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达木萨迦之夜
达瓦裹紧了外袍的前襟,将厚重的面纱朝上拽了拽,在眼前的牛毛帐篷前停住脚步。帐篷内透出光亮,能够隐约看到一个人忙碌的身影虚晃着。缝隙里飘出奶与酒的甜香味,让达瓦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在来之前,他与同伴裹了宽大长袖的深褐新藏袍、掩了面貌,杜绝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穿着。他本想一道摘下那双绿松石耳坠,但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他曾发誓永不取掉的。因此他犹豫了些许,还是决定戴着。见达瓦踌躇不前,同伴在身后急不可耐地推搡着。如果在平常,达瓦非常愿意进去掰几块糌粑,再喝几口温热的青稞酒。
但这次不一样、不一样……
见达瓦不动,同伴“啧”了一声,直接跨进了帐篷。格桑正把牛粪饼与艾草丢进铁炉里搓着手取暖,察觉到背后鞋底...
达瓦裹紧了外袍的前襟,将厚重的面纱朝上拽了拽,在眼前的牛毛帐篷前停住脚步。帐篷内透出光亮,能够隐约看到一个人忙碌的身影虚晃着。缝隙里飘出奶与酒的甜香味,让达瓦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在来之前,他与同伴裹了宽大长袖的深褐新藏袍、掩了面貌,杜绝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穿着。他本想一道摘下那双绿松石耳坠,但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他曾发誓永不取掉的。因此他犹豫了些许,还是决定戴着。见达瓦踌躇不前,同伴在身后急不可耐地推搡着。如果在平常,达瓦非常愿意进去掰几块糌粑,再喝几口温热的青稞酒。
但这次不一样、不一样……
见达瓦不动,同伴“啧”了一声,直接跨进了帐篷。格桑正把牛粪饼与艾草丢进铁炉里搓着手取暖,察觉到背后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动静,头也没回就说:“这个时间,我们已经打烊了。”
格桑二十出头的年龄,相貌实在漂亮。他的侧脸被火光映红,仿佛熟透的山莓果。头发用一束线绳随意地捆着,一缕头发没被扎住,安静地垂在他的耳旁。达瓦只是站在帐篷前,默默注视格桑的背影,他昔日里举手投足的模样已经像这股曼妙的、诱人的甜香充盈在达瓦脑海中。无论是拍打羊群、还是骑着牦牛,亦或是进食、盛酒……
达瓦脸颊发烫,近乎被这种奇异的感觉冲昏了头脑。
同伴压低声音、步履沉稳,格桑没听到来者离去或是回复的声响,只瞥见帐篷的牛皮上有一长一短两个随着酥油灯光颤动而忽明忽暗的阴影,格桑感觉很奇怪。
“怎么回事,等等……啊!”
格桑顺势朝前扑倒,因为达瓦跑了上去,握住他的脚腕向后一拽。三个人挤在帐篷的角落里,打翻了一旁的折叠桌,摆的半碗青稞酒洒了一地,溅了他们一身,尤其是格桑——他宽大的、缝着毛绒的袖口被完全浸湿了。
达瓦颤抖着,手掌握住了他日思夜想的格桑纤细的手腕。覆住格桑双眼的面纱其实很薄,格桑隔着那可以透过光亮的布料,看清了两个男人的轮廓。暴躁的印度男人稍矮,而另一个男人要高些,他的耳坠伴随着动作而晃动着,散发出温润的淡绿光晕,就像翡翠一样。
啊,不是翡翠,是绿松石。格桑想起来了,想起祖母曾经为他留下一条绿松石项链,光滑透亮,正在抽屉里沉睡着。
同伴正尽兴,却忽然被人揪住了后衣领。格桑眼泪浸湿了面纱,模糊看到佩戴着绿松石耳坠的人将同伴拽离,他要给自己松绑,而同伴不予。他们扭打成一团,深褐的藏袍,偶尔泛光的绿坠,仿佛动态的、镂空的菩提翠叶。他们枝叶相连,在局促的里屋抽枝发芽,碰倒了木柜,抽屉里的杂物滚落在地板上,打碎了花瓶,花瓣瞬间被踩扁。慢慢的,同伴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达瓦的对手,他环顾四周,跑到屋外,达瓦紧随其后。他们拳脚相加之间,格桑总算得以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佛龛上白拉母的发髻和花冠高耸,流露出和善与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同伴一眼就看到了这座吉祥天母,他抓握铜像、双臂高挥,朝着达瓦砸了过去——“砰!”
达瓦应声倒地,一动不动。
同伴懒得试探是否还存在微弱的呼吸,活着,让他晕过去更好。死了,他也能够处理。他在格桑的帐篷里翻箱倒柜,翻出了马鬃刷,又看见摆在铁炉上曾热好的羊奶,现在已经放凉,好像额外煮了点大枣和野生山梨,或许还有糖。能看出主人爱喝甜的,弥漫着诱人的甜味。同伴端起盛着的半杯羊奶,返回了里屋。
这次同伴终于慌了神,明白眼前的人彻底失去了知觉,不如趁着此刻赶紧逃走吧!他拽住里屋的门帐,却险些被鞋底的羊奶滑倒。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跌跌撞撞地逃出门,甚至踩到了达瓦的手指。鞋底的泥沙混着发甜的羊奶,印下一长串洇湿的足迹。
达瓦是被指尖挤按的疼痛惊醒的。他一睁眼就吓得四肢并用爬起身,想要逃离格桑的帐篷。但他跑了几步,良心的不安却促使他停下。达瓦发疯一般扯下饱吸汗水的面纱,褪去宽大的藏袍。他本想把衣物掩埋在拂动着芦苇和白色碱花的草沟里,但带着湿味的高原风拖泥带水飘进了他的鼻与嘴,让他的舌尖嗅到了悲凉和苦涩的味道。
好冷啊。可是,格桑一定也觉得很冷……
达瓦把厚厚的藏袍卷起来,抱在臂弯下。他蹬蹬发麻的腿歪歪斜斜地站起,朝着透出光亮的牛毛帐篷冲去。里屋的格桑依然保持与达瓦失去意识前相同的姿态瘫倒着,达瓦掀起覆在他眼睛上的面纱,想起曾经平静、清澈,深沉的仿佛绿松石的波光此刻却被浮肿的眼皮取代了,心里不自觉地疼痛。他把藏袍悄悄盖在昏迷的格桑身上,颤抖着解格桑的手腕处,他光是拽开那个活扣就耗尽了全数气力。
达瓦对着绳结又抠又拽,仿佛剥茧抽丝,层层揭开这份包裹着的、密不透风的惶恐。达瓦的鼻腔变得酸涩,眼底有温热的湿意在弥漫。直到格桑睁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讲了句话,他才真正哭了,哭的很伤心。
因为格桑说的是:“是你……救了我吗?”
存梗(商界二代宴X军区三代but演员版勋)
只是存个梗罢了,真的很想开这个新坑:商界二代宴x军区三代勋(but演员版)
前期也是表面上,勋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线小演员,有粉丝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不温不火,因为长得漂亮又情商高会哄人,所以经常得去不动声色地拒绝一些职场“暗示”。宴臣跟原著差不多,因为耳闻勋酱为人处世深谙其道,对勋其实刚开始比较好奇但克制,后来慢慢发现自己也被拿捏了,但觉得勋酱是在“讨好”自己罢了,所以很想把勋酱签到自己的娱乐公司,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bushi),有好感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嘛!
啊啊啊但是我最爱的是后期的权力反转。因为宴臣过于热情的邀请,勋酱坚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原则,拒绝了很多次,......
