂浮的行星碎片等等无法估测的可能性，都会直接导致任务的惨烈失败。因此，先由刘耀文单独驾驶逃逸舱进行预着陆，73768再紧随其后的安排，尽管听上去无情残忍，却是他们做出的以最小单位保全舰队，在不幸中尽可能求周全的无奈决定。
“喂，喂，通讯检查，通讯检查。”
“逃逸舱收到，逃逸舱收到，指挥台请应答，完毕。”
“指挥台收到，通讯正常，完毕。”
“舰长我先走一步，指挥台这不来点壮行词吗。”
“记得随时保持通话…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核心舱会同步关注你的数值动态，出现任何无法自行解决的问题，首先相信我们的判断…”
“小张张啊，能不能来点不泄气的，让马哥讲话。”
“耀文，329-1上见。”
“一言为定。”
严浩翔完成了最后一次逃逸舱的舱外检查，他这一次记得将工具固定在腰间的便携工具台，放长扣在宇航服脚踝的的安全绳，飞向逃逸舱的前档。
作为73768的坚硬骨骼，机械师的舱外任务理应只需要在飞行前向驾驶人员远远地竖一个大拇指，示意飞行器状态良好，就可以完成任务回到舱内。而就像磁极两端的本能吸引，严浩翔却偏离应定路线，越飞越近，直到在寂静无声中，与刘耀文四目相视。
宇航服面罩轻磕在驾驶位面前的石英玻璃上，真空中，尚存固体可以传声，那轻撞的声响只有他们能听到，就像是藏在宇宙的星星。
他们两人都是个拉不下脸的脾气，方才舱里发生的事，就像是约定好了般互相都只字未提。而无论是哪一方，都又在暗自后悔，有人在后悔没有好生道上一句谢谢，有人在后悔没有大胆一点刨根究底。他们都在害怕这个没有解开的心结，最终成了一个烂在肚子里的，无人诉说的秘密。
“浩翔，归位了吗？”
“稍等。”
他垂下眼帘，摊开抵在玻璃上的手掌。
他戴着厚重的宇航服手套，竟才与玻璃另一面缓缓贴上的的手一般大小，严浩翔这时才发现，原来刘耀文的手比自己的大上许多。
两束如炬的目光相距不过数寸，却隔着两层玻璃，和两团随着呼吸节律时现时隐的浅白雾气。
“指挥台，久等，严浩翔已归位，完毕。”
“辛苦，指挥台收到，即将关闭A6舱门，逃逸舱，请随核心舱指示，做好弹出准备。”
“收到。”
“距离进入329-1轨道还有两分钟，预计切入角偏离五度以内。”
贺峻霖接过无线耳麦，无奈地瞥了一眼正一言不发地抱着臂，站在中控台前紧盯着不断跳动的计算数值的宋亚轩。核心舱空间本就略微局促，控制台下的空间更是容纳不下贺峻霖打着厚厚夹板的伤腿。在他受伤了以后，两个人争执了很久，直到宋亚轩软硬兼施，才好不容易说服贺峻霖一个人占用两个人的位置。
宋亚轩抬手指了指中控屏上329号的监测波形，向正准备下达指令的贺峻霖打了一个手势。
“耀文，329号红矮星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可能会有小幅粒子活动，做好可能冲击的准备。”
“小事，洒洒水啦。”
“会影响推进器吗？”
通讯耳麦中突然插进张真源稍显急迫的声音，这个没来由的提问令其余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不会的啊张哥。”
贺峻霖疑惑地看向宋亚轩，甚至有那么一刻开始怀疑自己的观测出现了纰漏。
“逃逸舱的推进器通过磁场对单位负电荷进行旋转加速，我们检测到的329号红矮星的散逸粒子在抵达329-1的大气时就被外逸层磁场分离，在选定的着陆面留下的也是负电离子，不会影响推进器的电荷喷出。”
宋亚轩接过话茬，尽可能快而清晰地讲着，他坚信张真源不会做出无意义的提问。
“好的，知道了…对不起…请继续。”
“A6舱门已关闭，逃逸舱安全锁是否已打开。”
“已打开。”
“视野是否清晰。”
“329-1就在眼前。”
“关闭逃逸舱重力配制系统。”
“正在关闭。”
“切换至人工巡航模式。”
“已完成切换。”
“生命维持系统是否运转正常。”
“氧气含量稳定。”
“20秒后进入329-1轨道，听我倒数，同步启动推进器。”
“祝我一路顺风。”
“10,9,8,7,6,5”
“4…”
严浩翔，我要是成功着陆了，看你是不是得心甘情愿地叫我爸爸。
“3…”
贺儿，亚轩，你俩挤在核心舱真是委屈了，改日我刘大厨一定开个小灶，好好养养你们这小身板。
“2…”
马哥，张哥，谢谢你们对我的包容，谢谢。
“1…”
刘耀文，记住，你是无所不能的舰长。
第五章
不同于73768号主舰上搭载的曲速引擎，作为紧急情况下使用的逃逸舱配制的是传统离子推进器，加速度小，推力小，但比冲大、效能高都是离子推进器的特点，驾驶逃逸舱的刘耀文只需要承受不到2个G的重力加速度，一定程度上确保了他能够操作得游刃有余。
“已进入329-1轨道，逃逸舱已调整姿态至水平，核心舱还有指示吗。”
他从来没有只身离开过73768的伙伴，在无名的浩瀚星系，昏暗视野里是无限放大的，与他同步旋转的孤寂星球，四围是随时可能置他于死地的静默无声，这是刘耀文与329-1的第一次对话，却如蜉蝣般无力渺小。
“刚刚检测到的恒星活动，对你有造成影响吗？”
他们是指先前提到的监测波形异常，推测可能出现的329号辐射粒子活动目前看来似乎并未产生严重后果。
“只有体感上的轻微偏离，已经做出调整。”
