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悠】How R U Today
·五条悟x虎杖悠仁
·无脑小甜饼一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Tik Tok上突然就流行起“称呼男友为朋友/在另一半面前说很离谱的谎言/叫错另一半名字”之类的couple挑战,打开趋势不管往下滑多久都是类似的音乐和标题。钉崎野蔷薇刚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眉头直跳,难得任务结束得早可以忙里偷闲,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花式秀恩爱的弱智情侣视频上。
她烦闷的关了手机,结果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她对面的虎杖悠仁正对着屏幕傻笑,于是想也不想便踹了刚刚一起完成了任务,正在等着辅助人员来接应的同伴一脚,问道:“你那么高兴干嘛呢?”
“五条老师出差要回来啦。”虎杖悠仁头也不抬...
·五条悟x虎杖悠仁
·无脑小甜饼一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Tik Tok上突然就流行起“称呼男友为朋友/在另一半面前说很离谱的谎言/叫错另一半名字”之类的couple挑战,打开趋势不管往下滑多久都是类似的音乐和标题。钉崎野蔷薇刚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眉头直跳,难得任务结束得早可以忙里偷闲,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花式秀恩爱的弱智情侣视频上。
她烦闷的关了手机,结果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她对面的虎杖悠仁正对着屏幕傻笑,于是想也不想便踹了刚刚一起完成了任务,正在等着辅助人员来接应的同伴一脚,问道:“你那么高兴干嘛呢?”
“五条老师出差要回来啦。”虎杖悠仁头也不抬的回答,“等会儿会和伊地知先生一起过来接我们。”
钉崎猛地想起眼前这位也是万恶的脱单群体中的的一员,顿时没了兴致,只能又打开手机,然后恶狠狠地在搜索框里敲下了“分手”作为关键词。
虎杖悠仁和五条悟是在他们这一届刚毕业没多久就宣布在一起的,据说在还是高专师生的时期他俩就已经互生好感——不是据说,钉崎敢用她敏锐得已经非常看不下去的眼睛和只要和虎杖对话就会充满“五条老师”的耳朵发誓。但虎杖大约是觉得自己身上有宿傩这么大一个随时要爆炸的定时炸弹在,所以一直不敢做些什么,五条悟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有主动。直到后来他们解决了各种麻烦,顺利毕业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咒术师,虎杖才主动告了白,两人也就顺理成章交往了起来,一直到了现在。
按伊地知发来的信息,还要至少十多分钟才能接到他们,钉崎刷完了每一个APP的新动态,最后还是无聊的打断了虎杖继续沉迷手机,随口闲聊道:“如果让你和五条悟去拍Tik Tok上的那些情侣挑战他会怎么样啊?”
虎杖悠仁稍微想了想,然后说道,“估计很没意思吧……五条老师太了解我了,肯定是会配合的,但是他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在干什么。”
确实是这样,钉崎翻了个白眼。五条悟虽然是那种即使虎杖随口说我怀孕了都会马上认真给孩子起名顺便准备大学推荐信的跳脱性格,但这个肮脏的成年人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那有没有什么事会让他真的吓到或者生气啊……”她咬着嘴唇想了想,“说不定只有骗他说你任务出事——”话还没说完,钉崎突然意识到对眼前这个时不时会在任务里受伤的家伙来说,这好像不是可以随便乱开的玩笑,瞬间便止住了话头。
但不知为何,在听到她的话以后,虎杖似乎有点晃神。
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虎杖悠仁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在五条悟面前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虽然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并且得到了仿佛只是任务归来一般的欢迎。但据后来从伊地知那里听来的说法,那应该是对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看到五条悟如此情绪化的表现。
“他也不是生气,但是让人感觉非常可怕……”伊地知洁高心有余悸道,“如果虎杖君你后来没醒过来,可能咒术届已经不是现在这样了。”
那会儿虎杖悠仁还没敢对他的老师产生什么比较逾矩的念头,听到这些时只觉得莫名的有些开心。但到他们交往以后,特别是清晨醒来,看到五条悟躺在他旁边笑着看着他的时候——那双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沉静的海面——他总有点好奇,假如五条悟被吓到的时候,甚至是真的生气了,到底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便下意识的附和道:“可能只有骗他说我出意外了他才会真的被吓到吧……不过要骗他还挺难的。”
“其实很简单啊,”钉崎野蔷薇随口胡说,“你最近不是老是受伤,在任务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然后说到一半挂掉,之后我再告诉他你出事了快点回来不就行了。”
“这么说五条老师不会相信的吧……”
“那就拍个视频或者照片之类的,反正你哪次没——”钉崎突然就停住了话头,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最好不要随便用这种事情骗人哦?钉崎同学,虎杖同学。”
钉崎野蔷薇后背一凉,顾不上太多迅速找了个借口跑了,只留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虎杖悠仁继续呆呆的站在原地。
“回去吧?”五条悟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他的头发。
但不知为何,这一天一直到深夜,对方都没有摘下平时一到家就会扯掉的眼罩。不过除此之外,之后的一切和以往都并没有什么不同。虎杖悠仁甚至以为这件事情就那么过去了,他们还是一起去超市采购,在回家的路上顺手祓除一两只不长眼的咒灵,挤在明明很宽敞的厨房里做晚饭,然后在第二天的晨光里一起醒来。
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五条悟和他的语气没有问题,使坏的捏着他的脸颊的手指也没有问题。但有的时候,他就是会觉得空气里好像有一点难以言说的氛围。
难道是因为他和钉崎的对话在生气吗?这个猜测让他有些惶恐,但在内心深处,又有一点恶劣的欣喜。只是当前首要还是弄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于是他在某次任务结束后,和钉崎一起去找家入硝子治疗时说起了这件事来。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钉崎的眉头皱得很紧,“人谈恋爱以后都会从……变成思春期少女吗?”
“倒不如说是虎杖君野兽一样的直觉吧,我是觉得说不定真的在生气,”家入硝子从烟盒里掏了根烟,但没有点燃,“那家伙脾气那么差,虎杖君估计要费心好好哄一哄才行了。”
“您看到过五条老师生气吗?”他顾不上身上的伤,从治疗台上猛地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好像没有呢,”家入硝子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如果说是以前的那些事,他看起来更多的是愤怒和战意吧?倒是以为你死了的那一次,确实从来没见过那样子的五条。非要说的话……更像是生他自己的气。”
“觉得是因为他自己做得还不够吧。你对那家伙来说很重要呢,所以不要随便拿自己开玩笑哦?”
虎杖悠仁回家的时候,五条悟正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但在他进门之后,马上便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破绽的笑容。他走上前去,坐在了高个子的咒术师旁边,然后把自己慢慢的靠了过去。
“悠仁辛苦了哦,”对方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今天任务很累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紧了他的老师,然后把自己埋进了熟悉的怀抱里。迷迭香的气息渐渐充满了他的呼吸,不知为何,连眼眶都有些热起来。
“今天意外的黏人呢?”修长的手指从他的头发间扫过,接着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又揉了揉他的脖子。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闷闷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五条悟问。
虎杖悠仁没有说话,只是把环绕着五条悟的双手又抱紧了一点,然后才低声重复道:“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但对方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而是非常强硬的把他从怀里挖出来,额头抵着额头,说:“悠仁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不管是谁伤害到你,我都不会原谅他的。”
他不敢和那双过分澄澈的蓝眼睛对视,只能垂下视线,道:“对不起……”
“我没有生悠仁的气,”五条悟轻笑了一声,“好吧,可能有一点点。因为悠仁太过分了,要拿我最重要的东西开玩笑,如果我骗悠仁说我出事了,你会怎么想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靠在虎杖悠仁的肩膀上,声音里偷偷的遛出了一点疲惫的意味,“悠仁什么都很好。咒力呀,体术呀,做饭呀,还有喜欢我,都做得很好,就是不太注意我最喜欢的那个人,老是让他受伤。至少也要把他看得像我一样重要吧?”
虎杖悠仁心里一紧,他张了张嘴,试图想要说些什么,但对方却比他先开了口。“能做到吗?可以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嗯。”回答的声音里带了点鼻音,他心里酸酸涩涩的,“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环绕住他的那个怀抱很温暖,也很坚实,让人忍不住就安下了心来。
虎杖悠仁想,他的五条老师,真的是全世界要求最过分,又最好哄的男朋友了。
=fin=
【五悠】海的儿子 第二章
【2】
如同地狱与之天堂,陆地的话题似乎在这美好的海底成了一种禁忌,除了偶尔沉入海底的几个铁锚,几副残缺的骨架能给这些人鱼一些陆地的印象之外,人类的世界太遥远了。
就让他们好好地守护虎杖的这份单纯吧,我们去看看别的地方。
海底是光明,自由的,人类无法触及这深海的秘密,也就给了人鱼们自由,可不全如此。
如同最可爱的猫咪有她的小爪子,海底也有她阴暗的秘密。在文明开化的时代,人们对无边大海祈祷,投入祭品。斜眼望着这不可征服的旁人大物,冠以各种各样的名字。从一层层席卷的浪花中诞生美神,这美...
【2】
如同地狱与之天堂,陆地的话题似乎在这美好的海底成了一种禁忌,除了偶尔沉入海底的几个铁锚,几副残缺的骨架能给这些人鱼一些陆地的印象之外,人类的世界太遥远了。
就让他们好好地守护虎杖的这份单纯吧,我们去看看别的地方。
海底是光明,自由的,人类无法触及这深海的秘密,也就给了人鱼们自由,可不全如此。
如同最可爱的猫咪有她的小爪子,海底也有她阴暗的秘密。在文明开化的时代,人们对无边大海祈祷,投入祭品。斜眼望着这不可征服的旁人大物,冠以各种各样的名字。从一层层席卷的浪花中诞生美神,这美神又吞噬过无数的生命。这样不断叠加的,本能的怨念和恐惧,从人的心中出现,诞生咒灵。他们在最深海底的边缘,没有浅海欢乐的景象,缺少阳光让鱼儿们其貌不扬,只有一些厌氧的植物勉强地生长着。在天空飞翔的鲸鱼的遗骸,遇难船只的骨架。
没有阳光,就只剩下阴暗的气息,这里居住着咒灵,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的头领,是海底的巫师。据说他曾经是人类,一想到这点,人鱼们便害怕得发抖。这名巫师名叫夏油杰。他不常出现在人鱼们的日常生活中,常年穿着宽大的黑袍子,黑色的长发水草一样随意地飘扬着。极少有人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对于年轻人鱼来说,顶多是个深海传说。他的传说一直在街头小报上出现,他和咒灵们如同投放在人鱼头上的巨大阴影。不过据说当一条人鱼走投无路,陷入了真正绝望地步的时候,会向深海游去,留下背后同伴们惊恐或悲伤的目光。
虎杖悠仁向往陆地,这是他的朋友圈里不言自明的一件事。他总是悄悄地趁年长的人鱼不注意浮到水面上,常常是在傍晚,那时光线更昏暗,不会被归来的渔民发现。他渴望地趴在离岸边很远的礁石上看岸边人来人往的集市,教堂的钟声在节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偶尔模糊地传来男人女人快乐的喊声。不过也不过如此,他不知道更多关于人类的事情。但就算只有这些,也比他的同类多很多了。今天他被伏黑惠的话吸引,满脑子都想着雪。他尽力地想象着从天上下鳞片的场景,那一定是很漂亮的。拥有双腿,可以跳舞,可以在陆上自由的行走,是多美妙的事啊,他不禁一遍遍地这么想。但也并没有这样的奢望,实际上,从他见到一个人之前,他从未渴望拥有双腿。
他在海底世界的夜晚又悄悄溜出房间,驾轻就熟地浮上水面。今天是陆上的佳节,秋日临近,他听见了从未听过的奇妙声音。一阵阵的音乐,水手们粗犷快乐的歌,风笛和古提琴连续不断地演奏,铃鼓舞和短笛发出尖细的声音。上百盏橙黄色的灯笼照亮岸边,让他清晰地看到男女们欢乐的游戏。冲天的篝火,五颜六色的彩旗和游行,啤酒桶流出麦香的液体,异国的水果和一捆捆腌肉大堆地放在店铺口。他看着看着,被人类各种各样的行为迷住了,高兴地笑了起来,像是亲自参与了一样。
海面也比往常要热闹,几艘巨大的船只停在海面上。灯火一圈圈地围绕着船体照耀着,照亮了整个甲板,船体雕刻着玫瑰和天使。不是普通的渔船,这是皇家出巡的礼船。他看着船上人来人往的甲板,他们和岸上放肆地跳舞的民众不同,他们的动作慢腾腾的,虎杖想。还穿着一层层麻烦的布料,没有人大叫或者唱歌,他们只是互相走来走去地打招呼,也没有人愿意往海里或者看上一眼,似乎吸引他们的只是这条船上的人。虎杖悠仁盯着那条船很久,希望有好玩的事发生,像岸上的人一样。但没有,他无聊得要睡着了,这样的时间对他来说太晚了。就在他要回到海底时,一阵响亮的喧闹声从船上传过来,几个人从深处的船舱里走出来,引来人们的一阵阵或羡慕或谄媚的交流。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来背对着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他模模糊糊地看到船上有人在准备着什么,接着传来一声大喊,几百只焰火冲向天空,大大的光球在夜空中爆炸,引来人们的笑声和惊呼。
满天星尘坠落着四散开来,一瞬间照亮整个夜空和海面,焰火一个个接连地被点燃,也让游轮上发生的一切更加清晰。现在他看那个银发的男人更清楚了,那个人微笑着和人行礼握手,手臂间挽着一位美丽的淑女。
他瘦削沉着,每一个动作都游刃有余,他接过侍应生端来的香槟用手拉开瓶塞,金黄的液体带着泡沫从他细长的手指之间涌出来,打湿了甲板。瓶口轻轻地点了向下点了点,泡沫不再涌出来了,他给身边的女伴斟酒,小臂随着液体的走势紧绷或放松着,充满最不可思议的优雅和力度。
他聊天,喝酒,心不在焉地笑,贴在女人的耳畔轻柔地说着什么。女贵族用雕花的镂空扇子挡住脸,挡住会意而羞赧的微笑,银发的男人也对她温柔地笑。满船都是宫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却的确没人有他那样的气度。
烟火又发出巨大的响声,那个人转过身体,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悠仁渴望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和面庞。烟花大会此时已经进行到最高潮,层层的花火飞的更急促,相继跃入夜空又四散而下,但满天的星辰不及他眼中一点蓝色的闪光。过了一会,几个人互相挽着手臂到船舱了,消失在了悠仁的视野里。但他继续等待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秋日的夜晚迅速地变冷,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点寒霜在他的睫毛和发丝上,他的尾巴在水下搅来搅去,试图驱散寒冷。但老天今天站在他一边,他等到了。
那个银发的男人一个人走到甲板上,神情和态度和刚才很不一样。没有了自如的微笑,他低垂着眼帘沉思着。有点凌乱的头发,显出他的疲倦和不耐烦。他伸出手扯松领口,漏出一大截脖颈的皮肤和锁骨。任由咸腥的海风抚摸他的身体,他把袖口挽到小臂上,靠在甲板的栅栏上慢慢地呷着金黄色的液体。悠仁躲在礁石后面尽力屏住呼吸,只留出眼睛去窥视,但那双眼睛还是看了过来,五条悟的头转向礁石,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悠仁一下也不敢动,浪花一下下舔舐着他的腰际,像是有人从身后挽留着他,把他拖回深海。五条悟的头又转回正前方,幽幽地望着天空。
几分钟后,从船尾突兀传来一声呼喊打破沉默:王子殿下!请您进来,当心着凉。五条悟应了一声,抬手把剩下的液体倒进海里,连同酒杯也扔了,在海面上溅起一点水花。王子利落地转身回头,大踏步地走回船舱,只给悠仁一个背影和渐去的脚步声。悠仁见他走了,飞一样地游到了水花溅起的位置。那杯子沉得不快,他向下猛游了几米,鱼尾快速地摆动着下潜,他抓住了这只酒杯。
游轮的光芒暗淡下去,这海上的宫殿慢慢驶向岸边,宴会结束了,海面上除了灯塔忽明忽暗的闪光以外又恢复了沉寂。悠仁坐在凹凸不平的礁石上,把酒杯按在心口,又贴在他的嘴唇上。他不懂吻,人鱼没有这样奇怪的习俗。他只是凭借本能地,试图用全身最柔软的地方,体会男人刚刚留下的一点体温。
他在黑暗里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像得了一场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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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上课摸鱼就是效率高。
【五悠】烂俗剧情
全文共5w,这是lof特供版,中间删掉了一部分,要看完整的上微博同名账号看
虎杖悠仁由羂索养大的if线
夏天的蝉鸣一向扰人。
虎杖悠仁抬头看了一眼灼热的太阳,被晃了一下眼睛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低头压低了帽檐,一步跨了两个台阶往下走,到最后几个的时候干脆跳了下去,小跑着到了在树荫底下的小便利店,摸出了钱包抽出一张纸币放在了柜子上,对老板说:“麻烦给我拿两瓶冰水。”
老板应声从躺椅上起来,打开冰柜佝偻着背去找冰水。这里虽然有一片阴凉,但连绵不断的蝉鸣吵得悠仁头疼,他虚虚地靠在冰柜上,在心里抱怨了一下这恼人的夏天,从老板手里接过了两瓶冰水和一把细碎的零钱,仔细清点完了之...
全文共5w,这是lof特供版,中间删掉了一部分,要看完整的上微博同名账号看
虎杖悠仁由羂索养大的if线
夏天的蝉鸣一向扰人。
虎杖悠仁抬头看了一眼灼热的太阳,被晃了一下眼睛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低头压低了帽檐,一步跨了两个台阶往下走,到最后几个的时候干脆跳了下去,小跑着到了在树荫底下的小便利店,摸出了钱包抽出一张纸币放在了柜子上,对老板说:“麻烦给我拿两瓶冰水。”
老板应声从躺椅上起来,打开冰柜佝偻着背去找冰水。这里虽然有一片阴凉,但连绵不断的蝉鸣吵得悠仁头疼,他虚虚地靠在冰柜上,在心里抱怨了一下这恼人的夏天,从老板手里接过了两瓶冰水和一把细碎的零钱,仔细清点完了之后收到了钱包里,两瓶水一瓶喝了一半另一瓶掀开了鸭舌帽直接浇在了头上,湿漉漉的粉色头发往下坠着水珠。凉气缓解了一下他的燥热,悠仁看了一眼时间,离开了这家小店。
他顺着台阶又走了上去,就这么小小的一段距离悠仁都觉得刚浇在头发上的冰水已经被太阳给蒸发了,他叹了口气,戴上了帽子后沿着道路边缘走了一段,打开手机翻了一下地图和消息,在快要和头发上的水一起蒸发之前到达了目的地外面,还没进去就看见一个缝合脸银灰发男人站在屋檐下,手里上上下下抛着一个干瘪的人形模型,在悠仁走过来的时候偏过了头,那颗灰色的眼睛流转着浅浅的光,一把抓住了落下来的东西,对着悠仁笑了一下:“悠仁,你也来啦。”
虎杖悠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的目光落在了真人握在手里的变形人上面,顿时觉得更恶心了,对真人熟视无睹,推开了这家咖啡店的门走了进去,面对店员小姐姐的询问脸上带着笑回答是来等人的,刚准备往里面走就被人搭住了肩膀。真人好似对他兴趣很大,即便刚才的话没能得到下文也搭着他的肩膀,把那个缩小了的变形人捏着放在悠仁眼前:“悠仁,对这个感兴趣吗?虽然做一个有点儿麻烦啦,但如果是悠仁的话,也可以送给悠仁玩哦。”
变形人的嘴中似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翻江倒海的恶心,他的脸上浮现出深黑色的纹路又很快褪去,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往前走,可他身后的真人刚才搭在他的肩膀上的那条胳膊软趴趴地落在了地面上,断掉的地方呈现出非常平滑的切面,没有鲜血流出来,也没有任何人因为这幅场景惊叫,周围的人对此似乎熟视无睹一样,甚至就连真人都像是没感觉到疼一样,好像完全习惯了似的,长长的“诶——”了一声之后胳膊断面开始蠕动着生长。
悠仁坐在了里面的位置上,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菜单道了声谢,随便点了一杯饮料,递还了菜单后看向坐在了对面的真人,看着对方那蠕动着还没完全长出来的胳膊,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稍显纯真的笑:“很疼吧?”
真人轻轻抚摸着还是一团肉的胳膊,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并不痛,甚至脸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虎杖悠仁看着他那个样子又有点蠢蠢欲动,很想再在那张缝合脸上切一刀,可他也知道真人像打不死的小强,就算现在当场切成肉糜都无济于事。悠仁无所事事地摆弄着桌子上一个憨态可掬的企鹅摆件,得益于刚才的狠手,这次真人老实了不少,没有再试图挑衅他,倒也勉强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虎杖悠仁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有些犯困,歪着想打个盹,可还没等他睡着,风铃叮叮当当作响的声音就让他猛然绷紧了神经。
僧人打扮扎着丸子头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火山头的咒灵,悠仁放下了手里的摆件,在僧人准确无误往这边走的时候摘下了帽子,低下头:“父亲,您来了。”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了下去,却又在还没到达地面的时候悄无声息化为了一缕蒸汽。羂索和火山头同样坐在了他的对面,那张本就不算多宽敞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人两个咒灵顿时显得十分拥挤。虎杖悠仁知道他们是要谈事情,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可十几岁的少年比起在这里坐着更想回去睡觉,他实在是困,在漏瑚和羂索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神游天外,却又在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的时候扭头看向那个喷发的火山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点儿冷意,声音却是轻轻的:“不要激动,漏瑚,你把这里弄得太热了。”
特级咒灵在所有诅咒里地位超然物外,可漏瑚在面对虎杖悠仁这么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时竟然显得畏畏缩缩十分恐惧,刚才还因为羂索提到了狱门疆而激动,这个时候却又在悠仁话音刚落而克制了自己,甚至连直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都不敢,只看着羂索说:“我去解决五条悟,把狱门疆给我,我要把它纳入我的收藏。”
虎杖悠仁挑了一下眉,他抓起了旁边的鸭舌帽,站起了身微笑着说:“父亲,我也想去看看这个所谓的人类最强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可以吗?”
他虽然是询问,却已经打算跟着漏瑚准备走了,他拿准了羂索在这种小事上管得不严,准确来说,是只要虎杖悠仁别把自己玩死了别破坏他的计划他就不会管,可悠仁身体里有个诅咒之王,要把自己玩死实在是太难了,于是羂索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虎杖悠仁重新戴上了帽子,在离开这家店之前还结了个账,他讨厌漏瑚周围过高的温度,离得远远的保持距离,一边走一边想最强咒术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喃喃自语:“五条悟啊……听说很久了,希望你真的如传闻中那么强。”
白天时的高温在夜晚中降了下来,悠仁总算没那么热了。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天边的月亮都因为没有任何遮挡而显得十分明亮。虎杖悠仁没打算出手,他完完全全就是来看戏的,顺便看看五条悟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这样才能对实力有一个准确的评估。
有着樱粉发的少年挑中了一个山头,靠着高度扩宽了视野,看着盘在山体上的公路蜿蜒绵亘。他有点儿心不在焉,干脆坐在了地面上,抬头出神地看着明亮又神圣的月亮,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竟像是给他镀了一层冷色的边框一样。
「小鬼,你在这里干什么?」
悠仁的脸颊上突兀地又分裂出了一只眼睛和一张嘴,可他完全没被吓到,甚至还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你醒了啊宿傩。漏瑚说要杀了五条悟,我过来看看。”
诅咒之王虽然栖息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但大部分时候都处于沉睡当中,这次倒是挺巧,刚醒就赶上了这么一场好戏。
宿傩作为诅咒当然会讨厌咒术师,可五条悟当代最强的名声持续了得有十年了,悠仁还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头,也知道他那位父亲现在的身体还是这位最强咒术师的好友。诅咒之王同样对五条悟有点儿兴趣,一人一诅咒就这样达成了共识,看着一辆车停在了山头下面,随后,一个身高腿长即便在夜里那头白发也相当显眼的男人走了下来。
车开走了,火红烈焰毫无征兆地爆开了。
漏瑚即便在特级咒灵里也算得上是顶尖强者,这种偷袭式的攻击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虎杖悠仁难免失望,心想难不成真的是夸大事实五条悟根本没那么强,可还没等他心底那股情绪起来,带着硝烟的火焰慢慢散了,白发男人毫发无损从火光中走了出来。
虎杖悠仁惊讶地挑了挑眉,伸长了脖子去看下面的战况:“漏瑚刚才其实根本没碰到他吧?”
「是啊,这些咒术师,还真是不管哪个年代的都一样难搞。」
咒术师和咒灵的交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爆破音和灼热的火浪层出不穷,可五条悟表现得依旧很轻松,举手投足间化解了所有的攻击,就像是在街头被拦下做了一张调查问卷那样。最强咒术师无伤通关一个特级咒灵,火焰甚至连他的头发丝都没能烧到分毫,虎杖悠仁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根本没办法预估五条悟的实力,因为相较于五条悟来说,漏瑚实在是太弱了,不需要用出多少实力就可以解决。
双方已经进行到了领域对撞,虽然虎杖悠仁觉得五条悟不用领域也可以轻松祓除漏瑚,但对付领域当然是再来一个领域破解得最快。黑色的领域互相碰撞,悠仁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同时又有点儿冷漠地在心里想漏瑚要输了,这个念头刚落,双方的领域就都消失了,摘了眼罩的白发男人一只手放在那个奇奇怪怪的火山头上,在虎杖悠仁冷淡地注视下拔下了漏瑚的头。
暗紫色的血喷涌了出来,虎杖悠仁顿觉无趣,心想五条悟恐怕连三分力都没用出来。他兴致缺缺地和宿傩讨论了一下五条悟到底有多强,竟然起了些比较的心思,又看了一眼五条悟:“宿傩,如果我吃完二十根手指,你和他究竟谁更强?”
