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11双梅双子18h】【17:00】祈火
Summary:“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日”。
Attention:大量改编,全是捏造,不知所云,看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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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努门诺尔有三祈;一祈天,二祈海,三祈地火。
祈天,是祈明辉白羽。那可是开国君王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的父亲母亲!努门诺尔人生性爱这些飞翔的灵禽,白鸟更是祥瑞之兆。大希望之星自不用说,努门诺尔受星光眷顾,第一批踏上星引之地的伊甸人便是循着星光,避开欧西的狂怒,投向乌妮的怀抱,才在险象环生的海上寻到一条舟路。上至耄耋老妪,下至刚会讲话的小孩儿,也知道在走夜路的时候嘴里念着埃雅仁迪尔的名字,仿佛这样眼前就清楚了,也不怕磕了绊了。年轻的母亲哄她...
Summary:“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日”。
Attention:大量改编,全是捏造,不知所云,看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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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努门诺尔有三祈;一祈天,二祈海,三祈地火。
祈天,是祈明辉白羽。那可是开国君王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的父亲母亲!努门诺尔人生性爱这些飞翔的灵禽,白鸟更是祥瑞之兆。大希望之星自不用说,努门诺尔受星光眷顾,第一批踏上星引之地的伊甸人便是循着星光,避开欧西的狂怒,投向乌妮的怀抱,才在险象环生的海上寻到一条舟路。上至耄耋老妪,下至刚会讲话的小孩儿,也知道在走夜路的时候嘴里念着埃雅仁迪尔的名字,仿佛这样眼前就清楚了,也不怕磕了绊了。年轻的母亲哄她啼哭的孩子,也要唱着大希望之星的歌谣,盼着娃娃梦里星辉照耀,没有黑暗呢。
祈海也不难理解。努门诺尔是海上的国度。欧西好大的脾气,发起火来呼风唤雨,把近岸边好好的沃土淹没,变成什么也种不出来的盐碱地。努门诺尔人也好航海,从罗门娜港出发,一直向西,最远能到达埃瑞西亚。听说在那里,树木的枝干是银色的,叶片是金色的,精灵坐在海岸上,一刻不休地唱着歌。爷爷说,那些维拉迈雅啊,想来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就和你我一样。要是那司掌狂涛骤浪的迈雅动怒了,那些白木头雕花的漂亮小船,又有几艘能顺利归来呢?
只是我从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祈火。
我拿这问题去找爷爷。爷爷是阿美尼洛斯王庭里掌祈海的典仪官,知道的最多了。爷爷说,小孩子别瞎猜。我又问他,有祈天的典仪官,有您这样穿蓝底烫白波浪边袍子的,掌祈海的典仪官,怎么从不见有祈火的典仪官?爷爷顿了顿,说,小孩子别乱问。
但祈火的仪式还是照常进行的。暑热之月的头天,太阳甫一下山,族中有望的老人就堆起柴堆木炭,拿上一年传下来的老灯芯引火。柴堆中央是油,外围滴了一圈树脂。有火星子窜出来,不容易把鞋底烫破。那火一直要烧三天三夜,驱邪除秽的。谁家有小孩遭了病痛,就抱来绕着火堆走上一圈。会跑会跳的小娃娃,手里拿着八角灯,从街头闹到巷尾。大人们要喝酒,就离那火堆远一些。火舌映在盛酒的敞口杯里,似乎比映在别处都要明亮。那是最烈的麦酒,同阿美尼洛斯城池的第一块砖石同样岁数,像我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碰都不给碰一碰的。人们仰脖吞下去,好像吞下一团火焰。
与祈天,祈海的典仪官不同,祈火的典仪官是从来不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有人说他居住在王宫里,有人说他是国王的近亲,埃雅仁迪尔血脉的一个分支;还有人说他根本不存在,最早的火祭司用自己的血完成仪式,最后投入火中,消息一传开,就没有人愿意当火祭司了。
我本该在那个夜晚闹得一身大汗,与我的同伴们一样,然后早早睡下,梦里有伊尔牟的薄雾与轻纱作伴。而我却打了那个赌,趁天黑摸进了国王的庭院。他们说,去呀,娜瑞!去瞧瞧祈火是怎么一回事,去瞧瞧那火祭司是怎么一回事!你的名字当中就有火焰哩,难道也要像黑夜里潜行的老鼠一样胆怯么?
那时候最后一点理智还没从我身上溜走,或者被晚风里烫木炭的味道烧尽,“要去,你们就自己去。我不会因为别人的撺掇就跑去做蠢事。”
阿尔玛瑞咯咯笑着,“瞧她那副模样,她还是典仪官的孙女哩!”
......
那夜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连夜呓语。所有的记忆都像是从火里抢救出来的羊皮纸页,只剩下模糊的炭印。他们说退位的老国王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就在那天去世,他的灵魂之舟在曼督斯的殿堂短暂停留,然后割断与人世间的最后一根缆索,在世界之外继续他的航行。他那时已经五百岁,须发皆白,却一点不显老态。他的儿孙发现他的时候,他仍旧面带笑意,却早已没了声息。
我记得漆黑的庭院。王庭很安静,远不像白日里看来的那样鲜丽,甚至比阿兰多的小巷还要暗一些。这和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没有烟火,没有仪式,没有割破手指,让赤红的血淌进火堆的典仪官。大理石雕刻的高坛里点了火,彼此间都相隔很远。流萤点缀在野草里,我趴在矮墙上看,眼睛里落进一串稀疏的星星。
草丛里钻出来一个人影。我惊叫一声,从墙上翻下来,滚进墙根下干燥的泥土里。我头昏脑涨,后背像火烧一样疼。而那黑影突然凑近,显出一张令我感到熟悉,却叫不出来名字的面容。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是白色的,脸上却几乎没有皱纹。“抓到你啦!”他声音快活,“典仪官家里的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来寻求祈火的源头。”
他顿了一顿,继而哈哈大笑,“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被我的族人叫做杀亲者。
我们被兵士从闷热而充满腥咸霉味的柜子里揪出来,拎着皮背心,狠狠掼到地板上。埃尔隆德被地上的灰尘逼出了几声呛咳。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想那一击大概把我的骨头撞碎了。我从地上抬起头来,只看到金属的战靴,和太多的、太多凝固的血的颜色。我尽量不去想它们都来自于哪里,或来自于谁。屋外火光冲天。
有人把我和埃尔隆德从地上架起来。这让我得以直视杀亲者的真容。他很高,几乎像一座山。我努力抬起头来,也只能看见他棱角锋利的下颌。血一样的红发暴烈地流淌下来,趟过血一样颜色的长斗篷。他黑发的兄弟轻声嘱咐军士把我们放开,而他只是低下头来,让我能够看清他铁灰色的眼睛。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答复。埃尔隆德试图来牵我的衣袖,“埃尔洛斯,”他压低声音。但我甩开了他的手。
我指向门外的尸山,死死盯着红发的弑亲者。是你杀了他们吗?
是的。
我指向远方的海洋。是你逼着我Nana跳海的吗?
是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的声音很平静。一是跟我们走,二是留在这里,然后死。
埃尔隆德在暗处摸索我的手指,然后紧紧握住,很疼,但很温暖。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大的力气,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他怕他一松手,我就要自己撞到弑亲者的刀尖上了。埃尔洛斯。仿佛怕不够似的,他又低低叫了我一声。别。
我不怕死。只是活着才能把刀子捅进杀亲者的心脏里去。埃尔隆德说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况且我要是死了,埃尔隆德又怎么办呢?
于是我尽我所能高昂着头,恶狠狠地,红着眼眶地。我们跟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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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夜半逃出王宫。逃字用得真切,那老人将我放到鞍前,自己踩着马镫上来,他的手臂很有力,牢牢将我箍在怀里。老了老了,他半开玩笑,我年轻的时候,骑马可是一把好手。不光不用鞍具,就算这马儿还在奔跑,我也能追上她,飞身一跨就稳在马上。
那是什么时候?我问。
大概......两三百年前?他摇摇头,记不清啦。
撒谎不打草稿。我撇撇嘴。......你怎么不说,你还是个精灵呢。
我说我曾经“可以是”精灵,在那之前,我还和中洲的精灵王一起打仗呢。他空出一只手,揉揉我的脑袋。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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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名字是迈兹洛斯和玛格洛尔。在更常见的对话里,我们被要求称呼他们为奈雅芬威,和卡纳芬威殿下。
这并不那么困难。我们的父亲来自留在传说中的七名之城,我们的祖母是刚多林的公主,再往上追溯,我们的血脉来自从维林诺出奔,见过第一轮满月、第一次日出的诺多诸王,来自远见的图尔巩和睿智的芬国昐,昆雅是他们的母语。关键只在于,我们愿不愿意使用这种语言。
拒绝使用这种语言,意味着我们不能和眼下的收容者与监护者顺畅交流。费诺里安一直在急行军,似乎有什么在身后追逼,似乎有什么在眼前迫切。似乎他们一停下来,身体里的火焰就会猎猎而起,将他们吞噬殆尽,由身到心。
对于他们的罪行来说,这几乎是种宽恕了。
埃尔隆德在颠簸中发起高烧来。那天夜里没有一颗星星,冷风像鞭子一样抽着我们的耳朵。我跪在装粮草的车驾里,把手指探进他的领口,摸到一手粘腻的冷汗。停下!停下!我用辛达语大喊。那声音刚出口,就被奔腾而过的风带走了。停下!停下!喊叫的词汇换成了昆雅。马车刹住,却只是挪了一颗方向,仍旧不眠不休地在风里奔跑。而借着从帘布边泼洒的,苍白而微弱的光芒,我看清埃尔隆德的脸颊,和那之上潮红的血色。他的额头那样烫,当我把掌心覆盖在上面,手里像包着一团火。
我想我最终还是喊出那两个名字了。在我们的语言与历史中流淌着血火的名字。马车停了下来,一片死寂,我的兄弟的生命在死寂中流逝,曼督斯的黑纱拂过他的面颊。我扑在他身上,拍他的脸。我说埃尔隆德,埃尔隆德,别睡。那声悲鸣从我的胸腔里挤出来,疼痛由内而外撕开我的喉管。水。水。衣服。火。我说,混蛋,骗子,杀亲者!我流着眼泪,眼泪滴在埃尔隆德的衣襟上。我说别抛下我,别带走他。假如我们中间一定要有一个化作泥土,变成黑夜的养料,那就带走我吧——将我们一起带走。我们除了彼此也不剩下什么了。
黑油布的帘帐支起来,有人把埃尔隆德拉进怀里,轻柔但坚决地,他的指尖被从我手里抽离。有人拿来阿塞拉斯。有人点起了火。短刀在那上面烧热,于是我在光线下看清玛格洛尔·费诺里安的面容,看清了我兄弟肩头伤口里流矢的遗祸——一枚金属箭头。黑发的费诺里安垂下眼睛,薄铁的尖端抵上那寸皮肉。
“没有人会死。”他轻声说,“如果你想知道,埃尔洛斯。大希望之星正在西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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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是崎岖不平的山路。那老人把我放下来,再靠近那匹白马,对她轻声说了什么。á lelya,他说。马儿亲昵地蹭着他的脖颈,调头,然后沿着来时的路离开,á lelya。那些音节很神秘,但并不陌生,像是母亲在床前唱过的摇篮曲,古老而不辨意义。
他突然问我,但并不像是真正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你觉得,祈火的仪式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将同伴们的猜测如实道来。鲜血,烈酒,大火。燃烧的祭坛。黄金熔铸的神像。典仪官一步步走进刀与火,他的血滴在来时的路上。这么可怕!他大笑道,那是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的不称职了。努门诺尔从没有这样血腥的仪式——他的民众却恐惧至此,令闲言碎语编织成黑暗的影子!
不许你这么说国王爷爷!我下意识反驳他。我想为那从未谋面的君王辩护,话语却从我的舌尖溜走。我不害怕,我说。这就像一个......奇怪的梦,我知道它切实发生过,但它再也不会发生——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感觉,自由。
你知道自由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嚼碎其余的话语,吞咽下去,定定盯着他。你带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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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羽箭撕裂了风,直直钉在树干上。第二支随之破空。那实在是头很漂亮的鹿。红褐色的皮毛,斑点像还未化尽的春雪那样,洒满它线条优美的背脊。现在它躺倒在地,羽箭的尾端没进它的前腿,鲜血浸湿了它的皮毛。
迈兹洛斯策马赶来。他的目光扫过它染血的皮毛,“你学得很快,”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下一次瞄准它的眼睛。”
他翻身下马,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不是他惯用的重剑,但同样锋锐。冷色的金属抵上幼鹿的脖颈,皮毛之下是温热血液流动。那将死的生灵颤抖起来,他布满剑茧的大手按住它的后颈。刀面光亮如镜,折射出它大而圆的棕色眼睛。它在流泪。
我的行动先于语言。我滚下马来,肩膀使力。我的养父没有防备,那把刀从他手中撞飞了出去。幼鹿受到惊吓,拖着伤腿一跃而起。我则结结实实摔在泥地上。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首先对上的是一双俯视的钢灰色眼睛。
“埃尔洛斯·佩瑞蒂尔。”他说,“军中缺乏补给,每一头猎物都有其价值。你最好对此有所解释。”
我对此的回应是拔出长剑。
那不是我第一次向我年长的养父发起挑战。我从不掩饰我的仇恨,他也全盘接下,毫不在意。在我和埃尔隆德都还年幼的时候,我扑向他,在梦里,在演武场上,在被我自己的血染红的泥地里。我试图展示我尚未完全长成的利齿,想象它们终有一天穿透杀亲者的脖颈,让他偿血,让他和被他杀死的那些亲族那样,圆睁双眼倒在地下。他总说,不是这样。他叫我的名字。他说埃尔洛斯·佩瑞蒂尔,你用力的方式不对。他拧好我脱臼的手腕,陈述这一切时是那样轻描淡写,收好你的目光,永远别让你的敌人读懂你的想法,正如我读懂你的一样。
而这一次不同。我盯着他,从他身上寻找破绽和弱点,一头刚刚长成的幼兽对峙一座山峦。这不是演武场上教导式的打闹。他没有留手,剑风凌厉。两柄长剑撞在一起,金属愤怒高歌。我从冷光与汗水间望向奈雅芬威·费诺里安,望向他火焰似的红发,和那双不再毫无波澜的钢灰色眼睛。太晚了,奈雅芬威,太晚了。你带回西瑞安河口的那两个幼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看向他,带着某种刺痛的,报复式的快感。这一招是你教我的,那一招也是你教我的。我学会了。他说,你不该放走那头鹿。它中了你的箭,跑不了多远。仁慈之举也可能助长残忍,你觉得你在救它,实际上不过延长它的痛苦罢了。我说,难道你不是在做同样的事?
那双钢灰色的眼睛闪过一瞬间的动摇,就好像往古井里砸下一块石子。我抓住机会,用剑托撞掉了他的剑。我飞身向前扑去,膝甲死死压着他的胸口,金属抵上脖颈处冷青色的血管。我的手在抖。他反而恢复了平静。那双我熟悉的,钢灰色的眼睛在说,动手吧,埃雅仁迪尔与埃尔汶的儿子,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有那么一个片刻,我怀疑他真的想要让自己死在我的剑下,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他所求的,好像一切已矣之事、未了之事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将时间留在这一刻,奔赴那既定的解脱.....疯子费诺里安!善念收获恶果,仇人变成亲人,究竟是穷途末路的仁慈,还是刻意延长的残忍——一心想要报仇的孩子长大了,却发现自己割舍不掉这虚伪的温存。浮雕的剑柄刺痛了我的掌心,它从我的手中跌落,陷进春草、融雪和泥泞。声音很轻。我们都听见了。远处传来归猎的号角声。营火在那钢灰的虹膜里猎猎跳动。
我说,奈雅芬威·费诺里安,你救我一命,欠我一命。
他说,好,我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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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终没有成为一个典仪官。一个夜晚,一切癫狂而难辨真假的想象,一些在那个深夜里,像传递的火炬那样安置到我心中的故事。这就是我身上剩下的全部。爷爷不再担任典仪官,他和努门诺尔的先民一样,归于天风,海浪和火焰了。阿尔玛瑞接替了他的位置。临行前她来和我道别,“娜瑞,”她说,“我要去面见国王了。”
“我早已见过国王了。”
她用一种混杂着怜悯与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我,“娜瑞。”
我摇摇头,倒了爷爷那时候存下来的最后一杯家酿酒,送她离开。
我改了家中临街的门面,清扫壁炉,做些沽酒倒茶之类的小生意。远道而来者在此处歇脚,有遇到天色太黑,走不了远路的,我也为他们收拾好床榻。壁炉总是旺旺地烧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为了过路客烤暖了手脚之后,那多给的几枚金币罢。白日里没有客人的时候,我就坐在台前,看着过路小孩儿跑跑跳跳,提着玻璃拢火的灯,从街头闹到巷尾。老国王死后,他的儿子拒绝了王位,只象征性地用一年来交接,就把头顶镶嵌宝石的额冠传递下去。
但祈火的仪式还是照常进行的。今年如此,年年如是。老人们围着木柴堆滴上蜡油,壮年的男子和女子在拼酒,他们是伊甸人。哈多,贝奥与哈烈丝一族的血脉。孩童摇着铃铛跳起舞来,我坐在桌前,怔怔地看着他们。好几十年了,我想,好几十年了。也许那火一直燃烧着。
“晚上好,”声音自上方落下,像是有人轻轻敲击盛满醇酒的金盏。我略略抬眼,天很热,那过路客却拿灰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露在外面的手都包着绷带,那双手把两枚金币压在桌上,“一间客房?”
“你来得不巧,”我站起身,将那两枚金币交还给他,“来阿兰多看祈火的人太多了。去别处吧。”
“那便售卖给我一个故事吧。”
他站在火光中,没有接过那两枚金币。我迎上他的视线,撞进一片年代久远的、哀伤的海雾,他的兜帽垂落下来——火光里显现出耳尖的轮廓。金币脱手滚落到地上,与爬满油污的地板碰出闷重一响。
“娜瑞夫人,是吗?”烛火在他虹膜里摇曳着碎裂,“我听说,你曾最后一个见到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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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火舌哔啵作响。今年阿蒙埃瑞伯的雪下得格外大,戍夜的士兵换岗下来倒酒,眉毛眼睫上凝着的冰屑在火光下融化。他们从不疲惫,从不流泪;跟着迈兹洛斯和玛格洛尔从西瑞安归来的都是死士,经历过太多的战争也见过太多的血,在希姆凛仍旧屹立的时候,他们驻守在光线最为微弱的地方,裹着铁甲的手高举炬火,连缀成东部防线牢不可破的城墙。
你们将去往吉尔-加拉德麾下。玛格洛尔说。他的语气轻松,明辉和白羽的孩子——要是知道你们还活着,那里的人们该写首歌来颂唱了。
我看向我们更年长的养父。迈兹洛斯坐得离我们很远,他擦拭平放在膝头的长剑,一遍又一遍。好像这里的谈话与他无关。那焰红色的长发未系辫结,就这么从肩头滚滚而下,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
埃尔隆德说:“你们呢?”
玛格洛尔弹着的竖琴错了一拍。他微笑着,但大雪落在他的眼底,“我们随后跟去。”
埃尔隆德看起来还有些问题要问。但玛格洛尔止住了他。黑发的费诺里安声音轻快,想想以后吧,小家伙们。奇尔丹还活在世上,埃仁尼安也算是你们的远亲。埃尔洛斯会成为至高王的侍从——而你,埃尔隆德,一双医治的手,一颗仁慈的心。倘若颂唱你的歌谣从巴拉尔岛一直传到七河之地,我也不会吃惊。
我不想被写进歌谣。
啊,那不要紧。玛格洛尔好像醉了,但他明明没有喝酒。他说得很快,前言不搭后语。你会有自己的一块封地。临海一带不肥沃,你就做个小小的领主,住所要在通风的地方,打开窗就能看见海。你会受人爱戴,娶妻生子......也许还能有个可爱的女儿——我的父亲一直想有个女儿。你要给她编头发。你会编头发吗,埃尔隆德?你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离开又归来,牵着另一个年轻人的手。然后你亲吻她的前额,就好像你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而这一天总会到来。
你会为她的婚礼奏乐吗?
我都不知道是否能为你的婚礼奏乐呢。他牵起嘴角,无可奈何。别抱太大期望。
你曾告诉我们要抱有期望。我打破了沉默。
那能让你们活下来。
仇恨让我们活下来。
我盯着他的眼睛,将后半句吞咽回去。……然后是爱。
“埃尔洛斯。”埃尔隆德警示地拉我的袖口。
“倘若我现在仍旧-”我咬着牙,甩开他的手,“你们就不怕,放虎归山。”
玛格洛尔怔了怔,反而显得比先前更加平静。我不介意你恨我,埃尔洛斯。他轻声说,如有机会,我甚至希望是你们当中的一个,让那把判决的刀剑抵上我的脖颈。但我也同样祈愿,这个过程不要持续的太久,因我希望你能用一生去爱,而非用一生去恨。
你能做到吗?我尽力使自己表现得平静,但我大概失败了。热气在我们之间凝结成白雾,一堵无法消融的墙,让歌者的面孔变得模糊而又遥远。迈兹洛斯擦剑的动作大概停顿了一瞬,但也许只是我的错觉。我问,他能做到吗?
那双海灰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深深地。那是我最后一次与玛格洛尔·费诺里安对视。
“如果你要问的是这个,”他说,大雪在他眼中纷纷扬扬,“我会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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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酒吗?”他好像也有点醉了,借着山顶的微光,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酒囊,“啊,我忘了。你是小孩子,不能喝酒。”
“你向我讲了很多故事。”我说,“可你还是没有带我看祈火。”
他没有答话,只是一圈圈拧开拴着的绳结,把那酒倒在地上。深色的土壤沁出深色的痕迹。余下的烧起了夜风,烧烫了我的心口和眼角。我吸吸鼻子,风里都是辛辣的味道。他双眼明亮,正似壮年,彼时选择了人类命途的君王循着指引破浪而来,大希望之星在西方闪耀;可我知道,这也许是它们最后一次燃烧。
我叫出他的名字。
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我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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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的故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也许我真的任由暑热之月的夜风吹坏了脑子,也许我朝着阿尔玛瑞吐口水,然后回家,躺在我的小床上一觉到天明。
而退位的老国王埃尔洛斯·塔尔-明雅图尔当真在那天夜里离去,或者说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寻到他的踪迹,再也没有人见过如斯明亮的眼睛,所以想当然为这一切编造了结局。人们总是惧怕未知,之中又以死亡为最,便为无法解释的一切安上它的名字。但也许那只是归于天空,归于海洋,归于永远的光亮与飞翔,归于且行且歌的流放。而最后的最后,那不愿屈服、不受束缚的灵魂便化为一把野火,穿过呼啸的风与草野,恒久地燃烧在这大地上。
然而我确信,在祈火的那夜,只有我听清老国王说了什么话。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跃而下,化作漫天的星屑,飘散在暑热之月的夜风里。我伸手去抓他的袍角,大半个身子都探在崖边,却只虚虚一握,在指缝间瞧见阿兰多灯火通明的街道。王城里仍未结束祈火的游行,那是独属于次生子女的,骄傲、短暂而热烈的节庆。有人点起烟花,金红的火焰腾空而起,飞上千里万里之遥,在我的指尖灼灼闪耀。
“命运如今也不得不给我选择的自由了。“老国王的话语在我耳边隆隆作响,”......即便创世之声不曾如此歌唱。”
——END——
【宝钻】火之将至
说明:短篇一发end。大梅中心,微微闪过梅熊。我流费诺里安兄友弟恭,他们在东贝尔兰。
错误都是我的,他们都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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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将至》
01
“他何时回来?”一只游隼吸引了诺多王子的注意。
捕猎的鸟儿如一支快箭划过天幕,凯勒巩追随它尾羽的灰痕望去,视线极西之处,夕阳落在多松尼安高地的边缘,光在群山顶峰烧起荡漾的金红。
“‘瓦萨’下落……”阿姆罗德随兄长的目光远望,夕光也照在他的眼睛里,映着海灰色眸深处更为隐秘而神圣的光亮,“‘太阳’下落之时。他亲口说的。”
凯勒巩说:“你该提醒他,现在这个词叫‘黄昏’。Telvo呢?”
阿姆......
说明:短篇一发end。大梅中心,微微闪过梅熊。我流费诺里安兄友弟恭,他们在东贝尔兰。
错误都是我的,他们都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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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之将至》
01
“他何时回来?”一只游隼吸引了诺多王子的注意。
捕猎的鸟儿如一支快箭划过天幕,凯勒巩追随它尾羽的灰痕望去,视线极西之处,夕阳落在多松尼安高地的边缘,光在群山顶峰烧起荡漾的金红。
“‘瓦萨’下落……”阿姆罗德随兄长的目光远望,夕光也照在他的眼睛里,映着海灰色眸深处更为隐秘而神圣的光亮,“‘太阳’下落之时。他亲口说的。”
凯勒巩说:“你该提醒他,现在这个词叫‘黄昏’。Telvo呢?”
阿姆罗德向远处扬起下巴示意。广场的边缘是一道高墙。阿姆拉斯坐在墙头,猎靴脚跟按某种节律磕着坚固平滑的石墙。
他脚下的城市即将入夜,却绝非平静,“叮叮咣咣”的敲打声接连不断。石块磨成石板,石板砌成壁垒,未完工处搭着支架与帐篷,火焰在建好的炉膛与临时开凿的火塘中燃烧。
“他又新建了一座塔吗?”凯勒巩转头,“我们不记得我们上次来的时候,西北边有什么东西——Moryo?”
卡兰希尔不在原先等待的地方,他正和一名年轻的精灵低头说话。年轻的精灵不及费艾诺第四子的胸膛高度,勉力抱着一大堆毯子,脑袋快要被双臂间的羊毛毡制品淹没。
“你需要吗?”卡兰希尔问。
“什么?”
“毯子,殿下。”年轻的精灵解释道,声音也被闷在羊毛毯之后,“快要入夜了,希姆凛的夜里很冷。”
凯勒巩没有回答。他一臂揽下了年轻精灵怀中所有的毯子,一条丢给卡兰希尔,剩下的全部抛在阿姆罗德怀里。红发的兄弟茫然地投来注视。
“你。”凯勒巩对年轻精灵说,“找到你们的领主,或者找到他让他的兄弟们在寒夜中等待的原因。现在,去!”
他在年轻精灵的脑后拍了一下,揉乱了对方漆黑的发辫。年轻的精灵一溜烟地跑走,凯勒巩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一路穿过许多半完工的道路与穹廊。
“你可以派遣一个卫队骑兵。”阿姆罗德把一条毯子披在自己身上,裹住愈发寒冷的轻甲。
“我很无聊,而我的卫队从拉姆达尔疾行而来,疲惫至极。”凯勒巩说。王子们的卫队驻扎在广场的另一侧,那里按照规划应当通向一处近卫兵营,现在只有空荡的地面和伫立的石柱。骑兵们在柱间搭了行军帐篷,马匹在四周游荡,草料堆得到处都是。
有几匹马走到费艾诺的儿子们聚集的地处。有一匹伸头叼起凯勒巩斗篷上的饰边,被他挥手逐开。
距离他上次到访只过去了寥寥几个太阳年,贝烈瑞安德北部的高耸山丘上正拔地而起一座混乱的城市,抑或一座井井有条的堡垒,随便凯勒巩怎么想。
这是希姆凛。
薄暮时分的希姆凛到处都是火光。卫兵用碎木屑和油点燃广场正中的火堆,旋即剧烈燃烧的火焰舔舐着四周拉起的金属链条。凯勒巩极目向北,那处黑夜已至。
山峦中的黑暗大敌是否得以望见此处灼灼而起的刺亮?
“你喜欢拉姆达尔吗?”阿姆罗德问。
“山脊太长但也太薄,平原太大但太湿,筑不起要塞也跑不动骑兵。”凯勒巩说,“你会喜欢吗?”
阿姆罗德一时并未回答。太阳此时沉沉一坠,多松尼安陷入黑暗,更远处的埃瑞德威斯林阴影幢幢。等到他要开口时,一阵低沉嘹亮的号角传来,乘着光与夜的分界划过天边。
坐在高墙上的阿姆拉斯转头说:“他们回来了。”
一半骑兵擎着旗帜,另一半擎着火把。城市与要塞的大门依次打开,维林诺纯种马的蹄声沉重,踏着新建的绕山道路,自远方送来一阵滚滚雷鸣。
骑兵一直急驰到要塞正中的广场,又齐齐勒停。骏马“呼哧”喘气,马颈下结着厚厚的汗霜,最当先的骑手跳下马背,单手摘下头盔,希姆凛夜间的火光便在他的红发上燃烧起来。
他将头盔向旁一抛,“砰”地轻响,落入一人怀中。没有人说话。
迈兹洛斯侧目而望。他的传令官尚站在后方,露出歉疚的表情。凯勒巩站在传令官身前几步,怀中抱着一只骑兵盔。
迈兹洛斯说:“夜安,Turco。”
“你迟到了。”凯勒巩再一抛,头盔这才归于迈兹洛斯的传令官,“我看不出让你们的兄弟在寒冷的广场上从日中等到日暮,和让他们在野地里生火宿营的区别。”
玛格洛尔此时下马:“如果我们来得太迟,会有一位管家请你们去宴会厅。”
他的马鞍上还有一人。玛格洛尔向那个小小的身影伸出手臂,一接一放,先前被凯勒巩支走的年轻精灵便站在了广场的地面上。
“你跑得很远。”凯勒巩对年轻的精灵笑了一下,“令我印象深刻。”
年轻的精灵望着玛格洛尔,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一句夸赞。玛格洛尔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去告诉管家阁下,我们需要食物和酒。七套餐具。”
迈兹洛斯就地遣散了骑兵,问凯勒巩:“Curvo在哪里?”
“你的铸造厅。”凯勒巩跟上他的脚步,“所以你现在有骑兵,有一座城市,一座铸造厅,一个管家。”
“以及一座城中要塞。”迈兹洛斯说。
他推开描绘着双圣树的大门,门后是干燥温暖的石廊,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尘与松木屑的气味,火把在墙壁上熊熊燃烧,烟灰留下淡淡的影。
“欢迎来到‘火之厅’。”
02
迈兹洛斯用一餐晚宴招待他远道而来的兄弟们。主菜是腌过的鹿肉和新鲜的灰雁,面包足够蓬松,但藏着未碾碎的谷粒,调味料只有盐。奶酪很新,没有完全入味,佐餐的是水,麦酒,和掺了水的麦酒。
库茹芬最后入座。他带来一柄新锻造的锋利匕首,刀柄暂时只是缠着碎皮的木块。凯勒巩没有兴趣,玛格洛尔摇了头,匕首放在迈兹洛斯眼前,迈兹洛斯问:“你想要几个铸匠?”
库茹芬喝了一口酒,在杯边说:“我想要你的铸造厅。”
迈兹洛斯没有答话。他坐在宴会桌的首座,巨大的壁炉在他背后熊熊燃烧,火光裹住了他的发丝,他的脸孔半入阴影。
库茹芬微笑着转换了话题:“如果不是为了铸匠——现在你可以讲一下把我们召来此地的原因。”
月亮圆缺的三个周期前,前有信鹰和传令官自北方来,在东贝烈瑞安德的平原与山川之间找寻费艾诺诸子。迈兹洛斯向他们发了亲笔信,言简意赅,寥寥几行笔迹略有歪斜。
阿姆罗德与阿姆拉斯动身最早,因为他们距离北方最远,行至半途与卡兰希尔汇合。他们同样最早到达了希姆凛,然后接到凯勒巩与库茹芬取道阿格隆隘口疾驰而来的消息。
按照传令官的说法,费艾诺的第三子与第五子渡过凯隆河,在埃斯托拉德逐猎林间的红鹿群,因而“忘记了时间”。
迈兹洛斯问: “你们有谁去过安德拉姆以南?”
阿姆罗德陷在新造的松木椅子里,抱着他的麦酒杯说:“我和Telvo。东到七河之地,西到西瑞安河口。”
卡兰希尔皱眉问:“那里有什么?”
“我们在欧西瑞安德遇到了一些南多。”阿姆拉斯说,听到凯勒巩发出一声淡淡的嗤笑,“西瑞安河口只有沙滩、芦苇和水鸟。”
玛格洛尔对迈兹洛斯说:“欧西瑞安德距离太远。我们甚至不能覆盖埃斯托拉德全境。”
迈兹洛斯点头。库茹芬问:“覆盖什么?”
“Telvo,你身后的架子上有一份地图。”迈兹洛斯对阿姆拉斯说,“谢谢。”
银盘子自长桌撤下,迈兹洛斯展开地图,问:“谁想去沙盖里安?”
一时间没有回答。
“盖里安河以东的土地,包括瑞利尔山和赫列沃恩湖。” 玛格洛尔说,“那座山是大盖里安河的源头,山脚地势适合筑造要塞。”
还是没有答音。
迈兹洛斯说:“Moryo?”
“我可以要那座山。”卡兰希尔说,“湖有什么用?”