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听着他们对话的张真源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
“可以啊，耀文，做得好。逃逸舱传回的感应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引导你加速至亚音速进入着陆轨道。”
“悉听尊便。”
演算完近轨加速度后的贺峻霖仰头活动了脖颈，歪着脑袋看向一旁依旧抱着臂，身体紧绷的宋亚轩。那不是他熟悉的总是淡然自若，处理任何突发情况都得心应手的搭档伙伴。
贺峻霖知道他不会有没来由的担忧，便转过身向宋亚轩打了一个响指。
——“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吗？”
这种情况下，为了不让飞行员产生恐慌，他边不断保持着与刘耀文的通话，边打起了手语。
——“不知道，我总是很在意先遣探测器数据中的那段空缺”
宋亚轩回过神看到他使的眼色便会了意，随即也用手语无缝衔接。
——“我记得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有可能就是系统运作的随机误差。”
“逃逸舱，你已达到亚音速，正在穿过329-1外逸层。”
贺峻霖传出耳麦的声音依旧是缓和平稳。
“收到。”
受到329号红矮星强劲粒子波动的影响，逃逸舱的状态数值更新开始出现2秒的延迟，而宋亚轩却意外的发现，329-1外逸层的磁场却未显示出任何异常。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雷达监测图上指示逃逸舱位置的一明一灭的红点，而总是有哪个地方，令宋亚轩觉得不太对劲。
——“贺儿，你指示他调整推进器了吗？”
——“没有，他理应保持当前速度。”
——“他的速度不对！”
数据延迟的致命性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宋亚轩目测红点的肉眼甚至都能领先一步，立刻指出逃逸舱正在失速。
“刘耀文，刘耀文你听得见吗？！”
“宋亚轩？怎..”
“你在减速！”
声嘶力竭的四个字就像划破夜空的鸣雷，紧随着劈裂而下的苍白闪电，张真源无法相信耳麦中传来的这声近乎一致的呼唤，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四肢瘫软，恐惧像破蛹而出的幼虫在皮肤上蠕动，那十分钟的噩梦骤然在眼前重叠。
“舰长，舰长你听到得到吗？”
“亚轩，我听得到，怎么了？”
“你在减速！”
“请告诉我具体数值。”
“现在逃逸舱的减速度为3公里每秒，并且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变大，不出一分钟你就会失去速度的！”
不，不…你说过你会做到的，你明明就做到了…。
张真源一把推开了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上前观察他的神色的马嘉祺，令后者重重地踉跄一下，一脚没踩稳，向后摔去，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他三两步冲了下去，发了疯似的抬起脚，就要去踹开核心舱的门。
“张哥！你要做什么？！”
闻讯赶来的严浩翔怒吼一声，一把从背后将张真源箍得死死，两个人的力气相比，没有一方占据明显上风，他们顺着相持的狠力较着劲，几乎是扭打到了地上。
马嘉祺忍着肘关节的剧痛从地上艰难爬起，后一步赶到。他先是费力拉开了还算是清醒的严浩翔，将两个人分离，又立刻双膝跪在了张真源的面前，搂住他汗湿的后脖颈与他额头相抵，依旧轻柔地喃喃道，
“真源…真源…我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喷在自己的脖颈的越来越粗重的喘息，马嘉祺手掌下的皮肤开始变得滚烫，他立刻在肩膀上用力将他推开，而眼前的张真源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嘴角不断溢出浅黄的液体，头也失去了支撑力，歪歪扭扭地垂下。
不只是何时磕碰到，严浩翔的下唇渗着血，却很快恢复理智。他不能够再熟悉眼前的景象，随即反应过来。
“新端脑连接出现异常了！”
他单膝跪地从马嘉祺手里接过张真源倒下的躯体，立刻启动了船员自检。
越是高精密的科技便越容易受到毫厘的误差支配，当船员出现剧烈的情绪起伏，流动互通的生物电信号首先就会影响到大脑与新端脑之间的连接稳定，好比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剪断绳子，何谈共生。红矮星计划已经见证了太多因新端脑的不稳定性造成的惨案，有人曾大胆地提出，在此之前的七万三千七百六十七架飞舰之所以均已任务失败告终，更有甚者，肩负重大希望的舰队竟以尸骨无存的悲剧潦草结尾，就是因为新端脑的存在强行抑制了凌驾于理性之上的本能冲动，转而给人类束缚上了名为畏手畏脚的枷锁。