诅咒之王觉得这个问题挺无聊的,毕竟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如果不拼命的话根本分不出来谁强谁弱,他冷笑了两声,懒散地说:“小鬼,你还是先把手指都找齐再问这种问题吧。”
虎杖悠仁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山头,他撇了撇嘴,心想宿傩不会是打不过才这样说吧。少年迎着月光刚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到后颈上搭上了两根有点儿冰凉的手指,有人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笑了一声:“小孩,你看了很久嘛。”
虎杖悠仁的心跳都直接漏了一拍,他的后颈被五条悟捏住了,顿时像只小猫咪一样动都不敢动了,只动了动琥珀色的眼珠子,靠着余光看了一眼五条悟,还有闲心在心里想这个人类最强长得还挺好看,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真像宝石。
他没想到五条悟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悄无声息就接近了自己还没被宿傩发现,身体里的咒力流动也变得极其缓慢,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调动咒力往前踏了一步,把后颈从五条悟手里解救了出来,简单两步拉开距离后把大量咒力凝结在拳头上,转身向刚刚才被他称赞过的那张脸挥去。
这一击甚至让空间都轻微扭曲了,可五条悟却只是轻巧地伸出了一只手就抓住了悠仁的拳头,连咒力都没用上就化解了全部的冲劲,最强就连身高都超出普通人,手比悠仁的大了一圈,几根手指收紧,暧昧地把悠仁的拳头包在了手中,悠仁连着抽了几下竟然都没能把拳头抽出来。
只有直面了五条悟,才能明白五条悟的恐怖。
虎杖悠仁抽不出来自己的手都有点儿恼了,五条悟面对他的时候态度像是逗小朋友玩一样,在悠仁连着用力好几下之后突然松开了手里的拳头,让粉头发的少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虎杖悠仁身上蔓延出来了黑色的咒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五条悟,源自诅咒之王的咒力弥漫了出来,可即便如此五条悟也还是闲散地像是外出散了散步一样,身体前倾看着悠仁,那双蓝色的眼睛即便在黑暗里也散发着淡淡的光,他看得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后忽然笑了起来:“诶?混在一起了?真逗。”
虎杖悠仁平白生出了一种被凶猛的野兽紧紧盯住的感觉,他冷汗都下来了,根本没想和五条悟打,一心只想赶紧逃。他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五条悟,在心里狂叫宿傩,诅咒之王刚醒就要干活,口头嘲笑了一下悠仁胆子太小,在五条悟迈步往这边走的时候拿走了身体掌控权。
“小孩,你还挺有意思的。”五条悟笑着,手指交叠在了一起,磅礴的咒力涌动了出来,“我对你有点兴趣,你跟我一起去高专吧。”
诅咒之王和咒术师之间的对战差点儿打平了一个山头。
五条悟无愧于宿傩那句“难搞”的评价,如果不是花御及时赶了过来恐怕悠仁还真得被抓去五条悟口中那个高专了,好不容易才脱身的少年心有余悸,黑色的咒文从脸上那一部分开始缓慢消退,刚才的打斗中他被击中了肩膀,这会儿疼得要命,趴在花御肩膀上的时候龇牙咧齿,冲宿傩抱怨:“不是你的身体你就不小心是吧?疼死我了。”
诅咒之王轻嗤了一声,咒力涌动间几个呼吸就用反转术式治好了悠仁肩膀上的伤,悠仁这才从骨头碎了似的连着一线的疼里缓了过来,轻轻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花御的手臂:“能放我下来吗?我要被颠吐了。”
「你自己可以吗?」
不成人形的诅咒从嘴里吐出了破碎的话语,悠仁觉得有点儿恶心,却又没办法堵住耳朵不听,幸好花御只说了一句就没再说了,轻轻把悠仁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虎杖悠仁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好似要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再看一眼五条悟一样,他这会儿竟然心情很好,勾着嘴唇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
“下次再见了,五条悟。”
人类最强果然是人类最强。
从五条悟手下逃脱之后虎杖悠仁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一直躺到羂索给他打了电话才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去拉开了窗帘,隔着电话给羂索简单说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他那位养父倒是没怎么太过惊讶,显然是早就了解了五条悟的实力,隔着电话简短地说:“你休息一下,五条悟那边我们去准备,等涉谷之后就不必担心他了。”
虎杖悠仁顿了顿:“您认为涉谷计划可以成功吗?”
羂索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孩子,我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准备了快二十年了。”
悠仁时常因为羂索的称呼而感到有点儿反胃,虽然两个人名义上是养父子的关系,可虎杖悠仁从来没有把羂索当成自己的父亲。他挂了电话之后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还是困得要命,扔了手机又重新躺在床上,回想刚才羂索的话,知道他这位养父大概是不愿意接下来的计划让他插手了,悠仁也乐得清闲。
少年懒散地躺在床上,他不需要像同龄人那样去学校,也不大愿意和其他诅咒混在一起去给咒术师添乱去杀人。虎杖悠仁不管是在诅咒那边还是人类那边都没办法找到认同感,他活在夹缝中,时常产生一种游离感,也幸好虎杖悠仁比较看得开,即便如此也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怎么样才算是好好活着。
悠仁又躺了一会儿才起床,他很长时间没吃饭了,感觉再不吃点东西他的胃都要开始消化自己了。他拉开了冰箱,随便弄了点面包填了填肚子,打开衣柜挑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随手戴上暗红色的兜帽后打算出门放放风顺便买点食材填补一下已经空荡荡的冰箱。
虎杖悠仁在出门前也没想到他的运气能这么好,随便出个门都能遇到五条悟。
最强咒术师竟然像个普通人一样在一家排队很长的甜品店的队伍里排队,他的身高和白发让他在人群里依旧显得鹤立鸡群,虎杖悠仁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有点儿恍惚,也不知道是对五条悟竟然为了甜品能排这么长的队还是对五条悟竟然在乖乖排队感到惊奇,远远地看了一眼,有点儿犹豫,心想五条悟都来排的店岂不是真的很好吃,我要不要也去买一点尝尝?
悠仁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还没想出来个结果就看见白发男人从下面轻轻掀开了眼罩,露出了一只仿佛水晶一样剔透的蓝色眼睛无比精确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让人心悸。
“哇哦。”
虎杖悠仁无声地惊叹了一声,他没想到五条悟的感知这么敏锐,隔得这么远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竟然都被发现了,他思考着这个距离五条悟如果想要抓住自己有几分可能性,又很心大地想这么远应该没问题吧。少年甚至没有移开目光,就这么和五条悟对视着,直到五条悟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又见面了啊,小孩。”
这个时候虎杖悠仁又不太确定这个距离下如果五条悟要来抓自己的话自己能不能跑得掉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开始庆幸在涉谷之后就可以不用再见五条悟了,悄无声息地想要离开,刚抬起腿却见五条悟又放下了眼罩,在前面的人离开了之后拿着一张号码单进店里了。
虎杖悠仁难以置信,他不是没遇到过咒术师,可之前那些咒术师全都在知道他是诅咒之王的容器后一个两个叫着喊着要杀了他,没想到这个最强竟然如此与众不同,他虎杖悠仁在最强咒术师眼里竟然还不如一个小蛋糕来得诱人!悠仁的心里有一点微妙的不平衡,愤愤地想这家店的到底有多好吃啊我一定要去买了尝尝,把兜帽又往下拉了拉,绕开了那家店打算先去常去的那家超市里买点日用品。
他尽力收敛自己的气息,一直到混进了超市里面呆在人群中才松了口气有了点安全感,悠仁看了看周围,觉得五条悟不会在这种普通人类一大堆的地方动手才放心了不少,推着一个小推车顺着日用品的架子一点一点挑,却在拐角的时候一头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悠仁心里正在想事,一时间没能注意到,鼻骨都给撞疼了,“嘶”了一声后低下头揉着鼻子,低声道歉,推着小推车刚准备走却忽然毛骨悚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头顶上,好似撸猫一样轻轻揉了两把。
虎杖悠仁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觉得浑身冰凉,抓着推车的手指都发白了,呼吸不自觉放轻,他听见五条悟轻柔地说:“看见我了还敢到超市买东西,你胆子很大嘛,是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吗?”
悠仁闭了闭眼睛,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建设才躲开了五条悟的手,抬起头看着五条悟,竟然还能笑出来:“这里人这么多,你应该不会就这样动手吧?”
他说完后又歪着头想了想,接着说:“至于你想把我抓走,也没那么容易,难不成你想在这里闹大?父亲告诉我,你们这些咒术师动手总是畏手畏脚。”
虎杖悠仁其实也没有多少把握,只能祈祷五条悟对于普通人还有所顾忌,他的身体都开始轻微发抖了。况且在上次打过一架后宿傩就又开始睡大觉了,这会儿虎杖悠仁可以说是独自面对五条悟,如果最强咒术师真的要动手,虎杖悠仁只能束手就擒直接躺平了。
可五条悟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身高腿长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宽大的手掌又落在了悠仁的头上,他声音懒洋洋的,先嗤笑了一声:“小孩,你想得还挺多的。不过今天我心情好,确实没打算对你动手。”
虎杖悠仁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还从来没想过五条悟竟然真的只是因为“心情好”就轻飘飘放过了自己,有些难以置信,抬起头瞪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五条悟。
现在换了任何一个咒术师在这里恐怕都会选择对诅咒之王的容器出手,可五条悟不一样,他向来肆意妄为,旁人听了觉得不能理解的理由也能拿出来用。大概是悠仁脸上的表情取悦了他,最强大笑了起来,再次拍了拍悠仁的头,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糖之后往收银台走,要离开之前回头把眼罩推了上去露出一双眼睛看了悠仁一眼:“悠仁,如果哪天你想回到我们这边的话,可以来高专找我。”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叫虎杖悠仁的名字,少年已经懒得计较五条悟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了,他对五条悟的话嗤之以鼻,懒洋洋地说:“什么叫回到你们那边?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了,从记事开始他就告诉我,我是为了成为两面宿傩的容器而生,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人类,又怎么能叫回到你们那边?”
“是吗?”五条悟笑了起来,在收银员扫完条码后拿了一张卡出来刷卡付钱,付完后两根手指夹着卡冲悠仁晃了晃,“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诅咒而不是人类的话,又怎么会放过所有试图祓除你的咒术师?”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看着五条悟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盯着最强咒术师重新拉下了眼罩遮住了眼睛离开。他站在货架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有人从他旁边经过时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悠仁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推车里多了一个之前没有的小小的纸袋,拿起来看了一眼。
纸袋上面印着一个logo,是刚才五条悟排了很久的队的那家店的logo,纸袋里的甜点还带着温度,就像刚出炉就被送到了悠仁的手里一样。
很好。悠仁拎着纸袋晃了晃,在心里想,既然他送了我一袋,那至少我可以不用去排队买了。
虎杖悠仁觉得五条悟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的。
这种有趣让他对五条悟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反正羂索自己说了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他操心,悠仁自然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研究五条悟。他轻巧地像是猫咪一样,仗着惊人的弹跳力和体力在高楼之间穿梭,如同黑影一般从人们头顶掠过。
要找到五条悟其实很容易,毕竟最强咒术师的气息十分独特,如果硬要悠仁形容的话,大概像是刚出炉的小蛋糕一样带着点儿香甜,混在一堆咒灵的臭味里相当明显。虎杖悠仁总是在没什么事的时候跟着五条悟,看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轻松祓除一些很强的咒灵,看那些勉强算得上是他的同类的诅咒在让人头皮发麻的攻击下灰飞烟灭。
五条悟面前众生平等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虎杖悠仁观察了好些天,总觉得就算他吃掉所有手指也不是五条悟的对手,区别只在于挣扎的时间长短而已。最强咒术师不管在面对什么的时候都表现得相当游刃有余,刚杀掉一个一级咒灵转头就能去一家很有名的店里买甜品。不得不承认五条悟在吃的方面还是相当有品味,至少上次他留给虎杖悠仁的小蛋糕是悠仁十几年以来吃过最松软最甜最好吃的小蛋糕,少年偶尔会跟着五条悟去那些店里买吃的,也会在心里嘲笑自己这样做简直像是和五条悟的生活轨迹重合了一样。
相比于虎杖悠仁这个不用上学也暂时无所事事的小孩来说,五条悟可就要忙多了,特级咒术师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一些任务又只有他们才能做。五条悟总是奔波在任务和学校之间,宛如一个上了发条不用休息的铁人,竟然让悠仁心里产生了些许同情。他也去那所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看过,又因为学校里有太多结界而只能止步校外,遗憾地在心里想大概这辈子都看不见五条悟上课时是什么样子了——五条悟这样的人也会好好上课当个好老师吗?
在最热的时间过去了之后天气变得凉爽了起来,虎杖悠仁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见到羂索,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事情,毕竟羂索自认为虎杖悠仁是他最杰出的作品,在悠仁没有吃下手指之前把悠仁看得很紧。不过悠仁仔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涉谷计划已经定在了十月底,要封印一个兼具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最强咒术师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准备总是不嫌多的,想要万无一失就要付出时间。
虎杖悠仁原本以为一直到涉谷计划实施前羂索都不打算联系自己了,没想到在初秋时就接到了电话,他的养父简短地交代他跟着真人他们去高专盯着点,羂索现在还不能出现在那些人面前,这种跑腿的事也就只能落到虎杖悠仁头上了。
悠仁心里明白,比起那些临时合作的咒灵来说,羂索说不定更相信他,虽然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父子关系扭曲又不正常,可终究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其实很想拒绝,出发前几个诅咒师简短给他讲了讲计划,让悠仁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又对他们的胆子有了全新的认识——敢在五条悟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甚至是直接打进对方的老巢,不得不说制定这个计划的羂索真的很像个疯子。
高专占地面积很广,毕竟郊区的地并不如市区值钱,虎杖悠仁没打算出手,反正羂索在电话里也只是交代他过去盯着以防出了什么意外。少年虽然很听话地乖乖跟着过去了,却仿佛置身事外一样,悄无声息潜入他曾多次止步门外的高专,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同龄人为了多得一分而大打出手,把自己藏在一颗大树上面,懒懒地打着哈欠,觉得这些学生还真是无忧无虑。
这次来的咒灵是花御,悠仁尽量减少和这个树形咒灵的交谈,把自己当成一个监工,在“帐”落下来了之后看着那群只有十几岁的咒术师在面对一个特级咒灵的时候使出浑身解数拖延时间试图跑路。少年垂下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儿冷漠,心想:啊,他们大概连花御用上全力的一次攻击都抗不过去,真是脆弱啊。
脆弱的人类在顽强的挣扎,仿佛从石缝里生长出来的绿芽一样。
悠仁悠闲地在树上晃着腿,计算着现在这个时间真人有没有找到仓库拿出高专储存的那些手指,他有点儿想回去了,毕竟在悠仁看来,头顶这个“帐”没办法阻拦五条悟太久,等五条悟杀到这里面来了可就麻烦了。
他这个念头刚起,“帐”就破碎了。
刚才还昏暗的森林乍然亮了起来,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虎杖悠仁还是对五条悟能这么快就打破这个“帐”而感到有点儿不可思议。他扭头看向正在和学生们对峙的花御,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意思很明显——趁现在赶紧撤退,不然的话可就要来不及了。
这口哨声在这片树林里显得十分突兀,虎杖悠仁也知道这样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可出发前羂索让他尽量保全跟着来的几个咒灵,悠仁不得不做。他用手臂勾着树枝轻巧地荡了一下落在地面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收敛着自己的气息想要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混出去。
他没走几步就被人抓着兜帽从地面上拎了起来。
虎杖悠仁简直都有点儿自暴自弃了,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拎着他的人是谁,粉发少年咬着牙轻轻磨了两下,挣扎都懒得挣扎了:“你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吗?这林子这么大,怎么你这么容易就抓住我了?”
“啊,因为悠仁的味道很独特嘛,”五条悟动作轻松得像是拎着一只小猫崽一样,声音竟然还带着笑,“不过我还以为悠仁来高专是来找我的呢,毕竟悠仁之前跟着我都只会停在高专外面从来都不进来,这次竟然进来了,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不停,咒力涌动着全都汇聚到了他伸出来的手指尖前。虎杖悠仁近距离观摩了一下五条悟使用术式,被磅礴的咒力和最强的气势逼得喘不过来气,也懒得再提醒花御了,躲得开躲不开全靠缘分,只在听了五条悟的话之后心里惊了一下,心想既然我之前跟踪他都被他发现了,那他为什么不对我动手还忍了这么久?
他想不明白这件事,只能先轻轻放过,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微妙的嘲讽:“找你?我找你干什么?难道你不会真以为上次那三言两语和一小袋寒酸的小蛋糕就能让我倒戈吧,五条悟,我十五岁了,不是五岁。”
超规格的攻击几乎让地面都开始晃动了,五条悟这会儿总算把悠仁放下来了,粉发少年站好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抓皱的兜帽,也没有试图逃跑,毕竟要在离五条悟这么近的情况下逃跑是一件十分不现实的事情。最强咒术师在释放过一次攻击后竟然就收回了手,显然是认为这一击就已经够了,他扭头,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浅色的嘴唇弯着笑了起来:“十五岁也是小孩,你还是个未成年呢,悠仁。”
虽然年龄确实没达到成年基准线,可虎杖悠仁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未成年人。他顿时觉得更加讽刺了,表情沉沉,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有着十分奇异的光:“嗯……所以呢?五条悟,你不会就因为我还是个未成年所以这么执着想让我投靠咒术师像那边那些人一样当个乖宝宝好好上学吧,那你未免也太过自大了。”
他说完后又弯着眼睛笑,刚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看起来竟然好似一颗蜜糖一样甜滋滋的,声音也轻了起来:“另外,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纠缠,还不如看看高专到底有什么损失。我只是来当监工的哦,正事不经过我的手,你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他们也该得手了。”
五条悟一直显得很轻松的表情总算变了,他那双蔚蓝色的苍天之瞳变得阴沉沉的,盯着悠仁的目光像是野兽一样。可悠仁已经不怕了,少年轻松地笑着,在五条悟反应过来之前往后倒在了一团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繁花中,他甚至还冲着五条悟挥了挥手:“下次再见啦,最强咒术师。”
虎杖悠仁如同轻飘飘的雪花一般消散在了那团花里面。
深秋的气温逐渐低到需要穿着长袖长裤才能出门,雨季也让虎杖悠仁更爱呆在家里。少年没有朋友,除了那位所谓的父亲之外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联系的人,他不出门就呆在家里拼拼图,一幅一万多块的拼图零零碎碎拼了许久也只拼了三分之一,可悠仁在这件事上耐性非常,在摆满了拼图的小桌子前能坐十多个小时。
上次从高专离开时虽然他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可花御半边身体都完全稀碎了,不修养一下是没办法恢复了。高专储存的6根手指全都拿到了,特级咒物「九相图」也到手了,悠仁起初还以为这些手指拿来就是给他吃的,抓住就打算往嘴里喂,却被羂索制止了。
他的养父要求他等到涉谷的时候再吃下手指,凭借对羂索的了解,虎杖悠仁知道羂索不过是想保证在涉谷的时候宿傩是醒着的而已。诅咒之王已经睡了许久了,除了悠仁吞下手指的时候之外很少会醒过来,他在这种事上从不忤逆羂索,乖乖答应之后把手指全都收了起来。
涉谷。涉谷。五条悟。
虎杖悠仁有条不紊给拼图分类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段时间五条悟又去外地出差了,悠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上次在高专交锋过后他自认为彻底得罪了这个最强咒术师,况且从五条悟的只言片语里悠仁才知道原来他每一次跟踪这位人类最强都是知道的,他实在没那个胆子再去五条悟眼前瞎晃——虎杖悠仁虽然时常试探性地踩一踩死亡的边界线,但他还不想死。
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了。
不要再想五条悟了。
悠仁抿着嘴唇停下了所有动作,明天就是羂索定的涉谷计划执行日了,他知道这段时间该做的布置已经全都做完了,羂索的布置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五条悟本人了。
只要过了明天,只要过了明天,只要过了明天就不用再见到他了。
虎杖悠仁伸出手,把一枚快要从桌子边缘掉下去的拼图拿了起来,手指摩擦了一下光滑的边缘,把这枚拼图轻轻按在了缺口上,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回想起五条悟每次看向他时都仿佛野兽一样的眼神,总是很心悸,蔚蓝色的苍天之瞳好像天生就带着压迫感一样,六眼不愧是六眼。
天渐渐暗了下来,细碎的拼图已经被悠仁分成了几个小堆,公寓的窗户被外面的风吹开了,轻纱被风搅成了一团,悠仁被吹得有点儿冷,他站起身走过去好好关上了窗户,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才转身,有人悄无声息进入了他这间小小的公寓里,站在他摆满了拼图的小桌子旁边低着头看拼图。
虎杖悠仁的心猛然紧了一下,他不断告诫自己要放松,慢慢走了过去,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点儿笑:“父亲,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羂索平和地回答着,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父亲在夜里来看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明天就是涉谷计划了,悠仁,你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
虎杖悠仁低下了头:“因为我相信父亲的计划可以成功,您准备了那么久,肯定万无一失。”
羂索没有接他这句话。
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悠仁的心跳声显得分外明显,可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在和羂索两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会很紧张。少年的后背都被汗浸湿了,仿佛等待行刑的人一样不安,不知过了多久,羂索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我的孩子,我说过很多次你不必怕我。”
刻在骨子里恐惧让虎杖悠仁的手指都痉挛了一下,他克制住自己直接调动咒力用术式切断羂索的手腕的冲动,抬起头对着羂索笑了笑:“只是有些不安而已,父亲。”
羂索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显然不只是要来看看悠仁而已。这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从桌子上那堆拼图里拿了一片起来,忽然直视虎杖悠仁的眼睛,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悠仁,你这段时间好像经常接触五条悟?”
来了。
虎杖悠仁的肌肉都紧绷了一瞬,他尽力让自己放松,流露出了一点半真半假的孩子气:“因为他很强,所以我想看看他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步,我能不能击败他。”
这个回答就连是羂索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他仔仔细细打量着悠仁的神情,在把悠仁又盯得要冒冷汗之前挪开了目光,接着问:“听说,他想让你投靠咒术师那边?”
“啊,父亲,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虎杖悠仁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但您教导过我,诅咒和咒术师不共戴天,我认为他只是想用这种话把我骗过去然后杀了我而已,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这次的回答显然让羂索十分满意,他又轻描淡写关心了悠仁几句,叮嘱悠仁明天不要忘了时间,涉谷计划很重要之类的话,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就走了。虎杖悠仁强撑着在他离开后关上门锁好了门窗,在桌子旁仿佛雕像一样枯坐了许久才脱力似的倒在了地面上。
他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一夜。
一晚没睡让虎杖悠仁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没吃早饭,仔细把那些留在他这里的手指收好装在了背包里,一时间竟然因此而有点儿反胃。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光照在悠仁身上的时候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和身边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的错觉。虎杖悠仁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去涉谷和羂索一起进行布置,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累坏了,完全不想过去,迈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街道上,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少年有点儿茫然,现在只是上午十点而已,距离计划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仿佛孤魂野鬼一般在街上游荡,一直到傍晚时分意识到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恐怕得因为低血糖直接晕倒,那可就有点儿太丢人了,这个时候悠仁才随便找了一家店进去吃饭。
他强逼着自己吃了点东西,要了一杯热牛奶用纸杯装着就打算往涉谷去了,现在六点半,在计划完全开始之前赶过去算是羂索对他的容忍极限了。时间紧迫,虎杖悠仁本来不应该耽误的,可他在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三秒还是走了进去。
这家店还是悠仁跟着五条悟才发现的,口味偏甜,就连小面包都做得带着一股清甜。虎杖悠仁刚才面对丰盛的晚餐时还没有胃口,这会儿却又觉得饿了,弯腰看着橱窗里上的新品,挑了两个后端着托盘打算去付钱,钱包还没掏出来呢,一只非常眼熟的手就抢先一步放了一张钞票在托盘上,紧接着同样很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打包了,这两份我付钱。悠仁,陪我一起在这里吃吧?”
此时此刻虎杖悠仁心里只有四个大字,那就是阴魂不散,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门,没想到这次不得不出门就被五条悟给抓住了。少年有点儿气恼,斜着睨了五条悟一眼:“我和你很熟吗?”
他现在面对最强咒术师时已经相当自暴自弃了,反正如果五条悟真心想杀他的话他是肯定逃不掉的。悠仁放下蛋糕想要离开,本来他的时间就不大够用了,这样被耽误下去没完没了,没想到他才刚松开托盘就被五条悟抓住了手腕,腕骨被那人用指腹摩擦了两下,白发男人声音带着威胁:“你现在不陪我吃的话,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抓到高专逼你每天都陪我一起吃蛋糕?”
这话说得孩子气,至少虎杖悠仁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表情又变得有点儿古怪,认真地看了五条悟一眼:“你威胁我太多次了,我已经不怕你了。况且,你也只剩今天可以威胁我了。”
他说完就趁着五条悟愣神的时候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想走,最强咒术师本来打算伸出手去抓他,可电话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他无奈之下只能接通,刚听了两句脸就冷了下来。
虎杖悠仁结合从羂索那边听来的计划和五条悟脸上的表情大致猜出了那通电话里说了点什么,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对着刚挂断电话的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有点儿微妙的笑:“五条悟,我就在涉谷,你敢来吗?”
记录——2018年10月31日19:00,涉谷出现了直径400m的“帐”。
特级咒术师五条悟独自前往解决。
虎杖悠仁到达涉谷的时候甚至比五条悟还慢了十多分钟,他毫不费力进入了“帐”,在涌动着的人群中逆流而上。繁华的涉谷已经完全成了战场,中心的位置不断爆发出咒力波动,悠仁一边往里面艰难地走一边想现在应该进行到什么地方了,他拉开了背包,把里面的手指都捞了出来,面不改色塞进嘴里一个一个吞下去。
浓郁的咒力逐渐燃烧起来灼伤着他的内脏,让他恍惚间产生了腹部疼到没办法忍受的错觉,可他完全没表现出来,在吃掉了所有的手指后随手丢掉了背包,听见宿傩说:
「一次性吃这么多手指,小鬼,你终于疯了?」
咒术师和咒灵的打斗让许多人尖叫着试图逃离这个车站,悠仁没有搭理宿傩,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这次行动究竟成功了没有。地铁站原本明亮整齐的地板破了一个大洞,他快步走了过去,犹豫了片刻先试图透过那个洞看看下面的情况如何,看了许久却没看出来什么,于是悠仁直接跳了下去。
相比于上一层的乱像,这一层可就要干净多了。
这里不像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战,甚至连基础设施都没怎么被破坏,只有咒灵留下的痕迹和灰烬证明虎杖悠仁确实没有找错地方。他有点儿迟疑,心想要不我还是直接跑路吧,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看见了五条悟一个人站在轨道旁边,一上一下抛着狱门疆对着他笑:“悠仁,你总算来了。”
涉谷计划失败了,虎杖悠仁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可即便他刚才吃了那么多手指也比不过五条悟,步子刚迈出去就被抓住了。
最强咒术师衣服整齐,特级咒物狱门疆就在他手里捏着,他低下头看着悠仁的表情有点儿奇怪,声音轻柔到让悠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占了杰的身体的人跑了,我本来有机会追上去杀了他,但为了等你我放弃了这个机会。悠仁,你以为这次我还会放你走吗?”
虎杖悠仁的好运到头了。
算了,就这样吧。
他看着五条悟,彻底放弃了挣扎躺平,心想,随便吧,要杀了我也随便吧,反正我十几年的人生都是在被推着走,就这样迎来死亡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涉谷被波及到的人不少,除了那些咒灵诅咒师和咒术师之外还有许多普通人,五条悟可以直接简单粗暴把那些咒灵解决掉,但其他那些事可就不归他管了。最强咒术师在“帐”消失之后打了个电话,简短交代上面安排人来收拾残局,挂断电话后低下头看着悠仁:“小孩,跟我走吧。”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虎杖悠仁的额头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悠仁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小鬼,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头好晕。
「一个没看住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啊,小鬼果然还是小鬼。」
好吵。
到处都是黑的。
好恐怖。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有没有人……救救我。
虎杖悠仁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缩水了一样,一低头就能看见离得很近的地面。悠仁轻轻握了握拳,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被人轻柔地摸了摸头,这种熟悉的感觉和恐惧感让他下意识抬头,看见短发女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声音也像是她的动作那样轻:“悠仁,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虎杖悠仁本能地开始颤抖,他想要把手从女人的手里抽出来,却怎么也没办法挣开,女人对他似乎很有耐心,对于他的挣扎完全没有任何不满,她蹲了下来,视线和悠仁平齐,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悠仁的后颈上,强迫他把视线看向地面上那个被五花大绑用胶带封着嘴满眼恐惧的男人,声音平和:“我的孩子,究竟是你自己想逃,还是这个男人引诱你?”
恐惧感几乎要让悠仁淹没窒息,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悠仁也还是记得羂索抚摸着他的脊椎骨时那股毛骨悚然。还不到十岁的小孩闭上了眼睛,像是不去看地面那个男人就可以轻松答出来这个问题一样,他抖到几乎要站不稳,在羂索的逼迫下颤抖着回答:“和他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要离开。”
虎杖悠仁再次陷入黑暗。
他这一次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杂乱又没有逻辑,周围从黑暗变得光亮,他被一只长相凶恶的大狗追着跑,惊慌失措下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掌心和膝盖在粗粝的地面上擦出了长长的血痕,大狗咬住了他的小腿,撕扯着他的血肉。悠仁对疼痛好像已经有些麻木了一样,挣扎着往前爬,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大狗扑在他的身体上撕咬,尚且年幼的小孩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忽然陷进了柔软的地面里。
他回到了年幼的时候,一个人呆在黑暗到没有任何光线的地下室里,他蜷缩在浑浊的冰水里,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身上的伤口渗出来的血液混在了水里。这个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样,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光亮都没有,虎杖悠仁身上的骨头被抽走了几块,连挣扎都没办法挣扎,只能躺在水里。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笑着。
虎杖悠仁猛然惊醒了。
他还是有点儿头晕,第一时间眼前出现了不少重影,晕晕乎乎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他浑身出了不少冷汗,他的记忆回拢,悠仁动了动手腕后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绳子上还贴满了在悠仁眼里像是鬼画符一样的符咒。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啊”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宿傩……你在吗?”