“说不定会有水怪。”阿姆拉斯说,“我会去拜访。”
“不要到访得太频繁。”迈兹洛斯说,“你和Pityo去埃斯托拉德。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在凯隆河以南驻防,你们的骑兵要在那里巡视。”
“埃斯托拉德适合游猎。”阿姆拉斯说,“我不反对。”
迈兹洛斯点头,转而对自己的第五个兄弟说:“至于Curvo……”
“你为什么不问我呢?”凯勒巩打断他。
宴会桌旁又陷入沉默。
“因为你会去希姆拉德。”迈兹洛斯说,“和Curvo一起。”
“为什么?”凯勒巩倾身在桌边,烛火在他海灰色的虹膜上跳跃。
“希姆拉德和阿格隆隘口,你们在那里修建要塞。”迈兹洛斯继续说了下去,“洛丝蓝的战马冬季会在希姆拉德度过。”
凯勒巩摇头:“不。”
“你也可以和Pityo交换。”迈兹洛斯看着他,用一模一样的海灰色眼睛,“我听说你很喜欢在埃斯托拉德跑马猎鹿。”
凯勒巩几乎跳了起来。库茹芬拉住了他的手肘。
“阿格隆山口有什么不妥?” 玛格洛尔问,“那是多松尼安与希姆凛之间的喉道,有足够多的半兽人供你狩猎。”
“你遣我去和菲那芬的儿子做邻居。”
“多松尼安之东的山势高险。如果你不想,你可以不翻山前去拜访。”迈兹洛斯说。
凯勒巩的回应是将库茹芬的匕首钉在了宴会桌的地图上。
“Tyelkormo.”迈兹洛斯出声警告。
库茹芬将匕首拔起,地图上留下洞穿的伤痕。凯勒巩的手指按在裂痕上方:“这里呢?”
希姆凛东方山势渐低,连成一线的群山突然中断,大小盖里安夹并平坦的土地,纵深向东贝烈瑞安德腹地深处。
“那是我的领地。” 玛格洛尔说。
凯勒巩对第二个兄长投以不可置信的目光。
“这里建不起足够庞大的要塞,你们需要骑兵,从河流汇集处排布到洛丝蓝平原。”他飞快地说,“我的卫队里有最好的重骑兵。”
玛格洛尔平静地说:“能守住豁口的不仅是重骑兵。”
“还需要什么?”凯勒巩冷笑看他,“维拉之力和你的竖琴吗?”
“不论是维拉还是父亲都没能赋予你的东西。”玛格洛尔回答,“耐心和坚忍。”
这次凯勒巩当真跳了起来。库茹芬主动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如果你想,你可以出去和我打一架。” 玛格洛尔仍坐在桌边,“但你在夏日来临前仍需要到阿格隆隘口建造要塞。冬日到来前,Nelyo和我的骑兵会带着战马从那处南下,到希姆拉德过冬。”
凯勒巩说:“我的剑还没有答应。”
迈兹洛斯此时发声:“够了!”
“Tyelkormo,坐下。”他示意自己的另一个兄弟,“Atarinke,让他坐下。”
库茹芬站了起来,按住了凯勒巩的肩膀。
“你呢?”凯勒巩回头看库茹芬,眼中仍然燃烧着火光,“你愿意去希姆拉德,替他们养马?”
迈兹洛斯也在看着库茹芬。库茹芬避开了长兄的目光。
“Nelyo需要一个严格的统帅,还有一个精巧的工匠。”他对凯勒巩说,“希姆凛的建造让他精疲力竭。他短时间里不可能顾及阿格隆山口,但他不能对南下贝烈瑞安德的要道弃之不顾。”
迈兹洛斯没有赞同或反对库茹芬的话。待凯勒巩终于坐下,他问自己浅发色的兄弟:“如果让你自己选,你要驻守哪块土地?”
凯勒巩不假思索地答道:“希姆凛。”
“不可能。”迈兹洛斯同样直白地说,“这是我的城市和要塞。我们到达贝烈瑞安德东部的第一个月,我已经在此打下地基,而你时至今日还在狩猎……”
“狩猎半兽人。”凯勒巩说,“我们到达贝烈瑞安德东部,被迫面对阴影密布的森林和不设防的平原……”
迈兹洛斯说:“这就是我们来东贝烈瑞安德的原因。”
凯勒巩重重将椅子向后一撤,两脚搭在桌沿。他说:“我们来东贝烈瑞安德的原因,是因为你把希斯路姆、把要塞和城市、把王冠给了Nolofinwe……”
迈兹洛斯站了起来。壁炉里火光的热意烧着他的背脊,他前倾了身子,两手撑在桌面——左手,和右臂的断腕。
凯勒巩没有再说下去。
“Turco,Moryo,Curvo,父亲在洛斯加焚烧船只时,你们在何处?”迈兹洛斯问,“魔苟斯将我囚禁之时,你们又在何处?”
玛格洛尔试图打断他:“Maitimo!”
“如果你们当下有任何计策,能够战胜黑暗大敌,那就说出来。”迈兹洛斯直视过他每一个兄弟的眼睛,“在这条计策出现之前,你们驻防东贝烈瑞安德。此处是我的堡垒,此地是我们的防线。”
没有声音回应,赞同抑或反对。迈兹洛斯说:“那就到此为止。去建造你们的要塞和城市,如果足够幸运,那里将以你们为名。”
凯勒巩最先站了起来,库茹芬紧随其后。穿过厅堂时,他们听到库茹芬清晰地对自己的兄长说:“如果你觉得作为第三子不可忍受,试试作第五个。”
卡兰希尔一声不吭,阿姆罗德和阿姆拉斯紧随其后。就在玛格洛尔站起来时,阿姆拉斯突然扶着沉重的门扇回头:“Nelyo?”
迈兹洛斯仍然坐在座位里。他点了点头。
“我们的誓言呢?”费艾诺最小的儿子问。
迈兹洛斯说:“我不觉得如今的计划与完成誓言有什么冲突。”
“如果有朝一日……”
“如果有朝一日。”迈兹洛斯说,“那我们回到这里,讨论如何完成我们的誓言。”
03
玛格洛尔在下一次月圆之时离开希姆凛。
北方已然入夜,月光将灰色的要塞照如亮银。他在“火之厅”前的广场接过传令官递来的马缰,意外地看到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颗星。
一瞬的错觉令他驻足而望,很快便发现那颗星并非升起,而是靠近。骑手自山的另一边出现,旗帜与盔甲随着马匹的奔跑闪耀,在阿德嘉兰平原漆黑的夜幕破开银亮的光路。
当他走到希姆凛的山脚,已能遥遥与来者对视。号角声在夜色中响起,要塞高处亦有号角应答,一名骑手加速疾驰而来,裹着银蓝饰带的马匹裹挟来远方的风,青草与夜露的气味送在玛格洛尔身前。
玛格洛尔说:“Nelyo说他会有客人,我该猜到是你。”
然后他说:“夜安,Findekano殿下。”
“夜安,Kanafinwe殿下。”芬巩将骑行马鞭挂在腰带一侧,同样对费艾诺的儿子致礼。
他们的父名读起来有些轻微的回文意味,芬巩为此感到陌生了一瞬,然后想起他们鲜少这样说话。
玛格洛尔的骑兵让出了要塞大门的一侧。芬巩的卫队在他身后收拢,远道而来的王子问:“你要离开吗,Kanafinwe殿下?在中夜时分?”
“我的卫队在东方搭建了一处营地,我会在天明时分赶到。”玛格洛尔说,“月光很亮,而我几个愤怒的兄弟近期清扫了洛丝蓝平原上的所有半兽人。”
“有什么我避之不及的东西会从要塞里飞出来吗?”
“现在没有,我的兄弟们已经离开。”玛格洛尔蹬鞍上马,“如果我们几个太阳年后相见,你会看到我在东方的要塞。”
芬巩向他颔首:“愿星光照耀你的前路。”
费艾诺家族的骑兵踏着急鼓似的马蹄离开,本不沉静的要塞突兀地在夜中显得寂静。随芬巩前来的卫队士兵们有些新奇地打量起道路四周,此处不与米斯林湖边的城市相同,甚至不似屹立在埃瑞德威斯林的要塞。
一切都是新的,似乎有人急于建立城市而忽视了诸多细节。空荡的门廊没有装饰,马厩的水槽频繁出现于道路的某一侧,巡夜归来的骑兵便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饮马。芬巩踏上希姆凛正中的广场,看到要塞敞开的大门中露出不知疲惫地燃烧着的火光。
他将马缰交在传令官手中,微笑上前说:“Maitimo.”
费艾诺的长子给了他一个简短有力的拥抱。迈兹洛斯的长袍下还穿着胸甲,金属和羊毛织料都被火光舐得温暖,于是芬巩知道他有一个很好的壁炉。
“晚餐?”迈兹洛斯问。
所谓的晚餐来自于更早先时的另一场晚餐。议事厅的长桌上残留着地图与新筑要塞的图纸,旁边的银色盘子堆着咸肉与半风干的面包。芬巩从层叠的羊皮纸中抽出一张阅读,他坐在桌边一张并未完全归位的椅子中。
迈兹洛斯唤来侍从,银杯从宴会厅盛来新鲜的水与麦酒,芬巩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迈兹洛斯,皱起眉头。
“是酸的。”迈兹洛斯坦然承认,“我的兄弟们等不得这批酒酿到下一个太阳年。”
芬巩把酒杯放下,在酒里掺了水,然后问:“我听说你们……‘适当地’发生了争吵。”
这次换迈兹洛斯皱眉注视,片刻后了然地总结:“Turko总会给Irisse发信。”
芬巩点头,羊皮纸仍捏在指尖。侍从此时拿来了湿润的奶酪,他在阅读的空隙用单手将干燥的面包蘸进银杯子,然后将奶酪抹在面包上。迈兹洛斯的眉头仍皱着,尤其对他抹奶酪的部分。芬巩不以为然。
他听到一个声音问:“殿下需要毯子吗?”
芬巩这才将羊皮纸搁在膝盖上,向身旁望去。年轻的精灵怀中抱着厚厚的毛毯,熟练地解释说:“希姆凛的夜里很冷。”
烛光和壁炉的火光照在年轻精灵的虹膜上,芬巩意外地不曾从这些摇曳的焰色后发现更多光亮。
“谢谢。”芬巩说,“我是不是没有见过你?”
他看向迈兹洛斯,迈兹洛斯便向年轻的精灵说:“他的父亲曾经是我的卫队士兵。他出生在米斯林湖的星光下。”
“是的。”年轻的精灵说,“我的父亲曾伴随Nelyafinwe殿下到达魔苟斯的要塞……”
“我们不需要更多了。”迈兹洛斯出言打断了年轻的精灵,“你可以离开了。夜安。”
年轻的精灵微微一愣:“那我会在宴会厅值夜,请随时叫我。夜安,Nelyafinwe殿下……”
他看向芬巩:“……殿下。”
芬巩对他说:“我的名字是Findekano.”
年轻的精灵已退到门边,闻言微微一愣,脸孔上的雀跃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迈兹洛斯起身关上了门。
芬巩有些无奈地说:“Maitimo.”
迈兹洛斯的眼睛看向他膝上的图纸:“那张是旧的。我们重新绘制了东贝烈瑞安德的地图,加注了我兄弟们的要塞,现在的和未来的。”
他从会议桌的许多张地图中抽出格外巨大的一张。芬巩把身体缩在宽大的椅子里,裹着他刚刚得到的毯子,说:“讲给我听。”
“Turco和Curvo会在阿格隆隘口驻防,然后他们去希姆拉德。Moryo去瑞利尔山,南边是整个沙盖里安。Pityo和Telvo在埃斯托拉德。Makalaure在希姆凛东方。”
芬巩说:“所以这就是你们争吵的原因。”
迈兹洛斯取来酒杯的左手一顿:“那不是争吵。”
“Irisse说你的兄弟咬牙切齿。我认为她说的是Turcafinwe.”
“那不是争吵。”迈兹洛斯尝了一口银杯中的酒,似乎也觉得酸到不可忍受,搁下了杯子,“我的兄弟与我争执,只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兄弟。你若想与他们争执,只会发现他们是一模一样的费诺里安。”
“希姆拉德很好。”芬巩这才看向新地图,“向北可以通过隘口到达阿德加兰,隘口也是他的,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只是不明白他的不满来自于何处。”
“Turco不是不满。”迈兹洛斯说,“Turco……就是Turco而已。”
芬巩说:“那你呢?”
麦酒放松了他的神经。诺多的至高王子盘踞着“火之厅”会议厅的椅子,烛光在他蓝色的虹膜上跳跃。
有一瞬他看起来快要睡着,下一瞬他又睁开了清醒的眼睛,听到迈兹洛斯说:“随我来。”
火之厅有一翼实则未曾完工。迈兹洛斯自墙上摘下一支火把,芬巩随他穿越被月光照亮的走廊,迈兹洛斯对空旷的厅堂说:“这里会有一座武器库。后面那侧是卫兵的居所。”
芬巩问:“只有这些?”
迈兹洛斯说:“我在建一座要塞,不是一座宫殿。”
他又说:“不过我留了一座酒窖。”
深夜中的希姆凛果真很冷。“火之厅”前仍有巨大的火堆燃烧,飞舞的灰烬尚自灼热,化作空气里簌簌上升的金色萤火。芬巩踏出大门时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好奇起饮马的水槽会不会在黎明前结冰。
迈兹洛斯示意他北方,说:“能看到吗?”
芬巩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凝视。月已细斜,仍然璀亮,深蓝至黑的天幕露出依稀的明星。星与月的光色在铺开的夜穹下一路蔓延至极北,然后隐入更深沉的黑暗。
没有一丝光能在北方的尽头亮起。
迈兹洛斯补充说:“安格班。”
芬巩点头。
“我们能看到他,那么他也能看到我们。”迈兹洛斯说,“所以我就在此处,在希姆凛。”
芬巩看过要塞的工事图纸,知晓脚下的嶙峋的山脉将在未来筑起坚固的壁垒。费艾诺长子的防线在东贝烈瑞安德北方的土地绵延,黑暗大敌向此处凝望,将看到昼与夜中无尽的火焰燃烧在要塞与高塔。
“那么我将频繁到访‘火之厅’,如果你不愿去常去希斯路姆。”芬巩说。
“就让黑暗大敌怯懦窥视。”
最后
迈兹洛斯看到阿姆拉斯倒下的身体。一柄剑贯穿了他兄弟的咽喉。
他在西瑞安河口的白沙之上奔跑,纤细的白色水鸟自熊熊燃烧的芦苇丛中惊飞,脚边流淌无尽的浓稠鲜血渗入砂砾。
杀死阿姆拉斯的是一个精灵。
迈兹洛斯看到他抽剑出来。阿姆拉斯的眼睑闭笼着,血自他的口鼻中渗出、流下,汇入喉头骇人的伤口,在他的肩膀下聚成粘稠猩红的一汪。鲜红的八芒星斗篷被血染满暗色。
那个精灵执着剑,单膝在地,对迈兹洛斯说:“Nelyafinwe殿下,我不能容许您通过。”
迈兹洛斯试图辨认他的衣饰与纹章,但他在战争打响时已经放弃了辨出西瑞安河口诸多精灵的家族与来处。他们死去时与多瑞亚斯的精灵并无不同,正如阿姆拉斯死去时候与阿姆罗德,与凯勒巩、卡兰希尔和库茹芬了无区别。
但那个称呼几乎撼动了他的记忆。迈兹洛斯说:“我见过你……在某一处。”
精灵抬起头。他并非自维林诺归来,眸中没有双树的光彩。
迈兹洛斯说:“你要死了。”
在他杀死阿姆拉斯前,费艾诺的儿子已经重创了他。精灵的大腿一侧有被剑豁开的伤口,迈兹洛斯认得费艾诺铸造的剑刃切割血肉的模样。更为致命的伤痕存在于前胸,鲜血的泡沫伴着他的呼吸喷出胸膛。
“我要死了。”精灵重复着迈兹洛斯的话,“但我是最后一个能够挡在埃尔汶殿下身前的战士。”
“你是否遇到过我的兄弟Kanafinwe?”迈兹洛斯问,“他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殿下。”精灵说,“我没有……遇到过Kanafinwe殿下。”
迈兹洛斯点头:“我仍会去找埃尔汶。但我不会与你战斗。”
精灵说:“Nelyafinwe殿下,你今日没有选择。”
他突然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剑,挥向迈兹洛斯。
于是迈兹洛斯想起许多他熟悉的战士,在完整的、光鲜的与残破的、燃烧的八芒星旗帜下。当他以为他们已经死去时,他们踉跄着站起来,握紧手中的剑。
剑锋划向迈兹洛斯的胸膛。他用右腕的臂甲格开已然颤抖的剑刃,左手挥起,精灵的头颅落下,犹睁着那双不曾蒙福于双树的眼睛。
迈兹洛斯大步踏过死去的精灵与阿姆拉斯的尸体,走向埃尔汶筑在海边高崖上的小屋。
End
杨戬:明烛天南(1)(4k)
还没有人注意到他。
杨戬在半间酒馆一个角落里坐下,天眼闭着,他裹着额头。眉心漏出一缕头发。不习惯露出来。
他靠在胡椅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他太累了,从昆仑回来,有风尘仆仆之感。
昆仑山已经没人了。
白龙倒在废墟上,血水在山崖上流着,无神的眼睛对着他。
他记得它曾经活了三万年,从来没有化为人形。现在他一闭眼,就能看到那双龙类的眼睛。平静得像从未活过。
宝莲灯把它的身躯融化了半边。
三个月了。金霞洞覆灭,天地两界震荡很大。
他师父死在华山上,很多人记得他。
杨婵……已经没人在乎了。
真相遮掩不在。玉鼎真人太有名,开始,还有人为他辩解,渐渐地,什么也没有了。
他去昆仑的...
还没有人注意到他。
杨戬在半间酒馆一个角落里坐下,天眼闭着,他裹着额头。眉心漏出一缕头发。不习惯露出来。
他靠在胡椅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他太累了,从昆仑回来,有风尘仆仆之感。
昆仑山已经没人了。
白龙倒在废墟上,血水在山崖上流着,无神的眼睛对着他。
他记得它曾经活了三万年,从来没有化为人形。现在他一闭眼,就能看到那双龙类的眼睛。平静得像从未活过。
宝莲灯把它的身躯融化了半边。
三个月了。金霞洞覆灭,天地两界震荡很大。
他师父死在华山上,很多人记得他。
杨婵……已经没人在乎了。
真相遮掩不在。玉鼎真人太有名,开始,还有人为他辩解,渐渐地,什么也没有了。
他去昆仑的时候,沉香从船上跳下来,头也不回,走了。
大概是他那天在船上,听见有人谈论师父,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有人来上酒,掀开帘子出去。
他想起自己以前不会坐这种隐蔽的位置。现在他实在太累了。
隔壁有两个人低声说话。他不是故意听,是对方无所谓。到处都在说的事,谁怕他听。
“有那个灯的单子吗?”
“没有。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上头总会有点反应吧,那可是……那可是龙宫。”
“现在在谁手里?”
“杨家人,不知道是谁。这事水很深,你没发现吗,现在的任务都往南边去了,早上有人闹了赏金处,被当场清了名号,七百年的好手,说封就封了。就是不准往北边去。”
“唉,玉鼎真人这一脉,算是彻底废了,那小子还在金霞洞呆过,现在杀了那么多人,谁来收场?”
“宝莲灯在他手里,说不准还得再死几个倒霉蛋呢。咱们天地四条水道,可都是靠龙宫接着,这段时间,你没事别下去,后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杨戬吃得索然无味,对着手里的酒发呆,有点后悔叫了一壶酒。
下了船之后,他消息还没有说话这两人灵通。昆仑的信息,三两日就会传来。
他还没联系上旧天庭的熟人。上清界似乎彻底跟他们隔绝了。
他听到了一个有点尖嘴猴腮的声音,急忙探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那个喜欢说书的小猴子,坐在一个装满酒的高跷木车上,在外面吆喝。
小猴子居然又谋高就了。难怪他一进这个地方,就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他听了一会,小猴子插科打诨,主要还是卖酒,一副生活不易的语气,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他知道是因为师父的关系。
玉鼎真人毕竟在这方天地坐镇了那么多年,没有人想过他也会死。小猴子怕,很多人怕,他不敢不怕。
从前叫陨灭。
灵气消退之后,连陨灭都不提了。
他想找个人聊天。
隔壁的人很快走了,酒馆里其他消息对他没用。
他出了半间酒馆。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他会在蓬莱呆几天,可能还会再来。
港口贴着沉香的画像。居然还是旧的,上次接的通缉令。他的任务,婉罗没有取消这一单。
通缉理由还是盗窃。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有几张被人涂成了鬼脸,吐舌头,歪眼睛。没有人管。
满满一面墙,都是人脸,居然还是按年龄排的,沉香在下面。跟上头那些比起来,他还真是个小孩子。
有一幅是个很有气质的大美女,旁边加了几个唇印。还有人用胭脂留下自己的法号。旁边一圈大佬的画像更惨,全给涂成黑脸,众黑拱月,美女在画像上露出慈悲的微笑。
标注骗钱三百万,杀情夫三名。
杨戬路过,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再一看年龄,九千岁。
杨戬扭着头看,看不出是谁。
沉香在上面垫底都不够的。
如果不是最近三个月……
好像是他上次越狱后,赏金处就换了公示,这样的墙每个港口都弄了一面。
他也在上面呆过几天。
从华山回来,花钱破灾,解释清楚了,才撤了画像。
有人从后面过来,撞了他一下,他匆匆扫了一眼那个背影,心里忽然一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僻静处,那人从帷帽下露出一张臭脸,问他:“船呢?”
杨戬一指天上,看着这人从头到脚的装束,有点好笑,一点忌惮的意思都没有。
对方磨了磨牙齿,瞪着人,招手叫他走近些。
杨戬走近一步,有些警觉,问:“你不会犯事了吧?”
“呵呵。”那个人皮笑肉不笑,拍了拍他肩膀,忽然抓住他,两人身上光流一闪,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杨戬的船上。
杨戬瞬间跳开,脸色变了变。看了看四周,康姚和狗都在舱里,没想到他会瞬间回来。他一皱眉,低声问:“你的法力……”
“三成。”戴帷帽的人一句话也不多说,找到角落,一屁股坐下,马上打坐。
杨戬看了一会。那人有点烦了,扔了帷帽,低声说:“我跟船,别看了。”
他头发还湿着,刚从水里出来。
上了船之后,他就没正眼看杨戬了。
“乾元山出了什么事?”
杨戬问了一句,哮天犬冲了出来,大叫:“二郎郎浪浪浪——”
杨戬把狗放在地上。
哮天犬尖叫:“浪呢呢呢呢呢——”
康安裕、姚公麟同时赶到,一眼看到那个人,两脸震惊:“哪吒!”“三、三太子?”
“他他他他怎么来了——下去!赶下去!”哮天犬狗急跳墙。
哪吒睁开一只眼睛:“我戒斋,别叫了。”
他瞪了人形的哮天一眼。
哮天犬愤怒地暴叫一声,委屈地跳到杨戬腰上。
杨戬在哪吒旁边的木箱上坐下:“坐我的船,总得交代一下。”
哪吒彻底阖上眼皮:“咱们这些人,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扔出一本残破的旧书。
“现在人间到处都是这玩意。看看,对你们有用。”
杨戬接住,翻开,嚯地站起来。他给了姚公麟。
姚只看了一页,脸色就变了:“这是……修炼法诀?这……”
康安裕凑了一眼,也震惊:“居然是真的?能练?”
哪吒不理他们,已经开始吐纳气息。桀骜的眉目上,有历劫的疲倦。
他比三百年前,更沉默了。
杨戬示意他们进去谈。
身后传来低低一句:“杨戬,你外甥要死了。是上头的意思。”
杨戬心里震了一下。早有预料,真听到了消息,还是会痛。从耳朵灌入,向四肢百骸蔓延。他想起沉香在华山底下一声声叫着:“娘亲,娘亲……”
跌倒了,像个不会走路的小孩子,痛彻心扉地大叫。杨婵站在他身后,是一个光明的剪影。
他连她当时的样子都看不清楚,只记得那一双伸着的手,徒劳地伸着,化为虚影,在风中消散。沉香一直大哭。他应该过去抱抱那孩子,他还那么小,十二岁,算什么。同一面墙上的女通缉犯都九千岁了。
很多次,他想起沉香的事总有些后悔。
“知道了。”他低声说,唯恐惊动了什么。说完才发觉,哪吒是传音给他。旁边人听不见。
康姚二人诧异看了看,默契地没有说话。哮天犬呜呜的,只顾缠着他让他把人赶走。
“二爷,去哪里?”姚公麟心神不宁,说要尽快离开蓬莱。
“随便。”他的心很乱。蓬莱没有沉香的消息,连昆仑的都没有。他早就应该察觉了的。
康安裕回来,对他们一摇头:“出不去了。”
封港了。
三艘巨大的鲸舟从天上下来,每一艘,都有半个蓬莱那么大。这是浮在天上的大城。
杨戬三人一狗,跑到另一头,仰头看着上面,个个瞪大了眼睛。
旁边的船只人多,非常兴奋,有人拿出法器留影。
杨戬侧耳听着旁边的动静。
“是上清界的吗?终于……下来了!”
“你瞎啊,那么大一个南字,是南天门。抓人的。”
“南天门……不是塌了吗?”
姚公麟也听着,压低声音:“有传言,有人借南天门之名,成立了一个司,管着这方天地,赏金处就是他们弄的。”
“管他呢。”康安裕倒不紧张,“反正管不到咱们头上。”
“是真的。”杨戬摸了摸额头,鲸舟出现后,他那只眼就有些蠢蠢欲动。
“四方通行处,咱们的船在上面挂了号,所以这些年给我们发任务的,就是南天门。”这些事也不怕说出来。
“啊,这,那,那我们居然还是南天门的人?”姚公麟下意识朝发单兽那边看了一眼。
杨戬叹了口气:“正式成员提成加三成,船员必须十人以上。咱们,不够人啊。”
姚公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挂名的。吓死我了。”
哮天犬趴在船舷上,皱着鼻子,甩着脑袋,忽然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这大喷嚏打得,她脸都歪了:“二二二郎……有……有……东西!嗯嗯嗯——喷唒——”
杨戬一皱眉头,他也察觉了:“钧天感应仙乐。”
“奇怪,蓬莱安静下来了。”康安裕环顾四周,神色凝重。
“不要看那些光。”杨戬急忙道,把哮天犬按下来,三人迅速背过身去,都在揉眼睛。
哮天犬狠狠打了第三个喷嚏,整条狗软在地上,眼泪也出来了,呜呜地叫:“太霸道了!我鼻子要废了!”
杨戬一想,把额头的头巾解下来,给她鼻子套上:“将就一下吧。”
哮天犬几乎昏过去,尾巴甩开了花。
“这南天门居然只用玄光,就控制了整个蓬莱,此等手段,实在是……实在是……”姚公麟十分震惊,非常想说一说这里头的门道。
“霸道。”杨戬冷静道,心里一沉,脸上并没有显露,简短解释了一下:“眼通六感,色声香味触法,色在前面,那些光里有韵律,有冷暖,有清浊,设计这个的人,很不一般。”
沉香在哪里?会在蓬莱吗?南天门要做什么?
天上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冷酷,有气势,响彻这方天地:“通报名字的,上前回话。”
杨戬背脊绷紧。千万别是他。现在他不想惹麻烦。
想到哪吒在船上。一看就是逃出来的。他一阵头疼。
也别是哪吒。
“魔礼红。”
这个名字一出来,整个蓬莱都松了一口气。
多闻天王怎么算,也是个好神,四兄弟里,数他最遵纪守法。前些日子,受了重伤,捡回一条命,现在在蓬莱养伤,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杨戬也舒了一口气。他直觉魔礼红不会犯什么事,就算犯了,也会乖乖把自己送进去的。根本不用南天门亲自来捉。
他回头看了一眼。
港口上空,行船等高的位置,出现一方浮台,一个印玺的样子。
魔礼红被传送到上面,单膝下跪,态度恭谨,他伤好了一大半,卸甲了。
天上问:“你的伤是何人所为?”
“华山,玄鸟出世,力战不敌。”
天上道:“不实。再答。”
“玄鸟出世之时,杨婵之子劈山救母,我等力战杨戬,终不敌。”
天上道:“劈山之人何在?”
魔礼红沉默。
杨戬被人戳了一下,他一侧头,哪吒披着帷帽,出现在旁边,挤开了姚公麟。
哪吒对他耳语:“有个口信,有人让你马上离开蓬莱,就现在。船给我。”
杨戬目光动了一下:“人呢?”
哪吒在帷纱后盯着他:“我杀了人,一个……凡人,南天门有人找我。”
杨戬露出一点怒意:“人呢?”
哪吒一摇头:“他不会见你。”
杨戬的怒意变成怒火,他嚯地站起来。
魔礼红回话了:“吾,不知。”
天上问:“宝莲灯何在?”
“劈山之人手中。”
天上问:“可曾见过宝莲灯?”
“见过。”
隔了一会,天上道:“暂缓。退下。”
魔礼红施礼起来。
杨戬冷冷问:“你杀了谁?”
哪吒有些气性:“跟你……你不认识。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杨戬察觉到了什么,问:“对你很重要?”
哪吒一扭头,说了句:“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钻进船舱,继续打坐。
魔礼红转身,面前站着一个小小的少女,从头白到脚,只有眉眼是黑的,唇是红的,头上挂着金色的鹤羽头饰。
她仰着脖子,面无表情,她的衣服是一种特别的制式,像是一块冰雕刻出的人形。
【新神榜|粮食向】华夏一级神仙注册资格考试2
两部全员,现代
书接上回,大圣写信请二爷来给李云祥当辅导老师,沉香和李云祥一起备考
接新预告设定-梅山银行
四、
次日,李云祥照着杨戬留下的地址,正式登门拜师。大圣极热心,指点他备礼,瞅着日子快到中秋,月饼礼盒总是不会错的。
提上礼盒,两架摩托,一架火红好似风火轮,一架黑金插着四面旗,风驰电掣在东海巷陌。
在那利家、顺家地界交接处,立着一座高楼,四字招牌俯瞰东海市。
“梅山银行……”李云祥仰头逐字念着,“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嘿嘿,听你那医生姐姐说的吧?”大圣揶揄,“慈济医...
两部全员,现代
书接上回,大圣写信请二爷来给李云祥当辅导老师,沉香和李云祥一起备考
接新预告设定-梅山银行
四、
次日,李云祥照着杨戬留下的地址,正式登门拜师。大圣极热心,指点他备礼,瞅着日子快到中秋,月饼礼盒总是不会错的。
提上礼盒,两架摩托,一架火红好似风火轮,一架黑金插着四面旗,风驰电掣在东海巷陌。
在那利家、顺家地界交接处,立着一座高楼,四字招牌俯瞰东海市。
“梅山银行……”李云祥仰头逐字念着,“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嘿嘿,听你那医生姐姐说的吧?”大圣揶揄,“慈济医院的运作,基本都是这家银行捐的款。当年杨戬的老巢就在蜀地梅山,所以叫了这个名儿。”
“老巢?”李云祥无语,“什么用词。要是你真得考试,文化分肯定不及格。”
“少废话,快进去!”猴子抬起他的人字拖,作势要踹;李云祥锁了摩托,拎着月饼,飞快向大楼走去。
银行大厅并非富丽堂皇,反而朴实无华,唯有面积十分出众,足能装下近千个人。出乎李云祥意料的是,这里络绎不绝的办事客户,竟大多是落魄潦倒的贫民,看上去比他们李家还要困窘得多。
他来不及细看,就有个瘦高八字胡的精明男人迎上来,先与大圣招呼:“大圣,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大圣挠着后脑,“你是那个谁?”
“在下姚公麟,当年在梅山就跟随二爷,与大圣有过几面之缘。”老姚彬彬有礼,“请二位随我上楼,二爷已备好书本,恭候多时了。”
“备好书本……”大圣抱怨,“不该备好餐食吗?”
老姚按了电梯,笑道:“我看三太子自带了餐食了?”
“三太子?”李云祥恶寒,指指自己鼻子,“是叫我吗?”
“还能是谁?”大圣道,“你,哪吒,是李天王家老三。”
“还是叫我李云祥吧。”李云祥苦着脸道。
“嘿,谁上次拽的要死的在我跟前说自己就是哪吒的?”大圣鄙视。
“那德三不也是三太子?”李云祥嘟哝。
“叮”一声,电梯到达九层,老姚带李云祥和大圣穿过走廊,进入尽头房间,赫然是学校教室的布置,几排课桌椅、一块大黑板、一面投影布。杨戬坐在讲桌后面,闲闲翻着书;鼻梁上架着金属镜框,银链柔柔垂在肩头,好一派学究风范。
第一排座位上坐着个少年,脑后小辫桀骜不驯地指向天花板,就如他脸上硬邦邦的表情。李云祥心想,这大概就是昨晚杨戬跟他提过的,要一起备考的小侄子沉香。
杨戬道:“来了?找个地儿坐。”
大圣窜上了窗台躺着,云祥很乖地上前递月饼礼盒:“之后多劳二哥费心了。”
“嗯,还准备了束脩?以你我交情,不必这么客气。”二爷接过,放在一边,又冲课桌后面百无聊赖的小孩道,“沉香,这就是李云祥,也是哪吒,来打个招呼?”
沉香,一米七二,站起来,两手插兜走到李云祥面前,酷酷地点点头:“师弟。”
李云祥,一米八零,缓缓低头,才与沉香视线平齐:“……师兄?”