张真源甚至不太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勉强恢复意识时，便已经躺在了核心舱的地上。他头部依旧疼痛难忍，却一咕噜跪坐起来，扒上贺峻霖的椅背。
“耀文呢？！怎么样了？”
“你还好吗张哥？马哥和浩翔是把你强行拖进来的。”
贺峻霖感觉到了后方传来的震动，赶忙摘下耳麦，转过身去扶住张真源的肩膀。
“我没事，耀文呢？！逃逸舱呢？！”
“已经安全着陆了，别担心，虽然刚才有些惊险，但多亏有耀文和亚轩的完美配合。”
从贺峻霖的简短口述中可以得知，几乎是在逃逸舱开始减速的同时，宋亚轩就已经通过各项机能数值的比对找到了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或者说，其实正是因为在这次行动中逃逸舱离子推进器的具体表现，结合那一段先遣探测器数值的空缺，才终于验证了他先前的其中一种猜想。
为了应对比太阳风猛烈上数十倍的329号红矮星的粒子活动，除了大气外逸层，329-1竟又衍生出了一种防御手段——外逸层下一段长达50公里的反磁场。拿地球举例，通常情况下的星球磁场会选取球径两端为正负两极，形成跨越半球的半圆形磁场，而329-1的反磁场却是更像是以外逸层为起点，电离层为终点的竖直于球心的匀强磁场。宋亚轩猜测这样的反磁场的存在是进一步稳定侥幸穿过外逸层的辐射粒子，让他们顺着磁感线方向到达电离层。而这会导致的直接问题就譬如现在发生的情况：磁感线与飞行器的垂直着陆轨迹方向一致，离子推进器喷出的电荷会被反磁场减速，当磁场强度最终与推进器的自带电场相互抵消时，整个飞行器就会失去动力。
先遣探测器数值空缺的原因也与此如出一辙，而探测器配置的是更为古老，更为传统的燃料推进器，保证了它能够在抵达目的地前不受磁场影响失去动力。
“刘耀文！核心舱的观测已经失去和你的同步，但好在通讯还没有延迟！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我们给你下达口头指令，你只能靠自己自行操作，再第一时间反馈给我情况，可以做到吗！”
也许几秒前，刘耀文真的觉得自己依旧不是个够格的舰长，他会让这个任务全盘失败，会在这颗星球的上空化为尘埃。而往往，在山穷水复的困境中，正是一簇星点火种，才能点燃锤炼钢筋铁骨的烈焰。在那一瞬间，刘耀文会说，他的火种是托付给核心舱的信任，是超越自己的信心，是绝不负73768的信念。
也许还有梦中与他作出约定的那个人，刘耀文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了。
“可以，我可以做到。”
他释然地笑了。
“调整逃逸舱姿势到倾斜二十度，弹出隔热板减轻重量。”
贺峻霖已经测算出一个大致可行的路径。
“已完成调整，隔热板已弹出。”
“耀文，隔热板弹出后逃逸舱的温度可能会达到50摄氏度。”
“没有问题。逃逸舱的下降时速为300m/s。”
“请持续向核心舱报备数值。”
如此危急，每延迟的一毫秒都关乎生死的的状况下，这已经算得上是上上策。
由于失去了外层隔热板的防护，大气摩擦产生出的热量全数传导进舱内，刘耀文的衣物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却腾不出哪怕拉下拉链的一小刻。水分持续流失的情况下，刘耀文的惨白嘴唇开始干裂出血，意识也在一点点流失。
“速度的下降趋势已经减缓！”
已知的世界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匀强磁场，只要找到磁场较弱的突破口，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也许今天，向来自诩霉鬼附身的73768终于迎来了运气女神。
“耀文！你的速度开始回升了！”
“已进入329-1近层大气，距离表面高度约19.5km，弹出降落伞，打开导航滤波器。”
核心舱的舱门被打开，严浩翔与马嘉祺两人架着失去意识的张真源神色匆忙地走进来。
“导航滤波器收敛，最终方案3.3m/s，高度3.2km。”
“导航雷达已锁定地面，即将进行地形相对导航的初始化工作，随后启动着陆视觉系统。”
“目前高度为9.5km，速度为75m/s。”
“现在距离329-1表面为1km，已经完成地形相对导航工作，开始匀速下降。”
“刘耀文！329-1表面传来逃逸舱信号！你成功着陆了！”
第六章
逃逸舱传来的329-1地面实时画面投影在核心舱的中控屏上，张真源几乎是无法相信前的一切，他恨不得打上自己两个巴掌，但又害怕万一是真的在做梦，就必须要从这个美好得不真实的梦境中醒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失态了…”
他终于无力地哭了出来，因为任务成功而油然心生的喜悦，因为对自己麻烦到他人，甚至险些影响到任务而感到万分抱歉，也更是因为终于从肩上卸下一个犹如梦魇的沉重担子。
张真源是73768上最不容易掉眼泪的，看到他这副模样，贺峻霖竟也跟着哭了起来。
“诶哟我的张哥呀…”
他紧紧搂着哭到颤抖的张真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别哭啦，咱们好歹关心关心刘耀文呀。”