「你终于清醒了啊,小鬼。」
虎杖悠仁笑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转了一圈,看清楚了这个地方大概是个密室,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符纸,只有几支蜡烛亮着昏暗的光。他讨厌这种密闭空间,却又因为那些符纸的缘故完全没办法挣脱捆着他的绳子离开这里。他看了一圈之后干脆放弃了,笑着说:“宿傩,我这次好像真的栽了。”
少年似乎对死亡也没有那么在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宿傩说一些有的没的,他深知自己作为已经被诅咒之王受肉的容器绝对是那些咒术师的心头大患只想除之后快,虽然每一次遇到五条悟的时候他都被那位最强咒术师轻飘飘放过,可其他的咒术师哪个在看见他时不是把他当成诅咒。悠仁还有闲心和宿傩猜自己的死法,往后倒着翘着椅子,看着上面的蜡烛出神,还是觉得呆在这种地方很难受。
在密室里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当然也是一种煎熬。虎杖悠仁觉得自己等得都困了,心想那些咒术师不至于这么慢吧,他在密室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在第无数次抱怨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的时候,忽然有一缕光透了进来。
虎杖悠仁立刻正襟危坐,心想就算死也要死得好看一点,可他刚坐直看向来人就愣了一下,刚才还正经的坐姿也松散了下来,笑了起来:“是你啊。”
五条悟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眼罩站在密室门口,身姿挺拔,把外面照进来的光挡了一些,他表情有点儿冷,手里还拿着一条又长又粗的锁链,在看见悠仁的时候举起手笑了一下:“悠仁,你醒了啊。”
少年轻笑了一声:“是啊,托你的福,刚醒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怎么,你是来杀我的吗?麻烦给我个痛快。”
最强咒术师没有接话,他慢慢走了过去,手里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也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做到的,他刚在悠仁面前站定,那些贴着符纸的绳子就全都断成了一截一截落在了地面上。白发男人低头,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悠仁,弯下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呼吸缠在一起时竟然显得有些暧昧,他勾着嘴唇,慢吞吞说:“虎杖悠仁,你已经被秘密判处死刑了。”
悠仁被迫仰着头看着五条悟,他在听见“死刑”这两个字时显得相当平静,活动了一下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手腕后往后靠:“意料之中,怎么,你要在这里动手吗?”
“不,”五条悟站直了身体,拎起了铁链,好似展示一样在虎杖悠仁眼前晃了一圈,“我向上面担保,把你的死刑改成了死缓,恭喜你,暂时不用面对死亡了。”
悠仁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五条悟会保下他的命。
最强蹲了下去把铁链一端的镣铐扣在了虎杖悠仁的脚踝上,另一端被他抓在了手里,他又摇了摇铁链,继续说:“作为代价,我需要作为你的监护人监视你。你是想自己跟我一起走,还是我直接把你拎回去?”
这个选择题,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虎杖悠仁今天本来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绝处逢生,五条悟作为最强咒术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竟然保下了他的命。少年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被五条悟抓住手腕从椅子上拎了起来踉跄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被拖着拽着往前走:“你松手,我自己走。”
五条悟充耳不闻,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走出了这个密室,悠仁也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一时间从昏暗的地方走出去的时候竟然觉得被阳光灼烧了一下。他敏锐得察觉到五条悟现在似乎心情不佳火气很大,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悠仁自己的安危还捏在五条悟手里,闭紧了嘴巴乖乖跟着五条悟走。
一个戴着眼罩的白发男人抓着铁链牵着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少年,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五条悟虽然在高专里有宿舍,却叫了车直接把虎杖悠仁带到了自己在外面的公寓里。悠仁坐在车后座的时候稍微思考了一下从五条悟身边逃走的可能性,他悄悄用余光打量五条悟的侧脸,视线刚投过去就被最强咒术师察觉到了,白发男人稍稍偏头,准确无误握住了虎杖悠仁的手,声音压低且带着警告:“悠仁,不要试图从我的身边逃走。”
这话就有点儿暧昧了,悠仁停顿了一下,倒也没把手抽出来,只轻笑了一声:“不要试图逃走?换了是你突然失去自由还要被人监视,你难道不会试一下能不能逃跑吗?”
话是这么说,可双方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虎杖悠仁自己心里也明白,他能从五条悟身边逃走的可能性不到1%,这点儿可能性还必须得有奇迹发生才行。少年撇了撇嘴,扭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在五条悟用力捏紧了他的手时疼得“嘶”了一声,小声说:“你能不能轻点,我不会逃走的,别生气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虎杖悠仁从来没有这样对五条悟示弱过,最强在这个时候竟然愣了一下,一直不太好看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力道稍微松懈了一点,却依旧算得上是紧紧握着悠仁的手。他沉默了片刻,随后才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不用害怕。”
虎杖悠仁才懒得去计较五条悟是在为了什么而生气,他被一路牵回了五条悟的公寓里,扣着他的脚踝的铁链被五条悟锁在了次卧,悠仁果然如他自己所说表现得很乖,虽然在悠仁眼里这个锁链根本没办法限制他的活动。
可即便能逃脱,他虎杖悠仁又能去哪里?
羂索计划了那么久的涉谷没能成功,按照那个老妖怪的性子,恐怕早就怕到跑进深山老林了,悠仁也没打算去找他,他对羂索可没什么感情。可悠仁以往十几年都跟着羂索,现在被五条悟抓到了家里关起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去处了,就算他能逃,他又能去哪里?
少年坐在柔软的床上,看五条悟蹲着在柜子里找衣服和备用拖鞋,思绪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视线在五条悟的后背上转了一圈,心想:他既然保了我一命,那就暂时先呆在这里吧。
虎杖悠仁觉得自己的待遇似乎不太像个囚犯。
今天天气不大好,外面从早上开始就乌云密布,可翻滚了许久都没有落下来一滴雨。悠仁一个人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慢吞吞翻着一本漫画书,旁边摆着的零食被拆得七七八八,有一些吃光了,还有一些只吃了一点就没吃了。
起初虎杖悠仁的活动范围只限制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已。
这很正常,毕竟不管嘴上说得有多好听,五条悟都不可能会相信他真的愿意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最强咒术师在涉谷之后也不知道和他们那边达成了什么协议,原本总是忙着做任务去上课的人竟然闲了下来,整天整天和悠仁一起呆在家里,让悠仁都有点儿难以置信了,问他:“你不用上班的吗?”
“啊,不用啊,”当时五条悟很不要脸地躺在悠仁的床上,慢慢悠悠吃着一个雪媚娘,“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去涉谷?上面那群烂橘子有人和你们那边勾结,现在正在清扫内部人员。而我,正在因为那些烂橘子故意想让我被封印而闹脾气罢工,在家里带薪休假。”
那一瞬间虎杖悠仁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时间自然比以往多得多了,虎杖悠仁发现五条悟是个不折不扣的甜党,还是个领域意识很强的人,如非必要公寓里从来没有进过外人,因此两个人的日常饮食都是五条悟亲自动手解决的。第一次吃的时候虎杖悠仁心里还有点儿微妙的得意,一边吃一边心想这可是最强咒术师做的饭诶,可次数多了即便是悠仁也吃不消了——五条悟做得饭实在是太甜了。
两个人在口味方面产生了争执,虎杖悠仁在被五条悟抓住之后第一次反抗,在床边瞪着眼睛和五条悟对峙,对最强做的饭深恶痛绝,用行动告诉了五条悟:我绝对不要吃你做的饭。
这场斗争持续了三天,最后五条悟对虎杖悠仁竟然真的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一口饭不吃而难以置信,总算低头妥协了,第一次把脚铐从悠仁的脚踝上取了下来,牵着小孩到了客厅里拉开冰箱:“那你想吃什么,你自己做。”
从那一天开始虎杖悠仁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客厅里。
其实虎杖悠仁自认为还是挺乖的,毕竟他现在还没想好去处,是真的没有逃走的念头,只会在偶尔呆的无聊的时候要求五条悟给他找点新漫画书。最强咒术师甚至还打电话让人帮忙去他之前的住所里把那幅没拼完的拼图拿了过来,几个人小心翼翼把悠仁已经拼完的一部分抬进了五条悟的公寓里,白发男人就站在一边看着,给人带来了无限的压迫感不说还要威胁他们如果不小心把拼图摔坏了就杀了他们。
五条悟很显然不是那种可以耐心拼完一幅拼图的人,悠仁慢慢悠悠拼图的时候五条悟就在旁边打游戏,有的时候还会伸手把悠仁分得好好的拼图弄乱,愣是让虎杖悠仁联想到了不管桌子上放什么都要推下去的手贱猫猫。
最强咒术师在日常生活中还是比较像普通人类。
虎杖悠仁以往虽然跟着羂索,但在羂索不管他的时候向来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下好了,他只能呆在一个小小的公寓里,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个身高腿长很占地方的五条悟。可悠仁心里明白,五条悟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他,最强咒术师哪里有那么闲,能在这里闹脾气罢工这么久都算是极限了——虽然悠仁以前笑过咒术师们都太自作多情各个都以为没了自己世界要毁灭了普通人要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没了五条悟的话那确实会这样。
所以今天一大早五条悟就出门离开也是悠仁预料之中的事情。
外面的天色太过阴沉,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种天气实在是适合睡觉,但悠仁躺了这么一会儿后又觉得有点儿饿。粉发少年在沙发上足足纠结了有三分钟还是决定吃完饭后再睡觉。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凉气顺着脚心爬了上来,悠仁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脚趾,连着跨了两步到了厨房里,一把拉开冰箱打算给自己弄点吃的,同时还低头给五条悟发了条消息问中午会不会回来吃饭。发完消息后他把手机随便塞到了口袋里,一抬头就愣了一下,对着空荡荡只剩半根胡萝卜的冰箱发呆。
现在就是神厨来了也没办法把这半根胡萝卜做出一朵花来,虎杖悠仁叹了口气,心想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做饭的时候还剩几个鸡蛋来着。他把冰箱翻遍了也没找到除了这半根胡萝卜之外的食材,只能另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午饭,可这段时间基本事事都有五条悟操心,悠仁根本不知道这附近的餐厅的外送电话,他莫名有点儿委屈,心想等五条悟回来了要让他定大餐才行。
他只能先关了冰箱回到沙发上,把刚才被他嫌弃过的一袋黄瓜味的薯片捞到手里吃,一边吃一边喝了半杯凉水,在嘴里含了许久才慢吞吞往下咽,刚吞进肚子里,五条悟回来了。
最强咒术师出了一趟门回家好像浑身上下都带着寒气,悠仁扭头刚好看见五条悟慢吞吞抹去了手背上一块殷红的血迹,抹还没抹干净,留了一点浅红色印在他那块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分外刺眼。虎杖悠仁的视线在他的手背上转了一圈,随后就好像没看见一样,抬起头只看着五条悟那张好看的脸,似乎要透过黑色的眼罩看见那双蔚蓝色的苍天之瞳一样,抱怨:“冰箱里没菜了,这个点回来你也没吃午饭吧?叫人送吧。”
“啊,”五条悟好似反应迟钝一样应了一声,掀了眼罩换上了一副墨镜,“没食材了吗?那跟我一起出去买吧,正好还要买一些日用品。”
虎杖悠仁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年和羂索相处的经验让他条件反射一般以为五条悟是在试探自己,可他又想到五条悟可是最强,根本就没有试探的必要。少年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绞尽脑汁试图想明白五条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小学生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悠仁太久没有回答,五条悟在玄关等的有点儿不耐烦了,直接走了进来抓住悠仁的手腕把小孩从沙发上拎了起来,这个动作打断了悠仁的思绪,粉发少年一低头,目光落在五条悟那双皮鞋上,竟然先脱口而出:“你怎么不换鞋就进来了呢,我昨天才拖的地。”
五条悟看起来有点儿无语,他把虎杖悠仁轻轻放在了玄关那里,又从鞋柜里找出来了虎杖悠仁许久没穿过的运动鞋,“啪”的一声丢在了地上,抬了抬下巴,竟然有点儿得意:“我用了无下限术式,根本没把家里弄脏。赶紧换鞋,再磨磨蹭蹭不带你出去了。”
最强咒术师的术式着实好用,虎杖悠仁都开始羡慕了。他在这里呆得够久了,能够出去当然不会拒绝,坐在小椅子上久违地换好了运动鞋,认真系好鞋带,还没站起来就感到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他抬头,看着五条悟那张好似艺术品一样的脸凑近,最强咒术师的手指似有似无地划过了他的脖子,将一个绑着红绳的玉制平安扣戴在了他的脖子上,慢慢说:“这个平安扣里面有定位术式,不准摘下来。”
果然还是不放心我。
虎杖悠仁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只看了一眼那块细腻的白玉就妥帖地放进了衣服里,用行动表明了把五条悟的话听进去了。最强咒术师似乎对此很满意,打开门冲他伸出了手,意思十分明显,于是虎杖悠仁只犹豫了三秒钟就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五条悟的手里,站起身被最强牵着出门。
他们去的是距离比较近的一家超市,大概只需要步行十多分钟就可以到。五条悟的手比虎杖悠仁的大上不少,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时候能完全把悠仁的手包起来,让虎杖悠仁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打的那一架,竟然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被抓住的手轻轻动了一下,觉得掌心都出汗了,用手腕内侧蹭了一下五条悟:“握这么紧,怕我跑了吗?”
两个男人牵得这么紧当然引人注目,可五条悟都不在意这个了,悠仁自然也就不在意了,他们俩在周围有些好奇的打量下走进了超市里,最强依旧没松开他的手,在听过他那句似乎带了点挑衅的话之后镇定自若地回答:“你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这句话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对于五条悟来说,只有他不想做的,没有他不能做的。
虎杖悠仁不置可否,两个人一起去了日用品区,分别抓着小推车的两边,在外人眼里反倒像是小情侣热恋期出来买个东西还要黏黏糊糊一样。五条悟买东西都不看价格,顺眼就往小推车里面丢,拐角到了零食区甚至直接走不动了,停在一整面甜食墙前一副难以取舍的模样,给悠仁看无语了。
任由五条悟在这里耽误时间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虎杖悠仁本来就饿,现在只想买了东西回去做饭吃,在耐心等了三分钟后总算烦了,抓着五条悟的手用力拽了一下:“你能不能快点,还有食材要买呢。”
“悠仁去买吧,”五条悟依旧十分纠结,他出门后第一次松开了虎杖悠仁的手,视线还是放在那些甜食上面,“挑完食材了在收银台那边等我就行。”
虎杖悠仁没动。
他那一瞬间觉得周围的世界都变得虚幻失真了起来,唯有五条悟还是清晰真实的,悠仁轻轻握了一下刚才还被紧紧抓着的手,下意识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掌心的汗,看着白发男人的背影出神,心想:他就不怕我跑了吗?
五条悟依旧在专注做着取舍挑着甜食,看起来完全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粉发少年好似罚站一样在原地站了起码有三分钟,在确定五条悟真的不管他了之后才转身离开。他先又去取了一个小推车,礼貌问了一下工作人员后走进了食材区,心不在焉地挑了一些新鲜蔬菜,还顺手拿了一盒鸡蛋。他在这方面还算熟练,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买了够两个人起码吃一周的食材,估计着差不多了就推着推车去收银台。
他心想,如果五条悟不在收银台那边的话,如果他不在的话……
今天是工作日,大中午的超市里的人并不多,即便有也是来买便当或者是家里忘了补货的调味料,虎杖悠仁看了一眼并不需要排队的收银台,又把视线透过明亮宽大的玻璃投向了外面。
从早晨就开始的翻滚的乌云总算发出了一声闷响,瓢泼大雨顷刻间落了下来。
虎杖悠仁停下了脚步,他不自觉抚摸上了藏在衣服里的那枚平安扣,虽然五条悟说这里面留有定位术式,可这么脆弱的玉,他稍稍一用力就可以直接捏碎,或者丢掉也行。这场大雨来得也很是时候,只要冲进这场大雨里,雨水就可以冲刷掉他留下的痕迹,如果他不用咒力的话,就连五条悟也没办法追踪,只要……
羂索现在人间蒸发了,即便悠仁现在逃走也不需要提起精神绞尽脑汁去应付那个难搞的老妖怪,他只要走出去,趁着五条悟还没来之前离开这座城市就可以重新恢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只需要走出去。
五条悟推着填满了一大半的小推车到达收银台的时候虎杖悠仁正在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外面的大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停了,粉发少年抱怨了一下五条悟动作太慢,又在看见那一车甜食的时候一阵无语,用手指点了点:“这么多,我不帮你拎,你自己拎回去。”
五条悟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补充了这么多零食还是因为虎杖悠仁乖乖在收银台等他。他把推车推了过去把买的这一大堆东西全都刷卡付钱,甜食日用品和食材加起来实在是多,足足装了五个袋子才装完,悠仁果然没帮五条悟,小孩只拎了两袋食材,剩下的全让五条悟去拎。
然而买完东西后怎么回去又成了一个难题,悠仁拎着东西在超市门口发呆,在叫车和转身回去再买两把伞之间纠结,还没等他纠结出个结果,就被随后而来的五条悟一把抓住了空闲着的那只手冲进了雨里。
雨势确实很大,但却没有任何一滴能落在他们身上。虎杖悠仁又感叹了一下五条悟的术式方便好用,同时嫌弃了一下宿傩的术式只能砍瓜切菜哪有五条悟的这么实用——也幸好诅咒之王这会儿还在沉睡,不然恐怕会被气活过来。
他们去的时候牵着手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又是牵着手一起回来的,虎杖悠仁刚到家就急着做饭吃,食材都来不及分拣,直接先拿了一盒鸡蛋又挑了两根茄子一颗土豆先去做午饭了。于是把买的东西全都收拾好的重任就全都落在了五条悟身上,最强咒术师的时间可是相当值钱,现在却任劳任怨把剩下的食材放到冰箱里面,又去收零食和鸡零狗碎的日用品。
等两个人都坐在餐桌上的时候,从时间上来说已经是下午了。
悠仁真的饿了,一心只有吃饭,五条悟就不一样了,用筷子挑三拣四,悄悄想把胡萝卜挑出来却被悠仁用筷子一下敲在了碗的边缘。白发男人撇了撇嘴,只能不情不愿吃掉胡萝卜,表现得像是挑食的小孩一样。
他吃了两口就不怎么吃了,只看着专注的咬着鸡蛋的少年,忽然开口:“我从明天开始要恢复工作了。”
虎杖悠仁毫不意外,吞下鸡蛋后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我会乖乖待在家里,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啊,我的意思是,”五条悟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笑了一声,“我工作时会带上你一起哦。”
这就有点儿出人意料了,悠仁总算抬起了头,有点儿惊讶,看着白发男人似笑非笑着说:“不管是做任务还是去学校都会带上你。做任务你只需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但是去学校的话我会让校长给你办个学籍,我是一年级的负责人,你跟着一年级一起上课吧。”
虎杖悠仁觉得五条悟彻底疯了。
最强咒术师说到做到,真的在复工第一天把虎杖悠仁带到了高专里。
这所特殊的学校悠仁也只来过一次而已,那一次还是溜进来偷东西——虽然动手的不是他但也是他那个时候的同伙——这让悠仁在跟着五条悟光明正大走在高专里的时候莫名其妙有点儿紧张心虚,跟着去校长办公室登记信息领校服时表现得乖巧得不行。
虎杖悠仁的身份在咒术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可不知道五条悟怎么做到的,硬是让校长答应了让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跟着一起上课。高专的制服是黑色的,悠仁那套却多了一个红色的兜帽,他还挺喜欢这个设计,妥帖装在袋子里之后又被五条悟抓着往教室里去。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上过学了。
羂索认为人类的学校没有什么用,里面教的那些东西自己看书也能学到。虎杖悠仁只在尚且年幼的时候上过几年小学让他不至于是个文盲,之后就因为某些原因而中断了校园生活。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一天会回到学校里继续上学,一直到被五条悟牵着走进教室里都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里坐着的两个学生,有些后知后觉地想:我见过他们俩,当时和花御对峙的时候他们也在。
五条悟在上课的时候也并没有和“好老师”这三个字搭上边,甚至连介绍新同学这个流程都没有,随便指了个座位让悠仁去坐着一起上课。虎杖悠仁到现在还有点儿茫然,在那个短发姑娘旁边的座位坐下,看着站在讲台上的五条悟,本打算好好听听这位最强咒术师的课能讲出什么花来,结果发现五条悟竟然是在讲文化课。
这可就在虎杖悠仁的知识盲区了,他本来就不怎么擅长数学方面的东西,看着黑板上的公式只觉得头大,努力了不到五分钟就决定放弃,刚准备开始神游天外,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条就砸在了他的桌子上。
悠仁一扭头就看见那位短发姑娘在冲着他眨眼睛。
这种上课背着老师偷偷摸摸传纸条的体验还挺新奇的,悠仁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小纸条从桌子上拿了起来,谨慎地看了一眼五条悟,在发现对方还在黑板上写字且一时半会儿不会转过头后才慢吞吞把纸条展开,在皱巴巴的纸上费力地辨认潦草的字迹,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
「你就是两面宿傩的容器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虎杖悠仁面不改色,冲着短发姑娘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之前宿傩说咒术师都怕他,于是身体往旁边倾斜了一下,小声说:“我可以压制住宿傩,除非我愿意,不然宿傩一般不会出来的。”
他自认为这样应该就不会让人害怕了,可没想到短发姑娘轻轻“啊”了一声,同样放低了声音小声说:“那你现在能放他出来吗?”
虎杖悠仁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旁边的女孩见他没有反应于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悠仁还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答应,刚准备开口,一根粉笔精准地分别砸在了他和短发姑娘的头上。
五条悟站在讲台上笑,粉笔轻轻点了点黑板:“聊得很开心嘛,悠仁同学,不要第一天上学就不遵守课堂纪律。野蔷薇你来做一下这道题。”
上课和同学聊天被老师抓住上去答题这种体验对于学生来说不管是哪个年龄段都可以说是恐怖片,虎杖悠仁有点儿抱歉地看着野蔷薇,可那短发姑娘根本不在意,撇了撇嘴走上去从五条悟的手中拿走了粉笔,在黑板上很敷衍地写了两道公式最后算了个答案。
被点了一次后三个人在剩下的课堂时间里倒是彻底安静下来了,这也让虎杖悠仁松了口气,他不大擅长应付陌生人,尤其是野蔷薇这种没有任何恶意也不能随便躲开的陌生人。他老老实实听课,试图搞懂五条悟到底在讲些什么,一节课上下来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木的。
然而虎杖悠仁完全没想到,这只是他今天浩劫的开始。
一个半诅咒进入全是咒术师的学校里面上学就好比小羊羔进了狼群,上课五条悟还在的时候大家还略有收敛,刚下课五条悟前脚走出教室,后脚野蔷薇就“啪”的一声拍在了虎杖悠仁的课桌上,气势非常强,靠近了悠仁像是想要仔细研究一下似的,嘁了一声:“五条老师已经走了,所以你现在可以把两面宿傩放出来吗?”
她话刚说完就被后面的黑发少年拽了一下外套,少年有点儿无奈:“钉崎,别给别人造成困扰啊。”
他又看向虎杖悠仁,略带了点儿歉意:“不要在意,她没有恶意的。”
野蔷薇被拽得踉跄了两下,试图抢回自己的外套未果,瞪了一眼黑发少年:“伏黑!你放手,难道你就不好奇吗,那可是诅咒之王啊!”
伏黑惠只觉得头疼,刚费力地抓着野蔷薇的衣袖试图制服特别能闹腾的短发姑娘,还没把野蔷薇那旺盛的好奇心按下去,原本关着的教室门又打开了,虎杖悠仁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大惊失色:“熊猫?!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熊猫?!!!”
扎着高马尾的戴着眼睛的姑娘探身进来,先抬手和伏黑惠还有野蔷薇打了个招呼,随后跟着挤进来的熊猫在虎杖悠仁震惊地注视下开口了:“什么熊猫,叫学长!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这间教室刚才还显得空空荡荡,在又进了两个人和一个熊猫之后总算显得不那么空了,虎杖悠仁精神恍惚,总觉得是自己昨晚没睡好才会出现自己被咒术师围着的幻觉,有着樱粉发的少年有点儿生无可恋,被东拉西扯七嘴八舌地研究着他这个所谓的两面宿傩的容器。悠仁忍了两分钟,总算忍不下去了,从人群中突围往外跑,心想:这些咒术师怎么好奇心这么重这么可怕呢?!
他一路跑到了五条悟的办公室里,惊慌失措的样子好似在被什么洪水猛兽追着跑一样,刚进办公室的时候还被一叠纸绊了一下,往前猛扑差点儿摔倒,被五条悟一把抓住了兜帽拎了起来。白发男人拎他像拎小猫崽,把他轻轻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往后靠着转着笔,笑了一声:“怎么了,跑这么快。”
虎杖悠仁这会儿气都没喘匀,在听见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后下意识抓着五条悟的小臂往最强咒术师身后躲,好像长出了一口气又像叹了口气:“他们让我把宿傩放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五条悟就笑了起来,甚至笑到歪倒在悠仁的身上一副直不起腰的样子,这个样子让虎杖悠仁恼了,一脚踢在五条悟的小腿上,气得磨牙:“你还笑,如果不是你说要跟着一起上学什么的,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没有打开,虎杖悠仁这一脚是结结实实踢在他的小腿上,疼得他龇了龇牙,深吸了一口气后脸上的笑依旧没有消失,钢笔被他“啪”的一声摔在了桌面上,伸手摸了摸悠仁粉色的头发:“你拒绝了不就行了。”
“我拒绝了啊,”虎杖悠仁声音里竟然有了一点儿委屈,还有很明显的迷茫,“但他们一直怂恿我把宿傩放出来,还说我肯定能控制住,你也在教学楼里,完全没问题。”
“啊,”五条悟轻轻地应了一声,往悠仁那边靠了靠,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完全缩短了,“那……如果是以前的悠仁,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以前的虎杖悠仁。
两面宿傩寄生在一个小孩的身体里这件事,不止是咒术界,咒灵那边也基本都知道。虎杖悠仁自从吃下手指后其实遇到过不少那些没什么灵智或者灵智较低的咒灵前来骚扰,要求他把身体完全奉献给诅咒之王,作为桥梁让诅咒之王重新降临于世,或者单纯想要见诅咒之王一面——对于所有的诅咒来说,两面宿傩是完全站在顶峰的存在。
悠仁稍微回想了一下,随后轻描淡写地回答:“啊……以前这样要求我的只有诅咒,当然是全都杀掉了啊。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我在学校里动手的话,你会立刻杀了我吧?”