“咳咳咳。”二爷没忍住笑,“沉香,按辈分你得叫哪吒叔叔。”
“都跟着你读书,我先入的门,那他不就是我师弟?”沉香耸耸肩,唇角微微翘起,“按年龄,他还得叫我爷爷呢。”这可是全梅山号辈分最低的人关键的翻身仗,沉香一早打好腹稿了。
大圣哈哈大笑,拖鞋在窗台上拍得啪啪响:“那还不好办?你管他叫叔,他管你叫爷爷,你俩各论各的!”
李云祥扶额:“没事,就论师兄弟吧……”咱现代人没这么多计较。
大圣摇摇手指:“那不行,我教你那么多,你也没叫我一声师父,难道现在要叫杨戬师父?”
二爷示意月饼礼盒:“拜师礼都送了,怎么不能叫?”
大圣愈发得意:“你打开看看?”
杨戬挑起半边眉毛,无奈地泄了口气,心说就知道这猴子总能整出点幺蛾子。他打开礼盒,果然见到里面的塑料包装已经拆开,月饼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了点饼渣子。
李云祥又惊又窘:“我昨天才从店里买的!”
“不知被哪来的猢狲偷吃了呢,可惜啊。”二爷摇头幽幽道。
大圣不知从哪掏出根签子在剔牙:“也有可能是什么狗吃了呢?”
顷刻间“咚”的一声,大圣一骨碌从窗台摔下来,从窗户外边扒着窗沿荡进来一个火红冲天辫的少女,又“啪”地一下踩到大圣身上:“你污蔑谁呢!”
李云祥有点担心大圣的牙,心想那签子如果是金箍棒,到底是大圣的牙先碎,还是金箍棒先碎?
五、
华夏一级神仙注册资格考试,共四场考试,取宋代熙宁变法科举名目,第一场“经义”,考道门典籍背诵和理解;第二场“论”,考历史事件评述或三界势力格局分析;第三场“时务策”,题目未释出。前两场放在现代,这就是:语文、历史、政治。
“哐”“哐”两声巨响,李云祥、沉香两人桌上各坠下一大摞书,震得纤尘飞扬。
二爷拍了拍手,道:“第一课,带你们入门经义。这也会是你们备考的重点。这考试,每轮设置的目的都挺明显。经义这场,筛选掉心思浮躁、不服管的神仙;第二场,是为了强行向所有神仙灌输金阙云宫所秉持的历史观和政治观,所以他们给了题库和答案,你们背下来就行,至于是否赞同,是你们的自由;第三场,时务策,题目不明,但据我猜测,应该是讨论人间乱局如何解决,以及如何在凡间发扬道家信仰。这就等到你们把经义的基础补起来了,我们再讨论。”
李云祥咽了咽口水,盯着那齐到他胸口的书堆,绝望地问:“这……要背下来?”
“重点就是《道德》《清静》以及《阴符》这三经,其余的挑些名篇背,我会安排的。”二爷道,“放心,理解了内容,就不会难背。”说到这儿,他看向大圣,笑了笑:“总比佛经好背。”
大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你们可别听他的,老君那家伙有多啰嗦我可是见识过的,他的化身写出来的东西能有多简洁?”
杨戬也不恼,笑问:“要不大圣您留下来一起听?”
“可别!”猴哥从狗爪下爬了起来,把变回犬形的哮天往胳膊肘下面一夹,“走,小狗,我们去练舞室打架去。”
两个看热闹的走了,留下两个真正要面对苦难的小辈。说实话,如果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也许都会选择打架,而不是看书。
杨戬不知从哪摸出的教鞭,在黑板上敲了敲让他们回神:“先翻开《道德经》,你们以前没读过这类古文,我们先慢点教。”
连白话文都读得不多的李云祥连连点头,心说慢点好。
却听杨戬继续道:“八十一章我们九天学完。”
“我去!”李云祥脱口而出。“噗”的一下,脑门中了个粉笔头。
杨戬严厉道:“课堂上,不得污言秽语。”
李云祥想跟他学扔粉笔头。
六、
相比之下,沉香面上要淡定许多。毕竟比李云祥多活一千六百年,吃过的盐比李云祥喝过的水都多。所以,看着李云祥“小师弟”垂头丧气苦大仇深,沉香虽然内心也是垂头丧气苦大仇深,但不愿在师弟面前露怯,硬是装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就给了李云祥一个错觉:作为古代人的沉香,要比自己基础好很多。
课间休息,杨戬出去找大圣叙旧,李云祥拿着《道德经》问沉香问题:“刚刚那章你听懂了吗?这句什么意思啊?”
沉香一看:「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舅舅的讲解就从他脑海里离家出走了。他故作淡定深沉,思索一会儿,对李云祥道:“就是说,只要不生小孩,就能多活一会。你看,我舅舅活了这么久,还这么年轻,可能就是因为连女朋友都没有。”
李云祥若有所思:“那大圣头发怎么都白了。”
沉香:“难道是破了色戒……”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生出一种“这么大的秘密只有我俩知道”的惺惺相惜。
七、
杨戬找到人的时候,哮天和大圣已经握手言和,正在天台上一起烤肉吃。
准确地说,是大圣的小毛猴们在烤,大圣和哮天一人一张躺椅、一副墨镜,懒洋洋地在晒太阳。
杨戬对着这画面,禁不住微微扬起唇角,都有些不忍打扰了。哮天鼻子却灵,闻见二郎来了,就欢天喜地地扑上去:“下课啦?来吃肉,马上好了!”
大圣道:“可惜你这儿只有羊肉,我烤海鱼的技术才叫一绝呢!”
小毛猴们捧着完工的羊肉串递到大圣手边,大圣抛给杨戬两串,杨戬稳稳接住,将一串横在哮天嘴边,看小朋友嗷呜一口撸了个干净。
“好吃!好吃!”哮天紧跟着把二郎的那份也给吃了,又吩咐大圣道,“再来两串!”
杨戬走到烤架边上自助,边吃边寒暄:“先前忘了问,你那面具呢?”
“扔了。”大圣两手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回。
“扔了?”杨戬略带惊讶,“不装你那六耳猕猴了?”
“装也装累了,还是当我的齐天大圣自在。”大圣道,“我说,你现在可不会再抓我一次了吧?”
杨戬笑道:“那可不好说,抓人是我本职。”
“你都开银行了,还干赏银捕手?”
“这银行可不赚钱。”杨戬耸耸肩,“你也看到我们大厅的景象了吧,主要是给生活不下去的百姓们一点周转的余地。如果不是敖广倒了,他存在我们银行的账户没人接收,归了我们银行所有,我们恐怕还得继续在神界赚钱供这边使用。”
大圣笑道:“天庭还担心人间信仰不够?就你这银行,进门的地方贴个二郎神像,进来之前先拜一拜,上三炷香,你立马就成了全天庭信仰最富的神仙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杨戬竟真的点点头,“下去给那两个小孩说说,时务策答题说不定还用得上。”
大圣抹了把脸:“你还当教书先生上瘾了你。”
二爷临下楼又想起什么:“你那面具,是不是还是赊账买的?怎么就扔了,宝青坊的九尾狐都在神界邸报讨论版上控诉你了。”
大圣:“……一千年了,我都忘了我。我给她寄个地址,让她自个儿找找吧。”
“你记性是不大好,才多少天功夫,和你师父连帮通天河老鼋问寿命的事儿都忘了,被人半途摔进河里弄湿了真经。”二爷笑道,“这故事都传了多少个话本了。”
“就你话多?”大圣大笔一挥,写好了给宝青坊主的信。
二爷看他写的地址:东海岸边。
二爷:“……”
TBC.
下集预告:云祥得给二爷补个正经拜师礼——整辆摩托吧!(二爷打在天上就期待着呢
关于梅山银行,业务是私设,以下内容致谢我的经济学顾问 @你的咸余 余老师:
大体和现实银行一样,存款、投资、放贷。现实银行审批贷款,是看人的征信,然后定一个利率。梅山银行,可以掐指一算去伪存真,对于真正有需要的(平民们读书、买房、治病之类),就可以低利率放贷。【余老师:我觉得“去伪存真”这点,和“赏银捕手”“侦探”很像】
那么银行用来放贷的钱,又是从何而来呢?那就是存款和投资了。人来存款,银行保留一部分(保证金),另外的拿出去放贷,贷出去的钱会被用来消费,变成别人的收入,又被存进银行。这样最初的一份存款就被放大,叫做杠杆。所以,银行可以通过调保证金率、调杠杆率,来调节流通的货币数,调通胀通缩、失业率。
这即是“达则兼济天下”了。可以认为二爷他们是搬了老龙王这种有钱坏蛋家的金库,去救济普通人了。(正常情况下这应该很赚钱,比赏银捕手赚钱,但老龙王这样的家伙估计不会把大部分家产存给别人的,人间政府失势所以也没有很强的洗钱需求,所以通过存款能获得的资金有限,只够放贷,不够一大家子自己过日子,所以他们还是会去神界晃悠的(让我们假设神界货币比较值钱
此外就是我这章开头提到的:他们还会投资一些慈善项目,不求回报,比如苏医生工作的镇海寺慈济医院。
最后,我和我家画手太太 @懒起 苦于粮食向爱好者寂寞无人讨论,建了一个扣群901204590,欢迎大家来聊天~分享粮食,讨论剧情都可以,只是谢绝一切cp向话题,万分感谢!
再推推我家画手太太的现代二爷梅山五人组的中秋节美图
我溺毙在二爷眼神里TuT
Never and Nowhere (下)
均基/浴缸
9311友情向
6 [Cont’d]
任昌均在开车,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李玟赫的叮嘱不无道理,至少他刚才跟自己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任昌均听进去了。
他想起来一些事情,一些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此刻他需要一些证据。
刘基贤看上去是刚睡醒的样子,至少他来开门的时候也没有表现的有多清醒。因为衣角皱起来,看上去就很像困意突然袭来,所以就和衣睡了。任昌均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种什么心情,是因为看见是他,所以并不设防,自己应该因为这样的刘基贤而感到开心吗?
至少这给了他可乘之机。任昌均连招呼都不打,卷起他衬衫的袖口。
“昌均?”刘基贤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他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是任...
均基/浴缸
9311友情向
6 [Cont’d]
任昌均在开车,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李玟赫的叮嘱不无道理,至少他刚才跟自己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任昌均听进去了。
他想起来一些事情,一些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此刻他需要一些证据。
刘基贤看上去是刚睡醒的样子,至少他来开门的时候也没有表现的有多清醒。因为衣角皱起来,看上去就很像困意突然袭来,所以就和衣睡了。任昌均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种什么心情,是因为看见是他,所以并不设防,自己应该因为这样的刘基贤而感到开心吗?
至少这给了他可乘之机。任昌均连招呼都不打,卷起他衬衫的袖口。
“昌均?”刘基贤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他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是任昌均的力气显然比他大,而且他的反应很快,所以没有任何理由他看不见。况且刘基贤今天穿的是长袖,因此大概也没有花心思去遮掩,他胳膊上一道一道的,还未消失,或许永远都不会消逝的疤痕。
任昌均抿起嘴,他想起一些事情。
他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大概四五年前。有一天任昌均回家的时候,他看见的也是这样的场面,只是那时候添置了许多外物,又或许是因为本不应该很镇定的场面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走到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手术刀握在手里几乎看不见,手臂内侧皮肤上的伤口渗出血,顺着胳膊滴在水池里。这是一道新的伤口,还有一些或深或浅的疤痕,所以应该不是第一次。
“你疯了吗?”任昌均一把夺过刀,却听见刘基贤说,“冷静点。”
如果在他面前的是什么别人,他应该是会很冷静的。那时候他还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正常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要怎么保持冷静呢?任昌均想不明白。
“你想死吗?”任昌均感觉这样沙哑的声音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你应该知道,割腕是死不了的,况且这只是手臂。”刘基贤却是很轻松的样子,他看上去似乎只是做着在这里倒了一杯水这样一件小事。
“那你在干什么?”
“昌均啊,”刘基贤想把刀拿回来,任昌均当然不会让他如愿。刘基贤就很释然的笑了,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会痛,对吗?”
“会痛。”任昌均忍不住皱眉。刘基贤盯着他看,突然问他,“你在想什么?”
“嗯?”任昌均挑眉,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似乎不太理解,但他还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在想会很痛。”
“可是你没有受伤。”
任昌均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但是我看到这个…”他的指尖在刘基贤的手臂和自己的手臂之间逡巡了一会儿,“我看到了,所以觉得有点…”
“嗯?”
“我会想如果划伤了的话会很痛。”
“痛的话,会怎么样呢?”刘基贤又问。
“痛的话,就是会痛啊?这是什么好事情吗?”任昌均的眉头又皱起来。
“嗯,”刘基贤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会难过。”任昌均突然说,“所以下次不要这样。”
“嗯,知道了。”血已经涌出来很多,刘基贤只是拿毛巾擦了擦。他把手伸出来,示意任昌均把刀还给他。但是任昌均还是一副很警惕的样子,刘基贤就笑了。这种时候他好像总是笑,无奈的时候,不解的时候,“那个,”他指指任昌均手里的刀,“脏了,帮我处理一下。”
说完他好像就准备回房间了,任昌均下意识的拉住了他,“下次,”他一字一句的说,“不要再有下次了。”
“好,知道了。”刘基贤点点头,他还是微微笑着。
“你认真说。”任昌均很凝重的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来。
“不会了,昌均说这不好。”至少他的眼神是很认真的,任昌均不敢确认。
“嗯。”任昌均抿起嘴,“你不处理一下吗,会感染的。”
“不会的,”刘基贤暗里推开他的手,“一会儿我会处理好的。”
任昌均目送他走回房间里。
还有一次,大概是更早一些的时候。他做完任务为了甩掉身后的人从刘基贤卧室的窗户翻进公寓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躲藏了一路耗费了太多心神,或许是因为突然变得安全而松懈了精神,又或许是因为这张床太舒适也未可知,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刘基贤已经回来了,他满身是血,任昌均立刻就清醒了。
“怎么样?”刘基贤走过来。他身上并不干净,手却是冰冷而干燥的,“你发烧了。”他把手放在任昌均额头上。
难怪,任昌均心里想,他是说今天总觉得身上没劲,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被发现。但他还是很疑惑的问道,“你……”他忍不住上下扫视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下次生病就不要接任务了。”刘基贤没有理会他,“我给你找药,吃了就休息吧。”
任昌均拉住他的手腕,“哥,”他觉得嗓子干涩,“你干什么去了?我记得我处理的还算干净。”
实在不怪他多问一句,刘基贤看上去是刚从血海里拎出来的,就不说脸上还有一些喷溅的血迹,浅色的衬衫甚至还在往下滴血,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怖。
“我需要向你汇报吗?”刘基贤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任昌均手一松,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突然翻了个身。
“你欺负病人。”
“……”
然后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任昌均听见刘基贤叹了口气,“我去解决了一下跟在你身后的人。”
“啊?”任昌均瞳孔放大,他很迅速的转回来,“可是他不是目标啊?”
“另一个任务。”
“你是外勤还是我是外勤?”任昌均趴在床上。
“顺便啦。”刘基贤已经蹲下来帮他找药,“看着烦。”
刘基贤不再多言。任昌均就躺下来看着他,“哥,”他看刘基贤翻了好一会儿,“怎么这么多药。”
“嗯?安眠药。”因为抽屉里的东西太多,所以被他拿出来了几瓶药放在桌上。任昌均还没看清楚,刘基贤就把它们又放回了抽屉里。他的手里被塞入了退烧药的药瓶,“吃了就去休息。”
“哦,”他这样回答,“都是安眠药?你失眠吗?”
“这个牌子有点难买。”刘基贤回答他,“现在,快点去洗澡。”他很嫌弃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真脏啊。”
过了几天,任昌均收到了两份还算可观的转账记录,才发现自己的邮箱里多出了一封不属于自己的已发邮件。发出的时间大概就在他一路闪躲到公寓的路上,而真正的发件人是谁,他不必多想,答案就放在那里。
“为什么每一次都骗我?”任昌均抿起嘴,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来的路上他已经想了很多事情,有很多事情他想问,但是站在刘基贤面前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好累,“可以不要说什么权限问题吗,就算你真的感受不到吧,人真的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分的那么清吗?”
“我不能知道李玟赫的身份,好,这是因为权限问题。”任昌均缓缓坐下来,“那这个呢?”他把拇指放在那些疤痕上摩挲着,怎么看都不是几年前的旧伤痕,“还有药呢?为什么要说是安眠药?这些都是与工作无关的私人事情,我们可以说吗?”
“这就是安眠药。”
任昌均第一次看到刘基贤露出这种表情,有些无措又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抽回去。他把袖子放下来,任昌均也没有阻止,他也不愿再见到这些。
“好。”任昌均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第一次看到这些药瓶的时候,不是一样的,有好几种,虽然我可能没看清具体是什么,因为我那时候发烧了,你还记得吗?”
但是他好像并不需要什么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后来,我去你房间翻过抽屉,他们就都变成每一瓶都是一模一样的安眠药,还是国内很难买到的那种。所以我就相信了,可能真的是需要这些。虽然我之后再也没看过你用这些,我会想,是不是就不需要了呢?”任昌均很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这是一件好事情,有时候我也会想,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如果有1%的可能,我也会感到开心的。直到上周我才发现,那些药瓶上刻着的日期每一个都是过期的,每一瓶里面都是不一样的药。现在你还要说,这只是安眠药吗?”
“玟赫都跟你说了?”刘基贤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他又露出一些很释然的笑容来,“我就知道被他发现不是什么好事。”
任昌均很艰难的点点头。
“你都知道了,”刘基贤轻声说,“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为什么。”任昌均站起来,“为什么要…”他又把手搭在刘基贤手臂上,甚至都不忍心说出口。
“为了记住这种感觉。”刘基贤很平静地说,“人在感受到痛觉的时候,心情会变得苦闷,痛苦,压抑。啊,还有难过。总之,会产生很多不好的情绪。”他说的很轻松,“但是我时常忘记,所以时常温习。”
“你不觉得疼吗?”
“是疼的。”刘基贤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这种感觉,“但也只是疼而已,疼又怎么样呢?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种感官的变化。所以我需要一些线索,来观察别人对疼痛的反应。毕竟要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对一些事情不表现出常有的反应也是挺突兀的。”
“昌均,生气了吗?”刘基贤突然问他。
“没有。”任昌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微微挑了下眉。
“那就是生气了。你生气的时候喜欢抿嘴,有时候还会顶腮。听到让你惊讶的事情眉心会动,烦躁的时候会皱眉。这些都是你的习惯。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但是情绪是可以被观察出来的。”
任昌均的心情很复杂,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
“那为什么不吃药。”他问。
“好像没有必要。”刘基贤还是笑眯眯的,“我不是学的很好吗。”
“你当然不是学的很好,为什么要笑呢?”
任昌均抬起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他的手是很温暖的,不像刘基贤的手总是冰的。
“因为这是很友善的情绪,只要不是大笑,微笑可以表示的意思有很多。”任昌均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因为你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情绪来回应。”
“我们先不管这些。你还要接着做这种事,来学习这些所谓的情绪吗?”他把刀片放在刘基贤手里。刘基贤捏住看了看,任昌均把他握起来的手牵起来,送到自己的大动脉旁边,“你把我杀了,观察一下我会不会难过好了。”
“你知道我不会。”
“你不会吗?”任昌均微微牵动嘴角,“疼痛是不会让人难过的。”他很无奈地说。
“怎么会。”刘基贤有些不解,嘴唇微微张开“这可是你说的。”
“难过的是身边的人。”任昌均把他手里的刀片随手扔进垃圾桶,扣住刘基贤的下巴。没有获得任何反抗,刘基贤甚至像是知道他想做什么,微微闭上了眼睛。
亲吻的感觉是很好的,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像是在下坠,陷入一种温吞的情绪里,整个世界都变慢了。任昌均的手掌忍不住攀上刘基贤的后脑勺,舌尖舔舐上颚的时候,他感受到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
就算是很熟悉的身体,每次接吻的时候还是会感到紧张,不是很可爱吗?他希望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可是整点的钟声终究会将美好的幻想打破。
他们额头相抵,任昌均开口了,“为什么要亲我?”
刘基贤垂眸。他很想说这一切一直以来难道不是你的主导,但是心里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你会和李玟赫接吻吗?”
“不会。”刘基贤说。
他们从相拥的姿势分开,好像刚才的吻只是一场情不自禁的意外。
“如果现在在你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任务的对象,你心里会不舒服吗?”
“不会,这是任务需求。”
“好,不会。你是对的。”任昌均点点头,似乎在表示赞同,“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自从我们第一次接吻之后,我就不愿意再和别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了。”
“可以,但是不想。”他轻声笑了一下,“大概是我的心里,萌生了不同的感情。”
刘基贤就又沉默了。
“你根本就不应该擅自决定停药,或许事情本来会简单很多。”他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你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么?什么又是爱呢?你知道你把很多事情当作公事公办的时候我会感到难过吗?可是更多的时候,我又会因为一些小事而舍不得离开。”
人可以这样多面吗,特别是一个感知情感的能力无限趋近于零的人。拒绝和他沟通的人,对他说慌的人。每次都包容他打乱计划的人,顺手就杀了难缠的尾随者的人。甚至刚才他们还是相拥的暧昧姿势。这些事情,真的没有参杂一点私人感情吗?任昌均不相信。
“除了工作时间之外的私人时间,也想和你待在一起。这样的情绪,就是喜欢。那现在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应该可以理解吧。”任昌均的声音低低的,好像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自言自语,“不过,这好像是没有意义的。”
他抬头望着刘基贤的眼睛,似乎还希望获得什么回应。但是刘基贤只是说,“我会学的。”
要从哪里开始学习如何相爱,任昌均没有勇气。刘基贤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任昌均甚至没有办法要求他坦然的说出来。他被夹在希望和绝望的边缘地带,踟蹰徘徊,却总是无法抽身。或者说他舍不得抽身更恰当。
“我答应你,不会再去…”他不知道怎么描述,所以在手上比划了一下,“不要难过。”
任昌均摇摇头,“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那你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
“不是累。”任昌均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叹了口气,“我回去了。”
“昌均。”任昌均要走出门的时候刘基贤叫住了他,“如果……”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我会好好想想的,给我一点时间。”
任昌均点点头,“谢谢。”他说完就离开了。
人正是因为有情感,才会被这些羁绊牵制。但是无论再好的感情,也要有面对别离的勇气。刘基贤望着任昌均出门的方向,倚着墙站了好一会儿。他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颗心脏,正在鲜明的跳动着。
7 [Hotel]
刘基贤穿过长长的走廊。他的皮鞋叩击着地毯不发出一点声响,整层楼的空气仿佛都凝结。空调的温度开的有些低,冷的快要结出霜来。他顺着走廊走进尽头的会议室,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内早已从天花板放下宽敞的折叠楼梯。刘基贤抬头看了看,伸手摸了摸楼梯顶端连接处的螺丝。
他才刚刚顺着楼梯走上去,那些楼梯就又收回天花板上了。地毯贴合的严丝合缝,夸张的花纹遮掩被隔开的天井,不仔细看也看不出这里还有个暗道。刘基贤不着痕迹的走到圆桌面前,那里放了一台电脑。
地板不是空心的,证明这一层至少在装修的时候就被有意识的加工过。四面都贴着隔音材料,连墙纸都有隔音的功效。刘基贤来过楼下的会议室数次,却一次都没有发现这个暗道。
奇怪,今天整层楼一个人都没有。
两个小时之前,他的手机上收到一封邮件。他打开登在自己手机上的任昌均的邮箱看了看,果然收到了一模一样的邮件。不同的是他的邮件上多了一个会议邀约,这大概就是他常说的权限的作用。来过这个会议室的人屈指可数,他虽然不算常客,但也还算熟悉。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来到这里,却还是这种见面的方式?”面前的电脑发出被抹掉声纹特征的变声话语,屏幕上出现一个人的剪影,但是看不清脸,甚至什么也看不清。
刘基贤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只是盯着摄像头看。
“别这么死板,让我们把枯燥的事情变得有趣一点。”
“是挺有趣的。”刘基贤回头看了一眼插在墙上的刀片,“如果不是我看见了,现在我就死了。”
“但是你还活着,这是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Boss,我们都很忙。”刘基贤拒绝回答前一个问题,“我已经收到邮件了,为什么还要来?已经开始收网了,我觉得最后这个任务和平时也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这当然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项特别的任务。”
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头像,刘基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毫无感情的问道,“怎么了?”
“出现在这个屏幕上的人。”声音顿了一下,“除了杀掉,还有什么归宿呢。”
“好。”刘基贤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我想知道我能获得的好处。”
“很好。”他获得一些赞同的声音,对面的人心情应该是很愉悦的,他似乎听到一些笑声,“你觉得这样的酬劳应该比普通的任务更高还是更低?我以为如果是熟人的话,对你来说更方便下手呢。”
“在那之前的话,后面的任务就要我一个人做了。”他很笃定地说道,仿佛屏幕上的这两个人已经是他手里的人头,“这也要算是额外的费用吧?何况我又不是个出外勤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
“两个认识的人,一个先消失的话另一个必然会引起警觉,何况他们又不是普通人。”刘基贤细细盘算着,似乎他心里已经想好了杀人的计划,“至少这个数。”他伸出手指。
“好。”对方一口答应,似乎这些钱对他来说并不怎么重要,“时限是在那件事之前。”
刘基贤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你可以走了。”
身后又响起一些机械运作的声音。刘基贤看着任昌均和李玟赫的头像消失不见,像看着两个陌生人。确认完成之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穿过长长的走廊,余光瞄到天花板角落直指他的枪。
走出两条街之后他才拿出手机,看到李玟赫的短信
——来喝酒吗?
——好无聊,你在酒店呆着
——不无聊吗?
——来喝酒
下面是一串地址,却并不是他陌生的地方。他回了一条不想去,果然李玟赫又发来几条唠唠叨叨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重点,也没有说让他一定要来,但是刘基贤只是瞄了一眼,拦了辆车就钻了进去。
他抵达的时候李玟赫正在和别人吵架,虽然在刘基贤看来是他单方面在找别人麻烦。
“再让我抓到,嗯?”他抓着某个人的手腕,已经快拧成翻转的角度,“我会把你整条手臂都卸下来。”
酒吧实在太吵了,虽然被李玟赫抓着的人已经面色惨白,但是他们也没发出多大动静,倒是看着像经理的人一直在急着道歉。
“李玟赫,”刘基贤走过来,拍拍他的脸,“又喝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经理看上去是真的很抱歉的样子,“打扰二位了,要不二位去二楼的包间吧,费用算我的。”
“还算你识相。”李玟赫满意的点点头,把手一松,那人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李玟赫根本不理会,“带路吧。”
“你从酒店过来的?”
“嗯。”
酒店是他和李玟赫的暗号,至于李玟赫怎么知道他刚才在哪里的,刘基贤也不太确定。
“刚才在楼下干什么?”进了包间之后李玟赫把门锁上,听到刘基贤问他,“出卖色相?”
“呵,我用得着这个?”李玟赫冷笑一声,“虽然是为了让这一切显得自然些,不过抓到这种人也不算他冤枉。”
“酒吧不就这样。”
“这可是正经酒吧。”李玟赫在墙上四处敲了敲,打开一扇门,“跟我来。”
刘基贤也不问他这是哪里,他又一次走过长长的走廊。那时候他心想一些隐秘的事物都藏在黑暗深处自然不无道理,但每个人都这么做未免太没意思。若是有什么闪失,此地或可成为绝佳的反杀地点。李玟赫总是在很合适的时候开口,“这里不是很合适吗?”他问。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确实还算默契,刘基贤用手指比了一个手枪的形状,嘴里发出子弹咻咻的声音,“我要见的人不是你,你还是带路吧。”
他一点也不奇怪李玟赫是怎么得知他秘密的任务,从他给自己发短信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对此有所察觉,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何况李玟赫根本就没有一点掩饰的意思。
刘基贤又想到任昌均曾经问过他的,“不相信直觉吗?如果你不相信的话,要怎么相信别人呢?”
他向来是不相信任何人的。
任昌均又问他,“那你相信我吗?”
这是一个悖论。短期的信任建立在共同的目标和金钱利益之上,稳固,可靠,根本没有时间和必要去瓦解。可是他们深陷这种长期的利益关系之中,完全依靠任务的目标和奖励来建立信任并不现实。那其中参杂的,成为粘着剂存在的,他不能否认应该参杂着私人的情感。
此刻他在这条长长的走廊里,皮鞋扣击地毯几乎不发出声音。和他刚才去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
李玟赫又问他,“你知道我们要去见谁。”这其实是个陈述句。因为他们对一些事情都有模糊的概念,虽然未曾提及。
“我们终于见面了。”刘基贤坐下,“有水吗?渴死我了。”
“一会儿出去喝,管够。”蔡亨源并不意外他的熟络,他们本来就不能说是不认识,“怎么带了个大爷回来。”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虽然我现在应该在他的名单上。”
“我要是不立刻答应下来,现在应该是走不到这里的。”他终于感受到一种很轻快的心情,搬开压在心上的沉石,“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这些事情,看来你们已经了解很多了。”
蔡亨源拍拍手边的电脑,“21世纪,科技社会。”
“你是黑客?”李玟赫突然插了一句嘴。
“可能吧。”蔡亨源耸耸肩,并不表示认同。
“那你黑了我的邮箱?”刘基贤问。
“啊,嗯?”他表示否认,“我的爱好是破解一些上锁的账号找些lovestagram。”
看到一些困惑的眼神和白眼,蔡亨源才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开个玩笑啦,黑客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这不是我们老板吗。”刘基贤很无所谓的把页面往下划了划,“反正他过两天就会被我们杀掉……”
他们所在娱乐公司的老板,虽然李玟赫和任昌均分别已经在不同的场合和他吐槽过无数次,刘基贤还是对这个人保持一种陌生的态度。
“是的,他是你的boss。”
“你是指……”刘基贤已经看到了列出来的条目内容,他的声音低下来,认真的看完了,“可信度?”
蔡亨源有些奇怪的看了李玟赫一眼,虽然后者只是在很随便的玩手机,但是他也开口了,“很高。”
他把手机的屏幕关掉,“虽然这个人一直表现的很奇怪。”李玟赫朝蔡亨源笑了一下以示礼貌,“但是我那天在酒吧看到了,之后就有相关的新闻报道,而且是正面的。”
“你可能记得编号9308157的任务,他是最终受益人。一个老古董倒下去,千千万万棵草想站起来,可是最终这些事情是谁决定的?董事会在这之前就经历了一些人事变动,只不过我们都不关心这件事,所以没有去查。”
“我的任务是杀了他。”刘基贤点点头,“他为什么要雇人杀了自己,如果域名的boss其实就是老板。”他知道的关键信息还不够多,“他的目的是什么?”
“域名,这个名字倒是起的挺好的。”蔡亨源又在电脑上敲些什么,“互联网最基本的概念,无处不在,因此出现的条目这么多,很难找到。但是你知道这个组织有多少人构成吗?”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只有你们几个?”
他再一次把电脑转过来,一些过往他们曾经接手的任务赫然在列,那个文件之下罗列的组织从开始到现在接手的任务,无一不是成功的,大部分他都有参与。还有一些人他不认识,但是很显然,并不是他所想的一个庞大的组织。
“可是,他是为什么?”刘基贤眉头紧锁。
“我们猜,他可能是想通过一手端了这个组织的这件事,来真正踏入政界。”李玟赫指着一些已经完成的任务对象的名单,他们当然都已经死了。
“买家留下的身份都并不干净,你大概可以想象,虽然帮他们办成许多事的是组织,但是这颗定时炸弹。”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刘基贤挥了挥手示意他已经理解了,“那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蔡亨源打了个响指,对他这么快的反应表示赞赏,“这就是我不相信网络的原因。”他从手边拿出一张纸递给刘基贤,“真正的机密,当然要记得断网。你总不能在一张白纸上裸奔。”
“还有一些人,他要准备怎么处理掉?”刘基贤快速的浏览着。
“虽然这很扯,但我总觉得他会找我去把这些人处理掉。”李玟赫摊了摊手,“如果计划有变,后面也会有些改变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
“直觉啊,看来我的任务来了。”李玟赫打断他,虽然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看手机,“看来他还是很信任我,我应该感到开心吗?”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来干什么的。”刘基贤指了指蔡亨源,之后他觉得不太礼貌,因此张开了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是来挖墙脚的。”
“有人在乎我刚才说的话吗?”
“什么?我以为刚才是谁很没礼貌的打断了我。”
“我现在怎么觉得不太可能挖的走什么。”
“不是吧,你也不看看哪条消息比较重要?”
“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合作,你觉得这件事不重要吗?”
“谁来路不明?”
“你。”刘基贤和李玟赫突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蔡亨源叹了口气,“我现在正式后悔。”
那大概是有点晚了吧。
-
回到酒店的时候他本以为没有人,刘基贤被任昌均吓了一跳,随即立刻想起自己爽约了。每次收到邮件之后他们都会立刻碰面商量一下计划,事实上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
“你去哪儿了?”