没有人比贺峻霖更懂得如何变着花儿安抚人心，他的体格相对而言瘦弱一些，在这种沉重的场合下，讲着四两拨千斤的“漂亮话”时，尤其又掉了几颗珍珠泪，根本就像是一个没有坏心思，只是想讨要颗糖吃的小朋友。
73768的人们都很吃这套。
“贺儿…呃不对…张哥，刘耀文已经出舱。”
严浩翔的视线从中控屏上收了回来，对上了贺峻霖红红的眼睛，那儿流转着泪光的可怜模样竟然让他蹭地红了脸，险些语无伦次。
红矮星散逸的光芒与热量与太阳实再相距甚远，即便现在应是接近正午时分，329-1的地表温度只有15摄氏度左右，且就如同地球上的晴朗傍晚一般，举目遥望的天际是极尽暧昧的橙粉，那颗红色星球在遥远的地平线矮矮悬挂。不难猜测，若是人类的火种选择在此延续，在不久的未来，脚下的土地平地起高楼，大抵会毫不费劲地藏起那轮圆日吧。
湿透的工作服还严丝合缝地贴在刘耀文身上，当329-1的棕黄土壤被拓上第一个脚印时，当事人倒是并未觉得十分激动，反而被凉飕飕的微风吹了个激灵。
“宋亚轩，这也太冷了吧！”
分析结果表明329-1的大气组成与地球极为接近，刘耀文出舱时自然没有老老实实地戴上宇航头盔，现在就是有些后悔。
“你不穿宇航服，出舱比谁都猴急，这还能怪谁。”
“难道你不该夸夸我刚刚完美的操作吗？”
“...”
宋亚轩也简直是被磨没了脾气，他本想复盘刚刚总觉得太过于奇迹的着陆过程，结果倒是被刘耀文的一声哀嚎强行打断。也罢，谁叫自己倒霉，打从娘胎里就生了个和舰长差不多的年龄，两人之间的相处常态便是刘耀文单方面烦他为主，正常交流为辅，开始宋亚轩还会象征性地反击一回，但终是没学成严浩翔的嘴炮本领，往往辩论几句就哑了火。
“辛苦了，耀文，做得好。”
马嘉祺及时地填补了这无厘头的对话，又搭上宋亚轩的肩膀，向他做了一个“辛苦了”的唇语。他无疑是察言观色、善解人意的极致，平和稳定的情绪与心态，润滑着73768偶尔摩擦的齿轮，让这个舰队屡次渡过难关。
“爱你，马哥，么么。”
刘耀文自己也说不清他有多么依赖马嘉祺这个哥哥，大概在成为一名真正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前，他会想一辈子赖在马嘉祺的身边，心甘情愿做一个喜欢撒娇的端茶小弟。
鸡皮疙瘩起了三轮才完全消退，刘耀文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锡纸毯，又从逃逸舱侧面扒拉下来了固定着的地面勘测车，让它咕噜咕噜地开始奔跑运转，才舍得开始大口呼吸。地球上总是有人戏称，哪里哪里连空气都是香甜的。从前的他总是对此等狂言嗤之以鼻，而当真正开始用眼，用脚，用心跳去丈量329-1的松软土地，用鼻腔，用肺泡，用红细胞去呼吸这颗行星的微凉空气，身体的所有感官都不由自主地沁润着“甜”这味因素。
“核心舱，核心舱关注一下我呗，已投入地面勘测车，准备收集土壤样本。”
“已经同步建立连接，准备传输数据。”
“刘耀文，73768正在规划降落路线，你可以回舱歇会儿。”
“我吹会儿风吧，挺凉快的。”
即便心里吐槽到昏天黑地，第一时间去对刘耀文做出反应似乎都已经成为了宋亚轩的身体本能。毕竟他可不是个睚眦必报的小肚之人，相反，他深知刘耀文只是看上去嬉皮笑脸了些，作为与他年纪最相近的亲密伙伴，更多的，是对于他身为年轻的舰长，面对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敬佩。
根据329-1的引力基准，它的自转周期是21小时，而在逃逸舱选择降落的经纬点上，白日时长只有9小时。随着紧锣密鼓的探测工作在73768的密切配合下有条不紊地推进，时间就如穿过指尖的流水悄然消逝。暮色四合，长夜将至，他们选择暂时搁置手中的的活儿，进行短暂的休息短暂的休息。刘耀文枕着习习晚风席地而坐，扬起线条好看的脖颈，几滴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淌过凸起的喉结，洇进深刻锁骨，嘴里嚼着的压缩饼干都似乎美味得胜过饕餮盛宴。这一切就像是梦境，他这样想着。
“地面探测器传来警报，推测是后轮卡进异物，耀文，你先不急，休息好了再去看一下。”
贺峻霖正和严浩翔抢一碗麻辣牛肉味的速食方便面，却被地面探测器的异常情况分了神，等他处理好了相关事宜，转头就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已经美滋滋地嗦了起来。
趁人之危，乘虚而入，毫无奥林匹克精神！
严浩翔从氤氲的热气中瞥见贺峻霖毫无疑问带着杀气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表面上却故作镇定地从碗中搅起一大口面递到他眼前，
“喏，特意给你留了有牛肉的一大口，啊~”
“拿走，谁稀罕。”
合着真以为自己好打发，贺峻霖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贺儿，来这儿！”
马嘉祺远远地招呼了一声，贺峻霖觉得奇怪，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翘起脚身子向后探去，看见他指了指手中的一个大碗，挤眉弄眼地比划着夸张的唇语：
——‘水 煮 牛肉，刚 热 的~’