“答对啦!”五条悟打了个响指,他甚至又往悠仁那边靠了靠,“所以悠仁要学着用正常一点的方式去处理这样的情况哦,他们也只是悠仁的同学而已,尝试着再友好一些吧。”
听了一番说教的虎杖悠仁在五分钟后被野蔷薇带着学长学姐们从五条悟身边抓走了,反抗都没来得及反抗。
虎杖悠仁活了十五年,第一次像是普通人那样为了作业和考试而头疼。
也不知道五条悟究竟是抽什么风,在文化课方面对虎杖悠仁的要求完全没有放松过,去上课时要带着悠仁一起去听课就算了,晚上回家还要强迫悠仁接受补课。偶尔虎杖悠仁会想自己这么拼命学习到底是为了什么,简直比以前和羂索呆在一起的时候还要累,累也就算了,还没有多大成效,五条悟总是会在测试后拿着试卷嘲笑悠仁那少得可怜的分数。
虎杖悠仁时常在看见五条悟的嘲笑时咬牙切齿,心想要不我今天就和他拼了吧,又在伸手打算抢回自己的试卷却因为“无限”而怎么也没办法接近的时候告诫自己:打不过的,忍了吧,还是忍了吧。
他在数理化里面晕头转向,做题做到怀疑人生,被五条悟拎着一起去做任务的时候都在看习题集,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自己是个学生。
可虎杖悠仁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其实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为了学习和成绩而头疼才是正常的,而并非每天都思考应该怎么活下去。
在入冬之后天气彻底冷了下来,悠仁还挺怕冷的,出门穿上厚厚的衣服,在家就要开暖气。晚上的时候寒气更重,可家里总是温暖的,室内维持在一个很适合温度,即便穿着短袖和短裤也不觉得冷。悠仁坐在书桌前有些费力地算着一道方程,还没算出来最后结果,就被突然闯进来的五条悟给打断了所有的思路。
最强咒术师好像根本没有敲门这个概念,在面对那双瞪起来的琥珀色眼睛时也还是笑着走过去,抓着虎杖悠仁的手腕:“别做题啦悠仁,有个紧急任务哦,跟我一起去吧。”
五条悟确实不管是去哪里做任务都会带上虎杖悠仁。
起初悠仁还不大习惯,毕竟五条悟作为最强咒术师,基本上是哪里要用往哪搬,而且有一些任务也只有他们这些特级可以解决,所以就经常出现深夜有紧急任务派发到五条悟的手里的情况。事有轻重缓急,五条悟偶尔也会拒绝一些不那么严重的任务拒绝晚上加班,可大部分送到他这里的都是火烧眉毛急得不得了的了,也只能大晚上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干活。
这对于虎杖悠仁来说就比较痛苦了。
五条悟要做任务,他就得跟着去,可悠仁哪里愿意大晚上不睡觉跟着去,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拉锯了好几次,直至某一次凌晨三点,虎杖悠仁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不管五条悟怎么叫都不愿意起来,于是最强咒术师干脆直接抱着悠仁去做了任务。
说实话,悠仁那个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五条悟怀里的时候吓得差点儿摔了下去。
他其实不懂五条悟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在去做任务的时候带上自己,甚至为了自己的睡眠着想,主动提出如果留他一个人在家不放心的话可以重新给他戴上脚铐。然而五条悟就跟铁了心似的,非得带着他去,在悠仁眼里就是不能理解不可理喻。
抱着去做任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大概是因为最强咒术师身边太过安全,即便是被抱在怀里背在背上悠仁也总是睡得很熟,久而久之不仅是他们俩习惯了,就连总是跟着五条悟的那几个监督都麻木了,偶尔上交报告都要提一句六眼和宿傩的容器感情很好。
感情很好,这四个字不像是能放在虎杖悠仁和五条悟身上的。
而此时此刻最强咒术师再次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虽然现在夜还没深,但悠仁实在不想出门。他踌躇了片刻,又想到即便他不愿意出门最后也肯定还是会被五条悟拖出去,于是他只能放下了笔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刚裹上一件厚厚的外套,就被五条悟抓住手离开了温暖的室内。
被凉风一吹之后虎杖悠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本来就已经够冷了,可五条悟好似觉得不够冷一样,一把揽住了悠仁的腰,轻松带着少年升到了高空,在黑色的夜空中俯视城市霓虹所造就的夜色。
虎杖悠仁还从来没有在这个高度看过景色。
他先愣了一下,随后下意识紧紧抱住了五条悟的腰害怕掉下去,最强咒术师大笑了起来,带着仿佛抱着一块浮木一样的小孩去最终目的地。
这次的咒灵诞生在一家废弃的疗养院里,根据“窗”的观测已经达到了一级,据说这段时间该咒灵造成了起码数十人的死亡,这才送到了五条悟手里。可别说是一级咒灵了,就算是特级咒灵对于五条悟来说也是不够看的,他带着悠仁轻飘飘落在了地面上,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个咒灵。
虎杖悠仁一想到他为了这十分钟还换了套衣服出来吹冷风就觉得一肚子气。
樱粉发的少年在天台上冷着脸闹脾气,被五条悟刷的一下仿佛抱小孩那样抱了起来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最强咒术师表现得有点儿苦恼,带着小孩又重新回到了天空,还没开口,这个冬季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大朵大朵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第一朵落在虎杖悠仁的头发上时他还愣了一下,随后视线中许多地方都飘起了白色雪花,这个时候悠仁才好像反应过来了一样:“啊,下雪了。”
雪花模糊了城市光影,下面有不少人因为下雪而兴奋,可虎杖悠仁的视线却并没有放在下面,反而轻轻扭头看向了五条悟,看最强咒术师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没了眼罩后顺滑的头发。
虎杖悠仁十分不合时宜地闻到了曾在五条悟身上闻到过无数次的甜香。
那味道像是刚出炉的小蛋糕一样,很容易就可以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是悠仁闻过最特殊的味道。他忽然很想看看五条悟那双漂亮的眼睛,于是伸出了手用食指把那幅圆框墨镜勾了下来,那片瑰丽又让人心悸的蔚蓝色顿时露了出来,包含着天空的眼睛轻轻挪动,专注地注视着虎杖悠仁,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在高空之上,悠仁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抿了抿嘴唇,又把视线转到了五条悟那头白发上。雪花落在白色的发丝上,还没融化就可以完全融为一体,悠仁又伸出手,指尖落在了五条悟后颈上面那块被贴着头皮剃得只剩一层薄薄的毛茸茸的头发,好似撸猫一样轻轻揉了两把,冰凉的手指尖甚至可以直接碰到头皮。
虎杖悠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好像被魇住了一样,就是很想伸手碰碰五条悟。
可五条悟好像会错了意,他感受到了悠仁手指尖上的凉意,刷得一下拉开了衣服外套的拉链,很自然地敞开把悠仁裹进了怀里,完全没觉得这个动作有哪里不对,低下头靠在悠仁的耳边说:“是不是觉得冷了?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家吧。”
这样近的距离在这样的天气里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两个人互相依偎的错觉,相比起虎杖悠仁冰凉的手脚,五条悟身上几乎是滚烫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来,一直流进了悠仁的心里。
过了许久,久到两个人的衣服和头发上都落了不少雪花后,虎杖悠仁才轻轻应了一声。
“好,回家吧。”
下过雪后的东京比平日里更美了。
五条悟穿的外套够大,能把悠仁一起套进去还能把拉链拉上。两个人完全是贴在了一起,看起来好似热恋里面缠绵拥抱的小情侣一样。虎杖悠仁下意识想听一听五条悟的心跳,却又在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们身上的雪已经全部融化了,因为出门时两个人都知道在外面呆的时间会很短,所以连暖气都没有关。悠仁被五条悟从外套里面放了出来,这么折腾了一通后原本冰凉的手脚现在也暖和起来了,脱了鞋就只穿着一双白袜踩在家里通了地暖的地板上,被五条悟拎着一双拖鞋在身后追都不愿意穿。
五条悟这个公寓不论是位置还是视野都非常好,客厅的落地窗能让人好好欣赏外面的景色,外面的雪渐渐大了,鹅毛般的雪花和东京的夜景形成了一副非常漂亮的图画。虎杖悠仁还从来没有如此安静地欣赏过雪景,以前羂索把他藏在深山里的时候,悠仁很讨厌冬天,因为很冷,冰凉的雪水让他的双手和双脚生了冻疮。
可今年的冬天不一样。今年的冬天他不需要担心羂索突然出现,也不用担心会受冻,甚至可以在暖和到像春天一样的屋子里懒洋洋地吃着零食看着外面的雪发呆。五条悟就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之间难得陷入了安静,白发男人和他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浅浅的樱花香被体温蒸了出来,竟然让悠仁有点儿迷糊了。
他开始放空自己,手指被五条悟抓在手里好似玩闹一样拨弄来拨弄去都没有反应,大概是这个季节太容易让人感到寂寞,悠仁恍惚间产生了一种他和五条悟产生了非常紧密的联系的错觉。他迟缓地眨了眨眼,在神游天外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扭头,看着五条悟垂下的非常专注的蔚蓝色眼睛,心想,雪景很美,可他的眼睛才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风景。
气氛正好。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虎杖悠仁忽然觉得自己被五条悟拨弄来拨弄去的手指有点儿酥酥麻麻的痒,于是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抽回了自己的手,结果刚收回就看见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一星半点儿的委屈,竟然让人于心不忍了。
这实在是太不对了。
虎杖悠仁开始感到迷茫了,别过脸去不看五条悟,假装自己在专注地欣赏外面的雪景,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连看了点儿什么都没印象。
幸好,五条悟在过了一会儿后离开了。
那股似有似无的甜香和非常明显的温度跟着消失了,虎杖悠仁在心里松了口气,今天晚上的他实在是太奇怪了,就连五条悟也好像有点儿粘他,不是特别粘,大概像是糯米那样粘。悠仁不喜欢这种没办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然而五条悟只离开了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拖鞋在地面上踩出很明显的声音,悠仁下意识回了一下头,结果就看见五条悟手里拿着他出门前没写完的习题集还有一叠草稿纸和文具,白发男人脸上带着笑:“悠仁,欣赏雪景欣赏够了吧,该学习啦。今晚给你补数学。”
刚才的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虎杖悠仁对五条悟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出了一趟门之后回来竟然还要接着补课写作业。那一瞬间悠仁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在五条悟竟然真的把作业和草稿纸放在了茶几上准备给他补课时恨不得把习题集给撕了,被学习压迫了这么久后总算爆发了,一下把那些草稿纸和习题集推到了地面上,有点儿崩溃地说:“我不做不补课了!你要不就直接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他瞪着眼睛看着五条悟,从第一次外出时遇到五条悟结果被放走后他就搞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了,不仅保下了他的命,还真的像他的监护人一样履行着责任,当他是学生教他学习。悠仁真的不想学了,他心想,我这么拼命的学习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又不是人类,不需要毕业证去找工作,学习补课到底有什么意义?
然而最强咒术师似乎并不这么想,他面不改色不紧不慢把虎杖悠仁弄乱的草稿纸和习题集捡起来一点一点整理好,摆明了还是要给悠仁补课。虎杖悠仁觉得自己真的没办法忍受了,心想还不如死了算了,往后靠在沙发上,自暴自弃似的说:“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想学了。你究竟为什么不杀了我,羂索说你们咒术师最讨厌诅咒了,我也算得上是个半诅咒吧,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难不成你喜欢我?”
虎杖悠仁包含着恶意地猜测着,他实在是被这些习题折磨得够呛,自己难受就不想让五条悟舒服。可他本人都没意识到,最后那句话说出来还带着试探,就好像他本人在期待着什么答案一样。
“啊,”五条悟慢吞吞应了一声,看起来完全没被恶心到,反而笑了起来,“你终于意识到了?”
虎杖悠仁愣住了,在五条悟又要开口说话时下意识想要阻止,可白发男人把草稿纸一点一点卷了起来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在那双蜜糖一样的眼睛慌乱地注视下认真地说:“我是喜欢你啊,不然也不会那么多次放你离开,更不会花那么大的力气从那群烂橘子那里保下你,强行把你的死刑改成了实质无期。”
他说完又轻轻笑了起来,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仿佛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真迟钝啊悠仁,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了。”
虎杖悠仁逃走了。
晚上的补课还是不了了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达到了虎杖悠仁的目的,樱粉发的少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仿佛被“无量空处”了一般呆呆地躺在床上,心想:原来五条悟喜欢我。
他不可避免回想起初见时那双璀璨的苍天之瞳和抓着他的拳头的那只手的掌心的温度,那袋被留在了他的推车里的小蛋糕,在蛋糕店里抓着他的手笑着要他留下来一起吃蛋糕,涉谷时轻柔地点在他的额头上的手指,牵着他走出了满是符纸的昏暗的密室,在学校里教他该如何做一个正常人让他融入那些同学里,做任务时抱着他背着他也要带他一起去,紧紧握着他的手带他去买日用品还买了一双带着虎耳的拖鞋,在他歪在沙发上看漫画时给他丢一条毛毯,甚至回溯到一个小时之前,带着他在高空中看夜景,把他裹进怀里。
所有的一切都被红线串联了起来,狡猾的大人似有似无的亲近总算有了足够柔软的解释,虎杖悠仁好像感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心脏总算安定了下来,却又开始怀疑五条悟话里的真实性,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发呆,心想:他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抛开一开始双方对立的立场来说,即便是虎杖悠仁也不得不承认五条悟真的接近完美,长得够帅还有钱,最强咒术师这个名头就已经足够给他带来许多追捧和无数人抛出的橄榄枝。悠仁自认为他除了是宿傩的容器之外平平无奇,那么五条悟又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呢?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得到答案,悠仁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自己身上究竟有哪里可以吸引到五条悟,他不由得怀疑五条悟是不是在逗他玩,却又觉得没有必要拿“喜欢”这么沉重的话来开玩笑耍自己,想来想去想到思绪成了一团乱麻,最后在迷迷糊糊睡着前想: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我到底要不要接住他给出来的喜欢?
这个问题还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悠仁就睡着了。
“妈妈,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虎杖悠仁睁着又圆又亮的眼睛,抓着女人的长裙有些懵懂地问着,他才几岁的模样就已经开始为了这种问题而困惑。可羂索却并没有因为他这个样子而有半点心软,女人弯下腰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动作十分温柔,说出来的话也是轻轻柔柔的:“悠仁,你怎么这样想呢,我是你的母亲,当然爱你啊。”
她说完后笑了起来,把头发撩到了耳后,看起来非常认真:“我怎么会不爱悠仁呢,悠仁为什么会这样问?”
小孩似乎并不能理解,有点儿委屈,出于本能躲开了女人的手,小声说:“因为妈妈每次都弄得我很痛。”
“我这样做是为了悠仁以后能帮上我的忙,能帮我实现计划,”女人的手指轻轻划过了小孩柔软且带着婴儿肥的脸,声音愈发温柔了,“悠仁以后可是要成为宿傩的容器的,怎么可以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了。就是因为爱着悠仁才会要把悠仁改造成容器,悠仁可以理解母亲吧?”
年幼的悠仁很茫然,他总觉得温柔的笑着的妈妈好像很可怕似的,可他以往的经历又告诉他不能逃,只能抬着头,视线一下落在了女人额头的缝合线上,畏缩了一下,又期期艾艾地开口:“可、可是真的好疼……我不想再那么疼了,同学说妈妈如果爱我的话不会让我那么疼的……”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刚才还披着温柔皮囊的女人脸色顿时变了,一把抓住了悠仁的肩膀,面目变得仿佛恶鬼一般狰狞,声音尖利:“你不愿意也得继续!虎杖悠仁,你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宿傩的容器,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不会诞生!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容器而已!你不是人类,怎么还想奢求别人的爱?!”
虎杖悠仁的肩膀仿佛要被捏碎了似的,疼痛和女人恐怖的表情让他大哭了起来,刺耳的声音不断回荡在他的耳边,仿佛回音一般盘旋不断,悠仁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很多个羂索,每一个都死死地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间仿佛念咒一般说:虎杖悠仁,你不配被爱。
虎杖悠仁,你不配被爱。
“悠仁……醒醒……”
“悠仁!”
刺眼的白光划破了浓厚的黑暗,梦境破碎了,虎杖悠仁恍惚间被人从噩梦中捞了出来,他颤抖着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虚影还没消失就看见了五条悟那双蔚蓝色的眼睛。
最强咒术师满脸担忧,整个人笼罩着他仿佛保护着他一样投下了一层阴影,虎杖悠仁出了一身的冷汗,睡衣湿哒哒贴在他的身体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五条悟轻轻亲吻了一下眼角,白发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却让人无比心安:“不要害怕,悠仁,只是个噩梦而已,我就在这里。”
虎杖悠仁脸上一片冰凉,他轻轻用手指尖擦了一下才发现全是泪水。
梦里的心悸似乎延伸到梦境之外了,悠仁觉得自己的脊柱和肋骨疼到没办法忍受,羂索似乎还在他的耳边笑着,年幼时那些笼罩着黑暗的记忆让他仿佛回到了又黑暗又湿冷的地下室里,曾经那种没办法逃离没办法挣脱的恐惧和刻在骨子里的疼痛以及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让悠仁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五条悟的衣领,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整个人像是埋在五条悟的怀里一样。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以前的事情了。
即便知道羂索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可那种完全出于本能的恐惧却不会因此而消散。虎杖悠仁大脑一片空白,甚至连咒力都不受控制外溢出来,他的汗水和眼泪混合着曾在了五条悟的衣服上,可最强咒术师根本不在意,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他的后背上,像是哄小孩那样轻轻拍了两下。
于是虎杖悠仁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大概是五条悟实在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缘故,梦里的场景很快就成了模糊的一片再也找不到踪影,悠仁依旧紧紧地抓着五条悟的衣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过了许久在完全平静下来后才开口,声音又沙又哑:“只有今晚……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当然可以。”五条悟的声音很轻,他的手一寸一寸抚摸过悠仁的脊柱,可却并没有让悠仁感到任何不适,白发男人亲吻了一下怀里小孩的头发,继续安抚:“我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于是虎杖悠仁这才彻底放心,他忽然感到了一股从灵魂深处涌起来的疲倦,就好像在海里独自漂泊了许久后总算抓住了一块浮木,不由自主就想依靠着好好休息一下。少年很快就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反而梦见了自己吃了一块很好吃的蛋糕。
可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五条悟目光沉沉,蔚蓝色的眼睛里带着让人心惊的冷,手指尖似有似无地划过了悠仁的后颈。
宛如海洋一般的咒力忽然全都涌了出来,比刚才虎杖悠仁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时候外溢出来的还要惊人,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可缩在五条悟怀里的少年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依旧闭着眼睛。
幸好这种咒力外泄只持续了几秒钟时间就消散了,五条悟闭了闭眼,看起来是好好控制了一下自己,随后用力把悠仁按在怀里,轻轻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
“悠仁,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在下了一场雪之后东京更冷了,十二月底的时候高专跟着其他高中一起放了一个短暂的一周的假,然而对于咒术师来说只要诅咒还在那就永远都谈不上放假,即便不用上课也还是要东奔西走做任务祓除咒灵。这种天气其实悠仁不大喜欢出门,可只要五条悟要去做任务,他就得跟着去,就算不喜欢,那也得跟着。
虎杖悠仁亲身体验了一下最强咒术师到底有多辛苦,并因此而从心里产生了些许同情,然而这点儿同情又总是会在晚上五条悟死活要睡在他的床上时而烟消云散了。
悠仁完全想不明白,五条悟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自从那天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后,五条悟就好似很有自我管理意识的大狗狗一样,每天晚上洗完澡后就非常自觉地躺在悠仁床上,非要睡一张床也就算了,还喜欢把悠仁捞到怀里紧紧抱着,愣是给悠仁抱得在大冬天出了一身汗。这样晚上睡在一起让悠仁很不适应,试图和五条悟讲道理,然而那位最强咒术师根本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人,表面上点头答应背地里还是准时准点晚上躺在悠仁床上。
而每次和悠仁躺在一起的时候,五条悟的无限都从来没打开过。
虎杖悠仁其实会有点儿困惑,并非他太过自信,可他怎么也已经吃掉了十几根手指,在没有无限的情况下他要杀五条悟基本易如反掌。这种信任让悠仁感到相当陌生且不适,他偶尔会在梦中惊醒,看着五条悟熟睡的侧脸,心想:他真是放心啊,我现在毫不费力就可以杀了他。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虎杖悠仁跪坐在床上,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五条悟的脖子上,他摸到了最强温柔又细腻的皮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轻摩擦着那里,感受到了最强也只是一个人类,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他现在甚至都不需要用咒力,全凭自己的力气都可以轻松掐断五条悟的脖子。
白发男人还在熟睡,浑然不觉身边有个小孩对他虎视眈眈。
虎杖悠仁垂下了眼睛,看着五条悟那张完美到堪称艺术品的脸,好似在思考又好似在发呆,手指尖一下一下按压着五条悟的颈侧,明明只要稍一用力他就能解决这个危险的咒术师,可足足过了五分钟他都没能下手,反而因为手指一直在乱动把五条悟给弄醒了。
最强咒术师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那令人心惊的蓝色很容易就可以让人沉醉进去,悠仁依旧没有收手,反而嗤笑了一声:“你真是放心啊,不怕我杀了你吗?”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你不会。”
这话太过笃定了,就连虎杖悠仁都弄不明白这笃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他手指稍微收紧了一下:“你就这么有自信?我现在一用力就能掐死你。”
可五条悟却笑了起来,轻轻握住了悠仁的手腕,懒洋洋地说:“你不会。因为你爱我。”
虎杖悠仁本来以为每天晚上五条悟非要睡在他的床上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现在见识到了更不要脸的,一时间震惊到说不出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苍白无力地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爱你,你太过自信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抓住,我只会想杀了你。”
这话说出来似乎一点儿可信性都没有,至少在五条悟看来是这样的,最强甚至动都没动,抓着悠仁的手就用力往自己脖子上按,好像真的要借悠仁的手杀死自己一样。可他这么做反而让虎杖悠仁触电一般收回了手,于是他说:“你根本不想杀我。胆小鬼,你就是爱我。”
他说完后十分自然地伸出了手,把悠仁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按着小孩的后颈,像是困极了一样声音又变得含糊不清,仿佛撒娇一般:“悠仁,我好困啊,我们睡觉好不好?”
于是有关“爱”的这个话题就被轻飘飘放了过去,悠仁心想,那今天就暂且放过你,心安理得躺在五条悟的怀里睡着了。
心安理得,虎杖悠仁好似真的适应了每天晚上和五条悟睡在一起,现在每天早上一睁眼首先看见的就是五条悟那张比明星还帅的脸,全然习惯了。
这完全不是个好现象,所以悠仁今早在起床后很自然地打着哈欠跟五条悟迷迷糊糊说了声“早安”后坐在床上陷入沉思,心想:五条悟对我不设防也就算了,我现在对他是不是也有点儿太不设防了?
他在这里思考问题,那边五条悟起床后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去洗漱,弄完了之后出来换衣服时悠仁都还坐在床上,粉发少年看起来有点儿迷糊,思索的时候表情有点儿冷,一直到被五条悟抓着亲了一口才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一下回过神来,瞪着眼睛看着五条悟。
“我今天要去开会,悠仁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哦。”最强咒术师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一边说一边戴上了眼罩,“那群老家伙们废话可多了,如果我中午还没有回来的话悠仁就自己叫外卖吃吧。”
虎杖悠仁时常觉得五条悟对自己似乎总有点儿操心过头了,他曾经对五条悟说过他十五岁了不是五岁,看来五条悟并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悠仁很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在五条悟离开之后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开始新的一天。
然而悠仁怎么也没想到,在五条悟出门半小时后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的手机的通讯录里面存的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除了五条悟之外就是野蔷薇和伏黑惠他们几个,这个号码全然陌生,如果是羂索的话大概率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和他联系。悠仁犹豫了片刻,下意识想问问五条悟要不要接这个电话,结果话都到了嘴边他才想起来五条悟一大早就出去开会去了,于是他只能默默把话吞回了肚子里,在电话要挂断前最后一秒还是接通了。
“您好,是虎杖悠仁同学吗?”
是个全然陌生的女人的声音。
虎杖悠仁不动声色,先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之后发现确实没有印象后才开口:“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佐佐木春奈,是一名监督。今天带钉崎同学和伏黑同学去做任务,但现在到达现场后才发现任务对象可能已经达到了特级,现在没有空闲的一级以上的咒术师,请问虎杖同学现在有时间可以过来一趟吗?”
虎杖悠仁还以为这个自称是监督的人找错人了。
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心想我是宿傩容器的事不是大家都知道吗,怎么这些咒术师还会求助到我这里。粉发少年实在想不通,怀疑对方是病急乱投医,开口:“我不是什么咒术师,你来找我求助找错人了。”
“可五条先生在一个月之前就帮您进行了注册,而且在等级评估上您达到了特级,这个任务对象即便真的达到了特级,您也完全可以完成。”
很好。虎杖悠仁轻轻磨了磨牙。看来五条悟又背着他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因为对方这样说而一口答应下来,神情有点儿冷漠,声音也是淡淡的:“那是他注册的,和我没有关系。如果这个任务超出了他们的等级的话,那你就带着他们回去吧。”
“可钉崎同学和伏黑同学已经进去了!”
“啊,”悠仁笑了一下,“所以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通话被挂断了。
虎杖悠仁十五年以来活得孤独。
在遇到五条悟之前,他连一个可以聊聊天的人都找不到,羂索一心沉迷于那个所谓完美新世界的大计划,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和外面的人接触,悠仁在无聊到发疯的时候甚至试图去和那些诅咒聊天。他仿佛行走在一个孤寂的荒原里一样,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人来救他。
只不过是两个同学而已,并非不可替代。
虎杖悠仁这样想着,却又很快想起了伏黑惠递给他的那瓶橘子味的汽水和野蔷薇从原宿给他带的一个可爱的小老虎挂件,大概三天前五条悟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海边,他们脱了鞋踩着冰凉的海水,又在被海风吹了之后一个个哆哆嗦嗦凑在一起取暖,晚上去吃了烤肉,大家围在一起像电视里的篝火晚会一样。
他本以为会很平静的内心泛起了层层涟漪,又进化成了滔天巨浪。悠仁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回拨了刚才的电话,声音平缓:“你们在哪里?”
猛然爆开的气浪带着让人没办法抗拒挣扎的推力,野蔷薇一把抓住了伏黑惠的手才没有被掀出去,她的短发被吹得凌乱,硬是顶着这股冲击抛了两根钉子出去,咒力强化后用力击打,竟然冲破了浪潮击打在那只长了八条腿五只手的咒灵上,然而两枚小小的钉子相较于那个咒灵来说还是太过渺小,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任务情报出现了严重的错误,这里不仅有两个特级咒灵,还有起码十几个一级咒灵和二级咒灵。
对于两个一年级的学生来说这种程度当然是太超过了点,他们俩仅仅是为了活下来都搞得相当狼狈。现在除了面前那个长得实在有点儿丑还很奇奇怪怪的特级咒灵之外还有一个长着翅膀的特级咒灵站在高处没有动手。
如此多的咒灵聚集在这里当然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可野蔷薇已经没有力气去想眼前这个局面究竟是为什么,她只希望能赶紧有人来支援,过多的使用术式已经让她感觉自己的咒力要枯竭了,野蔷薇“嘁”了一声,这种时候还能大喊:“你小子别给我抓到机会啊!不然一定杀了你!”
伏黑惠在一块石头飞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拽了一把野蔷薇,抬起胳膊挡了一下,他们两个人都伤痕累累,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命丧当场,野蔷薇的短裙被划破了一个缺口,胳膊上的伤口往下淌了不少鲜血。伏黑惠现在能维持的式神数量也不多了,鲜血让他的左眼都快睁不开了,他喘息了一声,咒力外放和野蔷薇一起勉强挡住了一道纯粹的外放咒力导致的冲击,低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眼睛紧紧盯着那只咒灵,忽然抬起了手。
可还没等他动手,那只给他们造成了巨大麻烦的咒灵的身体上忽然出现了数十道深深的伤口,血液混合着粘液喷涌了出来,穿着卡其色羽绒服的少年轻巧地踩在那个咒灵身上,在咒力强化下把堂堂特级咒灵踩得从口中发出了“吱”的一声悲鸣,那五个爪子八条腿无能狂怒地挥舞着,试图把踩了他一脚的少年从空中拽下来,然而那些肢体还没碰到少年就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了,掉落在地面上仿佛壁虎的断尾一般跳动了几下。
虎杖悠仁轻轻落在了地面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完全被激怒的咒灵,竟然显得有点儿惊讶:“竟然没被切碎,还挺抗打的嘛。”
原本已经如同风暴一般聚拢的咒力散开了,野蔷薇好似脱力了一样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息着,表现出了一种虎杖悠仁本人都不是很能理解的极大的信任,很没形象地瘫倒在地,长出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总算……”
相比之下伏黑惠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可那些没办法再继续维持的式神又重新化为了黑影融入了他的影子里,他勉力支撑着自己,被血糊住了的左眼紧紧闭了起来,看着虎杖悠仁,刚准备开口说话,脸色却突然变了:“小心!”