只是存个梗罢了,真的很想开这个新坑:商界二代宴x军区三代勋(but演员版)
前期也是表面上,勋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线小演员,有粉丝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不温不火,因为长得漂亮又情商高会哄人,所以经常得去不动声色地拒绝一些职场“暗示”。宴臣跟原著差不多,因为耳闻勋酱为人处世深谙其道,对勋其实刚开始比较好奇但克制,后来慢慢发现自己也被拿捏了,但觉得勋酱是在“讨好”自己罢了,所以很想把勋酱签到自己的娱乐公司,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bushi),有好感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嘛!
啊啊啊但是我最爱的是后期的权力反转。因为宴臣过于热情的邀请,勋酱坚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原则,拒绝了很多次,最后直接气得对宴臣喊出来“我不需要你包养!我自己包一个你都绰绰有余!”然后就……不装了哈哈哈,直接掉马甲了。事后才想起来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威胁宴臣不准往外说,but对方还沉浸在“我有好感的人竟然是自己爷爷的军队上司的孙子——传说中的那个骄横冷血、有权有势、锱铢必报、不好相处的大院小孩头头”的恍惚中🤣(斯密马赛我是土狗,就爱这一套🤐)然后就开启了两人漫长的阴差阳错,没错!其实两个人还是竹马竹马,宴臣就是之前跟在勋酱后面小声喊“哥”但扯住衣角不放手的小孩,之前对勋酱冷面相待、无动于衷,结果发现自己小时候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喊勋酱“哥哥”一起捉虫子😏虽说勋酱之前的风评不好(其实是被别人传歪了,本来只是一个有点冷淡嘴毒的小孩罢了),但后来宴臣发现对方其实挺好相处的,而且嘴硬心软,每次用“🥺”就轻松拿捏勋酱,勋酱只能变小声嘟囔“孟宴臣你好烦,我要工作”,实际上红着脸让对方又亲又摸。
打了个工 陈为×吴栖
吴栖也没想到,会有人找工作找到自己的小卖店里来,起初本以为那人是来找麻烦的或是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没放在心上,人躺在里屋的小床上说了句不招人就准备继续午睡不再搭理那人了。
听见响声他睁开眼坐起来,看那人把自己的行李袋扔到了他小卖店柜台后的椅子上,一点都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吴栖站起来,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白色的半袖外面穿了个蓝色外套,他正打量着货架,打量了半晌他开口说,“老板,我是真心来打工的。”话音落下,他抬起头刚好对上吴栖的视线,态度倒是挺诚恳,吴栖推了推眼镜,想着还是该出去看看这人的,看来他可能真的是来打工的。
“来了”吴栖说。
吴栖察觉到了,从他出来后,那人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的腿...
吴栖也没想到,会有人找工作找到自己的小卖店里来,起初本以为那人是来找麻烦的或是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没放在心上,人躺在里屋的小床上说了句不招人就准备继续午睡不再搭理那人了。
听见响声他睁开眼坐起来,看那人把自己的行李袋扔到了他小卖店柜台后的椅子上,一点都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吴栖站起来,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白色的半袖外面穿了个蓝色外套,他正打量着货架,打量了半晌他开口说,“老板,我是真心来打工的。”话音落下,他抬起头刚好对上吴栖的视线,态度倒是挺诚恳,吴栖推了推眼镜,想着还是该出去看看这人的,看来他可能真的是来打工的。
“来了”吴栖说。
吴栖察觉到了,从他出来后,那人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的腿上。表情也露出一丝同情来,看那人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吴栖先他一步说话,“我这里没什么活可干的,而且,也给你发不了工钱。”他以为这样那人就可以彻底死心。
“没事!我可以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没等吴栖答应,那人就默认自己成为了这个小卖店的一员,把外套一脱就开始干活,先把门外的一件啤酒搬了进来,又把货架补齐。边干活还边跟他说,
“你这摆的也太乱了”
吴栖笑了,这人眼里还真是有活。那件啤酒,吴栖本想着午睡完之后再搬的,毕竟以他的条件搬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货架比较乱,货架跟货架之间距离又近,他每天整理也不方便。看着那人忙来忙去的,一会儿就把自己不方便干的活给干完了,吴栖想,有这么个人帮自己也还不错。于是便拖着腿走到门口,看着正在卸货的那人,他说到:“录用你了。”
那人回头看吴栖,倒是没有很惊喜,毕竟他已经干了一会活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就继续开始干活。搬着货要进屋,吴栖给他让开道,进来是帘子有些碍他的事,吴栖便帮他撩着帘子,边撩边和他说慢点不着急,那人听到后停了下来,转头对他说,“那可不行,我要多干活才对得起你管我饭吃。”吴栖看他这么诚实,忍不住低头笑。
“你叫什么啊?”吴栖问道。
那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陈为”
“怎么?需要登记吗?”
吴栖推了下眼镜,他的眼镜总是需要推,可能是戴的时间久了螺丝都有些松动了,他想,今天晚上又要给它拧紧些了。他走到玻璃柜台后,整理着钱柜里的零钱说道,“不用,干完就歇会吧。”
“我叫吴栖。”
“好,吴老板。”
后来吴栖也了解了陈为。年轻人嘛,有满腔的热血,想要干一番大事业,最后衣锦还乡,让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狠狠打脸。讲述原因时,陈为手里还拿着他小卖店里的一瓶啤酒,说完要打他们那群人的脸时,陈为将瓶里的酒一饮而尽。有些洒在他衣服上,吴栖伸手帮他擦拭,陈为脸红红的,有些微醺。他问吴栖:“你觉得我能实现我的理想吗?”吴栖看着他,这几天他在自己这没少干活,有这样的毅力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手从陈为衣服上放下,又从旁边拿出来两瓶啤酒,打开后放在他们两个面前
“你一定能的,只不过不是在这。”说完,拿起面前的酒喝下去。
陈为听到后愣了一下,不在这。或许一开始,确实不在这。他还记得刚看到这家店的时候,那时他只是想找到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可连续找了好几家,都被拒了,无论他态度多么诚恳,是啊,谁会无故留个人吃饭呢?
刚来的时候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他想成败在此一举了,厚着脸皮也要留下来。听到他说不招人甚至人都没有出来看一眼时,想着不能就这么窝囊了。他想,他要硬气一点,就要就在这!不过最后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他是真心的。话刚出口,陈为就后悔了,以为这次肯定无望了。没想到听到了回复。有回话就成,直接把行李一甩,屋里转了几圈就开始干活,说什么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快。
此刻外面突然下起雨,吴栖想起还有几箱下午送过来的饮料在外面放着,放下酒瓶,拖着腿走出去,陈为跟上。
吴栖其实很瘦,每次他拖着腿走路时,陈为都看到他的半袖随着风飘动,他那腰仿佛陈为一只手就能握住似的。吴栖打开门时,陈为拽住他。
“我去吧”
出去后陈为觉得没让吴栖来搬真的是太对了,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他腿又不方便,风吹着陈为,让他的刘海变得凌乱,身上都被雨水打湿。而他搬着箱子站起身时,看到屋子里的吴栖,脸上还带着刚刚喝过酒的红晕,腰包在他腰上好好地挂着,他穿的这身衣服是今天新换的干净的,陈为记得,还是他帮着吴栖拧的水呢。
这个瞬间,他想到了,他的理想,实现了。
让吴栖像现在这样,不用被雨淋被风吹,就是他的理想。
记得有天吴栖对他说,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时,他就知道,吴栖在他来的之前一定因为瘸腿受到了不少人的冷嘲热讽和白眼了。
让吴栖不受到别人所谓的同情,就是他的理想。
他的理想怎么可能不在这,一直都在的。
【勋火烧x勋衣草】外星人养护手册(二)
“对不起。”勋火烧沉默了会儿,面向青年诚恳道歉说,“我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他独断专行惯了,一时间很难适应勋衣草对他生活的干涉,这小东西人如其名,如同一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植物,偏偏阴差阳错栽在他这块要死不活的黑心煤上,长势相当艰难。
勋火烧站起身,顺手把勋衣草也拉了起来,他说:“爱丽丝屯的信息我记下了,明天派人去查。你要是无聊,这个城市有很多我的产业,你挑个喜欢的,我安排你去。”
“温泉洗浴、儿童公园、民宿、超市。”勋火烧搜完公司附近的地图,依次指过去道,“这几家在我眼皮子底下,老板都我老熟人,没人欺负得了你。”
勋衣草拿着勋火烧的手机仔细选了半天,最后指着儿童公园道:“我要去这里!......