“怎么不开灯?”刘基贤转身挂个衣服的功夫脑海里飞速的回想,他大概要说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是合理的?这件事情说起来有点危险,他不想让任昌均知道。
“本来还没有很暗,等你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天气要变冷了,小心着凉。”刘基贤没话找话。
“嗯天气要变冷了,”任昌均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像猫一样缩成一小团,“房间里不冷。”他们挨在一起坐下,任昌均把下巴搁在刘基贤肩膀上。
“你困吗?我们明天再商量也行。”
“以前你可不会这样说。”
刘基贤打开电脑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蔡亨源今天说的话,“这就是我不相信网络的原因。”
他又慢慢的把电脑合上了。
“怎么了?”任昌均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他承认自己有点心不在焉了,有些飘忽的思绪让他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于是睁大眼睛把这些情绪甩掉。
任昌均侧着头看他,“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个了。”
“嗯?”
“感觉你很累。”
“没事,我们可以接着……”
任昌均又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可是我累了。”
刘基贤愣了一下。他的肩膀突然一沉,任昌均的头发蹭在他脸颊上带来一些痒意。
“你不问问我去做什么了吗?”任昌均不问,他却突然感到不习惯了。
“嗯,”他感受到肩膀的震动,“可能是你不想说,也可能是不能说,或者只是私人问题。”任昌均笑了,“我不问,你就问我吗?难道我以前有这么穷追不舍。”
其实应该也没有,但他只是习惯了这些安静的日子里突然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而现在已不愿用权限的借口来回避。他以前对这些事情是很执着的,但是连组织都即将迎来他的消亡。那这些,好像都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人,是因为什么而活着呢?”他突然自言自语道,“有花不完的钱,还不能感到满足。因此去追求权力,那些事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你是因为什么而活着呢?”任昌均问道。
“不知道,”刘基贤眯起眼睛,他思考的时候习惯这样,任昌均看到他的睫毛一闪一闪的,“今天活着,或许明天就死了,好像并不重要。”他突然想听听任昌均的答案,因此投去好奇的目光。
任昌均勾勾手指,刘基贤以为他要说什么,凑过去一点,突然被他亲了一下。
“为什么亲我?”
“为了有一天,你可以理解这个为什么。”虽然他好像回答的并不是这个问题,但是刘基贤显然听懂了,“因为我想。”然后他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因为喜欢吗?”刘基贤垂眸。
“是喜欢,不作为一个标签,而作为一种可以被感知的状态而存在的那天。”
“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
“那些钱和权利,你不喜欢吗?”刘基贤又问他。
“只要是作为人存在的一天,应该都是喜欢的。”任昌均看着他,很认真的说,“如果用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来换,那么我都可以摒弃。”
只是因为那些事情,都不是无法复制的珍贵的礼物。任昌均站起来,显然他也不指望刘基贤能够现在就理解,但是至少,他大概是听进去了。那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他能够记得的话,就算对生或死也无所谓的人生,会否因为这样的羁绊影响。无法预测的未来,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一点一滴的默化发生微妙的改变也未可知。
9.[Set]
午休的时候蔡亨源拿着剧本来到休息室。刘基贤知道他是瞄着任昌均出去才进来的,显然不是来找他的,“怎么了?”他问。
“你最近很忙哦,昌均不会起疑吗?”他果然看都没看一眼剧本就扔在了桌子上。
以前是会的,最近应该不会。大多数时间他们并没有呆在一起,刘基贤这样想。
如果一切事物的运转都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最后他的目标,会在他出手之前把他杀死。这是他必须一个人面对的事情。那天他拜托这整件事不要让任昌均知道,不必要的信息传播会造成危险,无论对他们之中的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真的不说吗?那你准备怎么瞒住他,在这之前你要先把他杀了。”他用双手比了个引号。
“我有办法。”刘基贤嘴上这样说,其实也没有想好。他眼里的聚焦落在更深的地方,看上去有点冷漠。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他准备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你。可能这一次,他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任何档案,也可能是我的能力不够。”蔡亨源难得很严肃的低声说道,“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尽力在他动手之前先让他消失。”
“你没有办法,不必勉强。”刘基贤摇摇头。但是他也没说为什么,听上去只是安慰的话,“生或者死,有那么重要吗?”
“我大概听玟赫说过一点你的事情,但是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吗?”
刘基贤点点头,“大概吧,”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坦然的笑了,“不过现在可能多了个理由。”
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更像是自言自语,而后又收起了笑脸,“说实话,我并没有很大的把握。”他很认真的看着蔡亨源的眼睛,“过后如果…你别和他们说。”
“他们?”
“昌均,还有玟赫。”
“为什么?”
“这是我的愿望。”
蔡亨源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
“你了解李玟赫吗?”刘基贤突然问他。
“不算了解吧。”
刘基贤点点头,“他看上去很不靠谱吧?他就是那样的人。”
“嗯……嗯?”
“计划总是很多……也不能算计划了,冒出来的点子很多,执行力也很强。要是他想要得到什么结果,他会立刻就去做的。”刘基贤摸了摸下巴,“所以他和我合不来,我不喜欢突发状况。希望你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应付。”
“为什么要我应付?”
“以后,我说如果以后。”刘基贤摆摆手,笑的很暧昧,“你不是来挖墙脚的吗?”
“我已经正式后悔。”
“但是玟赫呢,他是我的朋友。”笑过之后刘基贤轻声说。
“你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吗?”蔡亨源问他。
“大概是知道的吧。”
“那昌均呢?”他突然就理解了李玟赫那点八卦的心思。
“昌均啊……”刘基贤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他是很特别的人。”
他们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因为任昌均回来了。蔡亨源跟他打了招呼,听见刘基贤问他导演喊他去补拍的事情。任昌均嘴角就挂下来,抱怨一些要加班之类的话。他跟任昌均约了一会儿在隔壁见,拿着剧本就出去了。因为他已经看见路过主人的猫咪用尾巴圈起手腕的伤疤,这样的场景还有几次,他说不清楚,而时间已经无法容忍一点消磨和浪费。
10. [Peace]
最近和任昌均说不上是经常见面,他休假还有最后一周。在假期的尾声,人们总是会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舍。刘基贤近来总是感到这种似有若无的情绪,他和任昌均提过一嘴,昌均是这样说的,那便是吧,他在情绪这方面比他懂得更多。
他最近也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但是任昌均说这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被他暴揍了一顿,也没有下文。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清楚,刘基贤却并不感觉心慌。即使他对自己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蔡亨源给了他很多东西,追踪器,窃听器,还有枪啊武器之类的。但是那些重的东西他用不习惯,最后只拿了一把手枪,他还是偏爱冷兵器,即使他们多数不能一击致命。
中途他去了一次海边。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顺路而已。他路过这里,突然就很想在海边看看。虽然踩在沙滩上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因为沙子灌进鞋子里,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刘基贤觉得奇怪,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印象。有一次任昌均在海边拍戏,他们至少在沙滩上来来回回晃荡了整整两天。不过那时候是十二月,天气太冷了。
他回想整件事情,觉得任昌均演个男n号都能火,这件事应该是被决定好的。不过他的演技确实不错,因为之后的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烦心。在片场和导演或者搭档交流也不需要他再上下打点关系。或许他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在各自的位置上扮演好应该扮演的角色。
总的来说,任昌均是个很不错的搭档,比他之前合作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省心。他是指在普通的工作方面,很显然比较敬业的那一位不是他。
那一次冬天,在这样的海边拍戏的时候,风很大。不过他大多数的记忆都来自风拍打着车窗玻璃发出的声响。任昌均从外面回来,靠近的时候身上沾染的寒气也算。
“你看看别人家的经纪人,哪个像你一样在这里偷懒。”
他说话向来没大没小的,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基贤已经习惯。
“你已经不是刚出道的时候需要被照顾的小演员了。”他很悠闲的靠在椅子上。
“我以前也没这待遇啊。”任昌均从车窗玻璃里往外面望,露出艳羡的眼神。外面和他合作的演员的经纪人正在忙前忙后的拿衣服和热咖啡。刘基贤把手机递过来,“要用这个发一条动态吗?”
手机里是刚才任昌均在沙滩上东倒西歪的跑着追自己的帽子。
“不会太过分了吗?”任昌均接过手机,“我可是在认真的工作,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过去帮忙吗?”
“可是真的很好笑啊,光顾着笑了。”刘基贤把手机拿回来,“哦,真的发了?”他的眼睛一瞬间无意识的睁大。
“嗯。”
他们对视一会儿,突然都忍不住笑了。所有人都在忙碌的,寒冷的冬天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窝在开了暖气的车里因为这种幼稚而无聊的玩笑笑成一团。
身上的寒气散了,任昌均问他最喜欢自己演的哪部戏。
“嗯…”刘基贤认真思考一会儿,“都挺好的。”
“不要这种偷懒的答案。”
“侦探故事那一部吧,或许就这部也不错。”
就这部的话,任昌均心想。他说道,“还以为你不喜欢爱情片。”
“只是觉得你都做得很好。”
“你觉得很好的爱情是什么样?”他特意加重了这个词,很认真的在问一个答案。
刘基贤是优秀的特工。他可以把心理学的课程修到满分,却永远猜不出任昌均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或许这本就不属于心理学的研究范畴,最基本的功课,他却忘了。
“为什么这么问?”
“先回答我,再问为什么。”
“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回答的也很坦然,甚至刘基贤说,“爱情是麻烦的,不算一件好事。”
“那哥刚才为什么会说很好呢。”任昌均说话的语速很快,刘基贤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了,不打算理他。任昌均突然靠过来,“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只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
“因为四周都是摄像机。”
“被拍到又怎么了?”
“对你不好。”
“嗯,对我不好。”任昌均没有否认,“但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刘基贤愣了一下,不是因为错愕,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必要。
“会影响我的工作。”他看着任昌均的眼睛。
任昌均可能是对这句话感到无奈,他从刘基贤身边退开,兀自望向窗外的热闹去了。
车里的空气是很安静的,过了一会儿,刘基贤似乎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11.[past]
事情走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倒也没有,只是到底也算有些棘手。李玟赫已经被他“解决”了,面对任昌均的时候刘基贤却有些犹豫。他看起来只是睡着了,连呼吸都很轻。
刘基贤坐在他身边好一会儿。
任昌均也是优秀的特工,要骗过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可能是被boss说中,“解决”熟悉的人总体上来说并不费事,他到底也沾了些被信任的光。但是跟他说谎,让他觉得如此疲惫。任昌均看上去睡的很安稳的样子,刘基贤第一次也想就这样躺下。
他摸了摸任昌均的脸,手指滑到他送他的那副耳坠边上,躺着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其实他早就该离开了,刘基贤知道自己在等待那个必须离开的时间。曾经这种有风险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去做,大概是跟任昌均待在一起久了,也被他影响着拖延起来。
-
楼顶的门像是潘多拉魔盒,刘基贤推开的时候却没有一点犹豫。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最后的目标对象,现在却像是专程在这里等他一样。刘基贤没来由的想着,这应该是他最后一个任务了。无论这件事情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他都觉得有点累了,很想睡一觉,休息一下。
他们对彼此的冷漠都并不吃惊,boss甚至还想给他一个拥抱,被刘基贤躲开了。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吗,boss。还是我应该说,”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吐出了那两个字。
“父亲。”
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很陌生,像一粒沙,连消散在风里也不被人注意。但是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却听见了,从嘴角扯出很嘲讽的笑来。
“我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我。”
他确实是不记得了,记忆里只有很模糊的影子,还有从动脉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摸一摸还是温热的,他问母亲痛不痛,母亲说不痛。
他很讨厌血的。
让他尽快离开,十几年来其实都不算从那个梦里逃开。只是那时候他年纪也很小,在被送往福利院之前,有个男人把他领养走,自此他就在暗无天日的训练基地里度过了许多年,他们却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面容,却是一模一样的声音。他心里清楚,却没有多问一句。
“那天见我,其实你没有改变声音吧,你的声音,本来就是这样的。”刘基贤淡淡的陈述着这件事。他的父亲在他面前杀了他的母亲,但是很奇怪,他对面前这个人没有什么恨意,多的是漠不关心,“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到底是死是活。”
男人对他的话并不置否,在他面前摆弄着手机,“我是死是活,对你来说重要吗?”他问道,“你应该感谢我培养了你,否则现在,你应该还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庸。”
“用别人的身份活着,真的让你感到舒服吗?”
“人活在这世上有很多种选择,因为爱放弃了权力,是最愚蠢的一种。”他抬起头,“你可怜的母亲就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因为她对你萌生了亲情,她爱你。”
“但是又有什么用?爱是最愚蠢的,也是最无用的。”男人朝他挥了挥手上的手机,“我本以为我对你的培养是成功的,看来你还是和你愚蠢的母亲一样没用。”
刘基贤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他刚想大步走到他面前去质问他,心脏的位置突然被一个坚硬的东西从身后抵住了。
“让你解决的人你下不去手,那我自然还是会帮你的。”
“是谁?”
“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对象。”男人脸上的表情很是遗憾,“其实我们本可以共赢。”他的眼神扫过窗户对面的楼宇,“看来你还是交到了一些朋友。”
刘基贤看了一眼窗外,他知道他面前的人站在一个视觉死角里,就算是世界一流的狙击手也没有办法绕过他击中目标。他只是转了一下目光,身后抵着他的枪口就警告似的动了动。
“你是对的。”刘基贤突然说。他的目光从很窗外流转回来,也没有什么留恋,“你当然是成功的,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是你教我的。”
“但是这种事,不是也是你教给我的吗。”他很轻蔑的笑了,“生或死,对我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他抓着身后的人的手扣动了扳机,连头也没有回。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子弹穿透身体的那一刻,他也看到面前的人胸口涌出的鲜血,和二十年前看到的那一幕一样,他的心里并没有生出太大的波澜。
在生命最后的终点,他脑海里闪过那天在厨房里被任昌均撞破他为了体会到难过的情绪而划伤的胳膊,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在那样的场景里,感到难过的人不是自己,也一并想起任昌均说过的很多话。
所以,他这次也会难过吗?
耳边传来两声枪响,那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12. [Forward]
睁开眼睛的时候刘基贤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四周都是刺眼的白色,他怀疑此处应该是天堂,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应该先去地狱。真是可笑,靠这点判断他还活着这件事。他想要动一下,却被肋骨附近传来的疼痛按在了床上。
到底应该算他比较幸运。刘基贤努力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记忆溯洄,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不过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的一件事,他确实是伤的太重,从混沌的意识中恢复过来,才发现有人趴在自己床边睡着了。
这里是医院吧,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动了动手指试图寻找一些可以证明自己还在人间的事物,比如他的手机,至少可以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时间。
任昌均几乎在他指尖微动的一瞬间就醒了,他站起来的时候甚至都碰倒了椅子。刘基贤很少在这样的视角观察他,他看起来瘦了很多,他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心思做太多的观察,何况那时候他们几乎天天都待在一起。
现在又过去了多久?
刘基贤把手抬起来一点,被任昌均握住了,其实他本想摸一摸他的头发。
“你醒了?”任昌均的声音有点沙哑。
刘基贤点点头。他嗓子很干,只是环视了一圈,任昌均就把摆在床头的水递给他。
“你醒了?”任昌均又问了一遍。
“醒了。”刘基贤说,“怎么了?”
“怎么了?”任昌均重复着,他突然跪下来,刚才倒下的凳子被他踢到了,发出一声很响的回声。但是他没有去管,他两只手都握住刘基贤的手。
“是啊,我问你怎么了。”刘基贤看着他,觉得他的举动有一些莫名其妙。
“我好害怕。”任昌均突然说,“你知道吗,我好害怕。”
“害怕是什么情绪?”
刘基贤愣了一下,不是应该说难过,或者,疼,还是什么别的。但是为什么会害怕?
也有可能是那天任昌均确实遇到了危险,或许他也差一点就死掉。
人应该都是畏惧死亡的,刘基贤这样想。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大概是想到如果有一天你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掉那种感觉吧。”任昌均沉默了一会儿,却这样解释。
刘基贤看上去完全没有被触动的样子,他只是不解,却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任昌均一下子慌了,“你不觉得有点……”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样的感受,像是心脏突然被掏空,如鲠在喉。
“你不觉得有点害怕吗。”他最终还是这样说。
按理说已经存在的词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但是这正是刘基贤所需要的。
空气开始变得粘稠,过了一会儿任昌均才看到刘基贤皱起的眉头有舒展的迹象,但是他还是摇摇头。
他的心往下一沉。
他摇摇头说,“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不要害怕。”
窗外的车水马龙忽然间全部都离他们远去,午后的阳光藏在白色的窗帘背后。任昌均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时钟的摆锤摇摇晃晃却乱无章法的跳动声。
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就算这三个月来再怎么逞强,目光左右闪躲还是抵不住心口泛上的酸涩,他真的没有办法装作不在乎。
刘基贤很温柔的帮他抹去眼角的泪,他说,“怎么哭了?因为你很难过吗?”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可以这么温柔吗?任昌均这样思考着,他几乎要感到绝望了。
刘基贤凑过来,虽然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他身上动一下就会有痛觉传递到心脏的位置,但是他还是努力的笑了,眼底是有温度的,“我回来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他像什么刚学会说话的小动物,即使他可能还是不太明白,但还是努力说了,“我学会了,和喜欢是一样的,这是一件好事。”
可能还是太勉强了,刚醒来就耗费这般精神。刘基贤靠回枕头上,他轻轻的,反握住任昌均的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他,“比喜欢还要强烈一点的情绪,是爱吗?昌均以后再教我好不好。”
轻到风卷起窗帘发出的微动都要将这点声音吹散了,但是正好散进任昌均的耳朵里。
他没有任何不答应的理由。
“你就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把电梯那段录像公布出去了?李玟赫,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没做过的事情我会拿来冤枉你?手滑就发出去了,你管得着?”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着一点争吵的声音。李玟赫说话的尾音落在病房外,却被屋内的两个人听的一清二楚。他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和刘基贤四目相对,一时愣住了。蔡亨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屋内的场景也噤声。
“还以为是我的幻觉。”李玟赫吐出一口气,“看来我们应该等会儿再来。”说着头也不回的勾了一下蔡亨源的大衣口袋。
蔡亨源朝刘基贤点点头,意有所指,“你说的都是对的。”说着也走了出去。
这番不大不小的闹剧告一段落,任昌均根本没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刘基贤让他把自己的手机拿来,任昌均递给他,心不在焉。
手机的电量充足,只是没有开机。刘基贤打开手机,才发现时间真的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任昌均,后者也正在看着他,被他发现之后默默移开了目光。
一连串的收件声响起,刘基贤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弹出来的邮件。
收件人:kihhh@domain.com
主题:?
任务编号:00001
骗人的吧
IM.
收件人:kihhh@domain.com
主题:11
任务编号:00002
骗我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等你醒了再说。
IM.
收件人:kihhh@domain.com
主题:/
任务编号:000010
今天心情不好,去找李玟赫打了一架。
IM.
收件人:kihhh@domain.com
主题:。
任务编号:000027
已经不生气了,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
IM.
收件人:kihhh@domain.com
主题:1111
任务编号:000039
应该很痛吧。
IM.
……
任昌均有些别扭的别过脑袋。
“不痛。”他这样说,看着任昌均飞快的把头转过来。
“怎么可能不痛。”刘基贤觉得他眼眶都有点红了,“我那天也在场,但是去迟了。”
“还好你来迟了。”刘基贤这样说,“不然我真的会很担心。”
“你让别人不担心的方法就是……”任昌均很激烈的质问他,“就是自己去死吗?……等一下,你刚才说,很担心?”
他终于也会因为什么而感到担心了吗?任昌均忍不住要去问。
“你知道那天我在想什么吗?”刘基贤顿了顿,“突然想到你总是说要休假,想去的地方我们不能一起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事情,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寻常的情绪。毕竟,我也以为那时候差不多就是最后一面了。”
“但是这种感情就这样发生了,我也决定不再放任不管。”
刘基贤心想,那天任昌均可能听到了很多事情,有可能什么都没听到。他的过去并没有任何光彩的时刻,反而多数时间都浸在波涛汹涌的浪里,稍不留神就让他无法呼吸。
直到遇到这一缕阳光,他心想。曾经他也不曾有上岸的欲望。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他说他会努力学的,他一定会。
13. [Never, nowhere]
三个月后。
机场。
天气不是太好,雾很大。身边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刘基贤第一次觉得他们和任何人都没差。
李玟赫拍拍任昌均的头,这次任昌均没有躲,虽然他极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李玟赫看着他的表情估摸他有几分难过。但是他身边的那位却看起来是真的不太在乎,此刻还笑的如沐春风。
“昌均啊,不说再见吗?”他望向站在机场门口的两个人,身后的玻璃挡板被他们挡住了。
任昌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再见。”然后他们拥抱了一下,李玟赫又揉了揉任昌均的头发。真的会再见吗?李玟赫想。
刘基贤说,“我们走了。”他就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目送他们消失在玻璃挡板的背后,直到能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或许一会儿他们会乘坐某一架飞机起飞,又或许雾气蒙蒙的天气会将他们困在这里。但是李玟赫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走也未可知,因为刘基贤从未告诉他他们这趟的去向。好像他们只不过是即将出一趟远门去度假,一会儿在路上还会商量带什么纪念品回来。
但是李玟赫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像真的走进这朦胧的雾气里,从此就混入茫茫人海。去月球漫步,去火星生存,去黑洞探险。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地,因此只是因为你,就算黑洞尽头注定是虚无缥缈的终点,也愿意和你一起向那里走去。
就像他当初很笃定的告诉任昌均,刘基贤不是不喜欢他,他可能是有述情障碍。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也可能明天就被治愈。想到这里,他释然的笑了。他把手放进口袋里,意外的摸到一个不属于他的物件,拿出来一看,是刘基贤和任昌均的两幅耳坠。李玟赫的直觉向来准确,他说的总是对的。
完
【浴缸】 赤日轨道
迟到很久的李玟赫生日贺文
模特圆×设计师盒
ooc,he,全文1.2w+,不上升
本质上是两个在不同阶段感到孤独的人互相温暖的故事
———————————————————
01
蔡亨源从来没有放弃过在业内寻找李玟赫,虽然这个想法多少有些幼稚,但他始终相信既然老师提到过李玟赫要学服装设计,那被他一个模特遇到的可能性就很大。从模特转为多栖艺人也是为了多个找到李玟赫的机会,提高了知名度,广了人脉,自然找人也会方便些。或者说,能让对方看到他并主动来找他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MH∙M是什么牌子?”
“是个新锐设计师品牌,刚创立不久。”
为...
迟到很久的李玟赫生日贺文
模特圆×设计师盒
ooc,he,全文1.2w+,不上升
本质上是两个在不同阶段感到孤独的人互相温暖的故事
———————————————————
01
蔡亨源从来没有放弃过在业内寻找李玟赫,虽然这个想法多少有些幼稚,但他始终相信既然老师提到过李玟赫要学服装设计,那被他一个模特遇到的可能性就很大。从模特转为多栖艺人也是为了多个找到李玟赫的机会,提高了知名度,广了人脉,自然找人也会方便些。或者说,能让对方看到他并主动来找他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MH∙M是什么牌子?”
“是个新锐设计师品牌,刚创立不久。”
为了不错失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蔡亨源总是会不嫌麻烦地自己过一遍工作邀约,一次次地盼望缘分的降临。
“有创始人信息吗?”
“是个海归,叫李玟赫,其他的暂时还不清楚。”
平板上滑动的手指忽然顿住,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被身边的人提起已经是五六年前。怀念一个没有感情牵绊也没有生活交集的人是很难的,就像和一条隐形的平行线赛跑,在割裂的个人世界里挣扎。
“李...”蔡亨源想要重复一遍名字,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说着却不自然地卡壳,这几个字在内心世界里待了太久,如果不是梦境,连说出来都有点不熟练,“玟赫?”。
得到肯定回答后蔡亨源无暇顾及重名存在的可能性,也无暇去猜李玟赫做出这个决定时心里有没有和他一样的感情,便让经纪人接下这个邀约。
实际上李玟赫只是在碰运气,想着曾经做了一年多同学,关系也挺好,虽然说自己这个小品牌要约蔡亨源那样火的名模难免有些登月碰瓷,但万一呢。真等到这万分之一的概率砸到他头上了,他又来来回回地想了好几天蔡亨源图什么。
“也许是图个重情义人设的炒作呢?”
这个疑问被带到了双方面谈的当天,助理想着时间越来越近,要是李玟赫继续抱着怀疑的态度不太可行,临时编了个理由想让他安心下来,没把真实想法“不是图炒作就是图人”说出来。李玟赫听罢觉得有点道理,无论对方怎么想从结果来看都是对他的品牌有利的。他把喝完咖啡的纸杯扔向垃圾桶,随意地回了句“可能吧”,准备离开茶水间。
“原来我们玟赫就这样想我啊?”
看来是图人。
02
中华文化有个典故叫孟母三迁,对于蔡亨源这样随着父母五迁的人来说属实有些难以理解。不对,现在是六迁了。倒也谈不上责备,父母的工作性质注定了他的求学路只能这样,埋怨也是小时候才会有的情绪,蔡亨源麻木地收拾完熟得不能再熟的行李,盯着行李箱卡扣上发黄的挂件发呆,眼里仅剩无奈。
挂件是从他记事起第一次搬家时妈妈送给他的,像哄小孩一样。当时也的确是小孩,刚上小学三年不到,忽然被告知不能继续和好朋友玩,要去一个新的学校认识新的同学和老师,结交新的朋友,失落得闹了好几天脾气。可仍然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只收到个挂件做安慰,安慰他去到新学校也能交到很好的朋友。
眼见栓挂件的行李箱越来越大,他能交到的好朋友却越来越少,甚至无限趋近于零。刚开始的一两次蔡亨源还能做到超出性格原有的外向去主动交际,为了不显突兀地快速融入一个新集体,也为了让自己维持正常人该有的社交圈。直到他拿到了市里钢琴比赛的奖,翻遍社交软件上几近加满的好友列表却无一可与之分享喜悦时,他终于明白都是徒劳。
就当是社交这门课提前修完了,高冷也罢,不合群也罢,蔡亨源不想再往这事上主动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反正结局都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散字。适当地接受善意,随缘地结交朋友,他只会是无数同学脑海里停留刹那的过客,连未来的同学聚会上能不能有人提到这么一嘴“记不记得当初有个转学生”都难说。
这些人之于他又何尝不是。长得美长得帅的,帮过他夸过他的,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记住的,无一不在每次转走时随着那段时间的记忆被遗落在曾经的家里。时至今日他印象最深的朋友还得追溯到第一次转学前那个经常和他互相分享新款机器人玩具的小男孩。
所以在照常转到这次的新学校之前,蔡亨源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让他希望不再只是过客的人。
03
连“让我们欢迎新同学”这个句式都有些听腻的蔡亨源还是撑起了最大的微笑回以台下的掌声,好歹是最后一次了,已经高二过半的他终于得到了父母的承诺,高考前不会再搬。想到这心情也放得松了些,他在老师指引前就用目光扫了一遍教室,最终锁定在那个身旁座位明显空出来的男生身上。
不出所料,这个看上去就是受欢迎类型的男生就是他的同桌,叫李玟赫。具体是为什么受欢迎蔡亨源也无法准确说出,从第一眼来看也许是长相受欢迎,从第二眼对方用笑眼向自己问好来看也许是性格受欢迎,也许是两者兼备。总之每个学校都会有这么几号人物,蔡亨源并不太在意。
李玟赫倒是有点在意。这是他学生时代里第二次做转学生刚来时的同桌,他把这当成老师对他性格和人品的肯定,满心想着不能辜负期望,要好好带转学生融入集体。可惜这个叫蔡亨源的转学生看着有点高冷,脸上明明是微笑,却仿佛在传达反向信息。他在人坐下后主动把手上的教辅推到中间一起看,得到一句客气疏离的“谢谢”。
好吧,高冷美男也算是让他李玟赫在现实中遇上一回了。是块难啃的骨头,但这不代表他做不到,他有一千个可以和陌生人拉近距离的方法。
“你能帮我记下笔记吗?我困了。”
蔡亨源愣了一下,转头认真看了一眼精神抖擞的李玟赫,还是点了点头。
一节课过去,蔡亨源根据李玟赫错的题有针对性地记下笔记,把教辅还回去的时候得到一句与他刚刚温度截然不同的“谢谢”,伴随着一个任谁看了都会心情很好的笑容。本应该反思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冷漠的蔡亨源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好假。
“感觉你数学挺好诶。”
怎么感觉出来的?他刚刚只是跟着老师说的记了笔记而已。蔡亨源对这瞎扯敷衍地回应:“一般。”
“那你以后教教我呗,我数学很差。”说罢李玟赫杵着头等蔡亨源回应,眼睛里写满天真。
怎么又差了?他刚刚看李玟赫的错误率并不高。但蔡亨源知道他不能提出反驳,否则李玟赫能和他就这个问题正式展开讨论甚至聊起来,他不能中招。要想敷衍地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画饼,答应了会被缠上,不答应也会被缠上:“有时间可以。”
李玟赫觉得自己碰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04
既然让蔡亨源主动这条路有点难走,那从反方向走总该可行了。
“这次篮球赛我们班还是上次的人吧,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班主任话音刚落,李玟赫立刻站了起来:“老师我前几天崴脚了。”
蔡亨源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接下来的流程非常顺畅,就像提前排练过一样。
“你也是不小心点,我们班本来男生就少。”
“有谁能顶上吗?”
“让蔡亨源试试吧。”李玟赫在一片安静里再次开口,他知道班里没人会报。
“还是问问蔡亨源的意见,你愿意吗?”没等蔡亨源脑子里的进度从李玟赫那转回来,班主任征求他同意的问句已经落下。
一瞬间全班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只好先应下来:“我可以试试。”
这个对于其他同学来说只是小插曲的事情在他们身上明显程度要更深一点,李玟赫知道“问责”是肯定免不了的,在老师继续讲课后直接扭头,笑意洋洋地等着蔡亨源问他点什么。
结果蔡亨源什么都没问,只是盯着他看。
“我知道你会打,有次放学在操场我看到了。”李玟赫主动说道。
蔡亨源几乎有点被气笑,他重新看了一遍李玟赫的脚踝,还是问了一下:“真的崴到了?”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与外界隔绝得太过分了,连同桌脚崴了几天都没发现。
李玟赫短暂地楞了一下,他以为蔡亨源不会关注这件事,自然也会知道他是编的。
“啊…崴到了啊,当然崴到了,就几天前。”
果然,蔡亨源想他是中了什么邪会怀疑自己。
好在打球是他平常解压的爱好,水平也还行,和班里的队伍磨合起来意外的顺利。在种种运气与实力的叠加下,他们最后竟然挺进了前三。年级里十多个班,唯独他们这个以男生少且不爱运动闻名的班是前三里最让人意外的。上一年在篮球赛里吊车尾的队伍突然进了前三,一传十十传百,蔡亨源被当成了队伍里的灵魂人物在班级乃至年级都小有名声。
本来以为这就算完了,可蔡亨源低估了李玟赫的实力。
篮球赛带来的连锁反应其中一项就是会收到点告白、礼物、情书,亦或是三件套。也就是一点,现实生活中很难出现礼物堆满课桌这种夸张操作。但李玟赫能把这“一点”变成“一些”,因为他本人也经常收到这些。
在被调侃又收到女孩子情书礼物的时候李玟赫迎来了他有史以来最爽的化解方法:转移给蔡亨源。“给蔡亨源的”“蔡亨源的”“别人托我拿给蔡亨源的”这些但凡换个名字就会被识破的谎言套在蔡亨源的光环下显得可信度很高,再加上他们是同桌,仿佛这个行为理所应当。其实要破除这谎言也很简单,有人问问蔡亨源或者蔡亨源主动解释就行,可是李玟赫知道这两件事都不会发生,蔡亨源不太喜欢和人亲近。
作为这个情况除李玟赫以外唯一的知情人,蔡亨源也很无语。有一次上课前最后两分钟李玟赫才回到教室,刚回来就看到桌上放个礼袋,还有人传话“刚刚隔壁班一女生放的”,他往里看了一眼后自然地说“是送蔡亨源的,放错了”,上课铃声刚好响起,没人关注他有没有把礼袋递给蔡亨源。
当然没有。撒谎不带眨眼的,蔡亨源有幸目睹李玟赫胡扯的现场,约等于是捉了个现行,定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没等李玟赫喘完这口跑回教室的气,一只手越过了他课桌的边界,掌心朝上地明晃晃落在桌面中间。骨节分明,还挺好看。他转头看向蔡亨源表示疑惑。
“不是送我的吗?”
被突如其来的一击再次愣住的李玟赫没过几秒缓过来了,心虚地憋着笑把礼袋递过去,脑子里快速运转反击方法。
重点当然不在这表面的礼袋上,蔡亨源知道李玟赫一般都会把收到的礼物还回去,所以主导权在自己手上。接过来后他随便瞟了两眼,佯装不知地接戏:“谁送我的啊?”