一直以来都没有动手的特级咒灵挥动着翅膀从天上俯冲,虎杖悠仁本来还在对着同伴们笑,在被堪称恐怖的咒力冲击了也动都没动,在狂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时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向了那个特级咒灵,神情冷淡,伸出了三根手指轻描淡写往下压了一下,声音轻轻的:“下来吧。”
那对没有羽毛的肉翼应声而断,淅淅沥沥的血液流了一地,刚才还气势很足的特级咒灵仿佛没毛的野鸡一样“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虎杖悠仁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一样,堪称恐怖的咒力从他的身体里面弥漫了出来,他叹了口气:“我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在外面耽误太久,就用十分钟的时间来解决你们吧。”
由咒力组成的斩击转眼间就把周围那些一级咒灵清扫了个干净,被切碎的肢体甚至就地燃起了火焰自我焚烧成了一堆灰烬。野蔷薇虽然一直都知道虎杖悠仁很强,毕竟是已经吃掉了十几根宿傩手指的容器什么的,可她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虎杖悠仁竟然强到杀两个特级咒灵都像砍瓜切菜一样轻松,在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总算恢复了力气,刚抓住伏黑惠伸出的手坐起来就看见困扰了他们许久的特级咒灵变成了切片,很快就被炙热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他果然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一切,甚至身上连一点儿血都没沾上,和另外两个很狼狈的同学比起来甚至不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他看也不看那堆灰烬,只有些担忧地看着野蔷薇和伏黑惠:“你们俩没事吧?”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还能勉力支撑。
钉崎野蔷薇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齿了一番后冲着虎杖悠仁举起了一只手,结果悠仁根本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歪着头有点儿茫然,在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伤口疼吗?”
于是野蔷薇啪嗒一声拍在了他的头上,又因为动作过大伤口涌出了更多的血,疼得抽了口气还要把话说完:“所以说!是击掌啊!你以前从来没有过吗?!”
虎杖悠仁还真的没有过。
他看着那些鲜血,第一次有点儿手足无措,虽然咒术师做任务不可避免会受伤,但之前不管是哪一次他们受伤后再出现在悠仁面前那些伤都已经处理好了,哪有现在看起来这么恐怖。悠仁下意识想用反转术式,可他根本不会用反转术式治疗别人,心想怎么人类这么脆弱,刚手忙脚乱打算打电话让高专那边派人过来把这两个伤员接回去让家入硝子治疗,结果还没来得及把电话拨打出去,就听见野蔷薇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啦,虎杖。”
虎杖悠仁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愣愣的,好似第一次听见别人的感谢一样,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长长的“啊”了一声,显得有点儿傻,还没从各种回应中选出一个合情合景的,就又被拍了一下头,野蔷薇很自然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小声嘟囔着:“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点像五条老师,刚才那个‘十分钟内解决你们’的气势,我还以为我看见五条老师了。”
五条悟。
虎杖悠仁怔愣了一下,随后像是被提醒了一样猛然反应了过来,在心里大喊一声遭了,小心翼翼把野蔷薇交给了伤势略微好一点点的伏黑惠,随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伏黑钉崎!我先回去了,我这次外出没有报备,如果被发现了会很麻烦的!”
他一边跑一边看时间,路过有着利落短发的监督时停下来告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让对方赶紧联系人来把两个伤员运走,随后速度提到了极致,在高楼之间滑行跳跃,风把他的脸吹得冰凉都没有让他的速度慢下来半分,这个时候悠仁一心只想回去而已。
他满打满算也就出门了半小时,加上之前的半小时的话,五条悟也就出门了一小时而已。虎杖悠仁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觉得五条悟既然是出去开会的话,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也回不来。
粉头发的少年这样想着,避开了监控轻巧地落在了他们家公寓的楼顶上,摸了一下冰凉凉的脸,顺着楼梯往下,先站在门口感受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后才松了口气,拇指按上了指纹锁,在“滴”的一声后门应声而开,悠仁低下头解开了围巾,刚跨了一步走进门,心中的警铃就响了。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虎杖悠仁下意识外放了咒力试图抵抗,可他在来人面前好似不堪一击。熟悉的味道让悠仁犹豫可片刻就放弃了抵抗,没想到这样竟然让五条悟变本加厉,掐着他的后颈把他拎了起来,一路连拖带拽到了卧室里,整个人都显得相当暴躁,把悠仁丢到了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悠仁,声音不紧不慢,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悠仁,你去哪里了?”
虎杖悠仁又产生了许久之前和五条悟对视时的那种被凶猛又危险的野兽紧盯的感觉。
他刚才还在同学们面前耍了把帅,轻松收拾了那么多咒灵,现在面对五条悟的时候却好像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被五条悟的术式压在床上动弹不得,最强咒术师的压迫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费力地呼吸着想要汲取更多的氧气,连挪动手指或是张嘴回答五条悟的问题都做不到。
实在是太恐怖了。
——————————————————————
“你在害怕什么呢,悠仁?”
女人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引导着他去摸地面上躺着的那个已经悄无声息的男人,把小孩尚且稚嫩的手放在了男人脖子上那一条致命的伤口上,看着小男孩柔嫩的手指尖沾上了殷红的鲜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如此直接的死亡总归是让人恐惧的,悠仁却好似麻木了一样,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让女人摆弄着,他的手上不一会儿就全是鲜血,已经死亡的男人也再也流不出半点儿血液,女人拿出了一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手,竟然还笑了一下:“悠仁,不要害怕,你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你。”
可虎杖悠仁总觉得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被身旁这个女人摧毁,愧疚和痛苦几乎要把他淹没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哭的,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干涩得要命,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他迟缓地眨着眼,在颈侧又被一下一下按压的时候连躲都懒得躲了,在看着男人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时忽然开口,声音嘶哑:“是我想要离开,是我求他帮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女人轻轻地笑着,原本放在悠仁颈侧的手挪到了悠仁头上,一下一下摸着悠仁柔软的头发,声音听起来慢悠悠的:“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是你的母亲,怎么会有母亲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虎杖悠仁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点怨恨,可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就连颤抖都拼命忍住,小孩几乎想不管不顾拖着身边这个恶魔一起下地狱,同归于尽也好,至少他不需要再被控制完全自由了。可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才几岁的小孩几乎什么都做不了,被女人掐住了后颈,女人靠在他的耳边说:“我的孩子,你不会以为单单这么以个咒术师就可以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吧?”
女人留着的长指甲划过了悠仁的后颈,她甜笑着,像是真的责备她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悠仁,怎么可以把希望放在外人身上呢?难道你不爱我吗?为什么想要从我的身边逃走呢?”
悠仁沉默不语。
“可是悠仁,你看见了吧,不管想要帮你的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最后都会因你而死。虎杖悠仁,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他们不会死,是你害了他们!”
“虎杖悠仁,是你害了他们!是你害了他们!”
女人尖利的声音刺耳,让小孩抱着头蹲了下来,把自己蜷缩到只剩一点,他回想起之前试图帮助他的那个很温柔的班主任,还有现在这个在他求助后想把他从羂索身边带走的咒术师,他们全都死在了羂索手下。尚且年少的小孩想不到可以从羂索身边逃跑的办法,他所能接触到的最可能解决羂索的人就是偶然遇到的那个咒术师了,可现在咒术师也死在了羂索手下,悠仁心想,如果我当初不向他们求助,他们也就不用死了。
久远的记忆又从深处浮现了出来,虎杖悠仁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疼痛和无能为力几乎让他克制不住恐惧,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羂索已经失踪了,我现在很安全,我不需要再害怕他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悠仁?”
虎杖悠仁猛然抬起头,看见短发女人站在自己对面轻轻地笑着,手指轻轻卷了一下发梢,声音温柔:“悠仁,你明明看见我留给你的信号了,你还觉得我失踪了吗?”
虎杖悠仁浑身冰凉。
女人凑近了看着他,和他相似的琥珀色眼睛里带着笑意,她不紧不慢地说:“你以为你呆在五条悟身边就是安全的吗?悠仁,你知道我能做到什么地步,虽然五条悟很强,但要杀他要封印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还是说你以为我只是失败了一次,就彻底放弃了?”
她说完后又轻轻抚摸了一下悠仁的侧脸,声音骤然变得尖刻起来:“虎杖悠仁!你低头看看!死的人究竟是谁!”
虎杖悠仁下意识低下头,看见五条悟紧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躺在地面上,脖子上横着一道深深的伤口,脸色苍白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悠仁的心脏蓦然紧了一下,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虎杖悠仁,五条悟也会因你而死,我是个怪物,你也是怪物,除了回到我的身边,你又能去哪里呢?”
“你不会真的相信了五条悟吧?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被爱吧?悠仁,那么多人因为你而死,你作为容器让宿傩的手指共振害死了那么多人,虎杖悠仁,你也配获得幸福?”
在接连的质问下悠仁几乎要窒息了,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五条悟失去了生命力的脸不断在他晃来晃去,他本就残缺的灵魂仿佛被撕走了一块,失去五条悟的恐惧不断地折磨着他,让他在羂索的逼问下几乎要崩溃了。
“悠仁,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和别人不同,你是生来就是要做容器的,你是我的一部分、是我们的一部分,”女人大笑着,原本很柔美的五官显得相当狰狞,“除了我,还有谁会爱你?除了我,还有谁和你一样是个怪物?五条悟吗?他是咒术师,怎么可能会和你这种诅咒混在一起?”
女人的声音宛如魔咒一般搅得悠仁头痛,他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像是之前看见那个男人的尸体一样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悠仁,回到我的身边来,我给你的信号你也接收了,为什么还要犹豫?你是个怪物,是个异类,迟早都要回到我们这边来!”
不要再说了。
“悠仁,快回来吧,就算你现在不回来我也会把你抓回来,我的孩子,你不想再体验一次以前的痛苦吧?”
不要再说了。
“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五条悟的身边?忘了曾经被你害死过的那些人吗?你要继续害死五条悟吗?”
不要再说了。
虎杖悠仁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听不想,他无路可逃无处可去,身体里的咒力不断往外弥漫,可眼前羂索的幻影即便被他用咒力撕碎了打破了也还是会再浮现出来,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直到眼前有光亮起。
有人轻轻亲吻着他紧紧闭着的眼睛,悠仁刚才还觉得自己置于寒冰深处,现在却仿佛有温流淌到他的身上,融化了他的寒冰,让他从梦中清醒过来。
五条悟亲吻着他的眼角,握着他冰凉的双手轻声安抚着他,悠仁好像还有些分不清噩梦和现实一样,看见五条悟的第一眼时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梦中,有些惶恐地伸出手搂住了五条悟的脖子,用一个冰凉凉的吻来确认五条悟的存在。
六眼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脊背,蔚蓝色的眼睛里有着犹豫,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孩,仿佛永远都不会松开一样。悠仁轻轻颤抖着,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那种本能的恐惧似乎还残留在他的心里,可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在被五条悟从怀里放出来之后控制了一下情绪,轻轻说:“我没事了。”
他好像觉得这样一句话就可以把五条悟敷衍过去,可六眼看着小孩发红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抿了一下浅色的嘴唇,轻轻抓住了虎杖悠仁的手腕,低声问:“悠仁,你究竟在怕什么?”
这会儿虎杖悠仁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好似又把自己缩回了保护壳里,手腕被抓住了也没动,只看着五条悟笑了一下:“我?除了你我还能害怕谁?”
可五条悟却还是没松开他的手腕,蔚蓝色的眼睛像是要彻底看穿悠仁一样,他就像没听见悠仁刚才那句话一样,只继续说:“悠仁,我不止一次听见了你的求救,包括你在梦里求救我也听见了。可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在怕些什么,我又该怎么救你?”
虎杖悠仁心里一直压着的事情完全被翻了出来,他潜意识里依旧在向周围求救,可悠仁回想起之前因为他的求助而死在羂索手下的人,怎么也没办法开口,即便他知道五条悟是最强咒术师,即便他知道五条悟是最不可能出事的那个人,可创伤就是创伤,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愈合?
少年沉默了片刻,生硬地说:“我没有向你求救。”
“你没有?”五条悟嗤笑了一声,抓着他的手腕的手更加用力,捏得他的腕骨生疼,“你没有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接近我?为什么要在我的周围晃来晃去?为什么要提醒我涉谷的事有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让虎杖悠仁哑口无言,他沉默不语,想要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却在五条悟面前无能为力。少年低着头,像是懒得反驳了又像是默认,只倔强地闭着嘴,仿佛到了地老天荒也不会开口说一句话一样。
五条悟叹了口气,抓着小孩的手腕用力把他拉向了自己,他把悠仁抱在了怀里,声音也低了下来:“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不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虎杖悠仁,我听到了你的求救现在拉了你一把,你到底是要继续留在那个泥潭里,还是爬出来?”
五条悟忽然感到胸前一阵温热,他又像拎小猫崽一样把悠仁从自己的怀里拎了出来,看见小孩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流泪。他一阵揪心,温柔地吻去了悠仁脸上的泪水,声音也很轻柔:“悠仁,不要害怕,只要你愿意,那么没有什么是我不能为你做的。你在我身边很安全,我是最强咒术师,即便是羂索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偷走,待在我的身边,我会保护你。”
虎杖悠仁从悄无声息地流泪到哭得撕心裂肺也就只用了五条悟一句话而已。
少年好似要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化为泪水从身体里挤出来,抓着五条悟的衣服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被最强咒术师抚摸着弯曲的脊背,总算感觉到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心安。
“是……羂索……”
悠仁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了几个字,他声音沙哑,勉强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抬起头看了一眼五条悟,目光变得平静,声音也是轻轻的:“你逼问我今天去了哪里,其实是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伏黑和钉崎做的任务遇到了特级,我就去了一趟。当时我就收到了羂索传给我的信息。”
提到了刚才那场逼问让五条悟觉得有点儿尴尬,尤其是悠仁的脖子上甚至还留着吻痕,下嘴唇被咬破的地方也没有用反转术式治疗,五条悟视线游移了一会儿,握着悠仁的手问:“他给你传了消息?约你见面吗?”
虎杖悠仁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去。”五条悟又亲吻了一下悠仁的眼角,声音温柔,“悠仁,你必须去面对,我会陪在你身边,你要相信我。”
少年低着头,好似做了重大决定一样反握住五条悟的手,低声说:“好,我相信你。”
我从未相信过任何人,但我愿意相信你。
深冬的时候四处都是寂寥的。
虎杖悠仁捧着一杯热牛奶从班车上下来,风把他的脸和鼻尖都吹红了,抓着杯身的手指尖也是红的,一条浅灰色的围巾给他挡去的不少冷风,他着实怕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仿佛一只企鹅一样,慢吞吞在路上走着,围巾在风中仿佛流水一般流动着。
他到的这个地方很偏僻,刚才的班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下车。周围萧瑟到一个人影都没有,可悠仁好似习惯了一个人避着人群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辨认着路牌一边拐上了一条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小路。他在进入一栋看起来相当不妙的建筑物之前把热牛奶喝光了,随手捏瘪了纸杯丢进了一个不知道多久没用过的垃圾桶了,抬头看着上面,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走了进去。
他一步一步数着台阶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想这个冬天还需要多久才能过去,熟悉的气息让他不用看路就可以找到正确的那一层那个房间,慢吞吞几步走到了之后推开了门,抬起头对着站在房间中间的男人笑了一下。
“我的孩子,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更快一些。”羂索笑了起来,对他伸出了手,“我以前教过你的吧,要有时间观念。”
又来了。
虎杖悠仁本能地感到有点儿毛骨悚然,然而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看着羂索伸出来的那只手,只停在距离羂索十步远的地方,声音冷冷的:“我没打算跟你走,所以没有必要准时。”
羂索似乎有点儿讶异,可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放下了手,直视虎杖悠仁的眼睛:“怎么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跟我离开?因为五条悟吗?”
虎杖悠仁没有回答。
羂索似乎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的往下说:“我以前告诉过你,咒术师都痛恨诅咒,五条悟对你说了什么让你相信了他?你把我的话都忘记了吗?你不怕他利用完了你之后杀了你吗?”
说到这里虎杖悠仁总算有了一星半点儿的反应,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儿嘲弄:“至少他确确实实是在对我好。羂索,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面不改色伤害别人的?你到底是怎么心安理得想要摧毁我、操控我?”
他的声音低低地往下坠,带着如同火焰一般烧起来的恨意,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染着金色的火焰一样,恐怖的咒力从他身体里浪潮一般涌了出来,可羂索却面不改色,甚至还能继续笑起来,声音轻柔,竟然和悠仁记忆中“母亲”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的孩子,那怎么是伤害呢?那是我对你的爱啊。”
真恶心。
虎杖悠仁忍住了作呕的欲望,手指轻轻动了动就发动了一道斩击,却被羂索身边一个仿佛虫子一般的咒灵挡了下来,羂索仍在继续说:“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吧?我爱你,所以才把成为宿傩的容器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我爱你,所以才会把你的身体改造成最合适的样子,我爱你,所以你也得爱我才行。悠仁,难道你又想进那间地下室吗?我以为你已经这么大了,不会再因为不听话而被我惩罚了。”
那间地下室。
虎杖悠仁攻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回想起年幼时每一次独自一人被关在地下室里,看不见的虫子噬咬着他的身体,里面一点光都没有,比胳膊还粗的锁链锁住了他的四肢,冰凉的黑水稍不注意就会淹没进他的口鼻。那间地下室是悠仁的噩梦,可少年回想起五条悟握着他的双手,在轻轻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平安扣眉眼变得相当凌厉,术式转瞬间发动把那些被羂索释放出来的咒灵杀了个干净。
羂索一直风轻云淡的表面总算维持不了了,他开始变得面目狰狞,声音也提高了:“虎杖悠仁!你是诅咒!你现在要彻底背叛我吗?要投向五条悟吗?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杀了我,你迟早会死在五条悟手上!”
他话音刚落左臂就在一击纯粹的咒力攻击下成了碎片,鲜血喷涌了出来,羂索脸色难看,捂着断肢后退了两步紧紧盯着悠仁的身后。
虎杖悠仁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有五条悟站在他的身后,他总有一种自己什么都不怕了的感觉,下手又狠又凌厉,把羂索逼到没有退路,表情冷漠,眼睛里闪着光,声音冷冷的:
“你再也不是我的噩梦了。”
他话音刚落,羂索的头就断掉了。
三月春暖花开,可诅咒们却也好似复苏了一样,一个个频频出没。五条悟刚从国外飞回来,恢复教学还没几天,咬着一根棒棒糖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家入硝子,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然而长发女人却不是很想理他,只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根棒棒糖,视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拆糖纸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挑了一下眉:“悟,注意一下影响。你可以用反转术式治愈的吧?”
五条悟最开始有点儿茫然,在注意到硝子的视线后才“啊”了一声,用手捂了一下脖子上那个牙印,懒洋洋地说:“确实可以,但我不想。”
把任性两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家入硝子实在有点儿嫌弃,含住了棒棒糖,声音含糊不清:“这么激烈,和你家那个小孩过得很好?”
当然很好。
五条悟笑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把视线投向了前方,硝子有点儿不解,却在三秒后看见那个粉头发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到了五条悟的面前,抓住了五条悟的衣服:“悟,可以给我一点零用钱吗?钉崎他们约我晚上出去吃饭。”
“这已经是你这周第三次啦,”五条悟嘴上抱怨,身体却很诚实地掏出了钱包,抽了几张面额很大的钞票放在悠仁手上,“再要可没有了哦。”
虎杖悠仁才不信“没有”,他笑嘻嘻地在五条悟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快乐地去找同学了。
家入硝子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虎杖悠仁果然和最开始到高专的时候很不一样,可她没有说出来,只对着五条悟说:“你还挺喜欢挺中意他的?”
这似乎是必定的事情,五条悟回想起羂索那些让人恶心的手段和悠仁恶劣的成长环境,他想,在那么阴暗那么恶毒的环境里,他的悠仁依旧长成了最好的模样。这叫五条悟怎么能不爱,怎么能不心疼?
他把糖棍从嘴里拿了出来,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声音放轻了一点。
“是啊。”
“我当然很爱他。”
END.
【五悠】命中注定 1
*ooc,乱七八糟设定很多
*大佬五(A)x杀手虎(B)
*B装O
*每次努力写甜,都只觉得我是个努力的文盲
*哭了,别再屏了
我祈愿
把有毒的蜜
涂在追求爱情的
少年唇上
——与谢野晶子
昏暗的灯光如丝绸,带着重力坠在华丽的欧式茶几上,花瓶里的玫瑰沾着水珠,馥郁的花香与高级菸/草的气味融合,女中音慵懒的爵士乐成为后调。优雅,高贵,整个东京财富与权力汇聚的酒池,包厢垂下的帘幕后是一双双探究的眼睛。
视线的焦点落在吧台的樱发少年身上,米色的紧身毛衣配上黑色的九分裤将少年的好身材展露无遗,瘦劲的腰和可以一把握住的脚踝,再加上那象征身分的环。这是一个生面孔,但不...
*ooc,乱七八糟设定很多
*大佬五(A)x杀手虎(B)
*B装O
*每次努力写甜,都只觉得我是个努力的文盲
*哭了,别再屏了
我祈愿
把有毒的蜜
涂在追求爱情的
少年唇上
——与谢野晶子
昏暗的灯光如丝绸,带着重力坠在华丽的欧式茶几上,花瓶里的玫瑰沾着水珠,馥郁的花香与高级菸/草的气味融合,女中音慵懒的爵士乐成为后调。优雅,高贵,整个东京财富与权力汇聚的酒池,包厢垂下的帘幕后是一双双探究的眼睛。
视线的焦点落在吧台的樱发少年身上,米色的紧身毛衣配上黑色的九分裤将少年的好身材展露无遗,瘦劲的腰和可以一把握住的脚踝,再加上那象征身分的环。这是一个生面孔,但不妨碍打听他底细的话语开始流转。
虎杖悠仁有些不习惯这种众所瞩目的感觉,他忍不住抬手碰了碰颈上黑色的抑制环。这个环做的非常精致,细小的碎钻在上面镶成雪花的图样,想起钉崎跟他说这个东西的价钱,他忍不住感慨,Omega的东西真是样样金贵。
赶走第十四个来搭讪的人,虎杖拿起面前的蓝色调酒抿了一口。他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目标人物连个影子都没出现,但他相信顺平的情报,而且一个好的杀手最不缺乏长久等待的耐心。
只是他仍有些紧张。谨慎小心,抓准机会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打,这才是他平常习惯的模式,执行“这种”任务还是第一次,更不用说以这种“身分”。看到不远处似乎要上前搭讪的男人,刚当上Omega不满十二小时的虎杖悠仁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那封突如其来的邮件说起。
“五条悟?说的是那个五条悟?”钉崎野蔷薇停下手中涂到一半的唇膏,侧头看向沙发另一侧抱着电脑的同伴确认。
吉野顺平还来不及回答,已经探过头去看的伏黑惠给了答案,“白发,墨镜,190,妳觉得还有哪个五条悟?”
“……转告传这封信的浑蛋再敢开这种垃圾玩笑,老娘亲自捶爆他狗头!”
沙发前看电影看到一半的虎杖听到这里,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键,一边咬着薯片一边转过头疑惑地问,“所以……是哪个五条悟?”
不大的客厅瞬时陷入沉默,只剩空调尴尬的运转声,钉崎颤抖地举起手指向一脸懵的少年,“你……不是吧?”换来的是少年更加困惑的表情。
吉野好脾气地解释,“五条悟,Alpha,28岁,日本最大/军/火/商当家首领,家庭背景还有政/界关系,传言其心狠手辣又无比记仇,简单来说是黑白两道都不想招惹的人物。”
“然后,现在有人想委讬我们去这位五条悟身边窃取机密资料,可以的话能杀了他最好,上面这样写。”伏黑补充。
“是喔。”虎杖悠仁抱着薯片凑到萤幕前,一目十行地看完整封邮件,然后他惊歎道,“哇,酬金好多!”他忍不住举起手指开始数零。
“哈,给再多都没用,这种摆明了不可能——”
“是十亿喔。”虎杖终于数完了零,“然后如果杀掉五条悟,对方会给一百亿。”看着像被按下静音键的同伴,他想了想,补上最后一刀,“美元喔。”
如果事后问钉崎在这一刻她想了什么,她只能说,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于是作战会议顺利展开,只有四人的杀手组织窝在仅有四平米的小房间为他们即将搅乱整个东京的计划写下了色彩浓重的第一笔。其中,黑客吉野顺平为此贡献良多,提供了五条总部大楼包含各层平面图的建筑模型,以及四周所有可以利用的点和所有逃生路线。
他们决定在当天晚上先去踩踩点,借此调整他们之后的计划。伏黑、钉崎和虎杖兵分三路,吉野在大楼不远处的厢型车内进行支援,倒数三二一,监控被切断的那一秒有人影闪过。
大楼内的防备系统意外地很薄弱,抱着也许会是场硬战的三人不到一个小时就顺利返回,当然,如果扣除掉收获情报为零这件事那确实一切顺利。第二场作战计划在客厅旁的木制餐桌上展开。
“毕竟那可是十亿呢十亿,想也是不会这么简单啊……”钉崎面色严肃,“没办法了,只能使用那招了。”
伏黑与同伴对视一眼,一瞬间似乎有讯号流过,他会意的点点头,“是呢,只能用那招了。”
和吉野一起将晚餐端上桌的虎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一颗灯泡在脑海中亮起,“啊,是说卧底吗?顺平刚才也跟我提到了呢。”于是两双眼睛看向了摆餐具的黑发少年。
“提是提了,但很遗憾,这个方法恐怕行不通。”吉野叹了口气,在电脑上快速搜索出五条军/火的招聘网页并将萤幕转向三人,“这上面写了,就算是扫地阿姨也要求是大学毕业学历才可以喔。”
四个高中都没毕业就出来混的杀手们陷入了一片沉默,当初也没人告诉他们做杀手也要求学历啊。虎杖努力微笑着打破僵硬的气氛,“没事的大家,卧底也不见得非要进对方公司嘛。”
其实他是想说可以从五条悟身边的下属下手,但钉崎不知想到什么,一脸原来如此地开口:“对喔……美人计吗……”谜之讯息在餐桌上传输,几乎一瞬间,虎杖觉得自己的头上似乎打下了什么象征正确答案的光束。
他惊恐地将手指向自己,“我吗?不是、我是个Beta啊!”而且还是个动起手来可以揍翻一票Alpha的Beta。虽然其他三人都是Alpha,但轮到他头上也太奇怪了吧!
“太天真了,虎杖。”钉崎扬起一个令虎杖毛骨悚然的笑,“变装术岂是如此不便之物,男人可以装成女人,女人可以装成男人,Omega可以装成Beta,那么——”
“Beta,自然也可以装成Omega。”
虎杖再次摸上了颈上冰冷的环,大抵是戴着它的缘故,虎杖几乎感受不到现在和他是Beta的时候有什么区别。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可以闻到很淡的信息素,但在这种场合也没什么人会失礼的对一个Omega散发信息素——不,也许还是有的,感受到身后飘来的淡淡鱼味,虎杖想。
一次两次的拒绝没有打消对方的念头,对方反而变本加厉,举着一杯澄黄的酒就要往虎杖嘴边塞,嘴里不忘恶心的胁迫和邀约。要动手吗?樱发的少年冷静地思考,如果可以,他希望尽可能不要暴露他的身手。不等他得出结论,有人先一步替他做了决定。
“伊地知,我开的是海产店吗?这么重的死鱼味想臭死我?”白发的男人一脚将泛着鱼味的垃圾踹倒在地,那杯澄黄的酒在空中转了一圈,洒在对方惊恐的脸上。
之前看到照片时,虎杖以为这是个拍照上相的人,真正见到本人,虎杖才意识到五条悟其实还挺不上相的。真的太好看了,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开始担心,这样的人,真的会被他吸引吗?