贺峻霖兴奋得差点忘了自己是个伤残病号的事实，起身得过快而一个趔趄失去平衡，严浩翔立刻伸手去够却捞了个空，眼看着就要摔下去，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宋亚轩稳稳地一把捞住，果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单脚稳住，随后熟练地用胳膊环在宋亚轩另一边的肩上，搭上半边身子的重心，一蹦一跳地离开时还不忘向差点洒了牛肉面的严浩翔扮了一个鬼脸。
“是我刚刚给马哥打小报告说严浩翔抢你的吃的。”
宋亚轩偏过头去悄悄在他耳边说，逗得贺峻霖咯咯笑了起来。
而严浩翔还没有来得及好奇那围成一圈的四个人在分享什么美味，他的耳麦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的呼唤，
“严浩翔…严浩翔你听得到吗…”
是刘耀文，他的心一沉。
“我现在已经将通讯频道调成和你的单线了。贺儿和亚轩…他们不在核心舱吧？”
“是的，他们不在。”
“严浩翔…你…可以帮我做件事吗。”
“好。”
能够让刘耀文与他单线联系，神神秘秘地不让其余人知道，严浩翔首先害怕的是有关于之前发生的那件事，然而他接受刘耀文的请求后，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事，令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严浩翔，请你帮我去看看，起居舱的玻璃下方，有没有一个，用那支金色的马克笔画的一个圆圈。”
刘耀文只是短暂地歇了一会，就一口气跑到了地面探测器报警的方位，他关闭电源，取出了卡在后轮的异物。
是一块明显不属于这颗星球的破碎布料，尼龙聚酯纤维，2毫米厚，有阻燃涂层，蓝色，他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那是73768的舱内工作服，惊悚与恐惧爬上了他的脊椎骨，刘耀文的后背唰地冒出冷汗。
他的手不受使唤地着翻过那块巴掌大的布料，在那上方，是烫金细线绣的几个字：
【CAPTAIN 73768】
刘耀文的支气管似乎开始变得狭窄，吸入氧气的动作越来越困难，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却应该是“属于”他的舰长袖标，出现在了在他之前，理应从未有人踏足的329-1的土地上。而正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先前“梦境”中的种种，一种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究竟，这里，是不是现实，那里，是不是梦境。
无论是核心舱负责所有观测的两个人，还是年纪最长，统筹全局的两个人，他突然都无法相信。
刘耀文与严浩翔通话的时候嘴唇干燥得难以蠕动，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欸，真的有诶？我怎么之前从来没发现过。”
自己的平静陈述对于在329-1上孤身一人的舰长究竟是怎样的平地惊雷，严浩翔自然一无所知，他只听见了耳麦另一端传来的极度痛苦的喘息，又慢慢地，慢慢地平静没有了声音。
“73768，舰长呼叫全体。”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思绪如一团浆糊的刘耀文也不去管了，此刻茫然无措的他，只有一个卑微的请求，他想要只想知道真相。
“有谁能够告诉我，73768的舰长，到底是谁，到底，我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你啊，耀文。”
“不就是你吗刘耀文？”
“别他妈的骗我了！！我要知道真相！”
刘耀文近乎崩溃地吼了出来。
“不是你，至少在这之前，确实不是你。”
73768上所有震惊与疑惑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去，投向满脸平静的，缓缓诉说的张真源。
而只有张真源自己知道，在作出当初那个决定时，面临现在这样的后果，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他，已经做好准备，将全部事实和盘托出了。
刘耀文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足足呆滞了半晌，才终于无助地流下眼泪。
“他…叫什么名字…”
“丁程鑫。”
暗恋的故事从一罐冰可乐开始·下
翔霖
「夏生不渝」联文 20:16
校园双向暗恋/小严第一视角/BE预警
记一些阴差阳错和无疾而终
祝我的小严宝贝十七岁生日快乐 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
何止是那天，遇见贺峻霖，我觉得我的整趟人生旅途都变得不虚此行。
5.
第二天是周日，我罕见地赶在太阳公公晒屁股前起了个大早，正在阳台晒衣服的老妈被我吓一大跳，半...