“我送的。”
“……”
“放学我们谈谈。”
谈之前蔡亨源甚至很体贴地陪李玟赫把礼物还了回去,期间还和篮球赛上交过手的其他班同学打了个招呼。在学校走廊里自如地打招呼这个动作出来后蔡亨源自己也有些恍惚,这是他曾经向往过的校园日常。
打出势头的篮球赛帮他拓宽年级上的人脉,日积月累的礼物把他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再次拉高,这些全都是李玟赫的手笔。虽然看上去都是些举手之劳,但何至于做到这个份上,正想着,李玟赫的轮廓随着自己回神在眼前变得清晰。这个角度的阳光正好有些刺到对方的眼睛,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把光遮上。只看眼前人在他面前打个响指:“发什么呆呢,走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帮我的任务在身上?”蔡亨源边说边把手上的球传到李玟赫那边。
“有啊,老师叫我好好带你融入班集体。”
“可你的做法是不是有点过激。”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这么孤僻。”李玟赫打了几下球又往蔡亨源那传。
“我孤僻?不至于吧。”过分夸张的形容导致蔡亨源没接到球。
“至于,你是我带过最难带的一届。”
噗。蔡亨源又一次被李玟赫逗笑,他把刚捡回来的球直接往篮筐投。
没投中。“反正你以后别这么做了,没必要。”
“什么意思?”李玟赫跑过去把球接下来,投篮的机会来到他这里。
“正常相处就行了。”
“意思是我们能做正常朋友了呗。”
投中了。李玟赫为自己进球喝彩的同时听到了身边一声不太明显的“嗯”。
05
可蔡亨源还是能感觉到李玟赫对他的照顾。如果说之前是帮他提高存在感,现在就是帮他真正成为班里人都乐于交往的朋友。李玟赫在用自身做例子,告诉其他人蔡亨源其实很好相处,可以和他开玩笑,也可以找他帮忙,更可以叫上他团建。大概是一种被信任的感觉,李玟赫相信他并不孤僻,也不是真的高冷。
蔡亨源久违地觉得交些朋友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如果能和李玟赫成为更好的朋友就好了。
像李玟赫这样的人,看似和谁都能打成一片,没有人和他关系不好,但实际上和谁都有距离感。和个太阳一样,身上的光能温暖别人,别人却无法轻易靠近他。这个结论是在蔡亨源不再和李玟赫是同桌后的一段时间里观察得出的。哪怕只是被李玟赫的情商照顾了一下,也会觉得和他相处起来很轻松,很容易产生想和他深交的想法。可是李玟赫的身边总是不缺朋友,很少有人会成为他那里特殊的存在。
这打消了他继续靠近李玟赫的举动,仍没打断他不知原因的对李玟赫的关注。直到那次巧合成为了未曾预料到的最后一面,他才后知后觉这份关注的原因是他心中不止于朋友的情感。
见义勇为的事李玟赫会做出来蔡亨源一点也不奇怪,他在进去混乱的场面中支援李玟赫之前先报了警,可出警铃声在等待了好久后终于到来时突然在他的耳里渐强渐弱,他迟迟没从李玟赫刚刚帮那人挡了一拳这个举动反应过来。周围的人突然散去大半,急躁的跑步声遍布狭窄小巷的每个角落,随后是嘈杂的人声,争辩声和管制声错杂,蔡亨源都听不清,唯独能听清李玟赫走向那人问了句“没事吧”。
那人摇了摇头。
随之而来的是李玟赫喘着气点了点头。“以后注意别走这里,混混很多。”
他们甚至不认识。蔡亨源原本想说一堆话,想问为什么在这想表达两人遇上好巧之类的话全都被遗忘在脑后,他没回答李玟赫刚刚问他的“你呢?”,问出了个会被认为自私冷血的问题:“你为什么帮他挡那一下?”
“碰巧注意到了,就帮一下呗。”李玟赫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还是继续问蔡亨源的状态:“看你身手不错啊,应该没受什么伤吧。”
“我没有,你需不需要去医院?”
“害,小事,去什么医院。”
蔡亨源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远处警察大声地询问是谁报的警,他只好先回应,往那边去前转头看了眼李玟赫,对方点点头回他:“我跟你一起去。”
走在去往巷子口那片光源的路上,蔡亨源听到身后李玟赫和被欺负的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缓解着那人的情绪。明明他们离那束光还有一段路的距离,可蔡亨源突然觉得光已经从背后照了过来,连带着光的温度,暖意压下刚打完架的火气,浸满全身。很久很久以后,蔡亨源才无意地从网上一个视频的评论里,找到了最符合这天他心境的一句话。
“小太阳不会只照耀一个人。”
06
纸杯因微弱改变的曲线没能扔进垃圾桶。李玟赫转头,认出了蔡亨源。现实里看更有冲击力的身材和长相,把他曾经的记忆唤了出来。比起高中时期像根筷子的瘦削感,现在的更加匀称,五官也是,增长的年岁仿佛只把那些优点放大,譬如以前要凑近看才能发现的双眼皮。只有发型几乎没怎么变,还是一头看上去很好薅的黑发。他忽然没由来地想,蔡亨源要是染个酒红色肯定会很好看。
“没有,在说别人。”
“怎么可能这么说我们珍贵的合作伙伴呢。”
“既然来了,我们快去会议室进一步谈谈吧。”
“还是说你想先参观一下呢?我这个工作室虽然不大,但什么都不缺。”
一连串的话语不停歇地袭来,用来掩饰发生这个状况的慌张。蔡亨源在心里憋笑,他有点庆幸,李玟赫没怎么变。但他才不会如李玟赫的愿这么快被转移注意力:“参观一下吧,前面落地窗那里方便狗仔拍照。”
李玟赫有点摸不准蔡亨源是真的生气还是在开玩笑,试着用玩笑的方式化解:“蔡老师,看在以前认识的份上放我一马。”
“我们以前认识?”
这回李玟赫确定蔡亨源是在闹他。
“蔡老师贵人多忘事,鄙人有幸和您做过一年多同学。”
“只是同学?”
“离朋友还差一步,蔡老师当时太高冷了。”
“这就是你出国前谁都不告诉的原因?”
寒暄玩闹的氛围突然消失,李玟赫有种被问责的感觉,几年前把人推去参加篮球赛时没被问责,自己走了没提前通知一声反倒被问责。就在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时,蔡亨源靠近他补了一句足以让他误会的话:“李玟赫,那一步的距离一直是你造出来的。”
李玟赫往后退了一步,把距离拉回正常范围,这进展有点超出他的预期,不能继续下去:“家里搬得急,我也没准备。”
一旁的助理还以为是自己的失言导致如今的局面,赶忙插没人说话的空隙向蔡亨源道歉,帮着李玟赫走回正轨。不过两人的关系肯定是回不到普通合作伙伴那样的正轨了,蔡亨源的表现有点明显。如果是对个情窦初开的青年,那还有一番暧昧到意外发现情投意合的惊喜,可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各自都谈过几次恋爱的成年人了。
先是不顾经纪人的反对和头皮的健康,答应了李玟赫提出的染发请求。甚至不算特别正式的请求。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还是想问下蔡老师这边方便染发吗?”
经纪人正要回绝,蔡亨源抢先开口:“什么色?”
李玟赫把概念图递过去,示意图上的酒红色:“如果可以的话对这场秀来说是锦上添花,因为这个色彩搭配能更好地展现我的设计理念,不过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是这样的,他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合约,要求都是黑发,正好在你这场秀的前后都有拍摄,实在不太方便。”经纪人照往常礼貌地拒绝。
“可以。”蔡亨源再次抢先开口,抢在李玟赫想说没关系的前面。
有些突然的决定让会议室里的几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只等着蔡亨源对经纪人继续补充:“只染那几天,之后马上染回来就行。”
后是以老同学叙旧为由在开会结束后约出去单独吃饭,请客加要联系方式再加送回家一条龙。只是李玟赫没让送,在蔡亨源的百般坚持下也才答应送回工作室,理由是自己要开车回家,不然第二天上班不方便。
再是后续的几次接洽里无论需不需要蔡亨源本人出席的场合,他都出现了,还连带着请整个工作室的人吃东西,下午茶也好,夜宵也罢,他成功让工作室里的人都成为了他的粉丝。也许有人会怀疑他这是在塑造些虚假的外壳,可李玟赫从自己每次收到的与众不同的花样里看得出来,不是。他有点苦恼,苦恼是不是该放任蔡亨源继续这样下去。
以李玟赫的情商,早就该看出来这些行为的意义了。蔡亨源知道李玟赫看出来了,不然反应不会是越来越欲言欲止,为了防止李玟赫用装傻那招把他推远,索性在一次饭后李玟赫提到“好朋友”这种关键词时,他直接挑明:“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吧?”
07
可是为什么呢。蔡亨源到底看上他什么呢。李玟赫不是一个惯常自卑的人,只是性格特质导致他偶尔会怀疑自己,尤其是在这种没有任何铺垫,他什么都没付出的前提下就产生的感情,他很难不怀疑这只是对方心血来潮的新鲜感。
新鲜感这东西他也有,放这么绝的一个模特在面前谁心动都是正常的,可眼下对于他来说顺利完成品牌首秀是重中之重,他不想主动找事给这场秀增添意外的可能。想象一下现在草率地在一起了,在秀之前吵个架,又或者夸张点,蔡亨源的新鲜感撑不到那时候,那造成的后果他承受不了。
“我不想给你感觉我在吊着你,可目前谈这个不太适合。”李玟赫难得用很认真的态度在非工作期这么说话。
蔡亨源听到这样的拒绝意外地开心。这是真话,不是找理由敷衍,也不是兀自躲开,说明李玟赫愿意告诉他心底真实的感受。
“不忍心拒绝,但感情又没到答应的程度是吗?”
“我能理解。”
“谢谢你实话告诉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的相处就逐渐归于自然,在双方默许的情况下慢慢培养感情。准确点讲是培养李玟赫对蔡亨源的感情,消磨他对这份喜欢的突兀感。
作为创始人,秀的时间越临近,李玟赫忙得越不可开交。陪他熬了几个大夜的不只有工作室的员工,还有蔡亨源。现在的他对于在办公室看见蔡亨源已经习以为常,他担心这影响对方的工作,可总是只能得到“我在家也没事干”“我今天没通告”这样的回答,问得多了,偶尔还会换来句有点委屈的撒娇:“我在这是不是耽误你了?”。
其实蔡亨源在他工作的时候挺安静的,自上次说开后他也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两人间的距离,在朋友之上带点暧昧而不会让人为难。
可你的脸耽误啊。李玟赫第不知道几次被蔡亨源的脸转移注意力后深吸一口气,责备自己不够专注,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把手头上的工作一口气处理完,转头再看蔡亨源的时候,发现那人正杵着下巴看自己。
“有人夸过你认真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吗?”
“没有,我一般不让别人在场。”
所以蔡亨源在李玟赫这里已经是不一般的存在了。他们点到为止,说起下一个话题。
“走吧去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李玟赫从桌面上随便拿了几样必需品就起身对蔡亨源说。
“你今晚还要加班?”
“嗯,晚点还有些文件送过来。”
“好吧。”
没承想把蔡亨源送回去,只是让人拿了些东西又回来。李玟赫看着在一旁边敷面膜边看书的蔡亨源,觉得有些喜感,又有点抱歉。公众人物的休息时间那么难得,全浪费在这难免不值当,他宁愿蔡亨源回去睡个好觉。
“你不用陪我熬的。”
“没事,我再待一会就走了。”
这个“一会”比正常的“一会”长很多。李玟赫的忙碌再次告一段落的时候蔡亨源早已摘下了面膜,连手上的书页都翻过去了很多。他趁着蔡亨源还沉浸在书里,随手拿起一张白纸草草画起来,画着画着就萌生了为他设计衣服的想法。
“亨源。”
“怎么了?”蔡亨源抬头看过来。
李玟赫顺走手边的软尺走到蔡亨源身边,示意人站起来。
在软尺覆上他的后颈处时蔡亨源就意识到是在测量尺寸,下意识地站直,配合起量他的动作来。
软尺绕颈部一周,李玟赫随之绕到蔡亨源身后,颈围。随后软尺下滑,从左至右紧贴肩膀,肩宽。跟着软尺再绕一周,李玟赫双手在蔡亨源身前汇合,胸围。蔡亨源抬手,李玟赫顺着缝隙处用软尺环绕住腰身,腰围。
最后一项数据没有得到。蔡亨源在李玟赫靠近的时候拉住对方的手臂,稍一侧头就会触碰到的距离,很适合趁机来个拥抱的距离。但他忍住了,只是在李玟赫耳边问出目的有点明显的问题:“和你合作的模特都有这种待遇吗?”
说实话每一次距离的拉近李玟赫都有点紧张,像深冬附于窗台上的厚雪终于在接连几天暖阳的照耀下慢慢融化,他知道,这种悸动是喜欢的象征。此刻被蔡亨源无形的怀抱困住,他一切的社交自如技能仿佛烟消云散,竟还有点希望能把分寸感丢掉一会。
“不一定。”李玟赫回答完也没挣开蔡亨源的手,只是杵在原地。
等蔡亨源放手后李玟赫快速回过神来继续测量其他,本来思绪就被干扰得有些难以平复,还得分心回复蔡亨源的逗乐。
“你们缺代言人吗?”
“没钱找。”
“我可以免费。”
“那你是得有多少黑历史。”
“如果暗恋未果也算的话。”
记录数据的手还在正常动着,可笔落在纸上的笔迹却不再正常,数字被歪歪扭扭地写下,李玟赫没有逃避,朝蔡亨源的眼睛望去。那双眼里能看到光亮,也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08
在秀之前有无数个回应蔡亨源的机会李玟赫都错过了,导致秀之后反而很难找到合适的时机来提这件事。之前担心影响首秀的正常进行,之后又担心秀圆满完成了立刻提显得太功利心,他仍然丢不掉与人相处时太在乎别人想法的谨慎。
倒不是说蔡亨源没有给机会,他明里暗里为了打破这个局面主动了很多次,没得到反馈一直觉得是感情还没培养到位,只好等啊等,忍啊忍,唯一一次差点没忍住的要属首秀那天晚上。
在走完李玟赫品牌秀的当天凌晨蔡亨源就需要坐飞机赶到另一个城市,第二天早上无缝衔接综艺录制,即使如此他还是一拖再拖,可算是在必须动身去机场的节点等来了做完所有幕前工作的李玟赫。
彼时蔡亨源已经换上便装,围巾也围上了,包也收拾好了,本来是道个别立马就能走的状态。问题出在迟迟没舍得道别,也就迟迟没走成。
“怎么还不走,来得及吗?”李玟赫匆匆赶到后台找蔡亨源,生怕那人因为等他耽误航班。
“想等着跟你说声恭喜。”
“谢谢。”
休息室外面的氛围很喧闹,屋内却在话毕后陷入安静,连外面的人说了什么都能听清。他们只是看着对方。
“这个发色真的很适合你。”
蔡亨源没有回话。
“和这个黑色围巾也挺搭。”
有的人快要被蔡亨源盯穿了。
“你今天很好看,如果不是你表现出彩,我们也不会这么成功,你的存在为我们…”李玟赫想方设法化解眼前这个微妙升温的氛围,不自觉地说起场面话,但对方突然拉近的身距和放大的五官让他倒吸一口气,话讲到一半被迫停止。
没有亲上去。蔡亨源维持着一厘米就能吻到李玟赫的距离,顿了一会,几番纠结还是把目光从嘴唇转移到地上,垂眸退到安全距离。他不能越界,至少现在不能。“我先走了,不然赶不上了。”
这个急刹车的意外本来是会继续下去的,李玟赫转身想拉住蔡亨源的手已经抬了一半,不知怎的,也许是时机真的不成熟,他的理智又一次战胜情感,让他放弃了补上这个吻的想法。
只有发自真心地想要珍惜彼此的两个人才会在这样一场明明大局已定的暧昧里如此小心翼翼。
为了打破僵局,李玟赫把打算为蔡亨源定制的好几件衣服里拿出一件来加快完工,想用这个做突破口一举确认关系。本来是想着见面时候当个惊喜拿出来的,奈何蔡亨源的行程集中堆在了那段时间,自从飞去了其他城市后就几乎没飞回来过。他想想觉得自己也没有探班的立场,只好把衣服直接寄过去,没附上类似矫情的小卡片,也没在聊天软件上提这件事,最后连蔡亨源到底有没有顺利收到都成谜。
直到工作室收到站子带头的商业洽谈,李玟赫才注意到蔡亨源接连几次私服穿的都是他寄过去的那件。扒同款的站子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品牌出处,最后是袖边一个不明显的标记才让他们寻到了李玟赫这里。英文标记出自私心,“HW”倒过来正好就是“MH”,平常设计里最不喜欢掺杂标识的他偏偏在这次任性了一把。
粉丝也是出于猜测,正好前段时间也和他这个牌子有过合作,便过来问问是不是未上架的新品,能否给粉丝开个团购价等。对此李玟赫亲自登录了工作室官号,在站子询问的动态里回复:私人定制,是非卖品[小狗害羞.gif]。
意料之中,这个回复被蔡亨源截图发过来问:“和你合作的模特都有这种待遇吗?”
一模一样的问句,但是李玟赫的回答不再一样,他终于能肯定地说出:“其他人没有。”
“那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
“男朋友。”
09
太阳沿着轨道绕了不知道几周,终于还是和他再次相遇了,蔡亨源觉得自己是有被幸运眷顾到的,不止一次。年少时期孤零零地游走在融不进去的各个集体边缘,从天而降一个善良的太阳让他坐上了青春友谊的末班车;成年后时运均至让他得到了成为模特的机会,成功让他在逐渐展开的交集里看见曾经错过的太阳。
美中不足的是要突破李玟赫心里的那道防线还需要继续努力,要试着告诉他别总想着付出,要包容他不会说出口的敏感,要得到他愿意卸下心防的信任。
其实不难做到,李玟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好猜的人,尤其是在你猜对一次后。当初蔡亨源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玟赫一声不吭走掉竟然会是怀疑没人在乎他走不走这种近乎幼稚的理由。退一万步讲,以李玟赫表现出来的性格,很难有人相信这个说辞。如果这不是蔡亨源用长时间积累的真诚感,和自己的无数个小故事外加几小杯酒换来的,他可能也不会轻易相信。事实证明听上去越离谱的反而越可能是真的。
高中时候蔡亨源只想着李玟赫不愿意无止境地扩大社交圈,现在成熟了,慢慢能理解这种外向与孤独并存的感觉。李玟赫的善良和开朗不是装的,害怕孤独却又靠近孤独的心理也是真的。所以才会面对家里突然决定移民的情况完全没找人吐槽,没时间做出反应就要发生的改变,让他不知道该找谁倾诉,怕没人在意反而给对方造成负担。
就像现在,李玟赫拿到了年度新锐设计师奖,蔡亨源人按照行程在外地。其实是相邻的城市,路程并不远,可李玟赫完全没提让他赶回来庆祝的事。领完奖后李玟赫发了张奖杯照片给他,他回了些祝福的文字,对面正常地回复完就再无后续。怕被拒绝,怕被当成任性,索性连能不能赶回来都不问。
蔡亨源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即使不从李玟赫的角度,他也发自心底地想尽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在这个奖带来的惊喜有效期内为对方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在回去的路上蔡亨源注意到李玟赫社交平台上的更新,是一些简单的得奖后感想和致谢,附图摆得满当当,领奖的他拍,同好朋友的自拍,盛典里的合照。一条符合社交礼仪的标准动态。唯独里面有张照片蔡亨源觉得有点刺眼,甚至能从其中看出想让他回去的暗示。
李玟赫说过把头放在他肩膀上很舒服,所以总是一有机会就靠过来。照片里李玟赫下巴搭在那个人肩膀上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有点刻意,像不过火的试探。
身为被试探的对象,蔡亨源内心的波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种情绪驱使着他在门前停下。他当然是知道李玟赫家门密码的,可莫名的不安也会染上他的心头,他不确定李玟赫有没有回来,不确定李玟赫会不会回来,不确定李玟赫会不会正和其他朋友一起。莫名其妙又自相矛盾。他在这段感情中的自信和游刃有余原来并不是完全不会被晃动。
站着站着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传到耳边,他往电梯口看,当真看到了那蓬棕色头发。头发下面是眼睛,放大的写满了惊喜的眼睛。
在这个惊喜降临之前李玟赫犹豫了很长时间要不要撒个娇让蔡亨源回来陪他,再不济他过去也可以。得奖带来的兴奋冲击让他短暂地迷糊了一下,沉浸在那个庆祝的氛围里顾不上其他,大家互相恭喜又彼此赞扬,一场过去又是一场,和朋友们吃喝玩乐,延续高昂的情绪,等他从那样的气氛找回理智时已经错过了和蔡亨源商量见面的时间。
是幸运也是不幸,他没喝酒。幸之他的酒量根本不足以支撑到他清醒地走完这些过场,更别提还能一个人提前抽身回家休息。不幸之没有酒精的作用,狂欢后的空虚来得更快,清醒反而成为一种折磨。父母都在国外,时差让他无法当晚就与之分享喜悦。蔡亨源也不在身边,没人能来解救他的这份空虚。他多希望有人能在此时主动走向他,缓解他这份突兀的孤独。
蔡亨源真的走来了。
仅仅愣住了一会,李玟赫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现实。他三步并两步奔到蔡亨源面前,不顾左手拎着装奖杯的袋子,右手抱着外套,吻了上去。蔡亨源的嘴唇很好亲,是很容易沦陷的柔软和舒服。但他还是在蔡亨源开始回吻并揽住了他的腰时反应过来,这是在家门外。
“我忘了楼道里有监控的。”李玟赫为自己主动亲吻又主动后退的行为解释。
“正好给我官宣提供点铺垫。”蔡亨源说完还是被李玟赫用拿满东西的手催着快点按家门密码。
“怎么回来了?”
“想快点见到我们李大设计师。”
“别闹了,蔡大名模。”
“不知道现在李大设计师想找代言人了吗?”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放东西,最后卸下浑身疲惫坐到沙发上。
“想了。”说完这句时李玟赫扭头,两人头抵着沙发对视。他倾吐心声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有了一丝犹豫。
“说出来。”蔡亨源顺着沙发把李玟赫的手牵起来,劝他打开心房。
李玟赫终于是在蔡亨源的攻陷下不断地卸下防线:“有点担心这是不是真的。”
“努力是会有回报的,更何况你还有天分加持,不要怀疑自己。”
只是几句简单的安慰李玟赫也很感动,情绪上脸俨然变成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他在感到蔡亨源靠近后自觉闭眼等待一个温柔的吻,没想等来的是意料之外的疼痛,他没忍住“啊”了一声,睁眼问“你干嘛?”。
蔡亨源对着李玟赫的下巴咬了一口,像是不够一样又咬了一口,不顾小狗的挣扎把人牢牢困在怀里。
“谁让你要试探我的占有欲。”
忽然被唤起记忆的李玟赫悔不当初,又觉得吃醋报复的蔡亨源有点可爱,反倒笑了出来。他只好边躲边求饶:“好了好了知道了,别闹了,我明天还见人。”说出的话全是带着笑意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满是下次还敢的味道。
“晚了。”
从沙发到卧室,李玟赫连第二天要见的是谁都扔到欢愉之外。
10
有个面对他的时候可以丢掉所有顾虑和犹豫的人真的蛮好的,李玟赫时常感到很幸运,蔡亨源能成为他不需要任何社交技巧就能舒适生存的避风港。建立在信任与包容基础上的有话直说反而成了他们现在恋爱里的常态。
“不会吧,不会有人忘了男朋友今天过生日吧。”
蔡亨源没回。
“有人在生日当天被谈了两年的男朋友抛弃了,你好奇是谁吗?”
蔡亨源没回。
“是我诶,大倒霉蛋是我诶。”
蔡亨源在手机面前笑得差点没忍住回了消息。幸好忍住了,否则铺垫了那么久的惊喜就化为泡影。
一直等到晚上,李玟赫才在工作室等来了这个隐约有猜到的惊喜,也等来了蔡亨源推拉的祝福语:依旧爱…不是,喜欢你。
蔡亨源看着眼前李玟赫对着蛋糕许愿的一幕,一时分不清此刻的光亮是烛光还是那束曾在少年时期照亮他的阳光。小太阳不会只照耀一个人,但他能让太阳在轨道上不再孤单。
END
Never and Nowhere (中)
均基/浴缸
9311友情向
3 [Forward]
李玟赫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刘基贤似乎预见了什么,他正坐在酒店的办公桌前阅读一些资料。只是接吻而已,刘基贤说不想做,任昌均就拿手机打游戏去了。他走到窗口的时候才意识到酒店的房间其实也无处可去,走到哪里接都没差,所以又坐下了。李玟赫大概真的很生气,刘基贤早就想到。视频电话算一种佐证,果然接起来就听到他在骂人,“刘基贤!”每个字都是上扬的声调,“过来给你家下线收拾…”手机摄像头急速的转到后置,刘基贤在这样剧烈而快速的晃动中试图分辨出李玟赫所处的位置。而事实上手机的主人因为情绪激动,他只能看出现场的情况真的过于惨烈。新鲜的血液顺着瓷砖流进地板...
均基/浴缸
9311友情向
3 [Forward]
李玟赫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刘基贤似乎预见了什么,他正坐在酒店的办公桌前阅读一些资料。只是接吻而已,刘基贤说不想做,任昌均就拿手机打游戏去了。他走到窗口的时候才意识到酒店的房间其实也无处可去,走到哪里接都没差,所以又坐下了。李玟赫大概真的很生气,刘基贤早就想到。视频电话算一种佐证,果然接起来就听到他在骂人,“刘基贤!”每个字都是上扬的声调,“过来给你家下线收拾…”手机摄像头急速的转到后置,刘基贤在这样剧烈而快速的晃动中试图分辨出李玟赫所处的位置。而事实上手机的主人因为情绪激动,他只能看出现场的情况真的过于惨烈。新鲜的血液顺着瓷砖流进地板的缝隙里,没有凝固是因为浴缸里的水正在源源不断的漫出来。
“你有那个心情生气,不如先把浴缸的水龙头关掉。”刘基贤把眼睛微微眯起来,抬头看了任昌均一眼,见他根本不关心这边,便接着说,“一会儿还少收拾一点”
“我操,”李玟赫的皮鞋踩在水里,走路的时候拍打潮湿地面的清脆的响声也传过来,“你他妈的果然知道是谁干的是吧。”
“我在休假。”刘基贤这样说,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在否认,又或许是默认。
“任昌均他接任务不报备,”李玟赫对这件事真的很愤怒,刘基贤看到他泄愤似的一脚踹在水龙头上,“我是分裂成十个也来不及让组织立刻派人来清理现场。”
“昌均啊,”刘基贤举着手机,一手抱在胸前,迟疑了一下,仿佛他真的刚知道这个消息,“守则里好像没有要求特工接任务需要向上级报备。”
如果科技已经发展到可以顺着网线穿梭,李玟赫发誓自己下一秒就要从手机屏幕里钻出来,“那是独立特工,你们的关系是这样吗?”
“对,他需要向上级报备,”刘基贤极其赞同,“谢谢提醒,守则手册我已经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那他今晚没向我报备,我要说几次,”李玟赫叹口气,没好气的说,“你自己来收拾。”
“我是他上级啊。”刘基贤理所当然的说,“他需要跟我报备,不是你。”
“那他跟你说了?”
“没有,我在休假。”刘基贤第十次强调这个事实。
“所以他还是没有报备。”
“你不是他的上级。”
“我这段时间不是替你工作?”
“那守则里好像没写高级特工是否需要向代理工作的联络人员报备任务的进行情况。”刘基贤抿嘴。
李玟赫毫不掩饰的对着摄像头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过来收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晕血。”刘基贤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诌。他看到李玟赫走到那个男人面前随意的踢了他一脚,说道,“请给我报销我的物质损失费用。”
“那你要自己上报了,记得不要说太多废话,直奔主题就行。”刘基贤提醒他。
“我明天还要早起,”李玟赫的情绪总是很丰富,他已经开始“工作”,而刘基贤就这样自动成为他的陪聊,“送这个祖宗去片场,他不能自己去吗?……昌均他一直都这么暴力吗?”李玟赫把那个人翻过来,血又涌出来一点溅在他裤脚上,刘基贤听到他骂了一句脏话。
“那不然要经纪人干什么。”
“玟赫哥!”任昌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了,“明天记得来接我。”他慢慢的说话的时候也是很乖的,特别是在刘基贤面前总是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任昌均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搭在刘基贤肩上,“麻烦哥了。”
刘基贤和他聊了好一会儿,现下已经感到有些厌烦。他看到李玟赫快步走到镜头面前,紧接着是一段高分贝的咒骂。
“只是工作而已,玟赫,不要生气。”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玟赫总是有很多情绪,其实任昌均也是一样的,也许任何人都是这样。只是有的人表现得内敛一些,有些人就习惯将情绪外显。情绪的变化会产生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刘基贤知道任昌均是故意的。他拍拍任昌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示意他坐下来,他知道他们互相都有话要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玟赫也是组织里的人。”
刘基贤起身去倒水,任昌均趴在椅背上。虽然他极力表现出对这件事并不在意,跨在椅子上进行转圈圈这种幼稚行为。
“你的权限不够。”刘基贤喝了一口水。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充分到任昌均立刻就哑口无言,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这样的解释。编号9308157的任务过去五年,他和李玟赫见面的机会不多,直面的次数可以算作几乎没有。仅有的几次李玟赫的目标也并不是他,因此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隐约知道刘基贤有个叫李玟赫的朋友,或者说同事,他们看上去也并不是非常熟络的样子,至少展现出来是这样的。这显然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或者这本就是他们的目的。
而李玟赫对他的了解不止于此,在任昌均看来这很不公平。
刘基贤休假的第二天匆匆忙忙从别的片场赶到的,他的“新经纪人”,在休息室里握手的时候任昌均就应该感受到,虎口和食指指关节处留下的茧,那是长期握枪的证明。
“你好,我叫李玟赫,基贤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接替他的工作。”
接下来是一段很长的沉默,在任昌均看来。因为李玟赫正在滔滔不绝的给他讲述最近的工作,任昌均根本一句话都插不上。其实没有那么多工作,只是李玟赫总是在两句话中间穿插一些自言自语。
刘基贤就没有这个习惯,他不爱碎碎念。任昌均垂眸听着,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目光往李玟赫的手掌瞟去。而这只手又适时的伸到他面前。任昌均愣了一下,没有伸出手,另一只手摸了摸耳钉。李玟赫也不恼,“要有一两个星期呢,合作愉快哦。”
任昌均这才伸出手,却被更用力的握住了,“基贤休假的这段时间,他的联络工作也由我替代。”在任昌均手里的刀片划过他的大动脉之前,李玟赫笑眯眯的交代,“合作愉快,特工IM。”
“不愧是高级特工,反应很快。”他挑了挑眉,“刀片藏在耳坠上是个挺不错的选择,看来你们都是古典派。”
李玟赫知道这些,任昌均不觉得奇怪。他本不是会随身携带武器的性格,刘基贤却担心他的安全。他在送他这副耳坠的时候就告诉过他,“说不好这是不是防身的武器。是你杀了别人,还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反转就在毫厘之间。”因为那时候锋利的刀片已经抵上任昌均的喉咙,只要压下拇指就能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没有一丝声响。不同的是站在任昌均面前的人,送他这副耳坠的人不会做到最后一步,而从此他习惯靠近耳畔的人都在不经意之间避让三分。
“只是权限问题吗。”说实话是很失望的,任昌均不觉得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已经感到习惯。
刘基贤把水杯放在他面前,稳稳当当,里面的水甚至不摇晃,“这是游戏规则,我也没有办法。”公事公办的语气挺让人不舒服的,甚至刚才他们还倚在这里调情。
“既然谈到规则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今天你的做法并不正确,甚至可以说是很危险的。”刘基贤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这段时间玟赫做你的上线,平时你怎么做的,不要和他闹脾气。”
“昌均他杀人很少见血。”刘基贤有一次这样对李玟赫说,现在连他也要感到有点抱歉。多数时候尸体都像是安静的沉睡。曾经有一次刘基贤甚至在浴室里看到了类似“马拉之死”的世界名画,虽然纷乱的现场与这幅画的氛围背道而驰,在场的那位也并不会感到悲伤。就算浸满浴缸的血水看上去可怖,只要拔掉塞子就好。刘基贤那天穿的是白衬衫,他也没有弄脏衣服。
当然紧急情况时有发生,然而绝不是今日的境况。刘基贤不太清楚任昌均在发什么脾气,他大概有个模糊的概念,然而具体是什么让任昌均对李玟赫这么生气,他也说不出来。
“下次不要这样。”他以这样的语句作结,更多的话也没有了。李玟赫也很生气,他们两个都是情绪丰富的人,本来很安静的夜晚被两个人叨扰到头疼。
“你不生气吗?”任昌均突然问他。
“我?”刘基贤把脖子往前伸了伸,“我为什么要生气?”
任昌均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和玟赫哥生气。”他抿了抿嘴,问道,“我上次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说是上下线,或者是经纪人和艺人。但这些都是工作关系。”他把头抬起来,“那现在呢,你休假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刘基贤才觉出点不对来,他看到任昌均在顶腮,这是一种情绪起伏的征兆,他观察到很多次。他很想说现在看来他们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很罕见的,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说出口,因为任昌均听到这话应该会伤心的。
可是,又是为什么会感到伤心呢?
“我知道了。”任昌均站起来,“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他等不到刘基贤的回答。
“我送你回去吧。”刘基贤站在他面前。但是任昌均只是摇了摇头,“你在休假呢。”
4 [Rewind]
第二天早上刘基贤去了片场。李玟赫见到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虽然没办法表现出来,但是刘基贤感受到了。任昌均靠在椅子上看剧本,看到他的时候倒是把头仰过来,冲他做了个鬼脸,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刘基贤有点迟疑。但是他把手里的早餐放下来的时候任昌均就贴过来了,和往常一样,拿了之后又回到他的椅子上。
李玟赫走过来问他,“怎么过来了?”