“对不起。”勋火烧沉默了会儿,面向青年诚恳道歉说,“我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他独断专行惯了,一时间很难适应勋衣草对他生活的干涉,这小东西人如其名,如同一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植物,偏偏阴差阳错栽在他这块要死不活的黑心煤上,长势相当艰难。
勋火烧站起身,顺手把勋衣草也拉了起来,他说:“爱丽丝屯的信息我记下了,明天派人去查。你要是无聊,这个城市有很多我的产业,你挑个喜欢的,我安排你去。”
“温泉洗浴、儿童公园、民宿、超市。”勋火烧搜完公司附近的地图,依次指过去道,“这几家在我眼皮子底下,老板都我老熟人,没人欺负得了你。”
勋衣草拿着勋火烧的手机仔细选了半天,最后指着儿童公园道:“我要去这里!”
勋火烧被勋衣草的小孩心性逗乐,眉眼转瞬弯出两道漂亮的弧度,宛如一只雪狐幼崽,连五官轮廓都显得柔和了不少,他说,“好了,我们回家。”
可勋衣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睛忽闪忽闪,突然用手指戳在他的梨涡上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勋火烧表情一滞,继而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应道:“我知道。”
勋火烧确实知道,在他过往的二十几年中,小雪无数次告诉他,“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一笑。”
他性情阴晴不定,偏执又冷漠,花了好久才养成习惯微笑,可时过境迁,期待他笑容的少女如今却对他避如蛇蝎,徒留下他一个人困在岁月的轮回里。
勋衣草并不了解对方心中的百般思绪,在车上倒头就睡,四仰八叉的丝毫不顾忌形象,勋火烧下车时叫了几次叫不醒,不得不认命地把一长条人背起来。
从车库到电梯房短短一段距离,勋火烧费掉半条命才走完,他在羊不哭村大火中留下了后遗症,呼吸和心肺功能受损严重,从电梯间出来整个人快要喘不动气,扶着墙面一步步往客房挪。
勋衣草趴在他肩上倒是睡得很香,柔软的脸颊贴在他的下颌处,有种不切实际的亲昵感。
明明清醒的时候说着他很凶,睡沉了倒是毫不设防的全然依赖着他,勋火烧想着是自己主动找上的麻烦,大概因为这个青年与小雪同是贩卖人口的受害者,又或者只是因为他几近坍塌的世界里亟需存在一个支撑下去的借力点。
他为了小雪活着,可活着的每一刻又太过沉重,压得他难以承受。
心脏突突地跳着,撞得胸口难受,勋火烧踉跄着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双腿使不上劲,脱力直接跪倒在地毯上。
勋衣草被这么一震给震醒了,迷迷糊糊地趴在勋火烧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身躯上,一撇眼被勋火烧红透的耳廓吓得惊叫出声,赶紧跳下来,摇着勋火烧急切道:“你是不是破防了?”
勋火烧想劝自己大度,忍了又忍还是气得没忍住反驳道:“我怎么就破防了?!”他苍白的脸色因为呼吸困难染上一层绯红,说完这句话更是咳得抬不起头,脖颈上筋条暴起,冷汗浸透了鬓角。
“拿药……”勋火烧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疼得浑身颤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指尖陷在地毯里留下深深的抓痕,勋衣草摸遍他全身没找到药盒,想起来在餐厅见过勋火烧吃药,立马跑去把台面上所有的药瓶、药盒全抱了回来。
“是哪一个?”勋衣草把药全部堆在勋火烧身边,眨眼间堆出座小山,他推了几下不见对方回应,才发觉人已经失去意识,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几乎触不到鼻息。
这个M星人马上就要死了,勋衣草想,M星人体内没有信息素,果然脆弱得很,一个不小心便会因为破防而死亡。
他说不上来跟勋火烧是否成了朋友,但至少是愿意分一口信息素给对方吊命的关系。
下一刻勋衣草亮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毫不犹豫咬破皮肉,捏开勋火烧的嘴把冒着血的手腕塞了过去。
青年的血液没有腥味,反而是类似于草本植物的药草味道,浓烈的信息素灌入脏腑,强制重启对方衰败的身体机能。
勋火烧在鬼门关转了半圈,被生生拽回人间,他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眼睛仍是很难对焦,嘴里不知道塞的什么东西撤开了,他手指动了动,虚弱道:“蓝色那瓶,四颗。”
勋衣草乖乖地去找药瓶子,倒水喂药一气呵成,不禁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对勋火烧得意道:“我成功啦,你死不了啦!”
于是勋火烧把刚恢复出一点的体力,全部用来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心脏还没缓过来劲,勋火烧靠在床边上休息,勋衣草蹲在他面前,摇头晃脑的像个风中凌乱的活泼蘑菇。
房间里充斥着人参的气味,口腔里也全是甘苦混合的味道,勋火烧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吃的药并不应该含有这味药材,而他看向落地镜的瞬间,瞳孔骤然放大。
暗红色的血痕布满了他下巴和嘴唇,在苍白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地上也是被踩得乱八七糟的血迹,其中一道延伸到勋衣草脚边,顺着衣摆和衣袖一路蜿蜒向上,最终停在青年瓷白手腕的伤口处,连葱根似的五指上也染上了刺眼的殷红。
“你的伤,怎么来的?”勋火烧一把攥住青年的手臂,他明明是气急,却因为气力不济,手掌软绵绵地搭在上面,反而是安抚一般柔和。
勋衣草眼见着勋火烧脸色一点点变至极其难看,不禁担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吃错药了?”他回忆起那堆药里好像还有一瓶的包装也带点蓝色,万一搞错了,不会害死勋火烧吧?
勋衣草眼睛瞪得大大的,举起手腕差点又要塞进勋火烧嘴里,他紧张道:“你哪儿不舒服,快再喝几口。”
“谁准你伤害自己了?”勋火烧眉心紧蹙,用尽力气才推开勋衣草凑过来的手臂,他咬牙切齿怒道,“哪看的土偏方,教你喂血能救命?”
“你不要生气……”勋衣草眉眼迅速耷拉下去,嘴巴扁了扁委屈道,“没有我的血,你真的会死。”
“我死了是我的事。”勋火烧强硬地拉过他手腕,伤口咬得很深,虽然不流血了,看上去仍是血肉模糊,勋火烧铁青着脸,冷声警告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受一点伤试试。”
勋衣草认真消化完勋火烧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勋火烧,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别岔开话题。”勋火烧正想继续教育他,忽然歪过头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看影片里,男性对喜欢的人,经常说这种话。”勋衣草目光灼灼地回答。
“什么影片?”勋火烧一头雾水。
“《恶作剧之屯》、《落跑屯姐》、《公主屯妹》……”勋衣草清了清嗓子,带着嗲声嗲气的调调模仿道,“你是属于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可以有事!”
勋衣草一本正经总结道,“所以你喜欢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对不对?”
一顿火气全发阻燃材料上去了,勋火烧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你看点正常东西行不行!”
【勋火烧x勋衣草】外星人养护手册(一)
勋火烧最近天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
烦心事乱成一团,千丝万缕不知从何解起。
他带回了小雪,可治疗过程中的小雪对他十分抵触;报复了人贩子,然而对过往于事无补;从人贩子那顺手救了一个青年,现在此人在他家蹭吃蹭喝还嚷嚷着要给他搓澡还债绝不白占便宜。
他是个作息不规律的人,熬夜不吃饭是常事,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人,逼得他活得像个定时定点叫外卖的工具人。
尤其是后来知道这人喝口稀饭都能活,勋火烧咬着后槽牙问对方:“你耍我?”