翔霖
「夏生不渝」联文 20:16
校园双向暗恋/小严第一视角/BE预警
记一些阴差阳错和无疾而终
祝我的小严宝贝十七岁生日快乐 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
何止是那天，遇见贺峻霖，我觉得我的整趟人生旅途都变得不虚此行。
5.
第二天是周日，我罕见地赶在太阳公公晒屁股前起了个大早，正在阳台晒衣服的老妈被我吓一大跳，半是惊讶半是疑惑地问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清晨湿漉漉的雾气停泊在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衣物上，凝成星星点点清亮的水珠，我在潮湿的空气团中穿梭，试图找到那件胸前有小兔子印花的纯白T恤。
这是我昨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考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得出来的结果，既不会太浮夸，又不会太单调，小兔子正好还和贺峻霖特别像。
寻找未果，老妈告诉我前天已经帮我叠好收进衣柜，我还没来得及道谢溜走，就被她眼疾手快拎住耳朵：“别扯开话题，你小子到底为什么起这么早？”
我佯装疼得吱哇乱叫、上蹿下跳，其夸张程度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送进ICU。可惜老妈根本不吃这套，手上力度一点不减，抱胸笑看我跳梁小丑的演技。
我嘿嘿尬笑两声，老老实实坦白：“和同学出去玩。”
“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你看人家隔壁的小姑娘，才六年级就晓得周末去上补习班，你都高二了......”老妈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我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原地，在碎发的掩护下用小指悄悄掏耳朵，企图把老妈一箩筐一箩筐往耳膜里砸的废话给扔出去。
谁知下一秒老妈突然话锋一转，满脸警惕：“不是跑出去跟女孩子约会吧？”
我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吓得心脏骤停两拍。
呸呸呸，严浩翔你在想什么，人家贺峻霖才不是女孩子...啊不是，人家贺峻霖才不是喊你出去约会。
老妈看似无意的一问把我心里那点小九九全部翻了个底朝天，我几乎是飞也似地跑回房间，关门落锁一气呵成，临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你想多了”。
你现在这个反应才很难让人不想多吧。。。严妈在门外汗颜。
整个人摔在床上才发现脸已经红得发烫，不知是因为老妈旖旎又莫名其妙的形容，还是因为想到不久后就要见到贺峻霖而紧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严浩翔，怎么像个小姑娘！
我仰面瘫在床上，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出一口气，试图让扭捏得不应该姓严的灵魂回到自己本来的躯壳。
结果失败，我明明特意定了早点的闹钟，却还是因为穿什么、怎样穿、做怎样的发型而差点迟到。
赶到奶茶店时贺峻霖已然落座，正捧着奶茶小口地嘬。绿色的细长吸管被他含在舌尖，粉嫩的唇拢成一个标准的圆形，他吸得腮帮子都凹进去，像只努力进食的仓鼠。
隔着奶茶店落地的透明玻璃瞧他有种亮闪闪又朦胧胧的不真切感，像蒙上了某层滤镜，发明者叫严浩翔，名字大抵该叫“心动”或者“盛夏”。
我站定，深呼一口气，像翻开人生之书的答案那样笃定的、郑重其事地推开了奶茶店的门。
玻璃门上挂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正在玩手机的贺峻霖恰好抬头，隔着此起彼伏的声浪和我对视，像穿越过一整条漫长又琐碎的银河。
“你来啦！”贺峻霖从高脚椅上蹦下来，明明是一伸腿就能够到的距离，可他偏偏选择了“蹦”这个轻快的动词，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上辈子真的是只兔子精。当然，是可爱的那一种。
“欢迎光临。”象牙白柜台内的员工笑容弧度礼貌又自然，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的露齿笑，让人看着心情就很好，“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我的视线抬高，眯起眼睛看挂在天花板上的菜单。
其实平时我不太爱喝奶茶之类的甜兮兮的东西，高糖又高脂，喝上去和生吃十根棒棒糖没什么区别。感觉是叽叽喳喳凑在一堆的小姑娘们才会买的饮料，没想到贺峻霖会喜欢。
贺峻霖说喜欢的东西我自然不能说不，佯装深沉地挑了好一会，才老老实实承认落败。大拇指一撇，指向一旁眨眼等待的贺峻霖：“他喝的什么？”
“多肉葡萄。”
“那就来杯一模一样的。”我答得很迅速，颇有刘耀文平常抄作业时雷厉风行的风范。
扫了码付了钱，露八齿笑的店员却突然递给我一个纸质杯套和一支黑色马克笔。我手拿两样和“喝奶茶”这个行为似乎完全不沾边的东西，茫然地眨眨眼，摸不清是用意。贺峻霖却眼前一亮，在旁边兴冲冲地讲解起来了：“这是他们店里的特色，你在上面写一个你最想问的问题，等下的奶盖就会给你答案。”
说着，他冲我晃了晃杯壁上残挂的玉白奶盖，香甜的奶香直冲我鼻腔，熏得人晕乎乎，下一秒即要醉倒在温柔乡。
最想问的问题吗？我盯着贺峻霖黝亮的眸，似乎眼前突然出现一盘香甜可口胡萝卜的兴奋与期待，思绪不由自主飘向远方——
贺峻霖喜欢什么样的人？
贺峻霖有可能喜欢男孩子吗？
贺峻霖平时有什么爱好？
怎样才能追到贺峻霖？
贺峻霖、贺峻霖、贺峻霖......