刘基贤往任昌均那边抬了抬下巴,他的手里正握着还未拆开包装的吸管,“一个早上不会自己吃饭的。”他又转过头来,“另一个自己也不吃,很难相信会给我的艺人买早饭。”
“哎呀不吃早饭饿不死的啦。”李玟赫摆手。
“你怎么知道他不吃早饭!”那边传来一阵嘟囔声。刘基贤把放好吸管的咖啡拿到任昌均面前,顺便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喝你的咖啡。”
李玟赫看了直摇头,他本来应该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敲门声打断了他,“昌均啊……哦,你们都在这里啊。”
“亨源哥!要对台词吗,我马上来。”任昌均开始快速的往嘴里塞剩下的早饭。
刘基贤朝倚在门口的人点点头示意。蔡亨源是任昌均这部剧的另一个男主,接洽的时候他们见过,因此也可以算作认识。李玟赫只是打了个招呼,就接着刷手机了。
“没关系,你慢慢吃,我在隔壁等你。”
“嗯嗯。”任昌均嘴里塞了东西,说话咕哩咕噜的,于是他干脆只是抬起下巴微笑了一下。
没过两分钟任昌均就吃完了,“我过去咯。”
“嗯。”刘基贤伸手在他嘴角抹了一下,“快去,别让前辈等。”
任昌均朝他摆了一个哭哭的表情,一边说着不想工作一边走出去了。
“他怎么了?”刘基贤问,当然指的不是任昌均。刚才蔡亨源进来的时候李玟赫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也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李玟赫手一松,手机就从两只手捧着的状态转移到一只手上,他很随便地拿着,“我昨晚回去的时候碰到蔡亨源了,在电梯里。”
“工作结束?”刘基贤意有所指,他们的声音都不约而同的放低了。
“嗯。”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碰到了而已。”李玟赫往后缩了一下脖子,“但是看起来现在可能有点事。”他把手机递到刘基贤面前,短信上写——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吃个晚饭。
刘基贤目光往上扫一下看到发件人,挑了挑眉。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因此李玟赫接着开口了,“这年头还有这么老土的约/炮方式吗?”
“也许人家只是想请你吃个晚饭呢。”
李玟赫张了张嘴,“他……”接着他就卡住了,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小声嘀咕着,“感觉哪里不太对。”
“还是小心点。”刘基贤说,“最近并不安全,你回绝也行,行为合理。”
李玟赫的直觉一向很准。
“哎等一下,这话你和昌均说就行了。”李玟赫又说,“行为合理,哈,我可不是你的下线。”
“嗯……”刘基贤还在看他的手机屏幕,“不过这个名字后面的爱心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长得挺帅的。”李玟赫飞快的打字。刘基贤看到他在信息后面加了很多波浪号和emoji,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甚至还问他,“你不觉得吗?”
刘基贤欲言又止。
“你放心,”李玟赫回好了短信,又回到了他往常笑眯眯的状态“就算是让我晚上就去杀他,我也无所谓。”他把手搭在刘基贤肩上,“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昌均那样贴心,一些关系总要发展发展。”
“还我。”刘基贤把手摊开。
“咦,咋被你发现了。”李玟赫把刀片放在刘基贤手上,“没意思,还以为你反应很慢呢。”
“能让你顺下来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
“送我一副?”李玟赫一边问他一边往门外走,“还挺酷的其实,虽然是古典派,你懂的,有点老套。”
“全,球,限,量。”刘基贤见他打开了门,作出这种口型。他知道李玟赫能看懂,因为他已经看到李玟赫朝他翻白眼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两幅。”
他轻声说。
5 [Last Night]
稍微想想就知道任昌均不是在和他生气,舍不得去闹刘基贤就拿他开刀。李玟赫骂骂咧咧的回到车上,他今天,或者说早就发现的一件事,他不准备告诉任昌均。谁叫他和自己开这么幼稚的玩笑,要不是他实在讨厌书面材料,一定要叫任昌均这次的任务工资扣光。
但是一想到他接这个任务也不是为了钱,李玟赫叹了口气。回到酒店的时候电梯也让他等了好久,今天大概是水逆,李玟赫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上电梯的时候和他一起的人他是认识的,但是理论上他们还没见过面,因此也没什么必要寒暄。他靠在电梯的镜子上对着楼层的按钮按了好几次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刷房卡,后面一只手伸过来,在读卡器上发出“滴”的一声。
“谢谢。”李玟赫和他点点头。他们好像住同一层的样子,说起来大部分剧组的人都住在这里,因此他们能遇见也正常。李玟赫百无聊赖的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突然头上的灯闪了闪,然后是一阵巨大的摩擦声。他下意识的靠着电梯站好,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他不是很熟悉的人,李玟赫忍住了咒骂声,他心想自己今天应该不会更倒霉,特别是这里还有一个人,因此他也不能做出什么超出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事情。
“好像是电梯出了什么故障。”李玟赫按了按呼叫铃,但是暂时没什么反应。可能是跳闸因此引起了电梯的紧急制动停止系统。
“一会儿他们看到监控应该会发觉这里还有人的吧。”站在他身后的人开口了。李玟赫正在思考自己能不能不着痕迹的做些什么,“监控坏了。”他说。
其实他刚才根本就没去看监控,连头都没有回。电梯和监控是一个线路,他对这点太过熟悉,因此才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李玟赫心里一惊,用余光去看身后的人。好在他似乎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抱着手在抬头看监控而已。
“好像是,看起来不像是在工作的样子。”那个人顿了顿,“那我们现在只能在这儿等了。”
李玟赫不耐烦的把电梯的楼层按钮上下左右全按了一遍,以防突然来电带来的下落。他开始思考自己把这个人带出去再把他打晕,那他逆行性失忆的可能性有多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限接近于零,李玟赫撇了撇嘴,准备给刘基贤发个短信。
“刘基贤……”
李玟赫吓了一跳,特别是本来站在另一个角落的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而他还没有察觉。
“你认识他吗?”那人自顾自的说。要不是之后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要见面,李玟赫很想告诉他看别人手机屏幕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嗯,事实上我们大概明天就会见面。”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和他面对面站着能看清眉眼,“昌均的经纪人休假,这段时间我来带他。”
“难怪今天只有昌均一个人,”那人点点头,“我叫蔡亨源。”
李玟赫心想今天我在剧组跑了一天你也没看见我,观察力真是有够差的,但他还是礼貌性的点点头,“你最好靠墙站着,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这样比较安全。”
蔡亨源点点头,“会发生什么意外吗?”他没有动,还是站在李玟赫面前。
“这谁知道呢。”李玟赫心想,要不是你在这儿我早就从上面爬出去了,所以发生意外的可能从0%直线上升至50%。
“明天在片场你要……”他说了一半就被李玟赫打断了,“等一下。”李玟赫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不要和我说工作的事情。”
“好,”回答的倒是挺干脆的,“李玟赫先生,那我们来说一点私人的事情好了。”蔡亨源还保持着抱着双臂的姿势,“你的香水挺好闻的。”
真没礼貌,李玟赫心想。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所以他闻到了蔡亨源身上的烟味,“你抽烟?”
“啊——”他听到一声轻微的惊叹声,“应该是沾上的吧。”
“这没什么,”李玟赫耸耸肩,示意他不用解释,“你只要不要被拍到就行了。说实话就算被拍到也没什么,这年头——”
“我真的不抽烟。”蔡亨源好像对这件事很执着。
“好吧。”聊不下去了,李玟赫心想。第一次见蔡亨源的时候他就觉得他还是挺帅的,怎么是个死脑筋。他现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想快点回房间。
“你不相信吗?”蔡亨源接着问他,李玟赫闭上眼睛,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回答让他放弃这个问题。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就觉得下巴一痛,侵略性的吻覆上来,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李玟赫睁大眼睛。
蔡亨源比他要高一点,一手撑在电梯的镜子上一手放在李玟赫身后的栏杆上。李玟赫的手往前一伸,抓住他的领带就把蔡亨源往自己身边拽。开玩笑,他又不是什么十几岁的纯情小男生,还没有学会接吻的要领。掌握主动权的才是赢家,他不甘示弱的回吻,昏暗狭窄的空间里发出一些暧昧的声音。
还行,至少没直接往他腰上搂,还算礼貌,李玟赫心里这样想。
“痛。”蔡亨源轻哼一声。李玟赫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他尝到血腥味,他们才暂时分开,视线胶着在一起。
“是猫吗,怎么还会咬人?”蔡亨源的手指在李玟赫的嘴唇上摩挲,“现在相信了吧,我是不是真的不抽烟?”
“你去酒吧了?”李玟赫把他的手拍开。头顶的灯又闪了闪,一瞬间重新亮了起来。李玟赫被晃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蔡亨源已经等在门口了。电梯重新开始运作,门也缓缓打开。
蔡亨源摸了摸脖子,朝他笑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真的好没礼貌,李玟赫今晚第十次想到。他跟在蔡亨源身后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李玟赫愣了一下,从脖子后面摸出来一片锋利的刀片。
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用冷兵器,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自己刚才差点就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蔡亨源没什么威胁。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电梯门正好关上了。
“哎不是……”李玟赫有些无语的看着电梯自动又回到了一楼,再回去的时候哪有蔡亨源的影子。
回去的时候李玟赫心想,自己刚才有告诉蔡亨源他的名字吗?他不禁舔了舔嘴唇。
-
刘基贤一天都在片场呆着没走,李玟赫乐得清闲。任昌均根本不要他管,有点时间要不就是在自己看剧本,要不就是在和刘基贤聊天。他在片场不好和他们两个表现的太熟络,只有呆在休息室的时候才会和任昌均唇枪舌剑几句,因此甚至还没等到下班时间他就离开了。反正任昌均也不需要他在这里,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帅哥。”他一个刹车停在蔡亨源面前,“要搭个便车吗?”
“荣幸之至。”
“去你的房间还是去我的房间?”
“……”蔡亨源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我跟你说了请你吃晚饭。”
“真请啊。”李玟赫下意识的问道。
“嗯。”蔡亨源把地址输入导航,“你累吗,要不换我开?”
“那哪能呢,让你粉丝看到还不杀了我。”
“你会怕这些?”
“我为什么不会怕这些,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以为我是谁。”
李玟赫本以为约他吃饭是有事要说,没想到蔡亨源说吃饭就是吃饭,他们只是顺便聊一些日常话题。李玟赫还是拒绝在下班时间听到任何与工作有关的话题,
他本以为这样就能让蔡亨源闭嘴,但是他们聊的意外还不错。
“你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和人date了。”吃完之后李玟赫说,“感觉居然还不错。”
“是吗。”蔡亨源调笑到,“我以为…”他用很暧昧的目光扫视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人,被李玟赫一巴掌呼在背上。
“带你去个地方。”他揉了揉肩膀。
“所以昨天你就是来这里的?”李玟赫抬头看了看酒吧的招牌,其实就在他们酒店楼下。他惊讶于昨天自己闻到的味道真的是在酒吧沾染上的,所以蔡亨源可能真的不抽烟。
“你真的不抽烟啊?”李玟赫又问他。
“真的不抽啊,你那么执着干什么。”
“那,喝酒?”李玟赫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哇,看不出来。那你请我喝酒吗?一会儿记你帐上。”
“我来这里打碟。”
“嗯,你来这里……”李玟赫停了下来,“啊?”
“打碟啊,我是DJ。”蔡亨源很绅士的帮他把门拉开,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你一会儿是来……上班?”李玟赫迟疑了一下,但是他说出来的话是很笃定的。
“算是吧。”蔡亨源点点头,“我上班别人就放假了。”
“或者说因为别人放假我才能上班,这里又不是首尔。你知道,竞争很激烈的。”他眨了眨眼睛。
“那一会儿我去哪儿?”李玟赫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看帅哥打碟的体验应该还不错,不然他会立刻转身走掉。
“随便。”
“……”
他没有担心这个问题太久,因为一进去就看到了熟人。李玟赫就笑着走了过去,“怎么,被爱情伤透了心,来这里买醉?”
任昌均看起来心情并不好的样子,虽然李玟赫觉得他只是没什么精神。他伸手想摸摸他的脑袋,被任昌均躲过去了。
“你至少带个口罩。”李玟赫说,“就不怕被认出来?”
“在这种地方戴口罩不是更显眼吗。”任昌均支着脑袋。
李玟赫环视一周,朝角落里抬了抬下巴,“那儿有一个呢。”
任昌均回过头去看,“哦。”他很冷漠的回应了一句,过了两秒钟又猛地回头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
“蔡亨源?”任昌均撇了撇嘴,“你们在谈?”
“觉得全世界都在谈恋爱,只有自己没有是吧。”李玟赫摇了摇头,“date而已,而且他说自己现在是上班时间。”
“你可以直接说你们是炮友。”
“还没睡过。”
“啧,”任昌均发出这种声音。李玟赫听了之后讥讽他,“上过床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这里抑郁。”
任昌均不理他,喝了一口酒。
“喂,”李玟赫推推他的手臂,“跟你说件事。”
“说。”
“你至少态度好点吧,”他正色道,“我跟你说点基贤的事。”
任昌均这才把头抬起来,李玟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兮兮的份上,那我当然是……”
“能不能快点,”任昌均眉头皱起来,“你话好多。”
“咳,”李玟赫叹了口气,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你双标也要有点限度,刘基贤又不是不喜欢你。”
任昌均看起来更没精神了。李玟赫觉得好笑,想要揉揉他的脑袋又被躲过去了,他也不生气,“你知道什么叫述情障碍?”
“嗯?”任昌均把头抬起来。
“他果然没跟你提过,我想想他每次的说辞,或许又是什么权限不够之类的,不过这些他不会跟你说,”李玟赫了然地点点头,“我记得他有吃药,你不知道吗?你们不是住一起?”
任昌均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虽然看上去都可以用公事公办来解释…”李玟赫摸了摸下巴,“人不会没有情绪的,对吧?”
“他有吗?”
“他有吗?你想想。”李玟赫看着他。
“还是有的吧。”任昌均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嗯。”李玟赫并不持否定的态度,“你想想你每次把事情搞砸了,他会生气吗?昨天他挂电话的时候你也在吧,你应该听到他说什么。”
“他跟你说不要生气,这只是工作。”
“对,”李玟赫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说实话,你他妈的故意把现场搞成那个样子我能不生气?但是基贤肯定不理解我为什么会生气,他挂电话就是因为一会儿我们两个吵起来的话他觉得吵。就算换到他自己身上,也只会因为要多做点事而厌烦。”李玟赫顿了顿,又说,“如果你心理学学的够好的话,简单来说就是他永远都不会理解你,他甚至都不理解自己的情绪。”
“呀,”李玟赫突然想到什么,“所以你有病吧,你就算是气他因为什么该死的权限问题没有跟你提过我,而且这就是该死的权限问题,你觉得他会理解你把现场弄的那么乱是弄给他看的?”
“对不起。”任昌均突然就跟他道歉了,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很抱歉。
“……”李玟赫张了张嘴,“人是不可能没有情绪的。”他还是忍不住规劝,“你们睡了之后他有再出去找过别人吗?虽然他对这些事没有任何看法,但也不代表随便谁都可以。否则你早就死在床上了。”李玟赫指了指耳垂的位置,“冷兵器可不止这一个。”他接着说,“你可能看过,该知道事发之后的任务变更计划书写起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如果因为这样任务失败了,你们可能扣点钱就行了,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
“我没看过。”任昌均这样说,“什么责任?”
“呼——”李玟赫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权限啊,权限,这该死的权限啊。”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培养一个外勤特工可能需要三年,但是培养一个高素质上线可能只需要三个月。”他按了按自己脖子边的动脉,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任昌均看懂了,他的手攥起来。
“你看,这就是权限的作用,”李玟赫挡住任昌均的手,“不够冷静。”他这样评价,一边把他的手按住,“当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这样说,不过那位就做的很好了,所以他的级别比我高一点。或许他天生就该干这个。”
“我以为你们都是一样的。”
“可能吧,”李玟赫看上去并不在乎,“可能我们都是一样的。”
“你是聪明的孩子。”李玟赫突然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天气要变冷了。”
任昌均突然站起来,“谢谢。”他小声的说。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喝酒了,别自己开车,被逮到又要多一件麻烦事。”李玟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在嘈杂的人群里消失了,也不知道任昌均有没有听到。
目送任昌均出门之后李玟赫叫来了酒保,“一会儿一起算在这桌的客人的账单上。”
开玩笑,他收点学费怎么了。
周围都是嘈杂的人群,李玟赫的目光往蔡亨源那里望过去。他眯起眼睛看他周围的人,一个两个都不经意间往他口袋里塞联系方式。李玟赫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喝酒去了。
“失恋了?”蔡亨源换了衣服走到他身边,“我看到昌均了。”
他显然意有所指。李玟赫摇摇头,“我看是马上就要开始热恋了。”他把最后一口酒喝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昌均啊,真可爱呢。”
“下班了?”
“嗯,走吧。”
“不喝一杯?我请你。”
“不喝了,走吧。”蔡亨源把骰子扔回卡座的储物抽屉里,李玟赫刚才自己拿来玩了一会儿。他弯腰的时候在李玟赫耳边问,“你看那个鼓手和我谁比较帅?”
“不知道啊,光顾着和昌均聊天了,没注意看你呢,”李玟赫眯起眼睛来看他,也凑在他耳边说,“长得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他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那要看你们谁技术比较好。”
-
还是昨天那个位置,门关上之后蔡亨源就搂上他的腰。李玟赫伸出手拍拍他的脸,“急什么,按电梯,我还能跑了。”他们听到刷卡的提示音,李玟赫的手指快要按到电梯楼层的时候被蔡亨源握住了,直接按了顶层的按钮。
李玟赫目光一暗,抬眼看他,“有钱人。”
“喝多了?”
“可能吧。”李玟赫有些迟钝的朝他眨眨眼睛,实际上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是半睁半眯着的状态,“这影响很大吗?”他满不在乎的说着。
“没什么影响,”蔡亨源吻上来,“亲爱的,你现在看起来真有魅力。”
“平时没有吗?”他感觉到自己腰上渐渐传来蔡亨源手掌的温度。
“那我下次好好注意一下。”
“你还想有下次?”李玟赫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推到床上,“让我看看蔡老师平时会关照多少学生呢?”他们又吻在一起,李玟赫跨坐在他身上,手指攀上他的后颈,“还是说蔡老师只喜欢自己上钩的猎物?”
下一秒蔡亨源感觉脖子一凉,上一秒还在和他暧昧的人面上挂着的还是那副情动的样子,抵上他额头的枪口却一点都不含糊。他们还贴在一起,甚至李玟赫的另一只手还抵在他脖子上,“还你。”他说,“我可不是爱用冷兵器的人。”他甚至还笑的很暧昧,“我比较喜欢,一击毙命。”
“我比较喜欢你。”蔡亨源突然说,“所以你没喝醉?”
李玟赫朝他笑了一下,“谢谢,”他很有礼貌,但是蔡亨源还是觉得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枪更用力了些,“蔡老师觉得我的表演怎么样?”他喝酒总是上脸很快,必要的时候这是很有用的,就比如现在,“虽然对一个人来说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但是对一具尸体来说,一次就够了。”
“那你开枪呗。”蔡亨源躺在李玟赫身下躺的像个大爷,倒不像是被枪指着马上就有可能会毙命的人,“你不会开枪。”
“我有话问你。”李玟赫的声音冷下来,“为什么接近我。”
“我和刚才的鼓手,你觉得谁比较帅?”
李玟赫不回答他。蔡亨源叹了口气,“放松点,”他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肤大概被刀片划破了一点,虽然李玟赫可能不是故意的,“域名的boss你见过吗?”
“还不错,你知道什么是域名。”李玟赫掐着他脖子的手松了点劲,“说明你不是在这里瞎搞。”
“你见过了。”蔡亨源深吸一口气。
“我不关心他是谁,他可以是任何人。虽然他是我的boss,但是只要他发工资就行了,别的我不关心。”
“即使他知道你和你的临时下线说了这么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也没关系吗?”蔡亨源看起来很无辜,“你可能明天就死了。”
“那是因为我不在乎你知不知道,”李玟赫凝视着他的眼睛,“我虽然不是个出外勤的,但是没点手段应该也活不到现在。”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纽扣状的东西,“窃听器?太过老派,没意思。”他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到床下,“今天如果我们谈不拢,只会有一个人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和我合作?”
“很聪明。”蔡亨源抿了抿嘴,“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鼓手。”
“哈,”李玟赫忍不住笑出了声,“boss有点个人爱好也不奇怪。你不也是个不务正业的?”
“那他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这里。”他从床头柜上抓到一份文件递给李玟赫,“好了,总是举着枪累不累?手腕会酸的。”
李玟赫把这份文件看完才放下枪,蔡亨源还是挺配合他的,一直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李玟赫皱着眉头,“真实性?”
“你自己判断。”蔡亨源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血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和你合作?”
“因为我比较喜欢你。”
“好,”李玟赫说,“让我想想。”他把枪和文件扔到一边,他们还保持着暧昧的姿势。李玟赫俯下身舔了舔他脖子上的伤口,“不好意思,”他抬起头粲然一笑,“我不太会用冷兵器。”
蔡亨源的手抚上他的尾椎,他腿一抬,他就变成俯视的状态,“你会和我合作吗?”
“跟你说过吧,我讨厌非工作时间有关工作的谈话。”他抬起腿暧昧的在他腰间蹭了蹭,“要做吗?不做的话我走了。”
“急什么,”蔡亨源吻住他,他的嘴角还有昨天李玟赫留下的印记,他感觉到李玟赫用舌尖舔了舔那里,“我说了,你现在看上去很有魅力。”
-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李玟赫已经走了。蔡亨源对着床头放着的一叠钱正无语着,看到文件的背后留下的龙飞凤舞的字迹:
——不要和别人乱约,我嫌脏。
压在这张纸下面的还有几张撕碎的电话号码,大概是昨天塞进他口袋里的,李玟赫都看见了。
Never and Nowhere (上)
均基
9311友情向
1 [From Midnight]
从来都不黏人的,这不是他的性格。刘基贤心想他现在有点时间可以休息。酒店里是很安静的,因为也没有别人。任昌均不在,但是他打开社交账号都是他的名字,因此也没有浏览的必要。他开始思考今天有没有必要让任昌均发条日常动态,分享的欲望因为越来越多的关注被无限降低,这对演员来说应该算一件好事情。
他说自己应该休息,想着又回到工作上去了。所以任昌均在或不在也没有什么区别。今天他问的时候任昌均就说了,“嗯,再说,我想想要发些什么。”他要阻止也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哥不是在休假么。”任昌均这样说,把休假两个字咬的很重。...
均基
9311友情向
1 [From Midnight]
从来都不黏人的,这不是他的性格。刘基贤心想他现在有点时间可以休息。酒店里是很安静的,因为也没有别人。任昌均不在,但是他打开社交账号都是他的名字,因此也没有浏览的必要。他开始思考今天有没有必要让任昌均发条日常动态,分享的欲望因为越来越多的关注被无限降低,这对演员来说应该算一件好事情。
他说自己应该休息,想着又回到工作上去了。所以任昌均在或不在也没有什么区别。今天他问的时候任昌均就说了,“嗯,再说,我想想要发些什么。”他要阻止也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哥不是在休假么。”任昌均这样说,把休假两个字咬的很重。
他来到任昌均身边的第六年,第一次休假的理由是太久没休息了。六年前他做经纪人的时候以为只是短暂的带他两三个月,但是生活中的意外总是很多。不过他是没什么意见的,从某种角度看来生活因此变得稳定不少。是指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是每一天。他二十年来没这么稳定过,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是任昌均好像比他适应新角色要快得多。他演个男n号都能火,曾经刘基贤有点担心一时间太过火的人气会带来很多不好的影响,任昌均倒是平静许多。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冷静,对于他们的工作来说这是一个很合适的性格。他说这种都是命里写好的,照着演下去就好了,生活何尝不是演戏。
他说的对。刘基贤经常纠正他,否定他的一些想法,但是这次没有。手机铃声响了,任昌均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却不是问他休假怎么样,“哥在哪个酒店?”
“我又不在首尔,休假中。”刘基贤回答他。
那边安静了一下,“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的行程表你又不是没看。”
“对,你今天在这里有新剧开机。”刘基贤也没有否认,而他甚至默认了自己就在这里。
“所以你就提前先过来了么?”
“和你没关系。”拒绝的很干脆。
“嗯呢。”任昌均回答他,“哥在哪个房间?一会儿帮我开下门。”
开门的时候任昌均脸上的妆还没卸,刘基贤侧身让他进去,“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哥也太粗心了,我今天发现你走的时候把这个落在家里了。”他手上甚至什么都没拿,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白色的安眠药,“不是不吃这个睡不着么。”
“呀。”刘基贤笑了,但是没有接过来,“不是忘记了,是没找到,太久没用了。”
他是不吃安眠药就睡不着,只有这个牌子有效。他自己都快忘了,任昌均还记得,这就有点不合理。
“嗯,”任昌均点点头,“那我放这儿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头就在床上坐下了,“那这个星期都是怎么睡的?”他问。
“去酒吧喝酒。”刘基贤随手拿了衣服往他身上扔,“累了就睡着了。以及,不换衣服别坐床上。”
任昌均就笑了,变本加厉的抱着衣服在床上滚了一圈。他躺下的时候刘海散下来垂到床上刘基贤也要感到不舒服的,但是这次刘基贤好像没看见一样,只是问了一句,“今天晚上没有工作么?”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刘基贤并没有看他,只是在浏览手机。他靠在桌子边上穿的比任昌均还要西装革履,一点都不像在休假的人。“没有哦,”任昌均又侧过身,“你在休假呢。”
“那就快点从我的床上下来。”
他手腕一抖,任昌均手一伸接住刘基贤砸过来的手机,光明正大的顺着刘基贤刚才浏览过的网页上下翻了翻。其实不是网页是邮件,他手一划就把内容永久删除,下一封是刘基贤酒店的订单,他今天看过了,因此不觉得奇怪。
“我去洗澡,”他站在刘基贤面前一并把手机还给他,“真的没工作了晚上,可以换衣服了。”
2 [Move Back]
任昌均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在刘基贤面前。工作的时候他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距离被拿捏的恰到好处。只是到他面前就全部丢掉,大概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止于表面。认识一年之后任昌均拎着箱子站在刘基贤的屋子门口好像和今天晚上他不请自来的剧情是一样的。他把箱子往门口一扔就往沙发上躺的动作也如出一辙,“我的房租到期了,没有地方住,哥先收留我几天。”
那时候就应该拒绝他。刘基贤知道他在骗人,就像他知道任昌均说今晚没有工作是谎话一样。所以他穿戴整齐准备去给他收拾残局,但是任昌均就是这样,和他的性格一样永远是出乎意料的。他说不需要刘基贤去收拾,于是刘基贤也不多问。就像五年前他也没有去问任昌均为什么要把房子退掉一样。
这个世界好像一直在重复。
“你不回去了,明早没有你的戏么?”刘基贤问他,任昌均头发上的水珠还没擦干,滴在他手上他觉得凉。
“有,”任昌均回答的心不在焉,“所以明天早上我再赶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现在。”
“我在的话,不就可以不用吃药了吗?”任昌均问他。
刘基贤就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笑了,从眼角传来淡淡的笑意,“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呢。”
任昌均把头发擦干,凑过来和他接吻。干涩的嘴角重新得到滋润,任昌均把手放在他腰上,他说,“哥真的不会照顾自己,我不在不行。”
歪理邪说总是很有一套。他们两个第一次滚到床上倒借的是上面的风。那时候刘基贤看着门口的人影闪过去,指甲在任昌均背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色印子,想说的话也被打碎,“行了…”他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他看,看见了…”
“我技术还不错。”任昌均没有回答他的话,“哪有做一半停下来的,哥不觉得很舒服吗?”
刘基贤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手就被他攥住了,脖子仰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一些轻哼。他想和任昌均说些什么,但是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显得堂皇。
“胡闹。”最后也只留下一些轻声的呵斥。
“这是任务。”任昌均不肯把他的手放开,他依旧我行我素。余光不动声色的瞟到门口站着的人,“哥不要担心,”他俯下身,“反正他过两天就会死掉的。”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魅力了,”刘基贤把手抽出来,又把他的微微侧过的脑袋拨回来,“专心点,你在操谁呢现在。”
-
“喂,”李玟赫走过来。两个小时之后刘基贤坐在酒店楼下的酒吧里发呆,他其实看到李玟赫了,但是并不想理他。反正他们之间并不算陌生,或者可以说是很熟悉。
“请我喝酒。”
熟悉到他装没看见,李玟赫都会help himself。
刘基贤招招手让酒保过来,他腰很酸,也不想和李玟赫争执连他工资零头都凑不够的酒钱为什么还要自己请客的问题。其实他现在应该更警觉一点,因为计划已经执行到了下一步,奈何任昌均总是做出一些计划之外的事情,刘基贤因此破例在这些事情上为他费一番心神。
李玟赫挥挥手示意酒保不需要酒单,“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笑眯眯的报上自己常喝的,“记得记在他账上。”
“你和他睡了?”酒保走了之后李玟赫问的直接,但是刘基贤好像也并不惊讶。他连眉头都没皱就点了点头,“我现在很困。”
“那,有没有什么发展可能?”
刘基贤这才偏过头去看他,“发展什么?”
“关系啊。”
“什么关系?”刘基贤皱了皱眉。
“看你想发展什么关系,”酒保把调好的酒端上来,“一/夜/情,炮/友,或者……”他喝了一口酒,满足的叹了口气,“恋爱关系,也不是不行。你是不是还没谈过恋爱?”
“我们只是睡了一次,保持以前的关系就好了,没有必要有什么发展。”刘基贤说。
“刘基贤,你没有心吧!”李玟赫凑近了一点,“真无趣”,他说。他喝酒总是上脸很快,眼神也是会骗人的迷离。但是刘基贤知道他没有醉,酒吧的光线本就昏暗,他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剩下冰块与玻璃杯壁的碰撞发出的响声会吸引人们一秒钟的视线。所以他们看上去更像是角落里情不自禁的情侣,“你说你们两个谈恋爱的话算不算办公室恋情?”
刘基贤没有答他,他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的指尖。
所以李玟赫就自顾自的说下去了,“昌均吧,其实我见过几次,但他应该没看见我,你别说还挺成熟的,但是……”
“哪个特工不成熟?况且他还是高级特工。”刘基贤坐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上钩了。”
完美的角度,从李玟赫身后看过来就像是他们在接吻一样。
“这是哪个作家写的烂俗剧本。”李玟赫忍不住吐槽,“他不会蠢到真的以为拿到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证据就能让昌均对他回心转意吧。”
“他真的很喜欢昌均。”刘基贤想起来任昌均跟他说过的话,于是他转述给李玟赫,“现实总是最狗血。”
“收网了,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李玟赫也正色起来,不过这种状态大概也只持续了几分钟,“昌均魅力挺大啊,这个人组织追了好几个月都没办法下手呢。”
“他本来就是意外。”刘基贤说,“他之前接那个任务只是因为目标对象在那部要演的剧里,谁知道一个十八线角色能突然这么火呢。”
“人设好啊,”李玟赫点点头,“不过能有固定下线也挺好的,不是不用每次都认识新人了吗,我看你对社交是最不感兴趣的,生活也安稳点,不用四处奔波。”
“无所谓吧,就算是固定的下线也有结束的那天。”刘基贤好像不太想和他聊更多这个话题,“昌均要接近他也挺危险的。”
他作为任昌均的上级,一年前接到的长期任务是刺杀官商勾结里的这个官。听上去挺正义的一个任务,有时候他们也会和那些阳光下的相关部门合作,但是不代表他们就总是正义的。
刘基贤觉得探讨这些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他因此不去想。他们接任务的准则是投入的精力和时间,经历的危险能否在工资里尽数报销。
“总感觉你俩角色站反了。”李玟赫摇摇头,“应该让你去勾引那个,那个议员叫什么来着?”
“我只是一个上级联络人员,严格来说不算外勤特工。”刘基贤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我看你动起手来也不含糊。”李玟赫嘀咕。
“嗯?”