他想起了钉崎告诉他的话。
“虎杖,这不是一般的Omega信息素。”向来直爽的少女声音难得很轻,她站在虎杖身后从他的腺体处将一管冰蓝色的液体打入,虎杖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是我特别请了“外援”做的,完完全全针对五条悟开发出来的东西。”
“你会成为一个独一无二、为五条悟量身订做的Omega。”
满头酒渍的男人跪在地上哭泣着请求原谅,五条悟烦躁地挥了挥手,很快有两个黑衣人出现动作迅速地将男人拖走,伊地知在旁边跟着道歉,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往更里面的包厢走,结果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衣襬传来了小小的阻力。他回过头,樱发的少年拉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大而明亮的双眼对他眨了眨,他说,“谢谢您的帮忙,先生,作为答谢,请问我能请您喝杯酒吗?”
他的声音真好听,五条悟想。那种感觉是很难描述的,只是那一瞬间,五条悟感觉好像连少年的一根头发丝都该天生属于他。五条悟在少年身边坐了下来,他随手拿过少年面前喝了一半的调酒,轻声笑,“请我喝酒?那就这一杯好了。”
少年愣了一下,五条悟觉得他这样呆呆的也很可爱,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见少年噗哧笑了出来,“好的。”少年说,“您真有趣,先生。”那双在灯光下几乎要融化的大眼睛微微弯起,那样天真,又好似带着说不清的风情。
“别叫我先生了,我叫五条悟,你可以叫我悟。”无所不能的五条悟开始后悔没在来酒吧前熟读大师级搭讪手册。想了想,他把墨镜摘下来,没关系,我还可以刷脸,“你呢?小可爱。”
刷脸似乎颇有成效,少年的脸泛起微红,但那双令五条悟怦然心动的眼仍直直望着他,“我叫虎杖悠仁,悟先生。”悠仁,五条悟在心里反复唸着这个名字,他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这孩子看上去年纪有点小。我可不想犯罪,啥事没干过的最大/军/火/商在心里想。
“高中生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可不是好孩子喔。”他试探道,“而且悠仁还这么可爱,看,刚才就遇到糟糕的垃圾了吧。”
“但是也遇到了悟先生啊。”少年又在冲他眨眼,五条悟几乎想凑过去吻那双眼睛,看看是不是跟他想得一样甜,“而且,”少年往前靠了一点,像是要跟他分享什么小秘密,“我可不是什么高中生喔。”
在五条悟反应过来前少年已经退了回去,他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好吧,但老实说,刚才确实有点可怕。”在杀手榜上名列前茅的虎杖悠仁面不改色地说谎,“真的谢谢您,悟先生。”
然后他鼓起勇气,将手轻轻搭在男人的肩上,凑上前将唇飞快地在对方的嘴唇上印了一下。虽然钉崎说那管信息素不用散发出来也能吸引到五条悟,但虎杖觉得还是让对方感受一下比较保险。
当了20年Beta的虎杖对信息素对人的影响不是很了解,但看到一瞬间愣住的男人,他觉得效果应该还不错。当然对他自己是没什么影响,他毕竟不是真的Omega,这样轻轻的碰触他连对方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都没闻到。
“啊啊,现在的小孩真大胆呢。”一双手洩愤似地揉乱少年的发,虎杖没有躲,他总感觉对方有一点点生气。五条悟嘴角挂着笑,那双宝石一样的蓝色眼睛跳着小小一团火,那是少年的倒影,“这样可不行喔,悠仁,你知道对大人恶作剧的坏小孩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知道喔。”少年像是一只黑夜中行走的小猫咪,不知道黑暗中有何陷阱,勇敢又天真地往前方踩,“带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走吧,悟先生。”
那天晚上,寂静到只剩星光在闪烁的黑夜里有两支手机在城市的两端同时亮起。
“成了,他上钩了。”
“我找到了我命中注定的Omega,他超可爱!”
虎杖站在电视机旁的柜子前发呆。这个柜子很大,从地板直接延伸至顶,平均分配成八层,每一层都塞满了光盘片,恐怖片、喜剧片、动作片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繁杂到看不出拥有者的具体喜好,又或者他只是个单纯的电影爱好者。
最后虎杖随手挑了张几年前的校园恐怖片,这个系列的一二部前两天他看了,今天刚好来看第三部。选定了电影,虎杖慢悠悠走到零食柜前拿了两包薯片,再绕到冰箱拿饮料,最后回到灰色的布艺沙发前。以往只要一分钟的行程现在却要五分钟来完成,这个家确实太大了,虎杖想。
他已经搬进来五天了,这里是五条悟名下的一栋房产,大概属于他比较常来的那种,一切日常用品俱全,各处角落充满了一看就是五条悟个人兴趣的东西。五条悟对他挺好,他搬来的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了整整三衣柜的名牌衣饰,大小全都合身,送衣服来的人说这些全是五条悟亲手挑选的。
他甚至会亲手下厨给虎杖做饭,虎杖顺势提出自己手艺不错可以帮忙的事,五条悟只是笑着说下次吧再顺手揉揉他的头发。晚餐后他们会一起看电影或打打游戏,然后五条悟把他送到房间门口,亲一下他的脸跟他说晚安。一切都挺好,除了意料之中五条悟禁止他出门这件事。
在计划开始前他们就讨论过这件事,即使五条悟带走了他大概也会软/禁他一段时间,每一个出现在五条当家面前的人都要仔细筛选,更何况他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Omega。他的资料大概在一开始就被送到了五条悟手里,以及,虎杖翻遍整层公寓确认过的四十二支监视器。
五条悟看似对此抱有一定的愧疚,他抽出了很多时间来陪他,多到虎杖都有点震惊了。但即使如此,这个男人愿意透露的依然很少,他没有告诉他他的身份,禁止他出门的理由也是以担心他安危一笔带过,仔细算下来,他明确说过的只有他的名字,他喜欢甜食,喜欢看电影,就没了,虎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确认到他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用,虎杖想到前天他刚洗完澡还没戴抑制环“意外”撞到五条悟的场景,至少可以证明这管信息素确实开发的很成功。一管信息素的效用是十五天,也就是说,他必须想办法在十天后与同伴们交接,注射第二管信息素。
时间看起来不多,但虎杖一点也不紧张,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他打开薯片包装拎了一小片塞到嘴里,假装没发现绕到身后的身影,在五条悟抱过来的时候顺势缩到他怀里对他笑。
小心谨慎,一击必中,这才是虎杖习惯的做法。
Tbc.
【五悠】心火
*五悠恋歌72h No.74
*原作衍生ABO,一个分化前的故事。
*BGM:Feel it
——
——这孩子在引诱他。
这很容易发现,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心思实在好猜,而他的男孩在自己面前几乎没有秘密,算算时间,他们也有将近一周没有见过面了。不过六眼对着学生一脸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将手机上新收到的短信在另一个人眼前晃晃,说了声抱歉,旋即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笑:“临时有紧急任务,老师要先走了,等下次再一起去那家店吧。”
“……好,那老师任务当心。”
虎杖悠仁立刻点头,冲他扬起...
*五悠恋歌72h No.74
*原作衍生ABO,一个分化前的故事。
*BGM:Feel it
——
——这孩子在引诱他。
这很容易发现,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心思实在好猜,而他的男孩在自己面前几乎没有秘密,算算时间,他们也有将近一周没有见过面了。不过六眼对着学生一脸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将手机上新收到的短信在另一个人眼前晃晃,说了声抱歉,旋即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笑:“临时有紧急任务,老师要先走了,等下次再一起去那家店吧。”
“……好,那老师任务当心。”
虎杖悠仁立刻点头,冲他扬起一个笑,说了一句“我会在家里等老师回来的”,便乖乖放了手站在一边,只是视线仍旧黏在他身上,唇角向下一松,不自觉露出一点寂寞神色。五条悟最受不得他这样,顶着学生目不转睛的注视走出几步,脑内辗转一番,终究心软,回身揉揉小孩脑袋:“这段时间都会忙到很晚,悠仁可以自己先睡,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初次分化的少年人激素很不稳定,直接影响睡眠质量,好几次五条悟半夜悄悄站他房间门口,灯还是亮着的。不过乖学生摇了摇头,装出一副寻常模样:“这几天精神都还好啊,老师不用担心……总之我会等老师回来的。”
他话里的期待溢于言表。但五条很快就收回手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悠仁也要加油哦。”
——他几乎是瞬间就离开了那里,毕竟只要再被那双饱含渴望的眼眸凝视几秒,连最强都要败下阵来。最近每到这种不得不匆匆离开的时候,做老师的都得搬出一千万个理由说服自己:他是Alpha中的顶级,而身后的男孩正处于分化关键期,自己的信息素势必会对心爱的学生进行诱导。如果他一个没能忍住,冲着那正在开始散发香味的腺体咬上几口,恶劣程度简直比和未成年的学生恋爱还要糟糕……理由林林总总,总得有几个让六眼不情不愿挪开步伐。只是这次任务结束以后他本可以和前几天一样匆匆在门口扫上一眼,再另寻一个地方消磨时间,总之不该出现在屋子里。可自诩成熟的大人终究耐不住学生脸上那点落寞神色,还是踩着一袭月色走进了卧室,不出预料,床上已经拱起一个小鼓包,随着另一个人的呼吸轻轻耸动,逸散一些轻飘飘的味道。
不是信息素,却有几缕他喜欢的甜味。
“……”
五条悟放轻呼吸,再往前走近一些,靠近了,那隐约的味道便更加浓烈——和这个男孩裸露在外的脖颈一同,热腾腾地散发香气。他走过去坐在床边,顺手为学生掖好被角,指尖游弋,触到后颈那片温热的皮肤,做老师的动作很轻,手伸过去时年轻男孩睡得正熟,不过指腹几乎是刚碰到,虎杖悠仁就卷着被子滚了几下,而后下意识蹭到大人身边,像只渴求温度的小兽。
“……唔……老师……”
他嚼着一句将出未出的梦呓,人仍旧没有醒,只是循藉本能向老师靠近。睡着的男孩又能知道什么呢?Alpha的气息下意识让他觉得安心,连手都从被子里伸出来,想要抓紧身边的热源。怕吵醒他,五条悟这回没有躲开,任由小孩搂住自己胳膊,又哼出来几个气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根本不用凝神去听,就知道一定是在喊自己。
“……”
……无意识就这么危险了。
六眼凝视学生无知无觉的睡颜,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额角,轻轻叹了口气:睡着的时候就这么危险,醒着的时候又要说些“我想离老师更近一点,老师不要拒绝我”之类的可爱话,听上去确实很能满足成年人心里那点微妙的占有欲,只是这话由一个还没分化的男孩来说,成熟的大人就不得不冷静地考虑更多了。分化期刚开始的那一天虎杖悠仁前脚刚走出医务室,后脚就急急地凑到自己跟前——“我想成为老师的Omega。”他说。语气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急切。
“老师,我该怎么做才能成为你的Omega?”
成为Omega的办法自然是有的。
……只是他的男孩真的准备好了吗?
他着实拿最喜欢的孩子没什么办法,连最强都要在那双眼睛里败下阵来,但他总归要让小孩冷静下来明白利弊,明白成为一个Omega将要面临多少风险。然而让小孩冷静的方法有很多种,却哪一样都毫不奏效,再怎么刻意回避都得被他敏锐的学生当街抱个满怀。才高中的男孩一双手臂圈上来时浑身热浪翻腾,人还没在自己怀里站稳就急着扑棱翅膀,像只烧着羽毛的小雀,单用那双翅扇出灼热的风,便要将老师的眉眼都融化。先是说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祓除行动干脆利落,没有人员伤亡,又说真的很想老师,希望接下来的自由活动时间能和老师待在一起,拜托老师别再躲着他——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上一面,六眼总归不忍心将小男朋友再次推开,长臂一展,稍微用了点力,稳稳压住粉毛小雀动来动去的脑袋瓜。可简单的安抚没能奏效,虎杖悠仁抓着老师的手腕抬头,他刚结束一串连环任务,一身伤口还未彻底处理,血痕便从饱满结实的胸肌上透出来。男孩眼下疤痕衬出野兽般的凶狠,眼神却软得像大人养熟的小猫:
“……就只是这样吗,老师?”
他问,脸颊有些红。
“总觉得不太够……老师能再碰碰我吗?”
“……”
那个瞬间五条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如果真要描述的话——大略是被平日里豢养的凶兽试探着咬了一口。不疼,却痒,足以令他心神摇曳,一切找好的借口通通作废。可成熟的Alpha终究记得自己躲了小孩好几天究竟是为了什么,于是摇了摇头,一只手向下不轻不重,掐了掐对方的脸蛋:“最近悠仁都很主动呢。”
男人的声音含着笑。
“但在你考虑清楚之前,不可以引诱老师哦。”
——他说完这句话顺势向后一退,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回安全位置,Alpha的信息素在并不算宽阔的回廊内翻滚涌动,如同烈酒中震摇的冰块。男人的脸仅只有一副墨镜遮掩时,万千颜色都要为那双眼眸倾倒:“悠仁的身体数据我已经看过了。比起成为老师的Omega,转化成Alpha会更加合适吧?”
“而且,成为一个Omega意味着什么,悠仁真的明白了吗?”
成为一个Omega不仅意味着与Alpha的高度契合、能够孕育一个生命的可能性,还意味着更高风险且难以控制的发情期,相较Alpha和Beta而言更为脆弱的生理机能。Omega可以拥有不逊色于其他性别的身体素质,但也更容易遭受不可逆的破坏。这些话从硝子口中说过一遍,他再强调一遍也无妨——你要明白自己在选择什么,悠仁。他重复道。如果你想成为一个Omega,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这之中的风险,而不是为了我草率地做出决定。
我会给你时间的,所以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错开时间很容易,将任务安排得满满当当也很容易,只是学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着,而他也比想象中的稍微不坚定了那么一点。被拒绝的小孩铁了心要缠在他身边,而他白天还在对学生的邀约百般推拒,晚上就为了一个眼神不由自主跑来这里,真分不清先动摇的究竟是谁……此刻做老师的一边胳膊被搂得动弹不得,思及此,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对准学生毛茸茸的头顶轻敲一个脑袋崩。
……是不是算准了他会来啊。
真是狡猾的小孩。
横竖被这样抓着胳膊暂时也走不了,六眼索性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他一向睡得少,睡眠又很浅,只是这样坐着也不会有什么困意,现在脑子里没了任务阻塞,反复转着男孩那几句让人无奈的可爱话,想睡着更是难上加难。还没闭着眼休息多久,兜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前几天为了躲人任务接得有点多,现在没去汇报,那边又开始催促起来。五条悟将眼睛懒洋洋地掀开一点,正想将手伸进外套,低下头却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
“……”
“……”
“什么时候醒的?”他问。
虎杖悠仁的脸有点红:“没有多久……抓住老师的时候。”
他还能怎么办呢?他总归是有些没办法的。最强再次叹了口气,搂着小男朋友往自己怀里紧了紧——现在六眼已经彻底不打算离开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悠仁。”他说,“老师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明白自己在选择什么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房间内拖出一个长长的音节,语气凝重,却又有一个柔软的尾音,将有些冰凉的空气重新引燃。成为一个Omega意味着什么,老师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Alpha说完这句话后短暂地停顿,而后笑了一下:“即使是这样,悠仁还要成为我的Omega吗。”
他言语中带笑,眼神却是审视的,仿佛这句话是一个轻飘飘的妄断,但其中微末的可能性连最强都必须严阵以待。六眼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学生,当他垂下头时,那双璀璨眼眸里全装着他的男孩。从这个角度,学生的一切反应都被六眼尽收眼底——所以他能看清男孩猛然攒紧的拳,和被自己最后一句话瞬间点燃的眼。谜底是早已揭晓的。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那些隐约的香气隔着一层浅薄的皮肤,与血管一同汩汩地奔流。虎杖悠仁再一次向自己贴近,双眼如融化的蜜糖,在黑暗中熠熠闪动。
——除却引诱,他还想要得更多。
“我知道老师在等我选择。”虎杖悠仁说。
“我也知道老师有自己的顾虑……说实话,伏黑钉崎他们都会分化成Alpha吧?我也很难想象自己成为Omega的样子,发情期更是没有经历过,到时一定会变得很奇怪吧。”
但是,一想到能和老师完全地结合、彻底成为老师的一部分,这些都似乎不那么重要了。男孩说。他依旧紧紧抓着老师的手腕,将Alpha的手掌放在胸膛,一个贴近心口的位置:“无论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无论我是否能一直陪在五条老师身边……唯有和老师拥有‘可能性’的这个机会,我绝对不想放弃。”
“——老师,可以让我成为你的Omega吗?”
可能性什么的……真是狡猾的小孩。这样说的话,说出这种任性的话,要是被拒绝了该怎么办?不就完全没办法拒绝了吗?话说回来,这孩子究竟明不明白该要怎样变成一个Omega?要从内而外,一点点蚕食、侵占,用Alpha的信息素包裹他、浸透他,反复标记那片还没彻底发育成熟的腺体,在那具身体上留下刻痕,彻彻底底记住被另一个人占有的感觉,彻底成为他的所有物——一瞬间Alpha有许多话想说,却最先感受到掌下蓬勃的心跳。它生机勃勃,拥有无限可能,正在焦渴且永不枯竭地跳动。只是稍微、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可能,那个彼此完全契合的“可能”,都令他每一寸皮肤细微地颤抖。
“那就从吻开始吧。”
五条悟说。
END
【ABO】标记覆盖
All虎:【五悠】、【宿虎】
避雷:悠仁是宿傩的遗孀!
怀的也是宿傩的孩子!
很狗血快逃!
以上OK?
Go!
————
五条悟不喜欢柑橘的味道。甜就是甜,酸就是酸,苦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但是虎杖悠仁的信息素,这样甘甜又清苦的柑橘味道,他却很喜欢。
宿傩对橘子过敏。看着悠仁做橘子糖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让他拿远一点。悠仁笑眯眯地将弯弯的橘瓣塞进嘴里,挑衅一...
All虎:【五悠】、【宿虎】
避雷:悠仁是宿傩的遗孀!
怀的也是宿傩的孩子!
很狗血快逃!
以上OK?
Go!
————
五条悟不喜欢柑橘的味道。甜就是甜,酸就是酸,苦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但是虎杖悠仁的信息素,这样甘甜又清苦的柑橘味道,他却很喜欢。
宿傩对橘子过敏。看着悠仁做橘子糖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让他拿远一点。悠仁笑眯眯地将弯弯的橘瓣塞进嘴里,挑衅一般看着宿傩:“不来一片吗?”宿傩放下手边的报纸,又气又笑地看着悠仁的笑脸,目光最后落在对方已经显怀的腹部:“欠收拾。”
今天天气不好。天空是苍凉的铅灰色,团团的云朵像是被污水浸湿了的棉花,脏兮兮的。雨水将落未落,空气里带着潮湿的霉味。
悠仁的妊娠反应其实并不严重,但他现在有点想吐。可能是因为下雨之前的味道,也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或许也可能是因为肚子里宝宝的爸爸不在。他从包里掏出橘子皮,清淡的果甜味飘过来,缓解了恶心。出门前以防万一带上的橘子皮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这大概是最近这几天唯一一件幸运的事情。
五条悟看着面前闭着眼睛,认真嗅闻橘子皮气味的男人。沙发很柔软,他坐了前二分之一的位置,除去托着橘子皮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隆起的腹部。这就是宿傩的伴侣吗?
“您叫我来,是有事情想要告诉我吧?”悠仁感觉得到对面的那道眼神,踩在规矩的底线上,贴着冒犯的那层膜。他熟悉这样的视线,第一次遇到宿傩的时候,对方就是这样的眼神。让猎物觉察到,却也不至于被吓跑。
五条悟挑了挑眉,开口确认道:“虎杖悠仁先生?”
悠仁点点头,将橘子皮收进掌心。淡淡的不适感让他有些提不起精神:“我是。”
“这是宿傩先生的死亡报告单和遗书,请您收好。”修长的手指将那个薄薄的信封推过来,那么大一个人,现在就是里面这张纸。
“请节哀。”
悠仁看着那个黄色的信封,纸张和油墨的味道飘过来,甚至还有纸浆的气味,混杂一点浅浅的胶水味。明明该觉得那种气味刺鼻恶心的,可是没有。悠仁伸手接过那个信封,放进包里。眨了下眼睛,他重新抬头看着面前这位银发蓝眼的年轻军官,看着宿傩的昔日战友:“他真的……”
那样漂亮的金色眼睛里荡漾起一圈涟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也知道的,却还是绝望地满怀着希冀开口问了。五条悟当然知道悠仁问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是无意义的挣扎——
“是的,很抱歉,悠仁。”
没有预想之中的泪水和呜咽,五条悟看着悠仁听到这个回答只是眨了下眼睛,然后低头将包背起来,他站起身,放在腹部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隆起的肚皮,像是下意识的安抚动作:“不必说道歉,长官。”
“宿傩他,是出色的军人和丈夫。”
如果可以,肯定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作为有着一等功勋和其他无数光辉和荣誉的军官的遗孀,军部的慰问和体贴让悠仁有些受宠若惊了。再一次偶然遇到五条悟之后,对方提出了保险起见让悠仁入住军部医院安心养胎的建议。
那个时候宝宝已经是七个月的月份了。悠仁提着菜篮子在菜市场里慢悠悠地瞎逛,看到想吃的菜就买下来。来买鸡蛋灌饼的五条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差点被人流挤倒的悠仁。他伸手扶住这位还有些一脸茫然的孕夫,看着樱粉发色下那张愣愣的面孔:“看路啊,夫人。”
“啊。”悠仁慌忙站直,一手护着肚子,抬头看着五条悟带着笑容的俊脸,“谢谢您。”
五条悟绅士地松开手臂。“帅哥,鸡蛋灌饼好了!”五条悟转身接过塑料袋,带着食物香味的热气从袋口冒出来。
“长官原来也会吃鸡蛋灌饼吗?”
这是什么问题。五条悟看向悠仁带笑的面容,软乎乎的带着甜味。多好的人啊,宿傩真是好福气。他点点头:“鸡蛋灌饼很好吃啊,悠仁要尝尝吗?”
悠仁笑着说“好啊”,然后他对老板说:“老板,鸡蛋灌饼,我也要一个。”
“好嘞!”
“最近还好吗?”五条悟看着悠仁的模样,这个温柔地笑着的男人,如果不说的话,谁能想到他两个月前失去了丈夫呢。是故作坚强还是已经想通了接受了呢?五条悟不清楚。前者的话的确是会让人更加担心,后者的话就太了不起了。
悠仁微微睁大眼,没想到五条悟会问这个问题。对方长得过于俊美,宿傩口中所提到的五条悟也太过强大,以至于悠仁都没想到这位几乎完美的长官会这么的体贴和温柔:“一开始挺难受的,现在也就还好。”
真是坦诚的回答啊。“身体会有不舒服吗?”
“目前还好。”悠仁干巴巴地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凝滞一下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嗯?”作为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军官,对相关性别之间的生理知识自然是掌握得清清楚楚。五条悟知道身旁这位孕期的omega突然难言的神色是因为什么。怀孕期间的Omega失去了固定的alpha信息素安抚,生理上出现不适甚至危及到肚子里的胎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之所以悠仁过了两个月才感觉到孕期的不良反应,一是因为宿傩的信息素太过霸道蛮横,而且悠仁所处的环境也有之前宿傩信息素的残留,二是因为悠仁自己的身体素质很好。
尽管有些难为情,悠仁还是如实相告:“最近这半个月来,晚上睡不好觉。”
“宝宝闹你了?”五条悟在店老板刚刚将那份鸡蛋灌饼装好的时候就率先替悠仁接了过来。
悠仁摇摇头,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鸡蛋灌饼:“谢谢。”提到宝宝,他神情也变得温柔起来,“宝宝很乖,不闹。”
“孩子随你。”指尖轻轻相贴,一触即分。五条悟没忍住,捻了捻指腹上稍纵即逝的温热触感。
悠仁轻轻笑了,抬头望向五条悟,浅金色的眼瞳像是正在融化的蜜糖:“我倒是希望宝宝像爸爸,皮一点。”
一定是因为那天阳光太好风也温柔,一定是因为虎杖悠仁太会蛊惑人心了,一定是因为、因为别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五条悟的心跳才会融化在悠仁金色的眼睛里,才会被那个温柔的笑脸所俘获。
“悠仁,怀孕很辛苦吧。要不要来军部的医院养胎?这里的设施都是最顶尖最完备的,对你和宝宝都很不错。”
“诶?”
就算是再怎么完备的医学设备,也解决不了孕期的Omega对alpha信息素的渴求。
本来就已经隐隐冒尖的生理不适反而在换了一个环境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悠仁抱着肚子坐在床上,后背紧贴着软枕。头晕、恶心、胸闷、焦躁,甚至疼痛。
可以感觉得到体内那个小生命不安地动着身体。母体都感到不适不安的情况下,更不用说孩子的状况。悠仁颤抖着手掌一下一下安抚着不住颤动的腹部,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小乖,别怕。”悠仁喃喃地安慰着肚子里的孩子,“别怕。”
作为孕育生命的母体,悠仁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和心悸。像是为了印证这种恐慌,下一刻,悠仁感到双腿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血,是血。
悠仁想抱紧肚子,可是稍有一动血液流淌的感觉就越清晰。怎么办、怎么办——悠仁咬咬牙,抬手按响床头的呼叫按钮。这个孩子,是宿傩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后代啊。
我已经失去宿傩了,不能再失去宝宝了。
生理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上了情绪。后颈腺体里,宿傩的信息素暴动起来,然而悠仁的信息素依然有濒临失控的征兆。悠仁隐隐约约闻到那一点熟悉的信息素,属于宿傩的,编号n9-131,名为伏魔域的信息素。辛辣而凛冽,像是漠北以北古战场上的酒。
“悠仁、悠仁……”模模糊糊间悠仁只看到一抹银白的发丝。宿傩残留的信息素终是抵挡不住那翻涌的柑橘海洋,果香味的海水冲垮了漠北的积雪,引发一场沉默而山崩地裂的海啸。
饶是受过信息素专业训练的五条悟,也被房间里暴走的柑橘味冲刷得头脑发晕。猝不及防被近乎汹涌的信息素迎面拍下,五条悟晃了晃脑袋才去看悠仁的情况。
糟透了。悠仁已经晕过去了,再这样下去,腹中的孩子会流产。
五条悟感到周围的医生和护工上来驾住自己往房间外拉,似乎是想把这位alpha带离这个一团混乱的危急场面。头昏脑热之中,外界的信息却依然清晰。五条悟听到嘈杂的声音。“保大保小”、“夫人晕过去了”、“病人需要信息素安抚”、“马上安排手术”——
五条悟推开拉住自己的医护人员,顶级alpha的力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他来到悠仁的身边。柑橘的信息素酸酸甜甜,果香味掺杂着一丝淡淡的苦。汗水泪水还有刺眼的鲜血。
如果悠仁失去这个孩子,和宿傩的孩子,会很难过的吧。犬齿刺破悠仁后颈腺体的时候,五条悟除了对悠仁的冒犯和战友宿傩感到歉意之外,还有一点其他的情绪。那种感觉太过微妙,滑走得太快,五条悟没功夫抓住。腺体里另一种霸道的信息素疯狂地攻击着外来的信息素。
属于宿傩的气息本能地抵抗着五条悟信息素的入侵,哪怕现在已经陷入昏迷的悠仁需要的是alpha信息素的安抚,残留在悠仁后颈里宿傩的信息素也无知无觉,只是本能地排斥和攻击。照这样下去,别说是注入信息素进行临时的标记,哪怕只是注入信息素进行安抚都不行——
唯一的办法只有,覆盖宿傩留下的标记。
属于五条悟和宿傩残魂的战争使得悠仁不安之中皱紧了眉,喉咙里囫囵的声响满是抗拒。
为了防止昏迷中的悠仁挣扎导致大出血,五条悟伸手抱紧了他。
对不起,悠仁。
对不起,宿傩。
五条悟闭上眼睛,信息素疯狂涌入。编号w7-395,名为无量的alpha信息素如同冲垮堤坝的海洋,流向另一个狭窄的洞口。明明看上去像是屹立不倒的雪峰,信息素却如同春光里融化的冰川。细碎的冰块遍布着裂缝,和盛满春花的水流一起涌向冬天的尽头。
漠北以北的酒气在这样带着暖意的洪流里消散殆尽。
悠仁迷迷糊糊地流着眼泪,昏迷之中无知觉地抿了抿嘴角。身下的血液总算止住,得到了alpha信息素安抚的悠仁状况总算稳定了下来。围观这一场短暂变故的医护人员赶忙围上来,被五条悟和悠仁信息素先后冲击过的医生护士都还有些愣神。
“照顾好悠仁,大人和孩子都得给我保住。”
“橘子,拿远一点。”宿傩靠在沙发上,一下一下按着遥控器换着电视机里的频道。望向悠仁手里的橘澄澄的水果,剑眉皱起来。
悠仁对着他摆一个鬼脸:“明明这么好吃,宿傩你也太没口福了。”随着肚子里的小家伙越长越大,悠仁的口味也变得越来越特殊。最近他尤其想吃酸的东西,太酸了也不行,像橘子这样酸中带甜的水果刚刚好,又有营养又补水。
“没口福?”宿傩放下遥控器,一把捞过另一旁的悠仁,他轻轻嗅着对方带着自己齿痕的后颈,“我这不是口服很好嘛?”
