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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前须知：有大量捏造（比如黑鹮的性格等），一切都是为了剧情。and小梁警官还不知道们导演最后也会加入基金会，总之就是发生在活动剧情之后的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所以叫后日谈。

 

洛杉矶唐人街一案后，神秘学家警察分署对梁月赞叹有加，局里甚至有不少人希望这位可爱又可靠的东方姑娘留任转正。但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正如梁月初来乍到时被调侃的那样，执夜人的尖子生来“镀金”之后很快就要返程了。

 

不过，在那之前，梁月至少还有时间拍完菲林士多的戏。

 

社火游行后，或许是人们都卖新年一个面子，往日里鸡零狗碎的争吵，需要神秘学家警察调停的邻里纠纷等等事件都默契地休战了，一时间闲下来，梁月竟然有点不知道干什么。每天在警署里签完到，和波蒂埃巡完街，她通常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自由分配。

 

于是菲林士多导演的片场出现了一个常客。

 

嗯……准确来说，是三个。

 

镜头脑袋，举着大喇叭的“小神婆”，还有总是穿得一丝不苟的实习小警察。

 

三个人大喇喇（其实只有其中两个人大喇喇）往片场一站，成了一道颇为靓丽的风景线。

 

“小警官，你很闲吗？”菲林士多一边对着分镜勾勾画画，一边笑着问梁月。

 

梁月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随后回忆起这段日子自己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事情， 最终诚实道：“也许不是我很闲，是最近唐人街的大家都很体恤警察吧。”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您为什么叫我小警官？”

 

“你难道不小嘛？”菲林士多语气带着笑，梁月想了想，自己的年龄对于对方来说确实称得上一句小孩了，于是她不再反驳，而是低下头去，有些好奇地看着菲林士多的本子。嗯，完全看不懂呢，密密麻麻毫无章法的线条堆叠在一起，还有许多把大叉。

 

“看得这么仔细，看出什么名堂来了麽？”菲林士多用黑色水笔的末端敲敲本子。

 

“嗯……这个，是我？”

 

梁月有些不确定地伸出手指，点了点笔记本上的一个图案。

 

这是一只简笔画的小黑猫，寥寥几笔勾勒出神韵，大大的眼睛旁边有一颗小痣，最重要的是，小猫举着电话，很是神气地说着什么。

 

“你能一眼看出来，说明我画得还是可以嘛。”菲林士多似乎很高兴，“你过来，再看看这几个，能不能看出来是谁？”

 

笔记本摊在菲林士多的腿上，女人笑吟吟的，但没有拿起来的打算，于是梁月只能弯着腰，把脑袋凑过去。

 

“这个，是波蒂埃警官，这个……啊，是李小姐吧，还有这个……”

 

菲林士多很满意：“你眼神挺尖的哟。”

 

“没有，是您画得，嗯……很有神韵。”被夸奖了，梁月有点不好意思。

 

菲林士多摸了摸女孩的发顶，这时，助理从一旁走来，手里捂着电话，对着菲林士多低声耳语几句。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菲林士多敛去脸上的笑容，接过手机，对着梁月抱歉地点点头，摇着轮椅去了一边。

 

梁月慢慢直起身子，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上一个会这样摸她的人还是她的导师黑鹮——正儿八经的那种，在执夜人组织里有编制的。不过黑鹮可没菲林士多这么温柔，她的动作，与其说是摸摸头，更像是一种蹂躏。出手时兔起鹘落，迅疾如风。不像是菲林士多，手伸过来的时候，优雅从容，还带着一股香气。

 

“嘿，你在发呆咩？干什么啦，站在这里。”李安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梁月一跳。

 

“没有，我没发呆。”

 

“哦哟哦哟，遇见什么事了，耳朵都红了。”

 

啊？自己耳朵红了吗？梁月一愣。见状，李安安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八方镜，怼在梁月面前。梁月微微侧头一看，耳根子还真红了。她犹自不相信地上手摸了摸，热的。

 

“可能是被灯光烤的吧…”梁月小声道。

 

另外一边，菲林士多结束了通话。

 

助理低声道：“陈家班明天就要到了，你看您的武戏，是要改用他们，还是……”

 

菲林士多挑了挑眉毛，看着那个板板正正站在片场里，和李安安聊天的女孩：“我们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了，不是吗？”

 

“……可是陈家班那边”助理有些迟疑，“他们专门跑过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导演，我们算是爽约了吗？”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来回的路费我们剧组报销了，住宿费也是，本来同那边商量好的就是，我会尽量找到其他人手，不麻烦他们。再说了——”菲林士多将视线收回来，屈指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笔记本：“为了她，我可是将武打戏份改了不少，那些高难度的动作，陈家班的人怕是也不能胜任了。”

 

“我只是担心，这样传出去会不会对您的公司声誉有所影响。”

 

“依我看，不会。毕竟向来只有人们争破了头往我剧组里挤进来镀金，可不会有轮到别人对我挑三拣四的那一天。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现在去问问我们的小梁警官，有没有空拨冗来这剧组演个小角儿吧。”

 

“我吗？出演一个配角？”

 

于是当菲林士多摇着轮椅来到梁月面前的时候，她如愿以偿收获了年轻警官惊讶的眼神。

 

“对哦，你哦。”菲林士多模仿着梁月的语气回答。

 

梁月果然眼神飘乎了一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但她很快正色：“谢谢您的盛情邀请，菲林士多导演。只是，恐怕我得问问警署那边，嗯，能不能抽出这个空来。”

 

她抿了抿嘴，似乎怕菲林士多误会自己，又补充道：“我会尽力争取的，毕竟我真的很喜欢您执导的电影，也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机会。”