“嗯嗯嗯,我说你确实是合格的联络人员,要是我的下线几次三番的不按照计划做事我才不会去管他会不会被扣钱。”李玟赫没好气的回他。
刘基贤被他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居然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这是我的权利。”
外勤特工和上级商量好的计划被组织批准之后,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由上级上报更改。虽然这在危险的特工任务中是一件经常发生的事情,但是大概没有哪个上级会纵容任昌均这样的随心所欲。
“你只是他的上级联络人而已,别忘了自己也有上级。”
无所谓,刘基贤心想。大不了从组织离开,反正他现在钱也赚够了。
只是找个继续活着的理由而已,这个世界一直在重复,所以令人感到很虚无。
“昌均他……”
“昌均他不是故意的,他的理由都还算合理,我也不是每次都准许,他收到过几次警告……”李玟赫立刻打断他,开始滔滔不绝的重复刘基贤以前给他找过的借口。
刘基贤难得抿着嘴笑了,“我这样说过?昌均他……”
他的笑容也随着渐弱的话音凝固了。
“嗯嗯,还有什么别的借口吗?”李玟赫没有看他,因此也没有看到他凝固的笑容。
“狗崽子,我要加班了。”
他难得骂了一句脏话。
-
坐电梯上去的时候刘基贤把任昌均在心里先骂了百八十遍,因此万能钥匙刷开房间门的时候放松了警觉。不过身体比脑子动得快,黑暗里的人影被他迅速的抵在墙上,手里藏着的刀片就要插进那人的脖子,刘基贤听到他说,“哥,是我。”
“昌均?怎么还没走。”刀片掉在地上,刘基贤的眼睛才刚刚适应黑暗。他感觉到腰上温暖的触感,脸色又冷下来,“为什么要今晚就把他杀了,我记得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刘基贤推开他。
他把灯打开,任昌均站在血泊里,刘基贤看着满地狼藉狠狠抽了一口气,心想任昌均可真会给自己找麻烦。不过此刻他更关心任昌均怎么还在这里,他向来都是杀了人就走的,所以自己今天才下意识的以为不是他。其实收拾起来也不是非常麻烦,但是自己今天有点累。他看着落在地上的软木塞和开瓶器,心想任昌均这临时起意真的有够彻底。
“他拍到了我们做/爱的照片唉,哥不在乎吗?他还说要传到网上。”显然任昌均觉得后一个问题更加重要。
刘基贤觉得疲惫,“这有什么关系?”他不理解,“你知道组织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这种有筹谋的事情,在他上传的第0.1秒就会被全网封杀。”
“哦。”任昌均答了,“有关系。”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刘基贤听不见,“怎么了今天?”
“我说有关系,”任昌均含含糊糊的说着,声音都裹在一起,“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看见。”
刘基贤一愣,他走过来,任昌均在他面前就突然变成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不过他已经觉得很奇怪。
“所以你就杀了他。”
“嗯。”反正没差两天了。
“你知道没差这两天我要往上面写多少字的材料说明吗?”刘基贤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无所谓,反正这次我不会帮你写了,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突发事件,扣钱还是警告或者别的处分我都不管。”
任昌均不说话了,于是他们之间有了一段很可怕的沉默。
“嗯,任昌均。”刘基贤先打破了沉默,“今天你自己收拾残局。”他好像真的很生气。
“哥,”任昌均突然问他,“那个在酒吧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玟赫,刘基贤心想。他应该算我的一个同级的同事,或者说是朋友。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只是和李玟赫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任务交集,后来私下里也会联系的关系。但是这些都是不能告诉任昌均的,因为他毕竟也算是他的上级,就算是高级特工,他的权限也是不够知道和他上级同级的人物。
所以刘基贤说,“一个朋友,之前经济工作有点交集,我骗他拍到照片就把他打发走了。”
“所以他不是……”
“当然不是。”刘基贤面不改色。
“好吧。”任昌均点点头,“那我现在可以和你接吻吗?”
刘基贤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任昌均已经凑上来于是他们站在这片狼藉之中交换了一个有点血腥味的吻。
回到房间的时候刘基贤打开电脑,身后的床已经被换成干净整洁的床单。他打开邮箱,熟练的点开发送邮件:
收件人:mainrequest@domain.com
主题:终结/计划变更申请
任务编号:9308157
目标死亡确认。
经现场情况勘测,特工IM的行为受突发事件影响,判定合理。请求进入计划变更申请流程。材料将会在两个工作日内递交。
KH
TBC.
某人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天还阴沉的很,没想刚到家就放了晴,晒得人身子骨直发懒。
客厅里保持着早上走之前的样子,沙发是沙发、电视是电视,脏衣服乱糟糟堆在角落,餐桌上蔡亨源跟耗子似的只啃了三两口的早饭还没来得及收拾。
只是少了一个人总归有些空。
李玟赫一开始还担心天气预报说的大雨影响某人飞中国的航班,现在看倒果真如那人所言杞人忧天。
“别看了,”蔡亨源瞥一眼李玟赫,对方打三天前就开始各大网站搜索空港天气,“你又猜不过老天爷。”
李玟赫手攥遥控器忙着看播报员对着地图屏指指点点,没功夫搭理沙发上瘫着的好长一条人,就算明天要走的不是他而是蔡亨源。
蔡亨源可不急,照旧一...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天还阴沉的很,没想刚到家就放了晴,晒得人身子骨直发懒。
客厅里保持着早上走之前的样子,沙发是沙发、电视是电视,脏衣服乱糟糟堆在角落,餐桌上蔡亨源跟耗子似的只啃了三两口的早饭还没来得及收拾。
只是少了一个人总归有些空。
李玟赫一开始还担心天气预报说的大雨影响某人飞中国的航班,现在看倒果真如那人所言杞人忧天。
“别看了,”蔡亨源瞥一眼李玟赫,对方打三天前就开始各大网站搜索空港天气,“你又猜不过老天爷。”
李玟赫手攥遥控器忙着看播报员对着地图屏指指点点,没功夫搭理沙发上瘫着的好长一条人,就算明天要走的不是他而是蔡亨源。
蔡亨源可不急,照旧一副往日里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拖延到快出门前一个小时才开始耸拉着眼皮收拾箱子。
李玟赫在厨房里弄吐司,鸡蛋液碰到油嘣得他呲牙咧嘴,出来看到蔡亨源慢吞吞的倒霉样子气的恨不得把对方塞锅里煎了。
“飞机落地记得给我发条信息。”李玟赫恶狠狠咬一大口手里自己的劳动成果,眼睛却盯着对面坐着的人看,“别打电话,国际可贵。”
蔡亨源这几天耳朵都要被他念得起茧子,只啃着吐司点头,嘴里哼哼唧唧知道了。
他托运完行李后浑身上下连个手包都没拿,抱着手臂队伍后等安检。李玟赫站在隔离带后边远远看,晃神间乍以为对方只是要登上去弘大前的地铁。
虽然本质都是去打碟,但过夜和过月还是有实在的差别。
异国的节目组TikTok刷到冷颜DJ H.One,于是海这边家里蹲青年蔡亨源在室友的威逼下不情不愿接下邀约给自己去挣吃饭钱。
节目是个小糊逼网综,具体名字叫啥他记了好几次也没记明白,索性抛在脑后。一堆年轻音乐人聚在一起选秀,冠军内定金主PK,其余参赛的大部分像蔡亨源一样被拉来划水凑数,但谁也没否定里面有货真价实的追梦人。
他没啥多余的念想,来参赛纯属被李玟赫踹着屁股撵出来的。
对方一直对他老年人一样的生活方式怀揣不满,天天让他多和外界接触别一天到晚净与周公钓鱼。就算李玟赫自己本人不工作的时候也是个没好到哪里去的游戏宅男。
蔡亨源再三揣摩,衡量如果他不去李玟赫真把他脑袋拧下来的可能性有几分后,最终下了天大的决定答应背着龟壳远航。
条件是李玟赫别再在吵架的时候薅他头发,他前段时间被理发师忽悠着染了浅色,风一吹跟蒲公英似的散叶。
一轮游回来时间长短总归不超过一个月,在他能力承受范围内。但李玟赫显然不这么想,定的最低标准也是闯进决赛,甚至拿名次后的感谢词都帮他想好,就是谷歌翻译还是不够智能,磕磕绊绊念出来像小脑萎缩。
“在那边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不许光吃零食,更不许什么都不吃。”李玟赫嘴叭叭个不停,“节目里要好好表现,摄像机对着脸的时候不许躲,头发造型要把眼睛漏出来,听不懂他们对话的时候笑就完了。”
他把最后一套搭配好的衣服强塞进蔡亨源满的可怜的行李箱,合金箱子承受了它被设计出来后不应当承受的重量。
“哦对了!差点忘记一件事,”小狗总是一惊一乍,话锋急转严肃,“千万不要谈论政治。”
蔡亨源看着对方一脸正色,强耐住想要吐槽的心,安慰自己习惯就好,但其实更多是怕挨揍。
你呢?
他想要把行李放上自助托运的手抓了空,李玟赫先他一步完成动作,轻车熟路抽过身份证办理手续。当事人无从插手的有些局促,最后只干巴巴吐出一句没前没后的问句。
“什么你呢?”李玟赫挑着眉看他一眼,蔡亨源没直视他的脸,只盯着他在电子屏上上下翻飞的手指。
“我说,”李玟赫应该很适合去当天气播报员,昨天那个新主播没他能说也没他手好看,“我走了之后你呢?准备做什么?”
这轮不到你担心。李玟赫把打印好的行李条依次贴在箱子和登机牌上,贴纸分离的声音嘶啦得刺耳。没你这个需要照顾的货我正好得空休息,哇,再谈个小恋爱,想想就美。
蔡亨源一撇嘴,这下连手都不乐意瞅,仅存的那点愧疚都消散无存,直接低头闭嘴化身石头开启省电省流模式。
李玟赫的话没毛病,但总让人听着心里不得劲。
虽然说来奇迹,但事实是从他俩相识起就从没分开超过一个星期,哪怕是上学时放寒暑假也三天两头往对方家里跑。就算因为屁大点小事冷战也没辙,街头巷尾拢共就那么大点地儿,打个酱油也会照面,假装看不见的背后藏着无数个对方没发现的白眼。
刘基贤总说他俩比那连体婴锁得都紧,盘古都不乐意劈的一对儿奇葩。面儿上吵的热火朝天脸红脖子粗,等劝架的人一来才发现,好家伙下面还牵着手,还咋也拉不开。
“不在一起可惜了。”刘基贤丢颗巧克力到嘴里,李玟赫最讨厌的薄荷牙膏味。
“没你说的那么般配。”蔡亨源摇摇头,视线望向跟酒吧里街头游戏机较劲的李玟赫。单人无敌版魂斗罗,旁边哥哥妹妹端着酒都不知道咋开口搭讪。
“NO NO NO,”毒舌仓鼠眯起眼,“不是般配,是为民除害。”
远处李玟赫在数小时的苦战后终于打过了大BOSS,高呼万岁一蹦三丈高。
蔡亨源扯着资本专用笑容回应对方发射的狗狗眼神,打心底可惜今晚当职的DJ怎么不是上星期失恋的那位白智英死忠粉,不然叫李玟赫听见刚才那话,指定让刘基贤亲身体验一把什么是真正的“像中枪一样”。
李玟赫不是没谈过恋爱,毕竟他上中学的时候就给体育老师写过情书。嗯......男体育老师。
后来他多少有点审美固化也受其影响,喜欢的都是一种类型,肩膀宽体格强,关键是要话少活好。
当然,像蔡亨源那样半棍子闷不出个屁的可不行。
虽然对方单体格强那一点就不够格,其他的李玟赫也不是很想知道。
初中那会儿他的外号还叫美子,蔡亨源也只是低年级长得帅的手绢哥。
校运会高低年级接力赛,八百年不运动的慢乌龟美美把没吃早饭的空腹美子撞出了线。
飞出去一瞬间李玟赫好像看见了体育老师奔过来的身影,朦胧间有谁把他背去了医务室。
故事的结局可不浪漫,李玟赫美美断了一条腿、留了一级学,这才有“缘”和罪魁祸首开始了长达十余年之久的互相折磨。
办休学手续那天李玟赫好不容易支开父母,一手拿情书一手拄拐去找体育老师,蔡亨源翘了课偷跟在他身后,就算被警告了好几次不许再跟也依旧自欺欺人地边躲边追,生怕他再摔坏另一条好腿。
老师是好老师,记忆给温柔铺上朦胧的画片。蔡亨源没敢听太多,但还是被李玟赫薅着头发威胁:说出去把你头都给拧掉。
这么多年过去李玟赫威胁人的话术随着年龄长进许多,蔡亨源每次都能左耳进右耳出。
但唯有那次,明明对方哭肿了眼,通红的鼻尖和黏黏糊糊的沙哑声线撑不起伪装出的凶狠,蔡亨源却牢牢记在了心间。
他那时候正长个,身子抽条得急,一紧张就剁腿,几次勾不住对方伸过来的小拇指。
后来李玟赫跟他变成同班同学,上了同一所高中、大学,乃至毕业后合租,他都没说漏过嘴,当然偶尔也会多少怀疑李玟赫跟他黏这么紧是不是横竖有些监督的意味在。
李玟赫倒是不哭了,抽搭着破涕为笑。妈妈说的没错,人果然不能长太高,要不四肢不协调。
直到蔡亨源27岁还在长高,凡尔赛地逛衣服时跟他抱怨又要买大一个号时他才笑不出来,咬牙切齿后悔为啥那天为了臭美吹头没时间吃早饭,不然断腿的肯定换成蔡亨源。
电视节目不好做,哪怕只是网综,上岗第一天就从下午2点鏖战到凌晨4点。
好在节目组还算有人性,给选手们定了奶茶续命,只是这个点还开着奶茶店有限,食材更有限,送过来清一色的黑糖波霸。
蔡亨源穿着李玟赫给他准备的作战服,皮衣皮裤配上没表情的脸颇为唬人。
导播贼吃他的颜,镜头恨不得一直贴脸,蔡亨源虽然谨记李老师的教诲没有下意识扭脸躲开,但还是没办法做好reaction,一整天下来绷得脸都要抽筋。
刚想放松脸部肌肉嘬一口饮料,蔡亨源肩膀一沉,陌生的人环住了他的肩。
被迫拿起又放下的蔡亨源缓和缓和内心的社恐情绪,把李玟赫教给他的社交法则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后才注意到对方说得一口流利的韩文。
来人是他后面一个表演的选手,在韩国做过几年练习生,等上场的时候他俩在待机室一起坐着聊了会儿,虽然那时候蔡亨源紧张的啥也没听清,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
熟悉的母语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恭维的话都能听懂,无非商业互夸长得帅业务好品味高。
也不妄李玟赫大张旗鼓给他搭配的快十套穿搭,从海选到决赛,每一套都从头到脚包含饰品的不重样。人靠衣装马靠鞍,前模特现待业DJ很好的映证了这句中国古话。
蔡亨源不排斥善意,但是对方攀谈的时间未免太长,而且距离也越来越近,远非热情可以涵盖的寓意。他一开始不懂,直到看见不远处摄像机依旧闪烁的红灯才恍然大悟。
李玟赫说听不懂的时候笑就完了,现在他能听懂,却笑不太出来。
“H.One喜欢奶茶吗?”年轻男生勾着他的脖子,眼皮和嘴巴亮闪闪红彤彤,“我不太喜欢黑糖波霸呢,又甜又容易长胖。”
蔡亨源对黑糖保持中立,只要是不加芦荟的奶红他都喜欢。
“我还好,”他挤出一个笑,“不过我有个朋友是黑糖波霸死忠粉,被他听到可能会把你脑袋拧掉。”
某人谈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大学校外健身房的游泳教练,用他的话来说简直是照着理想型捏出来的,喜欢的理由很简单,宽肩窄腰、憨厚话少。
起因是学游泳,但最终李玟赫连狗刨都没学会,深海恐惧还是有,只不过不排斥在席梦思里溺水。
可恋爱谈了还没有半个月李玟赫就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丧着脸踢开寝室大门,扑倒在蔡亨源的下铺床上大呼失恋,也不顾对方还在床那头岁月静好研读世界名著《麻雀变变变》。
一问分手理由更简单,只因对方喝奶茶不加珍珠只加芦荟。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喝奶茶不加珍珠?那还喝什么奶茶,喝白水好了嘛!”李玟赫猛吸一口黑糖波霸如是说道。
星期日蔡亨源被电话铃声从床里叫醒,一看时间凌晨一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再看来电显吓得还不如自己在做梦。
视钱如命的抠门大王李玟赫在如此诡异的时间段亲自拨来了跨洋电话,如此征兆想必是凶多吉少,他做好了不是生离就是死别的心理准备后摁下了接通。
对面很显然没有料想到这边会接,开场是一个不太严肃甚至有些滑稽的“诶?”。
“还,还没睡吗?”
“睡了,刚被电话叫醒。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没有没有,”李玟赫干笑几声,“我就想着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所以试着打了一下,没想到你会接。”
蔡亨源白眼快翻到后脑勺,紧绷的心一下子松弛,整个人像皮球一样瘫回床褥:“玟赫啊,你应该清楚正常人应该不会大半夜突然想给谁打电话吧。”
李玟赫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顶嘴,竟然平白多出几分理来,东扯西扯倒念叨起蔡亨源的不是,整的好像神经质的另有他人。
蔡亨源听着熟悉的唠叨莫名觉得安心,李玟赫说的话他不用太去深思都可以听懂,哪怕只是些天马行空抑或没营养的琐碎,用不着劳神费力去猜是不是另有所图。
而且对方说这些话时眉飞色舞的鲜活表情仿佛也可以顺着电波远渡重洋,只是想着也觉得可爱,这几天假笑的太多甚至让他几乎快要忘记笑只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而不是工具,像这样自然平淡的惬意当真来的实属不易。
“玟赫啊,要是没什么事就先挂了吧,”他打个哈气,因为身心放松困意重新席卷而来,“我明天还要早起录衍生节目,有黑眼圈上镜不好看。”
李玟赫嘴里虽然嘟囔着也不看看是谁帮你搭配的衣服,但还是一边说着好好休息一边挂了电话。
节目我看了哦。
挂之前他用极小的声音说,也不管蔡亨源听没听见。
节目是北京时间晚10点播的,热搜是凌晨12点上的,不知道是晚上活跃的都是嗑药鸡,还是深夜词条卖得便宜。
虽然只是个2环开外的小热搜,但海外高冷漫画脸DJ和清纯钓系小白兔主唱的“绝美友情”成了小糊综的第一个出圈点。
甚至该说不说这个小节目比其他上星台都有心眼,明白自己选手国际化,还知道同时段同频次买下海外平台水军。再雇上几位脂粉伪装路人截图配上翻译,一幅全世界都在磕我cp的盛世景象应运而生。
蔡亨源被塞进摄影棚的时候还在疑惑为什么搭档跟之前给的台本不一样,拿手机发营业微博时手贱点了下自己名字相关的词条,满屏都是传闻中信息素爆棚的出圈动图。
图片里纯钓兔兔勾着他的脖子含情脉脉,他低头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唇若有所思。
更有待机室截图、舞台reaction、单采群采各物料全方位一体化产出,好一个霸道DJ爱上我的故事线横空出世,一夜之间他多了个只见过一面的异国老婆。
冷脸被解释成故作镇定,嘴角因为紧绷而导致的抽搐被贴上一眼万年的标签。
老天爷!鬼知道他当时只是在放空。
再联想一下昨天,哦不准确来讲是今天凌晨李玟赫闪烁其词的莫名来电,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蔡亨源用颤抖的手指在搜索栏打下几个大字:
北京时间半夜12点在首尔是几点。
正是某人网上冲浪的时间段。
某人第二个男朋友谈的是一个年下留学派混血小狼狗,长在Mexico实则made in 光州。喜欢穿三件套梳大油头,热情奔放的有些过,从来不避讳人多人少地表达爱意。
蔡亨源当过几次电灯泡,被闪的差点眼部三级残废。
该说不说虽然人看着有点亚逼,但李玟赫喜欢,甚至鲜少地把对方带到爸妈家过夜。就在蔡亨源以为可能李玟赫终于找到了Mr.Right的时候,李狗又垮个小狗脸回来,熟稔地面朝下栽在被子里哼唧。
“这次又为啥?”蔡亨源揪着对方后脖领翻个身,以免李玟赫把自己憋死。
李玟赫唧唧歪歪不肯说具体原因,只反复叮嘱他以后找对象千万要找韩国裔,可别图外国面孔洋气,吵架都不知道说的什么鸟语。
蔡亨源深表理解与同情,毕竟他技能点里就没有外语这一选项,不然也不会在李玟赫休学那一年帮他补习外语成功从67补到21。
节目里的人陆续找到发家致富的财富密码,短短几个月,蔡亨源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高位闯进决赛,而且多了很多很多老婆,甚至有些时候自己也成了别人的老婆。
李玟赫再也没有半夜播过电话,蔡亨源想应该是那一笔深夜账单以实际的数字通过短信传达到了当事人手机上,成年人应当学会为自己的冲动含泪刷卡。
决赛夜是直播,但直播节目放的歌是预录。蔡亨源就一打碟的,被节目组为了炒热度硬生生和自己的热门cp大老婆小白兔捆绑进vocal组,唱的还是中文情歌。
他在棚子里舌头都快捋出泡了也没念顺溜歌词,啥红着脸红着眼。负责录音的老师看他再录下去怕不是要红了嘴,及时喊卡喝水休息。
蔡亨源喘口气,再次觉得李老师说的话分外在理。
录音要一句句的录,来回反复念叨一句词儿,直到觉得足够和心意。
这让他想起自己给李玟赫录的那盘英文单词带,就是他绝大程度上成就了李玟赫21分的辉煌时刻,也见证了蔡亨源15岁时差点被拧掉的小头。
老式磁带可没有倒带重录的功能,蔡亨源翻开课本的单词表从第一个开始念,磕磕绊绊一个小时才念完第一个单元。不是说单词有多少或者有多难,而是他轴的要死,一个读错了就要从头再来,念来念去还在原地打转。
李玟赫坦白自己从没听那盘磁带超过10分钟,因为十分钟里不是因为蔡亨源墨迹得窝火就是已人在睡梦。所以蔡亨源对李玟赫的21分没多少愧疚,只可惜了自己性感的气泡音没有得到它应有的赏识。
为弥补这个遗憾蔡亨源第一回向节目组提议给自己加part,要得不多,就在开唱前加一两句英文自白。节目组拿他当工具人已经赚了不少流量,该有的待遇还是要给,更何况跟其他关系户相比蔡亨源要求加的这两句就像水滴遇上大海。
上场前小白兔跟蔡亨源一并站在升降台底下,他是节目内定的C,衣服都要比别人亮片多一倍,夸张的像求偶期孔雀。
“你新加的那两句词儿才不是为了作秀说给我听的吧。”男生在没有摄像机对着的地方摘下挂着的甜笑,就算这几个月见的多了蔡亨源冷不丁也还是会被吓到。“你跟他们不一样,不是那种虚伪的人。”
“不管他是谁,我很羡慕,羡慕他时刻被人惦记。”舞台缓缓上升,led闪烁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羡慕某人,要知道这些灯光大多为我而亮。”
“可他们知道我姓名,我却对他们一无所知。也许,我才是那个可以被随便代替的某人,人来人往,终无人为我停留。”
蔡亨源其实很想跟他说自己只是想耍帅,可看着男生脸上挂着的泪还是决定不破坏氛围。
要真非得想个人与之对应,蔡亨源莫名看到一张皱巴的脸。
李玟赫和蔡亨源都不知道那盘老磁带还有反面,蔡亨源在正式开录前研究了半天录音机的使用,那些试录的话都被一并记进小小的长方体薄片。
他唱了几句那段时间流行的歌,甚至学电视里那些酷哥变着调说yo DJ Drop the beat,要是李玟赫听见指定要笑他一年的傻逼。
后来他应该是把自己能想到的装酷耍帅台词穷尽了,又开始念自己的名字,蔡亨源,源亨蔡,亨源,H.One。
嗷呜,酷诶。又是一声傻气的自我称赞。
然后他念李玟赫的名字,李玟赫,玟赫。
舌尖轻抵上颚。
李。
嘴唇抿起。
玟。
喉咙间爆破。
赫。
喜欢。
意料之外的词汇在嘴边出现,把说出这话的本人都吓一跳。
楼底下蔡妈妈喊他别神神叨叨念咒语了,赶紧下来吃饭,吃好饭还要去玟赫家看他呢。
蔡亨源这才慌慌张张关掉录音机,忙乱间忘记确认是不是已经把之前羞耻的记录删却,噔噔噔下了一半楼梯后又折回来拿着梳子对镜子拢两下头。他头发最近长得快,有些扎眼。
谁家粉丝,损不损灯牌做成荧光绿,晃得人眼睁不开。
蔡亨源握着麦克风,提前加的那两句英文词儿本就记得不太牢靠,这下倒好全给晃忘了。他开始后悔为啥没想着把自白也给预录好,这时候只管对嘴就成。
底下小导演急的直跺脚,扯着手表跟他说时间。直播烧钱啊,每分每秒都是金子。
眼瞅着录好的歌前奏已起,再不说就要开唱了,音频可不管他的主人准没准备好。蔡亨源脑袋里一片空白,赶着第一句词儿起来前说了个在场人听不懂的外文单词,三个音节短促模糊,各路cp粉按帧扒口型扒了一晚也没悟透他在说爱谁。
蔡亨源也不知道自己说的爱谁,满脑子都是哪个厂子的喷漆能喷的那么绿。
当然,作为一个外国籍友人,蔡亨源没能出道。
他作为今年春天最意难平的樱花盛开在每一个嗑药鸡的心上,回国那天的机场浩浩荡荡,他被鲜花拥簇,在一片哥哥对不起的呜咽声中满载爱与荣誉回归故里。
满眼的应援牌还是那片熟悉的绿,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跟热情的海外粉丝比,本国境遇稍显凄凉。毕竟是个小糊综,海外脂粉只雇了节目开播的第一天,往后便石沉大海。
蔡亨源拖着行李箱一个人走出机场大门,远远就瞅见李玟赫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写着啥。
他走过去,越过小狗后背偷偷瞧。
淦。怎么还是荧光绿。
李玟赫被他吓一跳,炸毛样跳起,夸张地拍拍自己的小心脏。
“鬼啊,走路不带声。”
蔡亨源拾起李玟赫放在地上的画板,上面写的应该是中文,可惜蔡亨源这几个月的语言长进仅限于认出自己的名字和几句客套性彩虹屁。
“写的啥啊?”蔡亨源地铁老大爷看手机,“又欠迎人间木贝妟花亨氵厚回囯
———李石文赫\(≧▽≦)/”
“玟赫啊,这是什么新流行的驱魔符咒吗?”蔡亨源瑟瑟发抖,虽然自己之前是做了许多对不起李玟赫的事情,但实在罪不当诛,“异国鬼没买机票应该过不了海关的。”
李玟赫抢过他手里自己绿色的牌牌说什么鬼不鬼,睁大你的眼好好瞅。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边指边说:“欢迎人间樱花亨源回国——李玟赫。”
蔡亨源恍然大悟,止不住举起大拇指称赞,发自内心的,因为他也看不懂,只觉着牛逼,字儿够多。
到家后又是大餐又是洗澡水,过于优渥的待遇弄的蔡亨源实属受宠若惊。他宁可李玟赫对他凶残点也不要这么温柔,搞得人开心中略有些后背发毛。
睡前,蔡亨源枕着李玟赫新换的记忆棉枕还是决定开口:“玟赫啊,我是不是做错啥了?”
李玟赫正要睡着,背对着他身子也不翻:“犯病?”
蔡亨源放心的睡了。
李玟赫有个小秘密,有关于为什么和海归小男友分手。
这人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看得太明白。就像是再亲的夫妻之间也有不能共通的时候,还好委婉是亚洲人的本能,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适当的不懂可以成就美满的婚姻。
一旦真的不懂,麻烦事儿就多了。你费劲的解释,结果还不如不解释,越解释越乱,还把自己也缠进去越搅越乱。
比如此刻热恋中的外国小男友在你家拿着你中学时的日记本,撒娇说看不懂要你读给他听,你乐呵呵钻他怀里从第一页开始念:
6月9日,晴。
今天晚饭后亨源找我出去逛夜市,说西面新搭了个卖烤鸡肉串的摊子,味道可好。结果到了那儿人乌泱泱排老多,费劲吧啦排到两串结果他说他不吃葱,挑着只把鸡肉吃了,剩的葱只好我吃掉,撑的我现在打嗝还都是葱味。
下次再也不跟蔡亨源逛夜市了。
6月13日,阴转小雨。
天一阴腿就疼,果然下午开始下小雨。该死不死今天图凉快穿的短裤,膝盖骨裸奔一样凉,疼的一动不能动。亨源下午消失了一节课,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塑料袋,给我的时候身上还挂着水汽。我打开,是一条长裤。他挺得意,臭屁的说不用谢,我差点就被感动。再一打开,好家伙,漏洞的,还正漏在右腿膝盖。
但我还是穿了,亨源说,这叫精神保暖。就不该信他的屁话,这会儿膝盖还在痛。
6月21日,大雨。
这雨下个没完没了,等到了放学水已经及膝深,根本没法走。亨源说背我回家,我一开始看着他那火柴棍儿一样的身子选择了拒绝,后来想想我膝盖不能碰水还不是因为他,于是心安理得叫他背。
亨源的背比想象中宽,还略有些熟悉,我问他校运会那天到底谁背的我去医务室,也不知道是不是雨下得太大他没听见所以没回答。
回去得叫阿妈多炖些肉中午带给亨源吃,就背这么一小会儿胯骨轴都把我大腿都硌青了。
7月1日,晴。
今天亨源......
7月6日,多云。
亨源......
7月15日、7月21日、8月、9月、10月.........
小男友说话尽可能委婉:“F**k the Hyung Won.”
李玟赫自己也尴尬,往后翻了翻,剩下大半本也都还是蔡亨源。
分手吧,他捂脸。
又是因为某人。
到底是谁肩膀宽话又少,只喝珍珠奶茶不要芦荟,有点酷有点装逼,长得像外国人实则原产地光州;又是谁在异国他乡被众人注视的舞台高处无意识呼唤他的名字,用那一刻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不歇斯底里,但足够通过电波横跨大洋。
心底里有个名字,一个人的时候读出来写出来都容易,可一与别人交谈就变成了某人。
做恋人总有一天会分离,还不如做你的某人,牵肠挂肚的时候入梦。梦里起码有两个人一起吃过的饭,淌过的河,还有唇齿间的音节和笔尖未干的墨。
【浴缸】 十环内相拥
半现背,全文1.3w+,he,不上升
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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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环。
李玟赫无法仔细忆起当时的自己有没有想过会连中三个十环,只记得那时候的他确实是自信的,自信于认为只要努力了就能做到。他在很多方面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能从中看出点新花样,李玟赫颇感无趣,关上了名为“揭露蔡亨源李玟赫不和”的剪辑视频。非本意地回顾了一遍自己在射箭上的光辉过往,只是因为这段唯独蔡亨源没有站起来为他庆祝的画面被用来证明了一下视频主题。其实那时候反倒是正常的,蔡亨源懒且没有镜头欲,...