悠仁被他弄得痒痒,笑着躲开:“别闹了,宝宝还在呢。”
宿傩轻轻收紧手臂将悠仁圈在自己怀里,和悠仁额头相贴:“快点出生吧。”
悠仁放松着靠进宿傩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
“橘子少吃点,也不怕上火。”宿傩抬手拍拍悠仁的肩膀,将脑袋埋进对方漂亮的肩颈线条里。悠仁摇摇头,笑着揉了揉宿傩的发顶。
“悠仁。”宿傩抱了会,从悠仁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笑弯了眼的模样,凌厉的面部轮廓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嫁给我,辛苦你了。”
“怎么会?”悠仁抬手捏捏宿傩的鼻子,“虽然你总是出差,脾气还臭,但是你对我很好啊。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喜欢你就对了。”
宿傩伸手,手掌包住悠仁的手指,轻轻带到唇边吻了吻:“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找个喜欢的好人家吧。别再找个和我一样的,让你受苦。”
“呸呸呸,说什么呢!”
原来是梦啊。
悠仁看着被涂抹成浅蓝色的天花板,对啊,我现在在军部的医院里。他伸手去摸肚子,隆起的弧度饱满而圆润。身上也没有不清爽的地方。
“悠仁。”是五条悟的声音。悠仁转过头,银发蓝眼睛的军官坐在病床旁,哪怕只是简单的衬衣西裤,对方穿起来都依然那么光彩照人,“孩子没事。”
悠仁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感激地看着五条悟:“谢谢,长官。”
“叫我五条悟吧。”五条悟帮悠仁抬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按钮,“非常抱歉,悠仁。当时情况紧急,我做出了冒犯的事情。”
在悠仁微微愣怔的表情里,五条悟继续开口:“我对悠仁进行了永久的标记。”
“什么?”悠仁抬手想摸一摸后颈,被五条悟伸手握住手腕制止了。
“悠仁的后颈上了药,暂时不要触碰比较好。”五条悟解释道,晶蓝色的眼睛里是悠仁看不懂的情绪,“我会负责的,悠仁。”
如果说之前是被孩子濒临流产给吓得不轻,那么现在被五条悟标记了这件事,则是让悠仁一瞬间百感交集。昏迷时候的那个梦飘渺而悠远,午后的阳光,闪动着被切换的电视频道,柔软温暖的沙发,酸甜的柑橘,所有的那一切,不单是梦,更是悠仁切实的回忆。
披着美梦外袍的回忆模糊起来,只有宿傩那句无心或有心之间的话掷地有声。
五条悟看着默不作声,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悠仁,有些担忧:“如果悠仁不愿意,我——”
“长官肯定有这么做的原因,况且当时情况那么紧急。谢谢您,救下了我和孩子。”悠仁率先开口,不想让五条悟误会自己的意思。悠仁没有想责备五条悟,也没有觉得这样紧急情况下的处理结果很难接受。孩子没事,自己也没事,这已经是万幸之中的万幸了。
“我只是觉得,长官您还年轻,不必被我绊住脚步。”悠仁转头看向五条悟,对方俊美得不似凡人,像是坠落尘世的天神。银白的发丝被落地窗外黄昏的光笼上细密的金色,晶蓝色的眼眸背光都熠熠生辉。他穿着白衬衫,端正地坐在床前,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已经能够让无数的Omega心荡神驰。
五条长官帮了我的大忙,如果还要继续麻烦他的话,就太不应该了。
“标记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不必担心。”悠仁安抚着床边这位年轻有为的军官,对方微微睁大着眼睛的诧异模样总算是透出了点年轻人应有的可爱与朝气,不再是那种气定神闲又距离满满的样子,像极了那天去买鸡蛋灌饼的模样。
五条悟迅速反应过来这是悠仁委婉的拒绝。
“悠仁,那如果——”
“你也喜欢上我,那是不是永久标记就不会困扰到你?”
他坚定却柔柔的眼神望进悠仁金色的眼睛里。
“啊?”悠仁一时没明白五条悟的意思,或者说潜意识里明白了但是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悠仁,我长这么大,也就对你有好感,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喜欢别人。所以要不要试着和我在一起。”五条悟本来想一鼓作气下剂猛药,但是看着悠仁呆愣愣的模样,像是柔软的小动物。也不知道是不是本能在作祟,留下永久标记之后,五条悟对待悠仁不自觉地变得和软起来,简直就像、就像把仅有的温柔都给了这一个人。
悠仁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五条悟面不改色地说着惊人的话。
“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家。”
这个承诺太重了。悠仁听到这句话,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像什么情绪都很浓烈,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无论如何,他接受不了,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宿傩的啊。”
“可我喜欢悠仁,悠仁也不讨厌我。”
七海感觉最近的五条悟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硬要说的话,就是越看越感觉像个人了。不是说五条悟以前不像人,只是以前太没有人情味了,像是冷血的兵器。这个男人除了体温和信息素的味道,好像没有哪一处是热的了。
但是现在,这个桌上摆着《成为五星奶爸的100件事》、时不时让七海陪同去买奶粉尿不湿、甚至不知道和谁打电话还会微笑的男人,是五条悟啊!
没记错的话,五条悟还是黄金单身汉。七海轻轻推了推眼镜,看着正认真做着奶爸笔记的五条悟。询问当事人的私事不是七海的作风,所以他去问了五条悟算得上是好友的夏油杰:“五条悟是在养孩子?”
夏油杰狭长的狐狸眼带着点耐人寻味的笑意,轻轻眯起:“对啊。宿傩的孩子。”
宿傩?
提到这件事,七海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军部两个混世魔王,一个是五条悟,另一个是宿傩,两个家伙都是脾气大能力强的家伙,从新兵营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对盘,天天打架,哪怕最后总是一起挨罚,挨罚的时候还要争分夺秒地较劲。
大概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两个家伙闹了好几年,也有了点交情。军部内部的交火才总算消停下来,两个人也合作过几次任务。虽然脾气是半斤八两的恶劣,但是配合却也算十乘十的默契。
宿傩出事的那个任务,五条悟事先还拦了,不过没拦住。开会那天,两个人久违地大吵一架,唤醒了众人内心深处炮火连天的记忆。宿傩说这个任务别人干不来,五条悟说风险太大了。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宿傩牺牲了,任务成功了。五条悟回到办公室里才发现桌上的信封,封面写着“爱人悠仁亲启”。五条悟大骂一声便没了声音。从来没喝过酒的男人,第一次喝醉。
七海默默叹了口气。此时的他还只以为五条悟是出于对已故战友孩子的怜惜,但是当他看到五条悟的办公室里坐着宿傩的伴侣悠仁时,才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对。
七海去送资料的时候五条悟正好在开会。他像平时一样敲了两下门边扭开了门把手,结果便看到沙发上大着肚子的悠仁,浅粉色的发丝和宿傩一模一样。孩子的月份已经很足了,看上去是随时都有可能要生的样子,悠仁一手轻轻搭在腹部,另一手端起玻璃杯轻抿一口。五条悟在开会之前应该是对悠仁进行过信息素的安抚,办公室里满是冰川融化春水泛滥的味道,夹杂着柑橘的果香味。
“您好,我来送资料。”七海不是第一次见悠仁,上一次见的时候还是悠仁来拿宿傩的遗书和死亡报告单,再上一次还是宿傩任务受伤住院期间。
悠仁和七海打了个招呼,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七海突然明白了夏油杰耐人寻味的表情是什么原因了,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感情这种事情不身处其中的话就没什么立场发言,但如果能够让这个世界上多两位幸福的人,不是也挺好的吗?
“七海!”五条悟人未到声先到,他推开门,先看了眼七海,然后便把视线落在悠仁身上,“久等啦,悠仁。晚上我们去医院部待产吧?”
悠仁的态度很温和,但是要说是亲昵好像还少了几分随意:“好啊。”
五条悟并不对悠仁略微的不自在感到在意,他像是志在必得的猎人,对猎物耐心又温柔。如果结局已经注定了,那过程漫长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七海不想吃狗粮,放下资料就离开了,还体贴地为办公室里的两人带上了门。
“悠仁,我是真的喜欢你。”五条悟挨着悠仁坐下,“宿傩的孩子这件事,我也不介意的。只要是宿傩的孩子,我都会好好抚养长大的。我喜欢你,而你恰好你是孩子的孕育者,这本身并不冲突啊。”
“我还是……过不去我心里那一关。”悠仁默默捏紧了掌心。尽管不想承认,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悠仁也能感觉得到自己对五条悟的好感和依赖。他也很想说,宿傩,对不起,我得继续往前走了。但是他做不到。
如果说是因为道德或者人伦,悠仁其实并不太在意他人的眼光,毕竟自己当初可是顶着家里人的反对嫁给了宿傩。说到底,悠仁都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宿傩,他像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偷走了宿傩的喜欢和信任,带着他的孩子去和别的男人过幸福的日子。
如果自私一点的话,那其实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斯人已逝。
不好、不好——
这样不是变相的背叛吗?对爱情的背叛。
“悠仁,宿傩的遗书,你看了吗?”五条悟的话像是惊醒了熟睡中的悠仁。
“还没有。”悠仁恍然间想到。对啊,当时那个信封,被自己放在包里以后,刻意地忽略了。尽管心理上接受了宿傩离世这件事,但是就是自欺欺人地没有拆开那个信封。时间一长,就真的忘记了。
“看看吧。”五条悟这么说,神情并不愉快,与嘴角笑意相反,反而带着严肃的意味。认识宿傩这么多年,打过架,也为对方挡过枪,五条悟太了解他了。那样洒脱却也不洒脱的一个人,对待喜欢的人和事像个傻瓜,却能够意外的让人安心。
悠仁:
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希望你别太难过。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的。
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本以为矫情的话我说不出口,没想到写也写不出手。你心里明白的吧,明白就好。
对不起啊,只能陪你这么短暂的时间,下辈子我再补偿你吧。你如果生气就骂骂我吧,骂完记得消消火,别气坏了。
悠仁,我走了,你别太记挂我,也别完全不想我。找个喜欢的好人家,你这么好,人家肯定也喜欢你。别犯傻,别犟,你过得幸福,我才放心,听话。
你心里有数,别的我也不说了。记得对自己好一点啊。
告诉孩子,爸爸爱他。
宿傩
End
————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鞠躬!)
至于结局,算是个开放式的结局,大家怎么理解怎么想象都可以的。
感觉我每一篇all虎文都在迫害大爷(土下座)
以后看看 找机会单独写一篇宿虎吧
红心蓝手摩多摩多!
想要评论!
🌸🌸🌸🌸撒花花🌸🌸🌸🌸
【五悠】山林
*11k字完结,原作向,包含至漫画129话期间的内容剧透以及许多的个人妄想。不喜剧透故不做任何预警。
*没什么谈恋爱的氛围,倒不如说,他们从未言过爱。
01
在东京郊区的山上有一座寺庙。
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的长者曾经说过,在这个土地资源稀缺的城市,人们把建筑物建得高且密集,又尽量缩小一切,节省空间,追求的是精致,而不是宏大。但是城市里的寺庙不是,城市外的寺庙也不是,它们的山门宽阔无比,高耸庞大,好像这样就标榜了这是某个生灵肉体所不能抵达的世界的入口,隔绝了阴阳。巨大的石像温柔地笼罩着苍生,庇佑一方。
但是咒术师大多数都不信这些,不光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已经看了太多异...
*11k字完结,原作向,包含至漫画129话期间的内容剧透以及许多的个人妄想。不喜剧透故不做任何预警。
*没什么谈恋爱的氛围,倒不如说,他们从未言过爱。
01
在东京郊区的山上有一座寺庙。
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的长者曾经说过,在这个土地资源稀缺的城市,人们把建筑物建得高且密集,又尽量缩小一切,节省空间,追求的是精致,而不是宏大。但是城市里的寺庙不是,城市外的寺庙也不是,它们的山门宽阔无比,高耸庞大,好像这样就标榜了这是某个生灵肉体所不能抵达的世界的入口,隔绝了阴阳。巨大的石像温柔地笼罩着苍生,庇佑一方。
但是咒术师大多数都不信这些,不光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已经看了太多异于常人的可怖存在,而且在连自己未来何时死去都不知道的情形下,他们更没有余力把自己的生死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神灵,因为这很荒谬。当然,对于拥有强势的咒术师来说,也许他们会觉得,自己就是“神灵”,拥有颠覆现世秩序的绝对实力。
夏天很热,蝉鸣阵阵。绿荫挡不住热浪,太阳亮得刺眼,五条悟也就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戴个眼罩是个极为正确的选择,且不提他手心冰冷。他现在正在踏上一段湿热的路,长满青苔的千级阶梯上或许有他想要寻得的答案。他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宁静到一种几近可怕的地步,与漫长的时空融在一起,而这一切的答案或许是因为他选择步行攀登,而不是那种超人类的瞬移,所以对树木的清香的察觉更敏锐了点,又期待着什么时候能蹦出额外的声音,最好是有活力的、开朗的、亲切的。
五条悟走到一半便停下了脚步,他闭上眼。
曾经,他对“宿傩的容器”进行过一次“模拟行刑”。
02
那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记忆,但也并非完全不愉快,因为在做出这件事之前,他正在和自己亲爱的学生们上街采买有的没的的零食和衣服,然后同时吃了立式寿司和牛排。虽然虎杖悠仁没说话,但是这不代表五条悟没有看出来,前者正在小心翼翼地隐瞒些什么。于是趁着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都去上厕所的间隙,五条悟选择挪到虎杖悠仁旁边,堵住了少年人的所有去路。
“说吧,在烦恼什么?”
“……老师,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他很确信,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到底要怎样才能瞒过这个人?虎杖悠仁默默地想。
“悠仁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我现在心事重重’这几个大字了。”
五条悟托着腮,慵懒地说着话,也不希望把气氛搞得太僵,不过他确信虎杖悠仁在他面前不会有所保留,也不知道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也许因为他就是“无敌”吧,就算虎杖悠仁不说,他也会想方设法捕捉到所有信息。
只是,五条悟希望所有答案都是虎杖悠仁亲自告诉他的。
“所以,说吧。”
“老师也知道的……”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吐了出来,好像呼出了积攒在身体里整整十几年的压力。他自幼没见过父母,全靠爷爷一手带大,总归是有点敏感的,平日里也只是不说而已,“‘那一天’总会到来。”
那一天指的是什么,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结果五条悟只是耸耸肩:“过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准备。人间到处都是地狱,这应当是你最喜欢的那一个。”
但是虎杖悠仁却没立刻接话,他沉默了许久,又再次选择把最关键的部分憋在心里,这让五条悟并不开心,他不喜欢哑谜。只不过正当他准备再问的时候,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走了回来,这两个人还用满眼疑惑看着他们现在坐在一块儿一言不发的场面,最终是伏黑惠试探道:“你们吵架了?”
五条悟嘻嘻哈哈地摆摆手,说:“当然没有啦。”可就在他起身的时候,耳语顺着风隐秘地刮进虎杖悠仁的耳里,那是五条悟说的:“这个问题,我们晚上再讨论吧。”
但是虎杖悠仁却用着常人都能听清的音量,似乎并不想让他们之间存在着他人不可及的秘密,所以他正常地问:“今晚老师不出差吗?”
临时做决定的五条悟毅然决然地答道:“不出了。”
钉崎野蔷薇接道:“这样会让其他老师很难做吧。”
于是五条悟吐了吐舌头。
03
五条悟睁开了眼,稍稍紊乱的呼吸平息了下来,鼻翼间弥散的都是青草的味道,偶有并对的蝴蝶飞过,悠悠地扶摇上山顶。只不过千级阶还是太长了,他还没走到半山腰,所以纵使仰头也根本看不见罩在迷雾里的庙。但是五条悟也不急躁,今天他没有事情做,好像这是一天无聊的假期,在他的印象里,这会儿他就应该在这里,似乎这是和谁的约定。
——就连身心都轻松了不少。五条悟想,呆在这样的山林能让人延长十年寿命。虽然他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攀爬这千级阶梯,但毋庸置疑,他的心中虔诚,他的魂灵安宁。
莺鸟高吟。其实根本说不上动听,甚至有些刺耳的声音贯穿了整片树林,顺着漂浮的枯叶跌进五条悟的脚旁,这是在这片寂静里为数不多的显眼动静。周围似乎不太热了,气温随着他攀爬的高度而下降,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五条悟把两只手揣进兜里,继续往上走。
虎杖悠仁是个奇怪的家伙,他不复杂,但绝没有表面上能看得到的那般单纯。
五条悟也是之后才知道小泽优子的事。他原以为虎杖悠仁是个大大咧咧又喜欢打直球的笨蛋,并且,虽然在打架上有点天赋,但归根结底做事情还是一根筋。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甚至错得离谱。也许就是因为能够看得通透,所以才能待人真诚,而虎杖悠仁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能够顶着别人嘲笑的压力和外貌最差的女孩拍毕业照,还留有余力反击别人说,“但是那家伙,吃饭和写字的姿势,都很漂亮啊”,重逢后不光能够认出变化极大的小泽优子,也不在对方面前提及半分关于相貌的话题,看似爽朗却又小心翼翼地守护女孩的自尊。这让五条悟又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虎杖悠仁为了保住同伴的、甚至是仅仅认识了半天的伏黑惠的性命,就能豁出性命,并且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虎杖悠仁不止一次说当时他也根本不清楚手指的可怖之处,但饶是任何一个凡人,当看到非人怪物的第一眼就已经吓到腿脚发软、颤抖不止了吧,更别说“怪物”的手指了。
他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吗?
他在意选择保护朋友的自己的生死吗?
……总而言之,这份心意细到能穿针。很巧的是,某一天,五条悟在一家咖啡馆里碰到了小泽优子,他同她攀谈两番,女孩再一次,腼腆且大胆地说:“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喜欢虎杖同学。”
“他是我人生中,遇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所以他会为吉野顺平的死感到怒不可遏,所以他会为睁眼醒来看见涉谷周围被宿傩夷为平地的模样感到痛不欲生。成堆的焦土里究竟掩埋了多少具成灰成泥的尸体?虎杖悠仁不敢细想,光是瞪大了眼去看那片荒芜,他就已经把自己关进了“杀人犯”的牢笼。明明动手的不是他,他也有理由推脱——追根溯源,虎杖悠仁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也能称得上是身不由己。属于“虎杖悠仁”的人生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已经终结了,剩下的全部都是这种身不由己。
又或许,从涉谷看到那片荒芜时,虎杖悠仁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就开始悄然变化了,但是五条悟并没有第一时间知情,因为彼时的他仍然被禁锢在狱门疆里不可动弹。等到一切结束后,要不是上层立刻把五条悟召回,盘点这次咒术师的惨重伤亡时有意强调了那因“伏魔御厨子”造成的半径一百四十米范围的大面积伤害,五条悟才意识到虎杖悠仁再一次,像那时候一样,把最关键的问题藏在了心里。
五条悟知道自己的“无敌”能让周围人感到安心,所以他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靠山。哪怕他腆着脸去问伏黑惠“难道老师不靠谱吗”,也能得到极不愿意承认又别扭的否定回答。他无所畏惧,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放出他将要洗牌整个咒术界的狂言;哪怕往小了说,他也能给害羞的青春期少年提供一点成年人领域的指导——无论是常人眼中的正常事,还是不宜拿到明面上说的禁忌话题,他都不在乎,伦理道德、高低秩序,在他面前只不过是一座早晚都会崩塌的高楼大厦。
都到了这地步,虎杖悠仁还有什么不肯说的?
他这样想着,脚下拐过木制的长廊。
“猛虎,猛虎,火焰似的烧红;
在深夜的莽丛;
何等神明的巨眼或是手;
能擘画你的骇人的雄厚?”
五条悟看见了那个禅院家的那个平凡的天才,正对着热辣阳光和荡漾莲池诵读激昂的诗。禅院真希听到了脚步,于是她噤了声,笑了一下,又朝他打了个招呼。
“在念诗?”
五条悟看着禅院真希手上小巧的书,那是一本《天真与经验之歌》。书皮有所磨损,但是纸张很新,应该是对方最近才开始爱不释手的一本书。
“对,没错。”禅院真希说道,她察觉到五条悟正在看着她手上的书,于是补充道,“威廉·布莱克的。最近我发现这种方式能让我放松一些。”
“但是过于松懈可不是好事哦,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的啦。”
“当然。”
但是五条悟觉得自己已经被刚刚的诗句震住了,所以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接下来呢?”
“什么?”
“我是说,你刚刚念的诗,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
“啊啊。”禅院真希翻开书本,回到了刚刚那一页,“没想到您对这个还有兴趣。需要我接着往下念吗?”
“好,你念吧。”
禅院真希轻咳两声,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学生在这刻也变得安宁,岁月在此沉淀。她舔了舔有些发干嘴唇,开口念道:
“在何等遥远的海底还是天顶,
烧着你眼火的纯晶?
跨什么翅膀他胆敢飞腾?
凭什么手敢擒住那威棱?
是何等肩腕,是何等神通,
能雕镂你的藏府的系统?
等到你的心开始了活跳,
何等震惊的手,何等震惊的脚?
……”
优雅的嗓音随着清风向上,升腾至无边的蓝天。
最终五条悟从口袋里掏出一杯罐装的乌龙茶,抛向禅院真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禅院真希接住了这罐乌龙茶,但是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犹豫了半晌,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女人的第六感一直都很敏锐。
“其实我……有个问题。”
“怎么?”
“关于虎杖悠仁。”禅院真希说,“现在已经回收了十九根手指。”
五条悟明白了,也有些烦躁,因为自从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的进度越来越满后,他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虎杖悠仁本人,都在不断地提醒他,“那一天”总会到来。
“我知道。”五条悟说,“但是你们都是我宝贵的学生,咒术界的未来应该交给你们,你们就是希望。”
可是禅院真希并不打算和五条悟玩文字游戏:“但是这份希望当中或许并不包括他。我不是不理解您的心情,只是有一点——”
禅院真希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04
他又往上走了一个台阶,小小的枯枝被踩断,咔擦一声,断了他的思绪。
他好像能隐隐约约看见寺庙的一角了。
“真烦人。”
五条悟小小声地吐槽道,也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无敌的男人来说,他和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云端王者一样,不喜欢有什么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伴着鸟语花香,虔诚地攀爬这千级阶梯。不过这会儿,五条悟也不由得有些疑惑,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禅院真希之后说的话理应是重要的,但是他想不起来。一旦用力去想,虎杖悠仁的脸就会闯进他的脑海,然后他便会止不住地回忆曾经那些快乐的日子。
“模拟行刑”——他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这是刚刚没能回忆完全的事情。现在覆盖在脑海里的那道最厚重枷锁却似乎在慢慢松开,咔哧咔哧地,锁眼将要吐出将这段记忆完全封闭起来的链条,他将要想起全部。
是的,这时候的五条悟细想,他当时的确对虎杖悠仁做了件事情,就在他临时起意,决定不出差的那天晚上。但是这时候的五条悟左思右想,眉头都发狠地皱到一块儿,他也只能在一团迷雾当中拨开毫不起眼的一隅,然后听见了属于少年人的声音——
“果然,五条老师,您目前的实力……确实能够杀了我。”
然后又是一声带有些犹豫的、不忍的叹息。
“但是我不愿意。”
五条悟揉了揉头发,当时的虎杖悠仁在不愿意些什么?
顺着思路往下想,他猜,虎杖悠仁的意思大概就是自己不愿意去死吧。虎杖悠仁的人生里这么多身不由己,出于他本人的意愿,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危难,他肯定不甘英年离世。更何况五条悟自己早在认识虎杖悠仁的一周内就认定了他未来也会成为咒术界的希望之一,只要“无敌”存在,那他就决不可能让虎杖悠仁死去。
纵使人世间再残酷,也只有活着才能感受最鲜活的生气。虎杖悠仁是个中央空调,他总是能很快地和周围人打成一片,甚至让别人能够忽略他本身是“宿傩的容器”这件事,五条悟对虎杖悠仁的交际能力很有信心。这不,虎杖悠仁不是已经和一帮咒术师去参加年轻人的聚会了吗?还要在外面呆上两天。五条悟想了想,昨晚悠仁就应该回来了。
然后他隐隐约约地想着,不然,自己现在来这里,则完全没有意义。
05
藏在五条悟脑海深处的记忆,原来应是这样一段的。
对于当时的五条悟来说,想要杀死虎杖悠仁虽然并不是最开始那样宛如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尽管要费点力气,但也一定能够让这个纯粹阳光的男孩在一分钟内就灰飞烟灭。
“五条老师……”
他们站在一片空旷的土地上,也不知道五条悟是怎么知道东京这个繁华的城市旁边还有这样一处静僻的地,拎着他然后眨眼间就移动到了这里。虎杖悠仁左看右看,远远看见靠近地平线的地方有一座高耸的山,在群树环抱间,有着若隐若现的、长着青苔的石阶。
夜晚繁星闪耀,映在人形的容器的眼睛里。这一刻,好像他是真正的盛器,玻璃眼球在泛着冰冷的光——但是很快,从他身体深处燃烧起的火焰驱散了所有的寒意。虎杖悠仁睁着眼,他看向戴着眼罩的五条悟,又好像看见了他的老师被遮罩下的眼睛有着怎样的神情。
“这里好安静啊。”虎杖悠仁说,生涩地缓和空气,“我都快不自在了。”
五条悟“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接着就是长久的死寂。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算礼貌,甚至还有点挑衅,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十分钟前是怎么面对五条悟说出“老师不是不愿意杀死我,而是杀不死我”这种话来的,字字都溢满了狂妄和放肆,但是他的老师明显要更胜一筹,虎杖悠仁知道,年轻的五条悟远比现在更加疯狂。
他的这句话,就好像激发了五条悟藏在灵魂深处的暴戾人格。作为“六眼”的拥有者,生来就标榜着“绝对强者”的五条悟,自尊和傲慢早就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深处,同他的血肉融在一起,只不过后期的教养让他慢慢学会把这些藏在心里。五条悟听到这句话后,挑了挑眉,在这瞬间,虎杖悠仁特有的如野兽般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了老师的负面情绪——这相当少见,倒不如说,他从未见过五条悟对学生动怒的模样。
但是都到了这份上,与其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打圆场,还不如彼此说开。虎杖悠仁如此想到,所以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顺带歪着头,露出毫无防备的脖颈。
“老师,要试试看能不能杀死我吗?”