勋衣草仰起头,理直气壮地回答:“稀饭不好吃,外卖好吃。”
“你昨天凌晨四点才回来,没睡几个小时又出门。”勋衣草指着勋火烧的黑眼圈认真道,“你们特别容易破防,要好好照顾自己......
勋火烧最近天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
烦心事乱成一团,千丝万缕不知从何解起。
他带回了小雪,可治疗过程中的小雪对他十分抵触;报复了人贩子,然而对过往于事无补;从人贩子那顺手救了一个青年,现在此人在他家蹭吃蹭喝还嚷嚷着要给他搓澡还债绝不白占便宜。
他是个作息不规律的人,熬夜不吃饭是常事,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人,逼得他活得像个定时定点叫外卖的工具人。
尤其是后来知道这人喝口稀饭都能活,勋火烧咬着后槽牙问对方:“你耍我?”
勋衣草仰起头,理直气壮地回答:“稀饭不好吃,外卖好吃。”
“你昨天凌晨四点才回来,没睡几个小时又出门。”勋衣草指着勋火烧的黑眼圈认真道,“你们特别容易破防,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才行。”
“你说谁容易‘破防’?”勋火烧像被踩了尾巴。
“所以从今天起,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勋衣草自成逻辑郑重道,“保证一天八小时睡眠。”
“不行,我晚上有自己的安排。”勋火烧断然拒绝。
“我认为你应该早晨去看小雪。”勋衣草认真道,“据我观察,你在任何时间去医院,对小雪的病情都不会产生治疗作用,而大清早被当成变态被抓的几率远小于半夜,你也知道保安科的几个保安全认识你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勋火烧脸色变得极差,压着火气道,“另外,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告诉我所谓的‘爱丽丝屯’到底在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区哪条街,身份证该补办麻溜的补办,一直住我家算什么事。”
“我没有身份证。”勋衣草回答。
“没有就去补,去派出所补。”勋火烧强调完,穿上风衣拂袖而去,留下勋衣草一个人对着还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发愣。
他花了一点时间梳理勋火烧留给他的任务,然后又花了更多的时间去尝试理解勋火烧的想法,M星人总是爱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人与人之间脆弱的联系上,可越是在意,这关系越难维系。
他也不是非要勋火烧十点钟准时上床睡觉,只是那人每次回来得晚,眼眶和鼻尖便红得厉害,像只被滂沱大雨淋得湿漉漉的可怜兔子,他看不懂M星人眼里的情绪,那些多余而没有价值的感情,第二天会把眼睛塞得肿肿的,戴上墨镜才出得了门。
“再次确认,M星人很孤独,也很容易破防,精神十分脆弱。”勋衣草在记事本上如实记录下,“他们善良,可是很难成为朋友。”他想了想,把最后一句话的句号划掉,换成了“?”。
第二天一辆二八大杠停在勋火烧的车位旁边。
勋火烧额角抽了抽,说:“我有车。”
“可是我的车,是可以十点之前到家睡觉的车。”勋衣草解释道。
勋火烧不理会他的歪理,兀自开车门上了车,他按下车窗,问勋衣草:“身份证补办了吗?”
勋衣草摇摇头回答道:“我没有户口簿、居住证,公安系统里查不到我的名字。”
别是捡了个黑户吧。勋火烧心中暗想,他盯着勋衣草纯真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爱丽丝屯’在哪,而不是缠着我十点前睡觉。”
勋衣草“哦”了一声。
勋火烧又道:“还不走?”
勋衣草眨巴眨巴眼说:“我要带你回去。”
讲不通一点理。勋火烧一脚油门往医院的方向开去,后视镜里的勋衣草转瞬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然后消失在视野里。
他已经习惯了在病房外通宵达旦地枯坐。
没有小雪的房子对他来说像是一座坟墓,摆满了他自以为幸福的曾经,直到他看到了小雪的画,方知小雪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快乐,她把所有的恐慌与不安掩藏在心底,直到失去记忆以后才赤裸裸血淋漓地摆在他面前。
他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雪选择战战兢兢地承受他偏执的爱,她爱他,也只能爱他。因为爱他而困在万劫不复的绝境,也因为爱他表现得甘之如饴。
他与小雪的相爱存在太多的机缘前置,如今旧梦不在,小雪亦不再爱他。
于是他将往后的人生送还给小雪,天高海阔,做一片自由而纤尘不染的雪花,飘向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只是永远不会再飘到他的手心。
而他在往后的每一日,都要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勋火烧机械地开车回家,上楼,打开门的瞬间屋里漆黑一片,他喊到:“勋衣草?”
无人回应。
给手机打电话,提示已关机。
还好勋衣草用的是他的旧手机,查找功能很快定位到手机在他公司的停车场。
凌晨四点,勋衣草仍在等他。
高楼林立的缝隙间,勋衣草若有所思地仰头望着一隅星幕,他伸出纤长的食指一颗一颗星星点过去,扁扁嘴又低下头,缩成一团坐在马路牙子上。
勋火烧坐在他身边,问他:“在等我?”
“在想‘爱丽丝屯’在哪里。”勋衣草苦思冥想状态下的脸显得皱皱巴巴,他对勋火烧描述道,“‘爱丽丝屯’在一个一年下雪一百四十天的地方,有先进的种土豆技术,也生产叫’参宝宝‘的药酒,还有一片开阔的马兰坡可以看到星星,屯里有一个大澡堂,兑换手环以后就可以进去,我在这个澡堂当搓澡工。”
“我是外乡人,没有屯籍也没有家人,屯长对我很好,给我做铁锅炖大鹅吃……”
勋衣草靠在勋火烧的肩上,一句一句地回忆着关于‘爱丽丝屯’的事,那个渺小到甚至没有出现在地图标注上的地方,却有他来到M星后的所有经历。
“我好想回‘爱丽丝屯’。”勋衣草闷闷地说,“爱丽丝屯的人愿意和我一起玩,而你好凶,好孤独,也不喜欢我。”
[David 8]测试事故记录一则
仪器使用登记表
日期:2023年10月9日
使用者姓名:L、David
仪器使用情况:正常
备注:因员工L未严格按照流程进行,且擅离职守,现已造成仪器外观轻微损坏,需照价赔偿
清晨大约七点钟,David出现在走廊。这是他被创造出来的第十年,维兰德公司要求仿生人每十年要寻期检修一次,测试身体的各项机能是否正常。此刻,距离他前去检查还有三个小时,期间没有额外的工作。于是David便按照自己的习惯与喜好,享受着仿佛人类一样的自由时光。
David单手骑自行车在空旷的运动场绕行,同时另一只手掌托举着篮球。篮球在他指尖平稳旋转,下一秒就被精准无误灌入篮筐中,摔到地面再反弹回David的掌...