半现背,全文1.3w+,he,不上升
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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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环。
李玟赫无法仔细忆起当时的自己有没有想过会连中三个十环,只记得那时候的他确实是自信的,自信于认为只要努力了就能做到。他在很多方面都是这么认为的。
没能从中看出点新花样,李玟赫颇感无趣,关上了名为“揭露蔡亨源李玟赫不和”的剪辑视频。非本意地回顾了一遍自己在射箭上的光辉过往,只是因为这段唯独蔡亨源没有站起来为他庆祝的画面被用来证明了一下视频主题。其实那时候反倒是正常的,蔡亨源懒且没有镜头欲,要像现在这样乍看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内里疏离了一百倍的样子才是真不和。
说起来也怪好笑的,他们最近关系不好的事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却还偏要亲自搜一搜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简直欲盖弥彰。也难怪蔡亨源会那样想他。
02
初秋的气息总是无声地降临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偶尔刮起来的一阵秋风可能会让还在穿着短袖的人们激起一阵颤栗。蔡亨源盯着手里被泡好的感冒药出神,刚刚李玟赫像老母亲般一边念叨着一边帮他烧水冲药的画面还没过去几分钟,可他却突然很恍惚,被一条不知名的线牵着在过往的记忆里游荡,那些李玟赫照顾他的场景累次叠加,次数多到砸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李玟赫没变,又好像变了。如果说变得更关心他是错的话,那他甘愿替李玟赫承担错的代价。
“刚刚去翻了下我的行李箱,这件你应该能穿。”房门是开着的,还没见到身影走近就已经把整句内容听完了。李玟赫是真的在担心他,虽然只是个小感冒而已。
那件白色的牛仔外套被递到面前时蔡亨源犹豫了,迟迟没伸手去接。李玟赫没太在意,把蔡亨源手里喝完药的杯子接过来放到旁边桌子上,“我的衣服你还不至于穿不上,顶多小了点”,他倾身过去想帮蔡亨源披上,“谁让你出门总是什么也不带,都说了马上入秋了”,没说完的话和没做完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像被按下暂停一般顿住——蔡亨源躲开了。
李玟赫一时之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动作和思维同时愣住,他只怔怔地看着蔡亨源,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可以不用这么做的,”蔡亨源用尽全力想要将伤害降到最低,可内容本就是根定会伤透人心的刺,再怎么措辞也都会遍体鳞伤,“如果是为了她们的话。”房间里的窗子都关上了,但秋风好像还是刮进来了。
也许真的是太过委婉,李玟赫花了点时间才明白这个“她们”指的是什么。他让从刚刚起就僵在空中的双手机械般地垂直下落,太多的荒唐交杂在他听到这句指控后该有的愤怒里,连委屈都被往后捎了捎。一点开口辩解的必要都没有,纵然心里百般情绪堆积,最后他也只是把外套像处置垃圾一样扔到两人脚边的垃圾桶里,动作不轻不重,似乎那本来就是该被扔的东西。
从面前走到房门外李玟赫总共花了六步,蔡亨源数得很清楚。一步一年,他们之间的六年过往就像随着这六步归零一样面临烟消云散,一些可能还在冒芽的情愫被凭空斩断,很难再知道那是什么。哪怕在过了很久的将来,蔡亨源也把这天李玟赫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化记得很清楚,疑惑、惊讶、荒唐、愤怒、委屈、释怀。不对,如果最后真的是释怀就好了。
03
谁又能明确一个少年发生变化的具体时间点呢?连少年自己也不会知道。蔡亨源偶尔也会反思他和李玟赫之间的界限会不会变得有些模糊,但这份模糊感太过虚无缥缈,一次又一次超过安全距离的瞬间,一句又一句跨越暧昧边界的玩笑,最终都在心里用“好朋友这样也是可以的”作为解释落幕。
不是他不想去深究,只是可以用一点往深处想的时间都没有来形容,他们的行程压根没给这段关系发生任何改变的机会。各种不同花样的物料之间无缝穿梭,时常扰得人连是否在镜头前都无法瞬间分清。那些以为是在幕后却被镜头无意间放大的帧帧细节可以是他们互相扶持的证明,也可以是过度曝光的困扰。
“也没想炒他俩啊。”
蔡亨源发现自从他真正迈入了这个圈子就无法和狗血脱节。他不是会听墙角的性格,一秒也没想多待,可是手刚放上隔间门锁就因为听到熟悉名字而停下,他不得不听下去,因为他就是话题里的人物之一。
“玟赫那小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处事圆滑但也挺刚的,你要跟他直说甚至可能起反效果。”蔡亨源回过神来开始认真听的时候话题已经进行到了这里。
“也是,到时候他别当着镜头面做出些无法收拾的事来就不错了。”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万一他就是故意想炒呢。”
“那真是好办多了,跟他一说他指定收敛。”
“反正无论怎么样,跟他讲都比跟亨源讲好点。”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出了卫生间,像是对于领导发布的任务总算研究出个应对的方案,出去之后残留的传进卫生间内的声音听上去都轻松很多,话题已经自然地转换到去哪喝酒。
喝酒。蔡亨源想起来楼下还有队友在等他去吃烧烤顺带喝点啤酒放松。他原本只是因为实在憋不住了所以到楼上来上个厕所。这下倒好,生理上是一身松了,心理上反倒再也谈不上放松。他不知道该不该后悔路过公司临时进来上厕所这个再正常不过的决定,他只知道如果他没听到这段对话,那试探和纠结就会向李玟赫涌去。
他不想李玟赫被试探,自然也不想李玟赫暗自纠结。他跨过了很多步骤,擅自替两人做出了逃避的决定。蔡亨源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们之间是不对的,那就避开。本身出道两年都还没拿到一位的事实就已经无形间给他们施加了太多压力,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李玟赫分心去两边纠结,内心负担更多的同时还要假装没事人一样地笑着和往常般同他玩闹,那未免太折腾人了。
太冲动了,等蔡亨源为此感到后悔的时候,局面已经有些难以挽回。或许他跳过的那么多步骤里,但凡捡起来哪怕一步,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样。
他忽略的不只是两人之间就快要显形的窗户纸,还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受,比如他也会好奇李玟赫到底怎样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如他心底里对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如何处置。但他最失败的就是忽略了李玟赫的感受,他一心只想不让李玟赫再承担起更多的心理累赘和面对别人的质疑,却没考虑到李玟赫最不想的就是面对他蔡亨源的质疑。
04
当然,“难怪蔡亨源会那样想他”和“原谅蔡亨源那样想他”之间并不构成什么因果关系。李玟赫闭眼,脑海里全是刚刚视频里那些画面。他不禁想,他和蔡亨源之间的关系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其程度不亚于从八九环直接游离到一二环,这样下去都快脱靶了。也许蔡亨源的话只是个导火索,归根究底错在了他自己单方面想走到十环。
这个想法的萌生很突然,没有发生在任何他们经历过的近似浪漫的场景中。半夜一起出去打电玩困了靠在蔡亨源肩膀上小憩的时候没有想,面试屡屡碰壁互相拍背给安慰的时候没有想,确定能一起出道的刹那在拥抱中忍下辛酸和激动的泪水的时候没有想,在浴缸里蔡亨源用极冷的温度反握住他手的时候没有想,帮蔡亨源整理完头发恰好对上那双眸子的时候没有想,看比赛入迷倚在蔡亨源身上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没有想。
只是在一次他因为个人行程到外地出差看到漫天彩霞的时候,他想:如果亨源在就好了。
李玟赫自问没有为了这个想法做出些什么越界的举动,忙碌的行程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时间。他仅仅是在朋友范围内付出了最大努力,努力让蔡亨源更关注他,努力更关心蔡亨源。虽然后者不需要继续努力就是了,不自觉的关心已经刻在了他的日常习惯里。
那些一次又一次被纵容的调皮玩笑就像是猎人为了引诱猎物铺好的蜜饯,让他尝到甜头后不再舍得停下,不顾未来是甜蜜怀抱还是飞蛾扑火,一步又一步在被情感操控的路上寻找最后的那颗蜜饯。
在这场小心翼翼的贪恋中只要蔡亨源叫过一次停,李玟赫也一定会停下。但蔡亨源从来没有,甚至他也会怀疑蔡亨源是原本容忍度就那么高还是为了他推高的。所以真要细究他们之间的界限如何模糊的,两个人都难辞其咎。
倒也不是李玟赫盼望自己那份连说出口都有点难的感情在他还没想好怎么见光的时候就迎来双向,只是他以为哪怕剔除掉这些尚未成形的爱意,他们之间好歹是那么久的朋友了,蔡亨源对他起码会有好朋友之间的真诚和信任。
事实证明暧昧是误会,连真挚的友情都是奢望。
05
“喂,阿姨。”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队友们把玩闹得正嗨的氛围中止,为李玟赫接电话让路。
“嗯嗯,谢谢阿姨。”
电话这边李玟赫一点也没提到对面是什么阿姨,但蔡亨源却从李玟赫接起开始几乎就是屏息状态。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电话对面就是他的母亲。
“他可能太忙了。”
“好的,我们会的。”
“哈哈哈哈阿姨您太客气了。”
“好的,阿姨也注意身体,嗯嗯,再见。”
几句寒暄下来蔡亨源基本确定就是他的母亲。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电话那边他母亲说了哪些话,用的什么语气。同理,他也能发现李玟赫的回答变得有多客气。
对于李玟赫而言接到这个电话的意外程度不亚于前些天的初一位。他总是讶异于他们之间那些看似很好斩断但总是藕断丝连的联系。要说自从那天过去后几个月以来他俩的直接接触,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算有时候镜头前他俩的站位不得不挨在一起,他也会主动拉开距离,当着面把椅子往旁边拉这种事情做多了甚至还挺得心应手。蔡亨源又何尝不是。
所以初一位那天当李玟赫感到自己腰间被蔡亨源轻拍了一下后心里更委屈了。明明是该相拥庆祝的时刻,却只剩递话筒和客气安慰的关系。可惜那次肢体接触并没有为他们的和好铺路,如果不是今天接到了蔡亨源母亲的电话,他们之间的语言交流将会继续浮于镜头前。
然而李玟赫仍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得益于队友的高情商,问了他一句“怎么了?”,他得以当着整张车的面没有指向的回答出“让蔡亨源多吃饭。”,也算是勉强完成任务。事实是电话里祝福他们一位和交待都要好好吃饭照顾身体的话被他自动省去,现在的他没有立场也极不情愿说出“我们”这样的词汇。
这句话本来就不是奔着有任何回复说出口的,更何况从李玟赫口中说出蔡亨源的大名实属少见,队友们对他们现阶段僵持的关系已经有些无能为力,正要绕开话题继续刚刚活跃的氛围,哪想从后座传出蔡亨源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好的”。
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果然是该多吃饭的身体。
06
时间并不会因为谁和谁的关系变恶劣而停滞,给他们解决的机会,相反,时间已经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尽力走得快了些,企图配得上“让时间带走一切”这种期许。独留两人在挣扎与难受中煎熬,在心里将指针拨慢不是他们自愿的,实际上他们比谁都更迫切希望时间过得快,虽然不知道尽头在哪,但总是抱有在看不见的未来一切都会过去的想法。
蔡亨源第三次从有李玟赫的梦里醒来是在新年刚过去几天的凌晨四点半。那不是什么好梦,梦里李玟赫和他一刀两断,变成了真正的陌生人。窗帘拉得很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暗,蔡亨源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现实中的他们也和这个梦几乎没差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段由他拉开的距离不会有尽头。也许做决定之前没有想过后果的原因就是他默认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他们始终会和好如初。
可是李玟赫又怎么会任他挥之即去又呼之即来。蔡亨源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确认情况,“现在前面排了51个乘客,你确定吗?”
“那是你的前面排了51,不是我的。”李玟赫半步都不打算退让。他本来也摸不清楚蔡亨源为什么要提出送自己回家。
原本队里约好的来清吧一起玩玩,毕竟好不容易有了几天假期。蔡亨源有事晚到不过一个小时,一来就看到在门口等车的李玟赫。手上连把伞都没有,还要在雨天打车,蔡亨源刚从李玟赫旁边擦身而过推开门就后悔了,犹豫几秒还是退了出去,在李玟赫旁边站定。不顾李玟赫对他的无视提出了“我送你回去吧”。
意料之中李玟赫会拒绝,而且说出“不用”的时候连头都没转。
就算李玟赫的前面没有排51名这么夸张的数字,蔡亨源也敢保证排到他还要好一会,于是就站在原地,不继续劝也不打算走。
他们彼此都清楚,要比谁更沉得住气的话,李玟赫无条件会输。但大抵是这次下了狠心,李玟赫忍了很久在这样诡异又静默的环境里不开口,最终在他复杂的情绪快要越过理智浮出表面的时候转头看向蔡亨源。在这场沉默的对视中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眼中的情思或多或少又超越了朋友的范畴。
直到一滴雨水打乱了所有雨线的步调,跨过屋檐的阻挡落在了李玟赫的耳尖上,一路下滑打湿了他的耳垂。蔡亨源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擦,被躲开了。
场景轮回,几个月前蔡亨源躲开李玟赫的那一幕仿佛又被活生生召唤到两人眼前。李玟赫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迟早会爆发,他一咬牙迈步走进雨中,没有了屋檐的庇护,他很快会被从头到脚都淋湿。不过几秒,他还没适应全身的凉意就被拉了回去,蔡亨源在他手腕处使力,他竟一时间挣脱不开。
一个近乎卑劣的声音恰时在李玟赫心里响起:看啊,你就是在等他拉住你。
这不是李玟赫想要的自己,但这就是李玟赫想要的走向。他不得不承认就算他再怎么把那天蔡亨源对他的伤害在脑海里复盘百遍,他也会控制不住心底的留恋。可他也是有自尊的,所以每当理智稍微退却,他心里的恶童就会蹦出来,使些顽劣手段去给蔡亨源造成伤害,或者让蔡亨源主动靠近他。这种念头往往因卑微而起,又随卑微而灭。
譬如此刻,李玟赫嘴上说着“放手”,内心想的却是希望蔡亨源不要放手,他盼望着能在蔡亨源的一意孤行下和对方多待会。李玟赫忍不住在心里自嘲,他到底何曾卑微到这个份上过。
事实是如他所愿的。蔡亨源不会放手,也舍不得放手。“送你到家我就走。”
“你呢?”李玟赫还是没忍住,缓缓开口,多种情绪的混杂让他的烟嗓在此刻听上去更加沙哑,“你这么做又是为了谁?”。
没有答案。实际上他们真的太默契了,很多事情做之前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很多话还没说出口就知道会有什么回答。李玟赫知道他不会听到回答,只是任由蔡亨源短暂地沉默后转身拉着他往车的方向走。
李玟赫守住了自己最后的防线,把蔡亨源为他拉开的副驾驶的门关上,独自打开后座的门坐进去。一路无言,李玟赫刻意忽略掉蔡亨源如何得知他要回父母家这个打算的细节,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眼神在被大雨打湿的夜色里虚焦。
“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吧。”蔡亨源在车停下后开口说道。其实要怎么开口连他自己都没准备好,否则为什么不趁现在谈。他的心情又添上一层薄薄的阴霾。
总不能像闹小脾气一样幼稚,李玟赫说不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这种话,但还是想回避。“我最近要休息,没空。”
这句话乍一听是有逻辑的,可若是落在他们身上,无端生出些别扭来。什么时候开始休息时间居然会和没空画上等号,暗含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蔡亨源已经被李玟赫划到了工作范围,私人时间再也分不上半杯羹。
“你下周五晚上没有行程。”那个时候假期已经结束了,算得上是工作时间里的空闲片段。蔡亨源透过后视镜去看李玟赫,迟迟没听到回复,只见那人低着头捣鼓手机。他正要再次开口时终于听到了回复。
“现在有了。”李玟赫把手机页面往前伸,示意蔡亨源转头看。
是李玟赫在一分钟前约队友在周五晚上出去吃大餐的聊天记录。
蔡亨源抬眼,把目光从手机转移到李玟赫眼睛,直面那份明晃晃的挑衅。
“怎么?还不兴我和别人炒一炒了?”
李玟赫太知道怎么气人了。蔡亨源搭在方向盘的左手已经握紧,思量半天只能说出句“没事,那就找机会再说吧”,最后从雨刮器的来来回回中注视了李玟赫撑着他强塞的伞走回家的全程。直到人都进去了半天,他还杵在方向盘上出神,他们之间需要解决的好像不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误会。
没来得及容蔡亨源仔细咀嚼刚刚的氛围有哪里不对,一个身影就从他的面前经过,随后敲了敲他的车窗。他打开窗,李玟赫没什么表情的脸映入眼帘,右手撑着从自己家里拿出来的伞,左手把才从他那里拿走的伞递过来。如果不是蔡亨源一直没把注意力从李玟赫脸上移开,估计会错过刚刚李玟赫眼神里的一丝“狡黠”。
不仅如此,李玟赫见他一直不做反应,还朝他使了个眼神,表面上是在叫他接伞,可两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李玟赫在无声地对蔡亨源说:这伞可不是什么好机会。
窗户开着,雨淅淅沥沥地把落到地上的声音踩进他们的耳朵。有些什么东西像是雨中萌生的新芽一般在蔡亨源心中破土而出。
07
许是没想到蔡亨源的“再说”会来得这么快,李玟赫从房间里出来找杯水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朦朦胧胧的睡意瞬间消散。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惊讶,揉两把头发就当做没看见人一样自然地去倒水,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灌进一整杯不算热的温水。喝完后他假装自然地四处张望,等来蔡亨源的主动说话:“他们出去买菜了”。
这句话就像是被拆开的精美包装,可以恰到好处地作为一个谈话的开头。李玟赫难道还能不知道在中午快十一点的时间他爸妈出门会是去做什么吗?他面上还是在演戏,不做回答,放下杯子后打算直接折回房间。就在手刚碰到卧室房门的刹那他听到了那句从客厅传来的“对不起”。
站在蔡亨源的角度是能看见李玟赫停住的身影的。他慎重地继续解释道:“我那段时间喜欢想七想八,所以误会了。”
这不是实话,李玟赫能听出来。他放任感情对自己的控制,转身走向客厅,直盯蔡亨源的眼睛,“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蔡亨源觉得实话并不会让李玟赫更容易原谅他一点,但他还是抱着那丝莫名其妙的期许说出来了。“公司不希望我们走太近。”
几乎是瞬间,眼力见满分的李玟赫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脑海中连公司里一个小领导对他欲言又止的“表现得不错”这种细节都没放过。他长呼一口气,语气里的怒意却是半分没减,“蔡亨源,你凭什么替我认错”。
身份置换,蔡亨源此刻就像是曾经明知道会被纵容却还要假装试探地开些玩笑的李玟赫,顾左右而言他:“那替自己认错总可以吧,我错了。”
李玟赫突然像是反应出故障的机器杵在原地,他承受不来这样的蔡亨源。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在心里祈愿爸妈快点回来,最好就现在。可惜没有任何人出现来缓解他无缘由的尴尬,甚至周围连一声可以转移注意力的异响都没有。
“嗯,知道了。”李玟赫这句简单的回复仿佛烧光他的脸面,之前敢直勾勾去质问蔡亨源的眼睛此刻四处游离,终于在看到卫生间后思维的开关被打开,如释重负般丢下一句“我去洗漱了”就匆忙离开客厅。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李玟赫的可爱瞬间被蔡亨源捕捉到,但这一定是第一次蔡亨源不带任何前缀,从心底直接蹿到脑海得出一个极为干净的结论:他好可爱。不是“他吃樱桃的时候好可爱”,也不是“他被逗的时候好可爱”,仅仅是“他好可爱”。
可爱是最高级的形容词,如果认为对方很帅,当看到对方不好的地方时,幻想就会破灭,但如果认为对方很可爱,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会觉得好可爱*。
08
他们好像恢复了之前的关系,但又比起曾经的亲密远了一步,为了克制而引起的心猿意马都被暗自压了下去。只是满杯的感情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总会有溢出来的时候。
“小狐狸”这个词一出来,就会把人不自觉地带往过去。在李玟赫的记忆里,他第一次听到蔡亨源提这个称呼是在出道一周年左右,他们聊到各自的外号时蔡亨源提了一句“不只有马尔济斯”,他还没反应过来蔡亨源的主语已经从自己转变为他,就被后续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也有少数觉得你像小狐狸”。李玟赫还在努力消化这个听上去有些半褒半贬的称号,却再次被打断思路,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句“我站少数”。
可是站在蔡亨源的角度,这个词最早是从自己心里冒出来,压根没借助任何粉丝的外力。他们刚认识那会还很年轻,蔡亨源只是单纯对李玟赫左右眼眨眼频率不一起了点好奇心,没成想正好给了李玟赫亲近他的机会。同公司的练习生本就容易打成一片,他们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共患难对于年轻人来说不是交友前必备的品质,但意外地成为了他们后来做交心真朋友的关键因素。公司倒闭、四处面试、出道战,他们之间的过往很难细数。蔡亨源接受好意住进李玟赫的家里时还在想着怎么报恩,可转头李玟赫就在早上看着身上完全被抢过来的被子假装无辜地对他说“苦了你了”。
其实是在说:也没有对你很好,所以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啦。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蔡亨源终于勾勒出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李玟赫在他心中的意象:善良的小狐狸。他还是对李玟赫的眼睛很感兴趣,但是往后每次被那奇妙的眨眼频率吸引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小狐狸”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词。
这个词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就直接把他们那段时间暧昧的氛围推向了顶峰。李玟赫身上还穿着那件丝绸衬衣打歌服,遮住上半张脸让蔡亨源猜他今天戴的眼镜有没有镜片。
很幼稚的游戏,连蔡亨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配合。一开始他竟然还认认真真地推断了一下前几天分别戴的哪几副,想着想着被李玟赫一边催促一边往上勾的唇角转移了注意力,那些无关紧要的无聊分析被抛到脑后,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小狐狸。”
所幸赶在快要对上李玟赫的眼睛之前反应过来,他迅速看清那副眼镜,假装一切都是筹划好的样子泰然自若说着“我猜没有”。李玟赫反应也足够快,对耳朵产生质疑的心思很快就转移到了对蔡亨源耍赖的埋怨上。
不是回顾过去的时候。李玟赫从大半都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捡出几分钟前蔡亨源在身旁对他说的那句话。说的什么来着?好像是“他们都开玩笑说要小心被你这只小狐狸勾引”。他大概瞟了两眼,其实就是一个cp混剪视频底下开玩笑的评论,本不足挂心,但这句话被蔡亨源读出来莫名添了些惹人在意的味道。
没法不在意,换在以前他可能敢笑着回以“那你被我勾到了吗?”,可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再经不起多余的一点震荡。李玟赫不敢去猜测蔡亨源那句话有没有试探的意味,他连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那层窗户纸都不知道。几番斟酌用词,李玟赫说了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视频正好播到他俩的片段,李玟赫以极其自然的语气说着,“那段时间是想帮你快点从失恋里走出来,简直是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到此为止是真话,“后面可能就习惯了吧,还平白落得这么个名声”,他的话语和态度都像极了站在一个对此其实不在意但爱开玩笑的好兄弟的立场,目前这句话他勉强可以将它视作是半真半假,“你打算怎么报答我这份朋友的好意?”最后这句话完全是假的。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李玟赫没有后悔的余地,就算再刻意也总归能达到维持朋友关系的目的。
超出了蔡亨源试探前的所有预料,这个回应明明在告诉他该左转,他偏偏从里面听出让他右转的错觉。他过滤掉那段话里其他的所有信息,仔细咀嚼最后的几个字,眼神紧紧盯着李玟赫不与他对视的侧脸,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关键字:“朋友…的好意?”
09
李玟赫忽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擅长射箭,无论怎么练习都是。他每一次的调整都不能如他所愿,这次射出去的箭他以为能回到起码七环的水平,可事实是没比之前的一二环好到哪里去。在外人看来现在的他和蔡亨源像是尝试和好然后谈崩了的状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已经没什么问题需要谈了。
没有误会,没有试探,没有越界,没有暧昧。这份“四无”的友情本该是好朋友之间再正常不过的状态了,放在他们身上却又变得不太正常,微妙地不搭。
那天的后续无非就是李玟赫故意在蔡亨源重复的词里把重点落在了“好意”而非“朋友”上,回以“难道还能是恶意嘛”。
之后的日子就都是这样的了,他们过于刻意地想要勾画出一副“只是朋友”的假象,又因为难以拿捏的尺度而不自觉地各自往后退了几步。李玟赫被压抑的情愫和蔡亨源有点赌气的心理都在过了很久的一个夜晚借着酒精的作用得以缓解。
忙里偷闲的一个晚上李玟赫没控制住喝了点酒,虽说他对自己菜得离谱的酒量是有认知的,但要不要喝醉这种事情向来取决于个人意愿。他明知道坐他身边的是和蔡亨源的共同朋友,只要他喝醉了那对方大概率会叫蔡亨源来接。已经被醉意浸染的李玟赫再也无法把理智召回,对着眼前深知再喝完这杯一定会醉的酒发了会呆,随后一饮而尽。
可是醉得太过了,李玟赫连耍酒疯的能力都丧失,头太过昏沉以至于逼他直接进入睡眠,中途迷迷糊糊地睁过一次眼,他好像看到了蔡亨源那蓬樱花色已经掉了大半的头发。
除去在车上的部分,大半的步行路程都是蔡亨源背着李玟赫走的,明明平常睡眠很浅的人此时睡得跟头小猪一样,让人不忍心吵醒。蔡亨源把李玟赫放到床上后又给他换了身睡起来舒服点的衣服,到头来自己舍不得走了,就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李玟赫睡觉。
困意袭来的瞬间和喝醉一样难捱,心里的那点满足感也在偷偷挠痒,告诉他在这里睡下也没什么不可。最终蔡亨源在帮李玟赫盖好的被子外躺下,他知道就算现在混进被子里过不了多久也会不剩半分,外加懒惰使然,他实在没有精力,就那样在没有枕头没有被子的状态下面朝李玟赫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天边微亮,没拉窗帘洒进来的微光不刺眼又足以勾勒出蔡亨源的轮廓,李玟赫睁眼后看到这一幕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应,他知道蔡亨源会去接他。只是蔡亨源睡在他旁边有些意外,他们很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了。可能是自己昨晚喝醉了拉着对方没给人走的机会吧,他在心里找好了出现这个局面的原因。
不会再有机会了,他能纵容自己耍这么一次赖已经是极限,总不能一直为了满足私欲重复这些幼稚的手段。李玟赫盯着蔡亨源的脸发呆,努力把眼神从嘴唇移开。蔡亨源的发色真的掉了好多。这么枕着睡一晚上手不会酸吗。怎么躺在被子外啊,像又被他欺负一样。唇瓣的形状到底为什么…哎算了,承认吧李玟赫,你就是想亲他。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就最后纵容一次也不算过分,经过短短的心里斗争,李玟赫总算决定放任自己最后一次。他把动作放得特别轻,倾身缩短两人间本就足够近的距离,在蔡亨源的嘴唇上落下一个极柔的吻。亲完后他维持那个姿势又多看了几秒蔡亨源,全然忘记他们的气息已经近到几乎交换的程度。
李玟赫撤退的时候还不忘把被子裹到蔡亨源身上,走出房门的步伐倒是多了些急躁,不过幸好从外面关上房门前还是没弄出什么声响。他在门口短暂缓了会节奏很乱的心跳,前往洗手间洗漱的路上连这个秘密要怎么若无其事地埋下去都想好了。
但蔡亨源没想好。他自认是个睡眠比较熟的人,却偏在李玟赫那边有了一点动静的时候神经开始敏感。真正唤醒他的是那个预料之外的吻,他强忍着讶异和惊喜闭着眼复盘了一遍现在是什么情况,反复确认了是李玟赫在亲他之后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面上像陷入熟睡的湖泊,可是不自觉屏住的呼吸早就揭示了他已然变成浪花翻涌的海洋。
当李玟赫从鼻间呼出的微弱气息洒在蔡亨源脸上时,他几乎是差点没忍住睁眼把人看个够,顺带再讨个吻。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被注视的期间,两人间消失的呼吸不是清醒着的李玟赫,而是他这个被误以为还在熟睡的蔡亨源。只是李玟赫没发现而已。
等蔡亨源过上一会走出房门后和在客厅的李玟赫相遇时,两人各自的小心思又被放到台面下,对话再次回到简单的客套。
“昨天晚上谢谢啊。”
“没事。”
10
真正象征破冰的还要属蔡亨源在又一年秋天到来时的冲动之举。
那件白色外套出现在李玟赫视野的刹那,他几乎是冲上去想帮人脱掉的冲动都有了。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穿一件他的同款?李玟赫看了一眼现场的粉丝数,比之前他递出去外套的那天多得多,又看了一眼身边队友大部分都还在穿短袖,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这个举动太容易让人误会,连他自己心里那头小鹿都快跑起来了。
不出意外,李玟赫被一名粉丝问到了这个问题,他只好随便用一句话搪塞过去“是造型师安排的”。可都清楚他被拍到穿着那件外套的时候是私服出行。
活动结束后他主动去找蔡亨源,没有直接问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委婉地问出:“你是重新买的还是…?”
“垃圾桶捡的。”蔡亨源如实答道。
李玟赫惊讶得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最后只蹦出句“你有病吧”。
暧昧的成分回来了些,他们的关系才正常了些,直至年底。队里结束了海外行程,在回国的前一天晚上终于有点放松机会。他们聚在一间房里点外卖喝啤酒,很是轻松的氛围里蔡亨源却总心神不宁,李玟赫靠得太近了。
近到他几乎沐浴在那片对方刚洗完澡身上散发出的潮湿水汽里,近到他不禁开始猜测李玟赫到底用了几泵洗发露,近到他喝下不知道第几杯酒的时候还一口饭都没吃。
造成这个情况的罪魁祸首还用筷子戳了戳他:“怎么不吃?”
勉强吃下几口垫好肚子后蔡亨源先行回房,他实在做不到继续忍下去。可是他洗完澡好不容易清醒点却又在擦头发的时候见到了打开他房门的李玟赫,他知道今晚很难逃过去了。
“他们还要继续玩,所以和我换房间了。”李玟赫解释完出现在这的原因就自然地转去卫生间漱口,仿佛空气里弥漫着的旖旎味道只笼罩在蔡亨源那边。
眼角因哈欠快溢出的眼泪被硬生生憋回去,李玟赫刚迈出卫生间就被蔡亨源拖到房门前,感觉到背靠冰凉的门板和感觉到自己嘴唇被吻住大概是同时发生的。因为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思维完全混乱,此刻完整理出来的一条思绪竟然是感叹蔡亨源那只抵在他后脑勺和门之间的手很细心。
就算是洗过澡也漱过口浑身焕然一新的状态,李玟赫也还是能从吻里尝到啤酒味,在他的上颚被舌头扫过的时候他终于舍得清醒过来,没太用力就推开了蔡亨源。
“你喝醉了。”李玟赫把勇气写在脸上,没有逃避蔡亨源的眼睛,反倒直直地对上去。
蔡亨源被推开也不恼,用没托住李玟赫头的右手轻轻扫开拦在那双眼睛前的碎发,好让他看清此时也在“努力工作”的李玟赫的wink。真的是只小狐狸。他放慢的语调让整句话听上去更粘稠:“你知道,我没有。”
李玟赫当然知道,那么几杯啤酒蔡亨源连醉的边缘都沾不到,可是不知道什么情绪作祟,他就是想故意说出来让蔡亨源亲自反驳。这下好了,不仅反驳了,还戳穿了。他主动结束这段长得过分的对视,低下头不打算接话。
其实也不再需要多余的对话了。蔡亨源重新靠近,李玟赫一点也没躲,他用一个长而缠绵的吻把对方带抬头,感觉到李玟赫把手环上他脖颈后循序渐进,手顺着T恤里面一路从腰线抚到胸下的肋骨。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李玟赫锁骨和肩膀,在听到怀里的人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时稍微停下。
“你能不能先把头发擦干?”李玟赫觉得刚刚从蔡亨源头发上滴落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往下滑,凉透了。
作为打断的报复,蔡亨源在李玟赫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小口,但还是听他的话抽身准备去擦头发。人才转过去一半又被李玟赫拽着腰上的衣服拉了回来,只见小狐狸一脸不可思议又笑盈盈地对他说:“你还真的打算去擦啊?”
“不然呢?”
啪。李玟赫伸手把房间的灯关掉,在视野全都被黑暗笼罩的期间,他像是没受视觉阻碍般往前一攀就挂到了蔡亨源身上,伏在那悄摸摸发红的对方耳朵旁说出了这辈子可能只好意思说一遍的话:“别去了,擦我身上吧。”
11
次日早晨蔡亨源难得在闹钟前自然醒,他抱着李玟赫安静地看了一会,感叹自己到底有多喜欢李玟赫的睡颜。他趁闹钟只响了一声就关掉,迟迟没忍心叫醒还在熟睡中的李玟赫。眼见时间就快来不及了,他才去扒李玟赫的手。
李玟赫睡觉有个习惯,把手捏成拳头的样子。再加上李玟赫睡眠浅,蔡亨源刚把那拳头打开就见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一边把自己的手盖上去与对方十指相扣,一边柔声说道:“该起了。”
在蔡亨源旁边李玟赫总是能卸下防备,他短暂地睁眼了解现状后又再次闭眼,还想在睡梦中多游一会,身体出于理智地挤出句话:“几点了?”
“快七点半了。”
这话一出李玟赫不得不清醒了:“我没听见闹钟啊。”
“被我关了。”
本身李玟赫也没什么起床气,他花了几秒让理智重新上线,准备起床发现蔡亨源的手还钳在他腰上,他拍了拍蔡亨源的手臂示意松手,听到一句“玟赫啊”。前天晚上的一切突然浮现在他眼前,他以为蔡亨源要说些什么黏腻肉麻的不符他俩性格的话,有点紧张地回了声“嗯?”。
“以后能不能不抢被子了。”
无语。李玟赫就知道蔡亨源蛙嘴吐不出象牙。
“亨源啊。”
“嗯?”
“以后能不能不抱这么紧了。”有仇立刻报才是李玟赫。
“不抱就没有被子盖了。”蔡亨源还是赢了,也赢来了一点都没心软的手肘攻击,徒留他在床上看着李玟赫气呼呼的后脑勺憋笑。
和预想中会尴尬的氛围截然相反,可能是暧昧了太久,已经生出些独特的相处模式。哪怕情情爱爱的暂时还说不出口,他们也会默契地用“以后”这样的词状似无意地做出承诺来代替。
但不代表随时都能不尴尬。他们在飞机上疯狂补觉以至于队友随口调侃了句“你俩明明昨晚玩最少怎么反而最困啊”,往常定会毒舌回击的他们竟然一时间作不出一句答复,最后安静地吃下了这句调侃。
还好这样的情况没有发生太多次,他们忙碌的工作大大减少了一对情侣的私人时间,让这份感情的走向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淡,在疲累的时候给对方一个肩膀依靠,在紧张的时候给对方一只手蓄力,在感动的时候给对方一个拥抱缓冲。
可他们的工作性质又注定了在不出格的前提下会拥有独属于他们的盛大而珍贵的浪漫,在公之于众的生日祝福里加一点私心,在外出旅游的纪念里拍一张独家照,在工作结束后还西装革履的装扮下拉过领带交换一个酸甜的吻。
12
又是一年新的偶运会,李玟赫这几年没再有过连续三连十环的成绩,虽然也一直在稳定输出高分,但碍于这次的行程实在太紧,练习的时间少之又少,连他自己都不抱有什么期待。谁又能猜到作为射箭上的初生牛犊蔡亨源倒是想得挺多,一下子害怕自己拉弓的时候手发抖,一下子担心射出去的箭脱靶,一下子又幻想自己运气加成射中十环。
十环。
李玟赫想起他们走向十环的心路历程,不禁笑了出来,刚刚多少有点无奈的心情现在被十环这个词带得开心了起来。他把走神的思路拉回现实,耳边还在播放蔡亨源思维发散的提问。
“我如果射中摄像镜头怎么办?”
是在说十环最中央的摄像镜头吗?李玟赫又笑了,但他没有打击蔡亨源的意思,眼角全是宠溺的笑意。
“偶运会史上最初,给你bobo。”
路上有过难以消除误会的心酸,有过试图迈过阻碍的酸涩,也有过小孩初尝糖果的甘甜,未来也是这样,他们不会跳脱出人们都会经历的平凡琐事和跌宕起伏,但他们终究会在十环内相拥。
END
*出自《逃避虽可耻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