还是被贺峻霖一个响指拉回魂，他笑得眉眼弯弯，叫人想起教室旁总垂条的柳芽，揶揄道：“怎么想个问题还要发呆，想谁家的女孩子去啦？”
窗外晌午的烈日正盛，与大团绿荫撕扯拉开狠烈的焦灼战，绿叶被灼得软塌塌，挂在枝丫末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脑袋。贺峻霖眼神坦荡得甚至藏不下此刻的青天白日光，我红着脸迅速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没谁。
贺峻霖竟饶有趣味地继续盯了好半晌，直到我头顶似乎要生生剜出一个大洞，才晃晃悠悠地收回了目光。
我悄悄松口气，提笔开始写问题。想问的太多，又或者说，想要的太多，挑挑拣拣，最终却写下一个陈述句。随着最后一个笔画墨剌剌地勾回，我迅速将杯套倒扣过来递给店员，不给贺峻霖偷瞄的机会。
贺峻霖大叫没意思，大叫有秘密，但其实他也压根没打算把他写有问题的那一面奶茶转到我这边。
奶茶很快就端上来，紫莹莹一大杯，端在手里沉甸甸的，肉眼可见茶杯底部还有剥好的葡萄果粒。我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那么甜腻，反倒是一股葡萄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口腔。
贺峻霖那杯早就见了底，我想不通他看上去那么小小一只，怎么能喝得下这样大一杯饮品。幻想着清绿色的葡萄果肉塞满贺峻霖的腮帮子的模样，面颊两边鼓鼓囊囊，像塞进两团软糯糯的章鱼烧，怎么想怎么可爱。
贺峻霖喊我来喝奶茶，就真的只是喝了一杯奶茶，喝完奶茶我们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没有安排，我也没有什么想法，于是两个人在温暖干燥的奶茶店，伴着幽幽茶香，下了一下午的象棋，然后各自背起书包去上了晚自习。
——听上去无聊又不可思议，但我们偏偏真的这样消磨掉了周末一下午的宝贵时光。
但很遗憾的是，你——或者还有我——以为这是我们故事的开始，其实是结束。
6.
后来我和贺峻霖的故事就逐渐变得乏善可陈，他每天疲于应付学业和与同学老师周旋，我也每天忙着考试忙着背单词忙着和狐朋狗友碰杯，我们都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走得越来越稳当，却没料到逐渐偏离了对方的航线。
Miss杨怀孕生宝宝去，我们换了位新的英语任课老师，不让我再继续当课代表了，于是我连这最后一丝和他的牵连都被生生扯断。从此他当他高高在上的年级第一，我安安心心吊着年级的车尾，偶尔表演一出神龙摆尾。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交集，那还是得从那条微信消息说起。
许久未亮的头像突然弹出浮窗，彼时我正在王者峡谷里畅游，“贺峻霖”三个大字仿佛镶了金边一下砸进我的视野，手一抖，貂蝉空了一个二。
不理会队友骂骂咧咧说我送人头，说我不会玩，我从后台调出绿色小图标点进去，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在吗？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个月前，贺峻霖问我到了没有。很难想象我们是可以单独周末约出去一起喝奶茶的关系，也很难想象自从喝了那一次奶茶后，我们并没有刻意、而是仿佛自然而然地没了联系。夸张一点说，那顿奶茶似乎成了我们的断头饭。
我指尖轻点发烫的手机屏幕，斟酌片刻，回过去一个“嗯”。
贺峻霖还是秒回：“下周末学校的艺术节，你会去看吗？”
学校的艺术节，顾名思义就是一些为了完成教育局kpi而设立的无聊节目，为了不占用学生的上课时间，还特地选在周末举办。每班至少要推选一个节目上台，内容要求积极健康，其实就是唱只能唱牡丹亭，跳只能跳四小天鹅，正经版，稍微有一点流行元素就会被校领导皱眉斥责批驳。
由于以上原因，学生的积极性狠狠被削减，别说报名参加，就连强制要求参加大家都心不甘情不愿，随随便便唱两首黄河大合唱或我和我的祖国等绝不会出错的歌曲就匆匆下台。
学校大概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办的节目无聊，也没强制学生来观看，反正是周末举办，你自己有时间想来看就来看，没时间不想看就在家里认真学习还更好。
按理说我看上去应该属于那种不管多无聊的热闹都想往上凑一波，只要不用搞学习的人。可偏偏下周末刘耀文有约会，早早就摆明了自己不会去看这忽悠领导的破玩意儿，我觉着一个人看也没什么意思，本来是存着不去的心思的。
贺峻霖这么一问，让我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回答去还是不去。
许是见我太久没回音，五分钟后贺峻霖又弹出来一条消息：“下周末我有演出。”这次倒是主谓宾样样齐全，可还是叫人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是在，邀请？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算他并没存邀请的意思，只是单纯通知一声，为了看到他表演我也必须得去。留了个心眼，我没有正面回应他的后一天消息，而是往前翻，长按，引用“下周末学校的艺术节，你会去看吗？”，回答了一个“嗯”。
他很快回过来一个OK的手势。
周末很快就到了，我挤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感觉自己像一块案板上的鱼肉，被人翻来炒去，鲜嫩的肉质都变得老而松弛。