仪器使用登记表
日期:2023年10月9日
使用者姓名:L、David
仪器使用情况:正常
备注:因员工L未严格按照流程进行,且擅离职守,现已造成仪器外观轻微损坏,需照价赔偿
清晨大约七点钟,David出现在走廊。这是他被创造出来的第十年,维兰德公司要求仿生人每十年要寻期检修一次,测试身体的各项机能是否正常。此刻,距离他前去检查还有三个小时,期间没有额外的工作。于是David便按照自己的习惯与喜好,享受着仿佛人类一样的自由时光。
David单手骑自行车在空旷的运动场绕行,同时另一只手掌托举着篮球。篮球在他指尖平稳旋转,下一秒就被精准无误灌入篮筐中,摔到地面再反弹回David的掌心,循环往复。虽然他并不需要进食,但在每天必备的身体锻炼完成后,他依旧会折返回房间的厨房,模仿人类给自己制作不算精致的早餐:白粥加果酱,偶尔配一点颜色怪异的饮料。David将这些食物送入口中,进行机械化的咀嚼、吞咽。待胃袋填满了,David收拾整洁餐桌,开始重温最喜欢的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
“威廉·波特,秘诀在于,别在意疼不疼……”当他把这句台词回放到第三遍时,一条指令在他眼前浮现。维兰德公司提醒他,是时候前去进行身体机能的检查了。David知道,这其实是想要测试,他是否正像一个人类那般活着。
David行至走廊尽头,拐了个弯,来到了试验间门外。照例会有公司员工接手这项测试任务。他走到明亮的房间中央,这间屋子摆放着许多精密仪器与设备。一名年轻女士见他进入,平静地让他首先坐到靠窗的桌前。不远处的屏幕上亮起了David的基本资料:David,制造于2012年10月,维兰德实业第八代产品。对于公司来说,David是同人类几乎没有区别的人工智能。每一处肌肤的滚动、每一块隐约的骨骼、每一缕茂盛的毛发都堪称无与伦比的创造。他能够坚决执行各项指令,即使这些要求让人难受,甚至不道德。
接下来的时间,David如同一位身心健康的年轻人,顺利通过了心理测试与评估。编写的程序让他通过如此简单的测试轻而易举。
虽然,在他算法的深海中,总是翻涌着一些悲伤痛苦的意象:看到形如孩子的图案,他会想到战争,战争中最大的受难者总归是他们。看到放射状、澎湃如海浪的图案,他会想到喷溅的血迹。看到形如人面孔一般的图案,他自动代入了一副施暴者的容貌。铭记一个事物的最好方法是毁掉他们,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David正是在用这种方式理解人类的感情。其中,痛苦则是最刻苦铭心的。
随后是五感,这些David更是不在话下。他能分辨人类难以听到的、极其微弱的声音,也能看清千米之外的事物,追随气味的来源。他是不死的,区区十年并不能让他在这几项机能中磨损。还剩下味觉和触觉,很快就能结束了,David想。员工朝David嘴里陆续塞了很多东西,David感觉那些像是试验失败后遗留下来的产物:首先是滑溜溜的酸,让整个口腔都发凉。其次是温热而甜辣的药剂,在舌尖流转了一会,居然化作剧烈的滚烫。接着他又被灌入了苦涩咸腥的液体,好似含盐量极高的海水。最后甚至塞进了活物,带着奇异的触感,在他的舌苔上微微蠕动。
David面无表情,统统咽下去了,并熟练地描述它们的味道。员工似乎很满意,指了指旁边的躺椅,示意他坐上去。他顺从地按照员工的意愿,脱掉鞋,登上那把柔软试验椅的脚踏坐好,胳膊平放于两侧的扶手上。
然而,其实David习惯于在日常生活中把触觉模块关闭,因为他自认为出色的程序足以让他及时察觉危险、规避伤害。毕竟明明不需要,为什么要体验额外的疼痛呢?但他选择了对员工隐瞒这一点。维兰德公司的触觉测试,让机器强制连接了David的触觉神经。
紧接着,手铐和脚铐锁住了David的四肢,这大概是为了防止仿生人挣扎与反抗。David一直觉得自己近乎什么都不怕,但此刻却隐约体会到了人类名为紧张的心情。触觉模块激活后,他的知觉变得灵敏了许多,体感渐渐浮现在皮肤的每一处。他清晰地感受到手腕和脚踝,正被冰冷的镣铐拢紧,硌的关节生痛。David身上严丝合缝的制服略薄,他感觉身下的躺椅虽然柔软,却如此冰凉,因为他不存在体温,是捂不热椅身的。
试验椅开始变动,David的腿与脚逐渐上移,直到与地面平行。员工驻足在不远处的控制板前修改了几项参数,机械臂就此运作。David平躺着,眼睛紧紧盯住苍白的天花板,隐约觉得机械臂带着什么东西贴近了他的身体。仿佛绒毛一样的、柔软的抚摸出现在他的腋下、他的腹部、他的脚底,各种各样的部位。突如其来的、如此轻柔的磨蹭尚在David能够适应的范围内,他的身体一动不动,脚偶尔左右摇摆两下。但David明白,这将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机械臂的频率开始加快,绒毛不轻不重、密集地扫过他的身体各处,David的系统显示,这对他的躯体显然不构成威胁。只是他的嘴角此时正不断上扬,因为他居然很想笑。
这很神奇,David这样认为。笑,往往是人类表达喜悦的途径。他见识过人类因同伴开玩笑地挠痒而发笑,是皮肤传感器将这种感觉转化为神经信号,传达给大脑的神经中枢所致。此前David并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要将发出笑声作为一种防御手段。他现在也不懂,只是当他的触觉神经彻底接通后,他也变得格外想笑,这种冲动几乎要难以抑制了……
这是触觉测试,明明不能加以干预的,必须本能做出反应。David想要发笑,但他微微仰起头,瞥了一眼严肃盯着面板的员工,还是压住了这种欲望。他在被制造出来之初,就被教育不能在公共场合做出逾越的行为,尤其是嬉笑打闹、自由散漫。他必须时刻保持平和,一丝不苟地高效完成各项工作。因此,他只是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身体,压低声音对员工说:“我能感觉到,能感觉到……”
员工没有理会。机器一如既往地运作,David努力想做出一副冷静的表情,只可惜他做不到。机械臂将绒毛收了回去,转而探出了像手指一样的肢体,挠向David的身躯。它们冰冷坚硬的如同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胳肢窝、腹部和脚心。David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他在有限的幅度内扭动着,但是由于镣铐的束缚,这种挣扎约等于无济于事。终于,他忍不住张开嘴,喉咙里不断漏出笑的声音:“等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痒,好奇怪啊。David一边笑个不停一边思考。明明只是被轻轻触碰身体,在想要躲避的同时,居然会笑,而且想笑的冲动居然如此强烈。David能够感觉到,此刻至少有五只机械手正在折磨他:十根手指轻轻钻着他的胳肢窝,另外一只手正从他的肋骨挠到他的小腹。而剩余的十根手指,则专注照顾他的脚底。一阵一阵,从不同部位传来的、接连不断的痒感让他不知所措,他只得继续挣扎身体,祈求着员工的回应:“哈哈哈哈哈……已经……应该要结束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底……哈哈哈哈……什么时候才……”
David分不清机器的频率是不是加快了,他只觉得越来越痒,越来越想笑,笑着笑着就停不下来了。他不是人类,不会因为笑得太厉害而呼吸不畅,不会流泪、不会出汗。所以他发出的像是开心的笑声,在冰冷无趣的试验室内回荡才显得尤为突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机械手仍在持续搔痒他的敏感部位,并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它好似在试探着,寻找David反应最为激烈的位置。上半身的几根手指从David的胳膊内侧开始一路划下,停留在胳肢窝处反复抓挠。最终它发现,挠胳肢窝,或者说再稍微靠下一点的部分,David身体颤抖的更加明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十根手指游离在他身体两侧相对应的位置不断挠痒,David一边大笑,一边摆动胳膊,金属镣铐与扶手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可以了吧……哈哈哈快停……”David手腕与脚腕发力,不顾一切想要从躺椅上挣脱。他不再遵循维兰德公司要求他时刻保持服从的指令了,甚至想要切断那根控制着自己触感神经的电线。可是这把椅子本身就是为仿生人所准备的,自然提前做好了风险测试:哪怕是暴走的、失常的仿生人,或许也难以脱离椅身的掌控。因此,David一系列使劲、磕碰与拖拽都是徒劳的。他只是一遍遍将脊柱微微挺直,随之再重重摔回椅背上。