“……”
虎杖悠仁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但是没有等到任何动静。他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八度,但是五条悟仍然笔挺地站在他的前方,就像任何时刻都会照顾乘凉人的大树。虎杖悠仁盯着面无表情的五条悟,揣摩着对方的心理——
慢慢地,他从惊愕,到不敢置信,到哑然。
从五条悟第一次在地下室教他如何分辨咒力和咒术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咒力来源于人的负面情感”。他以为五条老师此刻正因为他的挑衅而感到愤怒——
不是的——
虎杖悠仁张了张嘴,但是又什么都没说,可是他不敢确信的想法悄悄在他的胸口汇集成型,最终明晰成了一个答案。
五条老师并不是感到愤怒——
五条悟的表情仍然没变,可是虎杖悠仁就是能够读懂什么。
并不是愤怒——
而是——
“果然,五条老师,您目前的实力……确实能够杀了我。”虎杖悠仁听见自己这样说,但五条悟并不知道的是,少年正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想要逃过六眼的凝视。他的喉头发紧发痛,几度声线都快要趋近于颤抖,但是被他硬生生地压住了。
“但是我不愿意。”
——而是浓稠的、快要滴出墨的悲哀。
虎杖悠仁曾经听家入硝子提过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事情。同时家入硝子也是后来才知道,五条悟其实早已经亲手杀死了真正的夏油杰,若是非要加上涉谷事变的话,那就算两次。
“那是他唯一的挚友。”家入硝子说,“但是你对于他而言,或许是另一种程度的唯一。”
“因为我是容器吗?”
“不。”家入硝子用食指圈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开始把玩,“但是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家伙说不定会激发出自己真正的潜力。你知道的,咒力来源于人的负面情感。说不定,你的死去和夏油杰的死去,对他来说,将会是不分上下的打击。”
所以现在的虎杖悠仁亲眼见证了这一切后,他明白了家入硝子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自己会被五条悟在打不死的范围内被胖揍一顿,又或者站在这儿听对方的说教——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五条悟只是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土地上,也无谓沾着水汽的泥会不会弄脏他的裤子,他只是又一次地重复道。
“悠仁,你也是这个咒术界的希望。”
“为什么?”
五条悟耸耸肩,招呼着虎杖悠仁坐在他的身边:“毕竟夺走年轻人的青春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嘛。”
虎杖悠仁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双腿曲着,然后他环抱着膝盖,把下巴抵在膝上。
“五条老师,您还想洗牌咒术界吗?”
“当然,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但是老师明明都已经这么强了,为什么还没有动手呢?”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五条悟托腮,远眺城市的万家灯火,“都是人心惹的祸。如果我要对抗的是人的意志,那我现在拥有的力量则还不算充沛。”
现在轮到虎杖悠仁发问了:“为什么?”
“蛮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不过就算只是蛮力,我也还差一点。”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五条老师在我眼里是个好人。”虎杖悠仁开始慢慢地组织字句,“如果您想要‘拉拢人心’的力量,我认为五条老师已经拥有了。”
“所以我才说悠仁也是咒术界的希望嘛。”五条悟的脸上又挂着笑,以前他和伊地知说起这个梦想的时候,总觉得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但是现在在虎杖悠仁面前,这个话题似乎也具备了年轻人的活力,让他们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去解决开辟一条属于新世界的阳光大道,“在这方面,我的力量远远比不上悠仁。”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
“换句话说——”这时候的五条悟是真的在畅想他以后的未来、他的学生以后的未来,在墨色的夜里,他想象着他们光明耀眼的前途,“总有一天,我会需要悠仁的帮助。”
“……是吗。”
“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就自满哦。”
虎杖悠仁笑了两声,然后他便顺着五条悟的目光,一览眼前的灯火。每一盏灯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那里或许有未出世的孩子。
这些都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再这之后,他们就像是这一晚没发生过似的,接任务、顺带探查手指的下落;然后接任务、再顺带探查手指的下落,当然,途中他们也会去做些小小的团建。稳当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在五条悟心中,只有重新洗牌咒术界这个梦想,能够让他的意志不受这种稳当日子的消磨。
06
五条悟爬完了三分之二的阶梯,终于看见了寺庙的大部分样貌;外观和普通的寺庙相差无几,但是贴了许许多多的符纸,快要把外墙给淹没了,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高级的术式。这会儿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
之前他觉得寺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他,正在一步步地解开他脑海里的封印。现在他确信了,他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然而这份记忆正在随着他的攀爬而逐步被解开。
晚钟响起,钟声震出一圈又一圈的不可见的圆。这时候,禅院真希的话随着鹊起的鸟兽,从远处袭进五条悟的耳里。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理解了不对劲。在理解到这份不对劲后,他全身紧绷两秒,如置冰窖,随即他立刻拔腿狂奔,朝着山顶的方向奔去。
禅院真希说。
“虎杖他……似乎并不想让您来动手。”
虎杖悠仁有一个自己一开始都根本没察觉到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效用是什么样的,但是他似乎能够篡改别人的记忆,而且能将自己植入对方的记忆当中。
而那些记忆,无一例外都是快乐的。
认识到了这一点后,虎杖悠仁便开始偷偷训练自己去掌握这一技能,谁都没有告诉。只不过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自己从头开始摸索总归是会出岔子的,在第十次修改错别人的记忆并且无法改回的时候,虎杖悠仁就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麻烦了。
……好巧不巧,五条悟像个幽灵似的突然从他的身后冒出,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悠仁,在干什么?”
五条悟的口吻轻松,完全没有什么怀疑和戒备,就和问他“今天晚上想要吃什么,大胆点说,老师请客”一样自在。
“……我在感受……呃,大地。”
“哦?”五条悟的语气上挑,让人不清楚这个人有没有相信这番说辞,但是他似乎并不追究,而是顺着这句话往下接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喧闹都市?还是静谧自然?”
这下子轮到虎杖悠仁开始烦恼起来了。他托着下巴紧闭眼睛开始支支吾吾起来,脑袋里各种想法在打架,搅成一团乱麻。
“嗯……城市会不会太吵?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人挤人……但是如果地方太偏的话也会很麻烦吧……太偏了就吃不到‘寿司GO’了……呜哇,好纠结……”
“好好,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五条悟竖起食指,来回摇晃道,“我知道东京附近有块地方完——美符合悠仁的复杂条件,那就下次带你去看看吧!”
“唔哦——不愧是老师,知道的真多!而且那种地方光是听了就会让人想要住一辈子啊!只不过最好是有人能够陪自己一起——”虎杖悠仁的眼睛里都掉出星星了,“但是,下次我们能一起去那野餐,再呆上那么几天……老师你看,这里的星星好漂亮,月亮也是。”
听见少年人的欢呼,五条悟似乎看见了他和他可爱的三个学生们一起去野餐的画面,甚至感同身受,仿佛真的经历过似的——他的肌肤曾享受过温暖阳光的沐浴,暖春的风的吹拂,以及柔软草地的包容。只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他便让自己的意识从这样身临其境的状态下抽离,只不过抽离后,他看见虎杖悠仁的表情有点僵硬。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虎杖悠仁有点磕巴地回答道。
他不敢相信。
因为他发现——
他好像、已经,稍微能够控制这个特别的能力了。
07
五条悟是无敌的,也许他能够以一敌千,甚至以一敌万、十万、百万……但是只要咒术师能够拿出这千、万、十万、百万后面的一,胜败的形势就会有所逆转。
这个“一”,定会是所有的关键。而这关键的角色要是站在五条悟的旁边,那么又会是另一种结局。
虎杖悠仁察觉到了,在那个温柔的夜晚,五条悟在他把头歪向一边的时候,他的老师就已经在大脑里操演了无数次杀死他的方法——但是,他不敢断言绝对。只是想着,兴许、在这一百次的行刑中,五条悟失败了九十九次。
这时候的虎杖悠仁就明白了,虽然自己不得不死,但是自己能在死后成为五条悟的盾。那么他就必须要利用这种最好的负面情绪,把它包裹成一味良药,在新世界将要降临时,交到五条悟的手上。
只要两面宿傩同他一起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咒术界在失去了能够集中彼此力量一致对外的难缠敌人后,定会爆发更激烈的内斗,到那时候,五条悟再选择行动那就会是再好不过。
终于找到了第二十根手指,按照原本的安排,虎杖悠仁将在刑场吞下这最后的果实,然后下一秒就要被五条悟轰到渣都不剩。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到,现在这一刻,虎杖悠仁已经站在了圆形刑场的中央,人群里都还没有任何五条悟的影子。
他昔日的同伴和素未谋面的高层围在这里,无论怀揣着怎样的善恶,他们都是颇具实力的优秀咒术师。虎杖悠仁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面前是一架细长的盛器,上面托着一根扭曲干枯的手指。他无视两面宿傩的咆哮,死死地把对方的意识压进最深处。但是这也并不是长久之计,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具备能够将两面宿傩完全压制住的能力。
虎杖悠仁拿起那根手指,重复之前已经做过了十九次的吞咽动作。他能感受到两面宿傩的力量在他的躯体里成型,而这股庞大的力量正在不断融合、交织,享受着复活的温度,这股蛮横的力量正在他的身体里到处冲撞,令他痛苦不堪——当然,虎杖悠仁并不会给它融合完毕的时间。
少年抬眼。
这时候外人才能发现,他早就不是十五岁的虎杖悠仁了,原来他也已经成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他的眼睛宛如一潭死水,然后又迸发出点点星光。周围人都沉默地看着他,就好像是人偶一般,不说话、不狂欢,沉默地呼吸,然后迎接即将到来的和平的新世界。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宿傩会完完整整地、留下二十根手指。而且这二十根手指,竟然分毫不差地,各自承载了宿傩本身二十分之一的力量。”
“如果说,这其中有咒术师的旨意,有意让宿傩的手指成为力量斗争的导火索……”
虎杖悠仁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匕首,那是咒具,谁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藏在了身上。他从圆形刑场的中央走下,走到伏黑惠面前。
“伏黑,待会儿我们要去野餐了,你放个式神吧,让它把食材带上去。”
伏黑惠没有说话,他机械地结了印,召唤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狗狗,和他们第一次去少年所收拾特级咒灵时的那一只如出一辙——尽管虎杖悠仁知道这并不是原来的那一只了,但他还是蹲下身,揉了揉白犬暖呼呼的毛发,然后哄道,“好啦好啦,乖狗狗。”
……下一秒,他握紧匕首模样的咒具,面不改色地砍下自己的一根手指。但是十指连心,在骨骼断裂的那一刻,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苦楚。虎杖悠仁哆哆嗦嗦地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符纸,把自己的断指包裹住,从伤口处溢出来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滴了一地,染黑了发黄的纸。
“从吞下第一根手指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和宿傩不断融合,成为了半个咒灵——放到现在,要是说我是个纯粹的咒灵,或许不是不可以。”
他咬紧牙,继续包裹着。
“如果我不能被消灭,那就会成为下一个导火索,这绝对不行。”
五条悟能够帮他一时,但绝对帮不了一辈子,更何况这样的风险会大到无法估量。
“所以——”
虎杖悠仁矛盾着,他又不想死的时候什么都剩不下——如果这股力量还有可用之处的话,那他就必须为自己制造“正确的死亡”,让他身上的力量在他死后也仍然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如果这根手指能够承载他的一部分力量,而他的死会让五条悟再次突破一个极限——
淬满血的符纸包住了新鲜的断指,虎杖悠仁让式神咬住这根手指,飞快地冲向那长满了青苔的石阶上。他查到了那里的顶峰有一座无人问津的寺庙,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接着他走回舞台的中央,周围仍然静默着。虎杖悠仁看了看四周,同众人一同沉默。
……单从这样来看,他也的确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的。
他环顾四周,又抬头看了看热辣刺眼的太阳,毫不避讳地、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直视让他感到刺痛的阳光。
半分钟后,他轻声说道。
“动手吧。”
地动山摇、强光乍现,咒术师们抬手、结印、吟唱,无数的术式在瞬间引爆。一分钟过后,原先虎杖悠仁站着的地方再无任何人的踪影。待到动静消失,周围的咒术师仿佛如梦初醒,他们面面相觑,又有着满头的雾水。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想着,刚刚的那一瞬间,定是五条悟的手笔,脑海里空缺的一隅被补足。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浑厚的笑声,紧接着,周围的咒术师们、上层的那群家伙们,纷纷欢呼起来,露出疯狂的笑意,他们呐喊着、兴奋着、雀跃着。
“不对啊……”
和虎杖悠仁打过交道的学生们倒是并没有一同欢呼,他们在这场盛宴中显得格格不入,以东堂为首的几个人甚至流下了眼泪,或是跪在地上埋着头,死死压抑着呜咽。但是伏黑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重新做出结印的手势,努力回忆刚才,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
08
风铃摇晃着、碰撞出脆响。
夕阳西下,很快就要拉下夜幕。在这最后转换的时分里,五条悟跑到了山顶。余晖暖暖地照在他的背上,在这寒冷的山顶,仍然提供一丝烛火般的暖意。好像有谁的双手按在他的后背上,推着他往前走。
五条悟走进了寺庙的中央,在这小小的一方地的中央,摆放着一根手指。这会儿,所有的真相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什么野餐也好、聚会也好……
虎杖悠仁还活着这件事也好。
从一开始都没有发生。
这时候的五条悟才明白,当时虎杖悠仁说的那句“但是我不愿意”并非是因为自己不想死,而是不想让老师动手。不想让老师的动手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只要明白这一点,五条悟能够顺利地想象那个自说自话的小子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抬起头,他喘息不止,拼了命地想要平复,但是难以做到。他单手捂住脸,竟然哼笑出声,像濒死的人将要化鬼般冷漠。在这无人可见的地方,他的咒力与天齐高,渗进了这片山林,骇到敏锐的野兽们都蜷缩着,跪伏在地。
在他看到这截断指的那一刻,他就完全理解了虎杖悠仁的想法。这家伙一天到晚说着“正确的死亡”,但就现在来看……
五条悟拿捏起那根断指,剥开上面的符纸,又抚过血痕。和星浆体死去后却说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自己不同,现在的五条悟没办法具体描述自己究竟包含了怎样的心情。
是和当时一样——“我现在并没有为了你的死而愤怒,也没有憎恨任何人”吗?
——是“我现在只觉得,这个世界令我心情无比的舒畅”吗?
不是的。
符纸落在地上,五条悟看见了裸露的手指,经由符纸上的术式的效果,已经变得和宿傩的手指一样干枯扭曲……但是上面有一道细小的伤口,五条悟知道这个伤口的来源,那是虎杖悠仁在地下室看书的时候,不小心被锋利的纸页刮伤所遗留下来的。
说起来,和悠仁一起在地下室看电影的日子,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过一丝快乐。
不是的。
五条悟咬紧牙关,他突然想起那个背对着他捡起自己爷爷残骨的、十五岁的少年,那一刻,对方就决定踏进了这个理应是他最喜欢的那一个地狱。
——根本就不是这样。
五条悟仰起头,张开嘴,单手捏着那根断指,悬在自己的口腔上方。
“悠仁,我发现了一个很重大的失误。”五条悟说,“作为老师——我从来都没有教你什么才是‘正确的活着’。”
“其实活着很好,因为悠仁很会给别人制造快乐啊。”
“可那要是被你故意制造出来的虚假快乐,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等到那个时候你才能算得上是真正地、被簇拥着死去了。”
五条悟拉下眼罩,露出一双瞪圆的、泛着光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但是我还是希望能亲耳听到,你所想要勾勒的宏伟蓝图。”
蓦地,他大笑出声,在几近癫狂的笑声末尾,他的手一松,断指顺着重力落下,跌进他的口中,顺着他的喉管,最后滑进腹中。
【END】
*文中引用的诗句为徐志摩的译版。
2018.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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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2补,因为一些大家都明白的原因本组将更换今后实体本范围更为“赤井和安室相关的本、赤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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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2补,因为一些大家都明白的原因本组将更换今后实体本范围更为“赤井和安室相关的本、赤井和安室 相关的CP本或个人中心本,不含降|新、安|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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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柯】溯流(一)&(二)
回到七年前的新一,与过去的透相遇的故事。
跟风写个救济,警校组全员存活。
改了个文艺点的名字emmm
安柯确定,大概还有些半吊子养成元素在里面。
想给每个人一个更好的故事。
二被屏了……
所以走这里(二)
正文:
说到底,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呢?
新一、不,现在是柯南。柯南混沌的大脑艰难的思索着,一边表面瑟缩着和面前这个男人对话。
“——请、请不要将我交回组织那里。”
这个男人、波本嘴角噙着玩味而恶意的微笑,他问:“这样做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啊,该死的波本。
内心咒骂着,柯南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笑容,“但是把我交给那个组织的话,...
回到七年前的新一,与过去的透相遇的故事。
跟风写个救济,警校组全员存活。
改了个文艺点的名字emmm
安柯确定,大概还有些半吊子养成元素在里面。
想给每个人一个更好的故事。
二被屏了……
所以走这里(二)
正文:
说到底,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呢?
新一、不,现在是柯南。柯南混沌的大脑艰难的思索着,一边表面瑟缩着和面前这个男人对话。
“——请、请不要将我交回组织那里。”
这个男人、波本嘴角噙着玩味而恶意的微笑,他问:“这样做的话,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啊,该死的波本。
内心咒骂着,柯南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笑容,“但是把我交给那个组织的话,也、也没有好处吧……”
“是吗?”波本以幽深的眼神注视着仅到他腰间的孩子,直到后者恐惧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他轻笑一声,弯腰垂眸,“说的也是。但是我这个人向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我带你出去,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波本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柯南被迫仰头与男人对视,他竭力控制住想要抽搐的嘴角,回答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同时再一次确定了,这个人的演技……真的很好。
这么胡乱吐槽着,强行遮盖住自己内心深处的强烈情感,不让自己露出哪怕一丝破绽。可尽管如此,柯南的心底仍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呐喊着——
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安室先生。
波本似乎很满意的松开手,然后……
“麻烦你先睡一会吧。”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柯南又想到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呢?
——————
这天,在剿灭黑衣组织三个月后,灰原哀终于做出了APTX4869的最终版解药。
已经先一步吃下解药恢复成大人的宫野志保将半个巴掌大的盒子交给了柯南。
“……这么多种?”
“当然不是,那个红白相间的是APTX4869改良版,白色的是最终版解药,红色的是暂时恢复。”
柯南疑惑的问:“最终版解药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给我另外两种啊?”
“因为不放心你啊。”宫野志保说,“改良之后的APTX4869失去了原本的副作用,你可以在必要时把自己变成小孩子,也许可以躲过一些危险。”
“也就是让我当做道具来使用,对吗?”
宫野志保露出一个笑容,“没错。”
柯南搓了搓胳膊,总觉得有点冷,是错觉吗?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柯南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既有些兴奋,又有点忐忑。
事实上,虽然已经和安室先生在一起一年零一个月,但是他一直没有把自己就是工藤新一的事情告诉安室先生。
所以现在拿到了解药,他兴奋于自己终于可以变回大人,又对告诉安室透真相这件事感到些许忐忑。
——不知道安室先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抱着这个想法,他将盒子小心的放进口袋里,向停在楼下的白色马自达走去。
吃下解药的柯南在他面前变成新一,安室透应该会对此既惊讶又生气,最后统统变成高兴,因为他不需要等十几年了。新一会在恋人的陪伴下上完高中、大学,完成学业之后,也许会和他的恋人一样成为公安,也许不会,但他们始终幸福的一起生活着,直到老去那天。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新一想。
可现实永远比故事更戏剧化。
因为至少在故事里他不会穿越时间。
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吃下解药,让安室先生看一眼新一的样子。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假的七岁孩子,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十岁儿童。
七年前。
没错,七年前。
新一迫使自己松开已经布满褶皱的短袖下摆,擦去眼角的泪水,环视这个已经被他翻乱的房间。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在意识到自己穿越时间后的一小时十三分零五秒后。
他将不知为什么跟随自己一起来到过去的那个盒子贴身放好,再次看了一眼时间。
今天是九月十三日,星期五。
也许。他想,虽然未来的幸福离他远去了,但是也许,他能够做些什么。
比如,让那长长的死亡名单减短一些。
让那场漫长的战役结束的更早一点。
后来,新一就像那时决定的一样,他将自己记着的名字写在一个笔记本上,日期、原因、地点……所有能够想起的,都一一写下。
但是只有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即使没有在原本死去的节点失去生命,未来也说不准会有其他的事故发生。
所以,要一起把根源也解决掉才行。
就像他所改变的第一个人的命运那样。
萩原研二,本在次年的十一月七日拆除已经停止计时的炸弹时,因犯人为报复警察突然引爆炸弹而殉职,若要避免他的死亡,大可提前溜进现场,将那颗罪魁祸首拆掉。他当然做得到这个,但是新一没有这样去做。
因为导致萩原研二死亡的最终原因是那个怀有报复心的犯人才对。
最后,他将那个犯人逮捕归案了,引爆炸弹的计划当然也胎死腹中。
从那以后,小侦探的声名就这样在警察当中传开了。后来更是连破数起案件,彻底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名侦探]。
但是与之相对的,似乎是因为内心已经成熟的原因,毛利兰渐渐发现自己和新一玩不到一起,两人的关系不像是原本发展里那么要好了。
新一没有刻意的去挽回什么,因为他觉得这样刚刚好——未来的自己一定是要和黑衣组织对上的,小兰和自己关系远一点,这对她来说也更安全一点。
这样就好。
而既然要对付黑衣组织,新一这些年里自然不会什么也不做。
他拜托阿笠博士帮自己研制了许多小道具,将黑衣组织的已知情报细细写下,仔细制订了应对黑衣组织的各种对策……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个时候,黑衣组织的势力已经深深扎根在几国政界、经济界和科学界,但各方组织对它的渗透才刚刚开始。即使新一拥有非常多的情报,但是巨人就是巨人,还在健康时期的它不是单靠着了解就能够战胜的。
所以除了等,现阶段没有其它任何事可做。
而且出于私心,新一并不想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的父母。
那对夫妻虽然平时非常开放、从来不插手儿子的任何决定,原本的轨迹中在对新一对付黑衣组织时帮助良多。
但这都是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身在局中无法脱离,如果现在的自己告诉他们,‘我是七年后的工藤新一,七年后我会被黑衣组织下药变成小孩,在经历了种种生死危难之后终于摧毁了黑衣组织’,那么恐怕那对夫妇会直接无视掉自己的意见把他送去接触不到组织的地方吧。
所以啊,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的,哪怕是父母。
因为——
想和那个人再次相遇。
哪怕对方不记得任何事。
哪怕这一次没有和自己经历过那些事情的安室先生不会喜欢上自己。
哪怕……
——
他花了一个月,改掉了之前八个月形成的、安室透在时的习惯。
习惯了一个人寂静的夜晚,习惯了早晨起床时再也闻不到食物的香气,习惯了脚边再也没有了那团小小的毛茸茸的触感,习惯了自己在困顿时泡一杯并不好喝的咖啡。
有时候也会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梦,自己从这场长长的梦里醒过来,就会看到穿着围裙的安室先生对自己微笑,告诉自己,起床了,今天还有课要上。
或许还会被恋人索要一个浅浅的吻,作为早饭的奖励,就像以往那样。
但也只是偶然。
侦探从来不会沉浸在幻想中。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三年。
这天,新一以解决案件为理由,拜托阿笠博士帮自己请了两天假期,踏上了去往那个地方的路。
还好他和安室先生闲聊时,对方有向他倾诉过这件事。
当时的自己秉着求根问底的精神,将时间、地点、原因都进行了询问,还记得那时的安室先生一边无奈的笑着,一边按住了自己的头,说着,“柯南君不愧是个侦探啊。”然后都一一告诉了自己。
新一有些怅然的笑了笑,看向车窗外面的田野。
下车走进目的地时他想起了阿笠博士在自己临走前说的话。
阿笠博士叹着气说,“新一,世界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案件,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有时候适当的休息也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解决案子。”
新一笑着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啦,阿笠博士。”
现在的新一敏锐的闪身藏进楼与楼的缝隙中,躲过了一辆行驶中的车。
我知道,我知道的。他望向远方快要落下的夕阳,但是我没办法停下来。
只要我停下,就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以前。
那份回忆会一直提醒他,他本可以过着怎样的生活,可现在却失去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想要回到过去的,那意味着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未来。
新一抬手翻起兜帽,按照计划好的路线,畅通无阻的潜入——就当是潜入吧——了这片废弃的楼区。
再过几个小时,会有一个暴露身份的公安卧底逃到这里,紧随其后的是同为卧底的FBI。
新一根据安室透曾经的描述,很快锁定了那栋大楼。他没有摘下兜帽,坐在天台的边沿,静静望着夕阳消逝在天际。
急促的脚步声在繁星闪烁时响起,又在某一刻变成了双重奏。
身穿黑色夹克外衣的青年在天台边缘挺住脚步,手中的左轮正指向跟在他身后的莱伊。
“你打算用那个杀掉我吗,苏格兰?”莱伊深沉的目光落在青年手中的枪上。
苏格兰正要回答,却听到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个声音说道:
“请安静些,我正在思考。”
“谁!?”
两人的枪口同时指向了声音传来的方位。
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说是十二三岁也不为过,可刚才的声音又分明是中年人才能发出的。
新一从天台上站起来,转身看向终于等来的两个人。
“也许这样说很冒昧,但是时间不多,还请谅解。”他说,“我希望在场的两位,赤井秀一先生和诸伏景光先生,能够照我说的做。”
对面两人的肌肉瞬间绷紧了,诸伏景光有些迟疑的开口,“你不是叫诸星大、吗?莫非……”
赤井秀一道:“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我也是卧底,追到这里来也是希望能帮你脱离组织。”
“但现在看来,恐怕要发生最坏的情况了。”
他的身份也暴露了吗?
对于他们的想法新一现在不是很在意,他扬手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中扔下一个盒子,“这里面是C4,能将这栋楼炸穿的分量,已经在倒计时了。”
“从这里向东数第三栋楼下面有一具和诸伏先生身形相似的尸体,如果你们犹豫的时间足够短 ,还来得及把尸体运送到这里,然后全身而退。我建议诸伏先生从和来时相反的方向离开,因为这个时间波本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了。”
“至于其他的事,想必也不需要我交代的太清楚吧?”
“你到底是谁?”
“我想这个问题并不比我们三个人的性命重要,但,好吧——我和你们一样,是紧咬住这些乌鸦的猎犬。不希望有着同一目标的同伴在这里死去。”新一低着头从两人中间穿过,走向消防楼梯,“请快些吧,五分钟的时间,已经有些紧迫了。”
那两个人先他一步到达消防楼梯,一同奔跑着向他刚才提起的方向赶去。
卧底身份被揭穿,诸伏景光被组织召集到这里时,遭遇了主动向组织请命的赤井秀一的追杀,召集地点是琴酒临时决定的,逃跑方向是诸伏景光自己的选择,来到这里,选择这栋楼也完全是意外。
除了新一,没有人能再此之前料到,运来身形相仿的尸体,准备好炸药……
而他出于谨慎,在来这里时有注意躲过监控,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
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切。
新一拉了拉兜帽,将自己完全隐藏在死角里。
计划已经顺利完成,他却迟迟没有离开,这都是因为——
——砰、轰!!!!
趁着炸弹爆炸的光,他看到自己等待着的人震惊的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中混杂着悲痛和愤怒的表情,又立刻掩去。
赤井秀一从爆炸的方向走向这边,拍去身上沾到的碎屑,“公安的狗,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反咬一口。不过独身一人死在爆炸里,在绝望中不甘的死去,也很适合他……你说对么,波本?”
两人错身而过。
安室透低着头站在那里,周身被阴影掩盖,新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并不平静的心情。
——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新一无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
那个人瞬间锐利起来的目光落到这边。
新一回过神,忽然苦笑了一下。
……也许不是无意识,是刻意也说不定呢?
他听着安室透靠近这里的脚步声,鬼使神差的拿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小纸包,里面装有他从那个不知道为什么随他一起穿越时间的盒子里拿出来的一部分药物。
新一取出了那颗红白相间的,APTX4869改良版,然后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熟悉的痛苦遍布全身。
他意识到那时宫野志保的微笑就是在暗示这个——她改良了副作用,却没有将痛苦这点去除。
是想让自己长个教训吧。
也许那家伙手里还有无痛的药,就等着自己去找她。
新一这么想着,在抬头看向已经走近的那个人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承认吧,工藤新一,你就是在想念作为柯南和他相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