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级赫赫有名大帅哥的贺峻霖居然报名参演，感觉这届艺术节比往届多了一倍不止的观众。我自认为已经算来得早了，舞台周围却还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只剩最外围的几处站票。还好我身高视力双过关，不需要踮脚就能轻而易举看到舞台正中央。
不远处有学生会的志愿者在分发节目单，我顺手要了一张。发节目单的是个戴眼镜扎低马尾的小姑娘，个子小小的，却在我接过节目单后迅速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请问你是...严浩翔吗？”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有些懵，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认识我，但还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兴奋地大叫一声，满脸通红地向我鞠躬，嘴里不停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转身就掏出手机开始往闺蜜群里发语音。
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是真的”“他来了”“磕死我了”之类的言论，耸耸肩，无奈地笑笑。
贺峻霖的节目比较靠后，还有一阵苦等，我靠着栏杆开始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王者峡谷畅游了一通，手机电量告急，哔哔两声彻底关了机。
我数着节目单看贺峻霖的节目就在后两个，此时要是去借充电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回来，要是错过了节目可就本末倒置，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干脆老老实实立定站好，开始欣赏下一秒就能让人哈欠连天的老套节目。
约莫等了十分钟，贺峻霖出场时全场沸腾，吹口哨的鼓掌的喝彩的齐聚一堂，似乎这一天所有的气氛高潮都在此刻才得以充分释放。占据最佳观赏席位的校领导不满意地皱了皱眉，拿起话筒大斥安静、安静，才勉强把闹哄哄的人群压下来。
舞台上的贺峻霖一袭笔挺白西装，三方鞠躬后款款落座方椅，随着暖黄的聚光灯聚拢在头顶，如流水般悦耳的琴声从他指尖缓缓倾泻而出。
钢琴的音色是单纯而丰富的，柔如冬日阳光，盈盈亮亮，温暖平静；清冷如钢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烈如咆哮的深海，荡人肺腑，撼人心魄；深如暗夜，有声若无声，自有无底的力量漫向天际。
贺峻霖弹得醉了，似乎整个人沉浸在舒缓的奏鸣曲中，音符在他的指尖跳舞，音乐从他的指尖流淌，他双手从容地跳跃着，黑白琴键在他手心仿佛成了随心所欲的玩物，该扬便扬，该抑则抑，而他浸没在清脆钢琴声交织成的瀑布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追光灯迫不及待地打在他头顶，纤长的睫毛在鼻梁处投下一小片莫可名状的阴影，贺峻霖将自己藏在深不可测的眼眸下，追光灯反映白西装，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镀金边的光圈。他仿佛上世纪的纯白神诋，美的维纳斯，浑身上下透露生人勿近的禁欲气息。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干脆利落地敲下，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更有甚者激动到站起来为他喝彩。
此时的贺峻霖却像还没从沉浸式的音乐声中走出来，木讷地起身，呆愣愣地向台下鞠躬，然后僵硬地转身，变成一步一步按照早就设定好的程序走下台的机器人。
整场演出中，他没有和我——或者说和在场的任何一位观众有过眼神交流，大家却无一例外为他的演奏折服。
这大概就是艺术的魅力吧。我凝望着贺峻霖钻进幕布后远去的背影，觉得今天的确是不虚此行。
7.
何止是那天，遇见贺峻霖，我觉得我的整趟人生旅途都变得不虚此行。
看完贺峻霖的表演我便悄然退场，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大礼堂，和我选择同一时间点离开的人不在少数，人群刷啦啦地涌动，偌大的礼堂瞬间空了一半。
尽管知道这样有点不礼貌，但我还是在心里对下一位表演的兄弟鞠了一躬后，就抬脚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也许是因为人潮太拥挤，直到回家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我才发现，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知在何时神秘失踪了。
想来是不可能找到，我没放在心上，用座机call了刘耀文叫他出来陪我买一部新的。
新手机是换上了，各种游戏、社交软件也一个不落的转移过来了，可贺峻霖演出前给我发的那条微信，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久到我们再无任何可能的某次同学聚会，才在酒精的助攻下大白于天下。
他说：“你来了吗？”
他说：“接下来这首歌，想弹给你听。”
end.
发誓绝不再赶ddl。。。
也许会出小贺视角 一篇想了很久但下笔总有些遗憾的故事 写得很烂 还请大家海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