与此同时,挠着他腹部的那只手也没有停下。它沿着人类肋骨的走向,反复划过David的皮肤,又进一步停驻在他的腹部,甚至肚脐上。David觉得一种奇妙的感觉聚集于他的小腹,他紧紧闭上眼睛,朝着不远处的员工喊:“女士……哈哈哈哈哈……还没好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阵细密的、紧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似乎来电所属对于员工来说格外重要,因为她的动作同样快速而焦急。员工的表情瞬间变得肃然起敬,语气中充满了温柔与卑微,小跑了几步就出门了。可是,她在离开之前,显然忘却了摁下机器的电源……
“等等!哈哈哈哈哈哈哈……等等!!”David努力克制住笑声,提醒员工她的疏忽,而种种迹象表明员工早已走远,了无回音。他挺直身体,又重新躺倒在柔软的椅背上,几乎要弹起来。挠着他脚心的机械手似乎加剧了频率,几根手指明明就这样用不轻不重的力度胳肢他的脚心,却足以让他崩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冰冷的手指杂乱无章地挠过他的脚底,当他痒的禁不住把脚蜷缩起来时,手指则侵袭了他的脚背。仅仅是轻轻略过他脚背的皮肤,便引发了些许肉眼可察的战栗。于是David的脚就这样来回摆动着,试图躲避不断抓挠的手指。他的笑声越发提高了,并且完全不受控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这样笑下去,虽然身体机能不会出问题,但他的精神代码也要报废了……David尝试着转移注意力,比如他试图回想最爱看的那部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他被挠的脑海里似乎只剩下了痒,数次开口都夹杂着笑,根本讲不清那句关键的台词是什么。终于,在手指转换挠痒部位的间隙,他才默念出了那句:“威廉·波特,秘诀在于,别在意疼不疼……”
“别在意疼不疼……”
“别在意……”
大约十分钟过去了,员工还是没能回来。David断断续续地念台词,但总会被按捺不住的笑声插入其中:“哈哈哈……秘诀……哈哈哈哈哈哈哈……秘诀在于……哈哈哈哈哈……”好痒,受不了的痒,好在David感觉不到疲惫。他开始用程序所能负荷的最大力道朝上顶着四肢的镣铐,想要将它们从试验椅上撬起,但是失败了。不知是什么样的制作材料,才让它们如此坚固,如此安然自若。
在强烈的挠痒之下,想要转移注意力太难了。David将电影里激动人心的部分、令人感伤的部分思索了千百遍,都无法忽略机械手带来的痒,禁不住大笑。他现在能理解名为痛苦的感情了,持续不断地笑怎么不算一种痛苦呢?偶尔的高兴是生活的恩赐,但一直高兴,或许会让人发疯。特别是这种强制性的、不得不服从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机器失去了人为的控制,频率一路飙升,逐渐直至最大。手指熟练地在David胳肢窝的凹陷处扣挠,就像在挖掘隐秘在碎石之下的遗迹,敲打如此慈悲的时光。David的腰腹伴随着手指的游移而伸展、扭摆,当然他的脚心也没有被放过。David只觉得,那种难以躲避的挠痒偶尔从头到脚传递,偶尔则同时出现他身体的每一处上。
“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哈哈哈哈哈哈在意……”他又开始联想电影里的情节了,人类如此、如此脆弱的血肉之躯,却敢直截了当地掐灭那根火柴。David了解那份灼烧于指尖的烙烫,但值得追求的事情总是伴随着痛苦,诀窍在于忽略它,安心享受最后一缕黑烟的喜悦……
但痒是不是比痛更加难熬?David回想着曾经没有触觉的时间,他怎样度过那漫长的每一分、每一秒。只可惜头脑暗示比想象中更难,他又一次狠狠仰起头,到了能够做到的最大幅度,凝视着天花板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员工回来,待她关闭了这台机器,他一定要向维兰德公司请示,不惜一切抹除感知痒的模块,他不想要、也不需要这种无用的,扰他心神的设置。
十根手指挠了一会他的腋下,又开始朝下摩挲他的身体两侧,腰腹的搔痒让他的身体一起一伏,仿佛在剧烈的呼吸。起初他的双脚还竭尽全力逃离手指的动作,左右来回摆动着,但历经了这近半小时的变化,David愈发意识到,再怎么预判它们都只是徒劳的,因为他根本无法逃脱这把椅子。机械手加重了力道,一下、一下抓挠着他脚底的软肉。David无力反抗,脚软绵绵地搭在椅身上,继续发出更大声音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怎么还不回来……还是说,那名员工已经把自己忘记了?
David手指情不自禁地掐住椅身,又硬又薄的、如同人类的指甲深深嵌在绵软的皮革中。片刻,椅子上出现了很多难以消除的指痕。修理,要花费不少吧。维兰德公司还可能会把毁坏公物告在他的头上,不过此刻他不在意了,如果这样能转移注意力,减轻一点痒感的话,他依旧选择去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脚底的每一次划过,都让David神经紧绷,浑身忍不住颤动着。他甚至想抓烂这把椅子,甚至用尽身体所有的力气捏碎手腕和脚腕上冰冷的束缚,只可惜他做不到。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台只会笑的机器,一遍又一遍,发出音调和间距并不相似的笑声,连挣扎的能力也失去了。终于,在他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后,试验间的门被推开了。
那名员工匆忙跑回控制台前,伴随着她饱含愧疚的惊呼声:“抱歉,我很抱歉!你还好吗?”
在员工的操作下,不带一丝起伏的机械提示音响起,密密麻麻的参数显示在屏幕上。机械臂缓缓撤离了David的周身,恢复了原本待机时的模样。David手脚上的镣铐也纷纷撤去,埋藏进那条柔软的躺椅内部。只是David没有立刻起身,像是在休息、亦或是在思考着什么——员工凝视着他,如此猜测。仿生人一向擅长思考,这不是坏事,但在某种场合下,比如现在……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员工心头隐约有点不安。
David唯一一处在动的器官是眼睛,他的视线从天花板,缓慢流转到员工身上,许久都没能发出声音。
员工回忆:
那位仿生人,维兰德先生亲口承认的儿子,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两样。我想……只是看起来。所有的指标数据都在合理的范围内,但其实它们都是可以造假的吧,倘若仿生人留意,全都能够让数据维持的看似正常。不过,这倒不是我们考虑的范畴了,我只需要按照维兰德公司设计好的流程,逐一为他提供测试即可。
各项指标都几乎与出厂时等同,接下来只需要启动触觉测试的机器。是啊,我刚来公司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唉,我当时想的是……仿生人的阈值,按道理比人类要高吧?所以、所以我没有按照说明设置,稍微提高了一点初始值,让它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攀升,大约五分钟后停止运作,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当时,离开了一会,去接了老板的电话。真的!真的只有一会儿……
谁敢挂断老板的电话啊,你没有资格怪我吧?在回到试验室后我第一时间紧急关闭了机器,对方不是人类,应该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吧……一点挠痒痒的刺激而已,才半个多小时,仿生人不像人类,总归是笑不死的。况且,凭什么维兰德公司要如此频繁地为他做身体机能测试啊?就算因为事故让他报废了也没什么关系,维兰德公司总能再制造下一个……
总之,David在椅子上躺了一会才走的,手脚就那样瘫在扶手和脚踏上。如果不是他睁着眼睛,我几乎要认为他睡着了。不过,他的状态调整的真迅速啊,明明起初还是一副想要去死的表情。
“抱歉,我很抱歉!你还好吗?”我承认我那一刻真的特别慌乱,生怕他添了什么问题。听到我发问,他的眼珠转动了,这才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刹那间,我居然在他眼睛中捕捉到了一丝狠厉与恨意。有人能够想象吗?就是那种,假如他手旁有刀具,他可以瞬间捅穿我的胸膛!
不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下一秒我就觉得他依旧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仿生人了。
David委屈地注视我,随即垂下眼睛,语气里充满了疲惫与难过:“我没关系……女士。”片刻后,他随之缓慢起身,甚至忘记带走所有的数据记录,略过我就朝着试验间外走去了。
第四章:不忍心(2)
(tk)
“我要伸进去了。”
他没有拒绝,我就当他默认了。
手再次要去挠他腋窝,被他挡开。
我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反抗,挡开我的手。
“条约~”
我威胁着他,虽然不知道这种给自己找罪受的条约他为什么就是不舍得废弃。
“条约继续…你去拿绳子把我手绑在床头,要不我怕挣扎伤了你。”
他别过头去,手向上伸直,将脸半埋在大臂下面。
“我不,你抓着床头就好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驳一下。
“嗯……”
他认命似的闭了眼,手指抓着床头的杆子,指节发白。
不得不说,他长的真的很帅气,哪怕是挣扎,狂笑的样子,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tk)
“我要伸进去了。”
他没有拒绝,我就当他默认了。
手再次要去挠他腋窝,被他挡开。
我有些意外,这是他第一次反抗,挡开我的手。
“条约~”
我威胁着他,虽然不知道这种给自己找罪受的条约他为什么就是不舍得废弃。
“条约继续…你去拿绳子把我手绑在床头,要不我怕挣扎伤了你。”
他别过头去,手向上伸直,将脸半埋在大臂下面。
“我不,你抓着床头就好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驳一下。
“嗯……”
他认命似的闭了眼,手指抓着床头的杆子,指节发白。
不得不说,他长的真的很帅气,哪怕是挣扎,狂笑的样子,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嗯…”
我的手又开始在他的腋下骚弄着,他咬着唇,将笑声憋了回去。
“你也算是帮了我,按理说我应该好好回报你才对,但你偏偏强迫我签了那条约。”
“嗯…哈,也没有…嗯…损害不是?”
我两手食指来回的捅着他的腋下,令得他说话一顿一顿的。
“损害大了,本来…”
提到这个我就一肚子气,本来不想弄狠了他,但是他偏偏勾起了我不开心的事。
“哈哈哈…哈嗯~嗯~哈哈…哈哈哈!”
我在他大开的腋窝里肆虐着,时不时点一点他的死穴,听着他的笑声逐渐嘶哑。
“无趣。”
平时也总是那么干,偏偏这次,我有些不忍心了。
他好不容易今天没事,让他休息一天算了。
我停了手,看着他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心中竟有些躁动,想摁着他狠狠蹂躏一番。
[少东家×江晏]穿林打叶声
你再次睁开了眼。然而这次,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竹林。被风环抱的浓绿竹叶覆盖天空,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叶层,使得竹与天之间的距离不再明晰了。你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一再确认着眼前的位置。你明明没有到竹林旧居来的,可是这里分明就是……怎么会?
你当然记得,从这条泥土与碎石铺砌的路面一直朝前跑,就会到达自幼再熟悉不过的居所。哪怕竹叶与草地不再繁茂,但这份感觉不会错。你就这样凭借记忆,穿越纵横交错的竹、拨开灰绿的草,用轻功踏过石壁与山崖,不知跑了多久,你来到一座棚屋。连片的青藤弯弯绕绕铺陈在屋顶的瓦上,风拂过竹林,阳光投射下来,被竹叶分割的细碎,在铺满绿叶的空地中荡漾。
现在是什么时辰?你不知道,眼前的场景...
你再次睁开了眼。然而这次,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竹林。被风环抱的浓绿竹叶覆盖天空,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叶层,使得竹与天之间的距离不再明晰了。你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一再确认着眼前的位置。你明明没有到竹林旧居来的,可是这里分明就是……怎么会?
你当然记得,从这条泥土与碎石铺砌的路面一直朝前跑,就会到达自幼再熟悉不过的居所。哪怕竹叶与草地不再繁茂,但这份感觉不会错。你就这样凭借记忆,穿越纵横交错的竹、拨开灰绿的草,用轻功踏过石壁与山崖,不知跑了多久,你来到一座棚屋。连片的青藤弯弯绕绕铺陈在屋顶的瓦上,风拂过竹林,阳光投射下来,被竹叶分割的细碎,在铺满绿叶的空地中荡漾。
现在是什么时辰?你不知道,眼前的场景让你微微出神。你自顾自地走上前,不知不觉竟然与自己幼时的身影渐渐重合了。
你看到一个人正坐在旧居屋前的木凳上。那居然是……阔别了三年的江叔!你隐约看到他掌心握着一段竹节,正在用刀削着什么。今年的开坛宴,他一直没有回家,自然也没能喝到新酒。然而眼前的江无浪,却与你儿时的记忆颇为相似。你那时年幼,满口嚷嚷着让江叔带你去江湖。江叔则坐在一旁的木凳上做着自己的事,余光瞥着你如何挥拳、纵跃。清河的客商曾与你分享了很多江湖上的事,“河东八俊”、“燕北旧盟”,还包括很多门派间的趣闻……你因而格外向往江湖。但是一只蝴蝶都会引得你伸出手去捕捉,江湖上的烧杀抢掠、坑蒙拐骗哪如你想象的那般美好呢?所以那时江叔看到你练功练一半却扑起了蝴蝶,忍不住拍桌而起,一把剑携着雨后竹林一样凛冽的剑风和水汽朝你刺去。
就像现在这样。你的脚步距离他还有几米之距,甚至还没好好看清他的容貌,江叔掌心尖锐的竹节就这样向你掷来。你赶紧闪躲,却毫不意外。在江湖上,武林各路人士、各种势力仇恨他,想要夺走他的性命,因此江叔很抵触陌生人近他的身。更何况,从他紧蹙的眉头与凌厉的攻势来看,他并不认得你。与三年前的江叔相比,此刻他的脸庞更显得青涩稚嫩……就像是初入江湖的你一般。
你按照他所教卸势。江叔的动作迅捷,下一秒他的剑出鞘,剑锋向着你的胸腹攻击,你接连避开。在他出剑的间隙你稳住身形,但惊觉后背已覆了一层薄汗。风灌入你的衣袖,很凉,你的心在胸膛内嘭嘭直跳。同少年时的江叔博弈,是你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事。你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刀剑摩擦间,你拦腰斩断那段锋利的竹节,横剑格挡他的攻势。然而他却瞬间撤步,抬手乘机刺中了你的手臂。
你倒吸口气,后退两步。鲜血染红了你的衣袖,你明白他不会听取你言语上的求饶或者解释,你唯有在缠斗中说服他。离开神仙渡后,你早已把手头掌握的武学修炼的炉火纯青。至少像这个——你开始施展无名剑法,这正是江叔曾经教予你的。你横剑抵御他的再次侵袭,朝前猛然一跃,抬剑在他眼前划过,随后翻转身形,格挡住对面的又一剑。你能察觉到的是,在你施展无名剑法后,他很明显地一怔,随后收敛了些许锋芒。在你再度平稳地躲过他的突刺后,他默默收刀入鞘,抬眼问你:“你是何人?”
你也不清楚如何解释自己以现在这个年龄,重新回到幼时的竹林旧居。你想要捏造身份,例如是父亲的熟人之类……但你又不懂得怎样解释修习的一身功法和与眼前男人养父相似的眉眼。难、难道要说是私生子吗?于是你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事态和盘托出。
所有的条件都对得上——因此江叔虽然看着满是怀疑,但也不得不相信你比本人,他印象里还在襁褓里哭泣的婴儿更像养父的孩子。江无浪本就少言寡语,面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此刻也没再多过问了,而是仰头灌下一口酒。你在他身旁坐下,偷偷地观察起他。他与现在的你年龄相差无几,额头和鼻梁上带着浅淡的疤痕,眼神清澈而坚定,喜欢喝酒的习惯倒是没变。你很想让他尝尝寒姨新酿的离人泪,只可惜刚到了开封你就失去了……
他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你的视线,把酒碗放到桌上,偏头问你:“你在看什么?”没、没什么!你连忙转移话题。未来的江无浪曾将你托付给寒姨,抛下你坐上了离开神仙渡的船。你不知道他背负了什么,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在何处。那时你还小,带着零嘴玩具想要追随江叔的脚步,却被寒姨提了回去,对着江叔在船上的背影气的焦头烂额。你笑着提起这件事,也告诉眼前的他,自己前段时间离开不羡仙,前往开封去了。你迫不及待地与江叔分享你初入开封的所见所闻,只是你悄悄地,抹去了那段火烟弥漫的、绣金楼对不羡仙所做的一切。
十九岁的江叔眼里的开封是什么样的?你凝视着他继续讲,本来想把自己描摹的帅些,但回想在开封初期的经历,似乎确实不太尽人意……好吧,你磕磕绊绊地试图美化那段记忆,诸如你刚到了开封,就遇见了“生金瓯”的骗局,你虽然往里面投了五十文,但很快用摄星拿月识破了!后来因为看透了聚宝盆的把戏被壮汉围攻,一个叫盈盈的女孩子救了你,然而你不光被她画了饼,还被顺走了寒姨留下的离人泪。你本想平静地讲出这段初入江湖的经历,但却越讲越觉得曾经的自己真是太傻了……然而讲着讲着,你却听到选择洗耳恭听一言不发的江叔喉咙里却漏出一声轻笑,虽然很轻,但你立刻察觉到了。等等、江叔刚才是在笑吗?
从记事起,大自己十九岁的江叔便几乎没有在你面前展露过笑意。他总是垂着眼、低着眉,眼底的阴翳徘徊不散。他现在近乎和你同龄,有时候你会想,如果江叔真的和你差不多年纪,你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你忽然很想看他笑,想要看他放松下来,发自内心的笑。你知道他大概是在笑你初入开封就被连环骗的经历,所以你同样抱着些许坏心眼的报复,趁他不注意扑了上去。他愣了一下重心不稳,你们一块从木凳上跌了下去。
“你……你要干什么?”猝不及防的摔倒让江叔皱起眉头,想要推开压制着他的你。但你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你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伸到他的腰间挠痒痒。
他轻哼了一声,推搡你的力道减弱了一点,偏过头去不想让你看见他的表情。你知道他是怕痒的,于是变本加厉地挠。你松开他的手腕,两只手转移到他肋骨上。入春天气由凉转暖,江无浪身上的布料并不算厚,你的手指这捏一下那挠一下,都会引起身下人竭尽全力抑制却强忍不住的颤抖。你看见江叔咬住下唇,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想要推开你,但因为被挠痒痒而没有多余的反抗你的力道。
“快住手……”你当然没打算这么快放过他,毕竟你还没有看到他笑呢。你的手指在江叔上身的各个地方试探,想要找到一个他反应最激烈的位置专心致志地挠。起初你先挠他的后腰,他为了抵御你的侵袭,手肘不再撑着地面,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完全躺在地上。你隐约注意到,你现在是以一个压在江叔身上的姿势挠痒。不过你现在不想管那么多了,既然这样……你的手只好转移到他的侧腹,轻轻捏他腹部的软肉。
“哈……”江叔漏出一声笑音,却马上控制住了。你每捏一次,身下的人就会颤抖一下,呼吸的声音也愈发粗重。你一会挠他的腹部,一会戳一下他的肋骨,他的喘气声渐渐急促,最后变成了短促的笑声。江无浪抑制不住地摆动着身体,发出断断续续的笑音。他怕你盯着他的脸看,抬起一只手臂掩藏住自己的神态,另一只手试图捉住你作乱的手指:“哈哈哈哈……够了,快松手……”
他刚把手臂抬起,你就坏心思地挠上他的胳肢窝。而你很快察觉,这个位置似乎才是江叔的弱点所在。你的手指刚伸向他的胳肢窝挠了几下,他似乎就要受不了了——江无浪猛地一用劲支撑上身,几乎要把你从他身上掀下去了。你当然不能就此停手,虽然他把手臂夹紧,但你的五指早已探进他的胳肢窝间不断摆动,感受着身下人的躯体逐渐瘫软下来,并随着你手指的摩挲终于控制不住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快放开……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你依然没罢休,你的手还在挠他的痒痒,但是听着他的笑声,你的心思已经随着风里的竹叶飘走了。这是你第一次听他如此开怀大笑,但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叔变得沉默,变得不苟言笑了?如果天下常平,你和江叔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本就该无忧无虑地笑的。江无浪两只手想要攥住你,但你的两只手、十根手指早已都游走到他的胳肢窝下抓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叔一瞬间丧失了反抗能力,蜷缩在你的身下不停地笑。他早已忘却遮蔽自己的表情,你也借机看到了他大笑时的模样:他的额头出了点汗,发丝黏附在脸上,脸因为笑得太厉害而微微泛红,眼角闪烁着泪花,在竹林间透过的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后脑的发辫本就系的松散,此刻因挣扎和与地面的摩擦已经半散开,甚至蹭上了地面的尘土。他的腿脚也用力蹬,想要让你从他身上下来。你直起身,企图摁住他乱动的腿,但他错认为你想要握住他的脚踝,急忙把脚缩了回来,并趁机推开了你,语气中盈满了愠怒:“闹够了吗?”
你不得不承认,因为江叔笑得实在好看,你不禁有点玩过火了……但眼前的人似乎也并未真正怪罪自己。他重新收拢了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做回木凳上,并朝你递过来一只手。你握住他的手掌,他的掌心温热,不知何时被武器磨出了淡淡的茧。你重新坐回江叔身旁,心里想的一却是:从握住江叔脚腕后他那么大的反应来看,怕痒的应该不止上半身,未来还有很多机会能够发掘!心里想的二则是:十九岁的江叔早已去了江湖,等过了几年,你也到了他的年龄,能不能称得上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呢。
“你看到了吧,江湖就是这样。”眼前这个十九岁的他不同于三十多岁的江无浪,并未嘲讽你学着喝酒的事,而是主动为你满上一碗酒。你小酌一口,入喉辛辣,带着淡淡的回甘。你想一饮而尽,但烈的你胃部烧灼,几口灌下依然剩余一层碗底。“无论是乱世中泯灭了良知的,还是尚且带有温暖和人性的,他们都是江湖的一部分。”
你听着江叔所言,凝视着碗底过剩的光,你恍惚觉得自己正在坠落,但是坠落的方向却是朝上。江叔已经消失不见了,但你耳畔还回响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护好自己。”
后记:
再睁眼,你正躺在开封一间屋的床榻上。床旁的桌上摆着小摊买来的热酒,此刻已经凉透了。熔炉区一事后,你送走了盈盈,暂时居住在赵大哥为你寻觅的住所里,时不时照拂一下龟奶奶,生活就这样持续着。只是你从未忘记开封之行的真正目的是寻找寒姨,你也从未忘记阔别了三年的江叔,你仿佛从小到现在都追随着他的脚步,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追上过,因为他没有为了任何人停下。
这场压缩了十几年的相逢如此梦幻,你喝了两口凉得过头的酒,拍打着脑袋想要重新回到刚才的梦境。你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可是十九岁的江无浪却再也没能回到你的梦了。你很想与他并肩作战,你知道江叔身负江湖恩仇令,你很想替他分担些什么,或者说保护他。然而或许江叔一直以来,也只是把你当做小孩子看待而已……
你把脸埋进被子里,默念着“天下终常平,寒士俱欢颜”。所以明天继续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踏上新的旅程,等到重新见到江叔的那一天,再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