 

“好啊，那么，我就静候佳音了。”

 

于是当晚，梁月就敲响了埃尔登警长的门。

 

出乎意料的是，谈话进行得相当顺利。听到梁月说要去菲林士多的剧组演戏，埃尔登沉吟了一下，就同意了。

 

“你在警署的实习还有一段时间，也不差这几天了，就当是《三燕归巢》任务成功后的论功行赏吧，你们东方不是挺流行这种说法？不过只有一个星期，不能再多了，而且你要照常打卡，变色龙通讯器也要随身携带，遇见突发情况了还是得立刻赶赴现场。”

 

这些事情，就算埃尔登不说，梁月也会这么做的。

 

于是，第二天，梁月正式“进组”了。

 

而她的第一场戏，就NG了二十三遍。

 

群演是群演，配角是配角，两种身份，菲林士多自然要以不同的方式和要求导戏。之前大部分时间里，梁月只需要一个出手的背影，对于神态，情绪等自然不需要过多酝酿，但这小小的配角不同，她是有正面镜头的。一颦一笑，蹙眉展眉，都被收拢在寸宽的镜头里面，菲林士多不会允许任何“出戏”的存在。

 

第二十三次。

 

“卡，NG。”菲林士多平静的声音自镜头后传来，让梁月喉咙紧了紧。

 

刚刚，一滴汗水顺着睫毛滚进眼睛里，带来轻微的刺痛，她不受控制地眨了一下眼睛，导致了这一次的NG。

 

来来回回走位的群演也有些怨声载道了，哪怕这些声音不是直接冲着梁月去的，却还是让她颇感愧疚地低下脑袋。

 

“全场休息十五分钟，我们十点二十五继续。”菲林士多拿着扩音喇叭，一口正宗的粤语通过扩音器放大出来，剧组人员小小地松了口气，各自端着杯子找位置松活去了。

 

“梁，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菲林士多又换回了港普，她对着梁月招了招手。

 

气场太强，梁月就差没踢着正步走到导演面前了。她稳了稳心神，迈着端端正正的步子来到菲林士多跟前。

 

看着四步一立正的小警察，菲林士多有些失笑：“你怎么这样走路？”

 

“一种习惯，之前在执夜人那里养成的。”梁月看了菲林士多一眼，又垂下头去：“对不起，导演，我表现得太差劲了。”

 

菲林士多唔了一声：“是有一点。”

 

她没有安慰梁月，也没有鼓励她，这让原本就有些垂头丧气的女孩更加确信了自己糟糕的表现。

 

“总是垂着头可不行，没有自信的人是演不好我的电影的，抬起头来。”

 

令行禁止这四个字几乎刻进了梁月的骨子里，听见长者的话语，她条件反射地就抬起头，并拢双腿，开始表演原地站军姿。

 

“为什么呢，梁，这场戏不难。”菲林士多心平气和地同新人演员谈话。

 

“你只需要在和主角对上视线的时候，露出一个纯真的，甚至带一点傻气的笑容就好了，这为你后续见义勇为奠定了性格基础。”

 

事实上，这就是难点，梁月想。

 

不能放肆大笑，不可高声喧哗，同食不言寝不语一道，成为了几乎刻进她DNA的规矩。对于一个古板的家族来说，笑到露出八颗大牙什么的，实在是太有违家规了。

 

不过梁月不会为自己找借口，她只是轻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导演。”

 

菲林士多叹了口气：“蹲下来。”

 

嗯？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梁月有些疑惑，她蹲下去的同时，抬起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看向菲林士多。

 

两指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点在梁月的唇角，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往两边一拉一提。

 

——一个标准的，笑出强大的表情就呈现出来。

 

咔嚓。

 

还有快门按动的声音。

 

“哇偶，梁sir，我拍到你的独家照片了喔！”

 

李安安笑眯眯地从轮椅后面探出头来，手里还举着一个拍立得相机。

 

等等……！梁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菲林士多摆弄着露出了多么豪爽的笑容。突然出现的李安安显然也在菲林士多意料之外，不过大导演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接上话头。

 

“梁，如果你再笑不出来的话，这份照片，恐怕片场要人手一份了。”

 

不是威胁的话语，甚至菲林士多还撑着下巴笑，很明显是在调侃，但梁月差点晕过去。

 

那种照片落在别人手里还人手一份的事情，不要发生啊……

 

菲林士多慢悠悠地看了梁月一眼：“下一条，可以演好吗？”

 

“可以的，导演！”

 

小梁警官目光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菲林士多摸了摸蹲在轮椅跟前的警官的脑袋，替她将几缕不听话的鬓发拨到耳后梳好。

 

“好了，休息一会儿，准备下一条吧。”

 

指尖擦过耳廓的触感很明显，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鲜少同别人，尤其是这样一个成熟又富有魅力的女人，产生亲昵的接触，梁月耳朵又红了。这一点变化当然逃不过菲林士多锐利的眼睛，但是看了看闷头不语的梁月，她笑了一下，把打趣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大概是真的怕自己的照片人手一份，下一条梁月把自己过去十多二十年人生里最好笑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终于成功露出了“纯真的，甚至带一点傻气的笑容”。

 

一条初见，拍了快四个小时，菲林士多的严苛程度可见一斑。

 

中午饭是剧组统一订的盒饭，猪脚饭，经典款。梁月很高兴，在呼吸一口空气都恨不得收费一刀的洛杉矶，午饭却不用给钱，这意味着她又可以攒下一些存款了。

 

下午没有她的戏份，菲林士多告诉她可以自由活动，莱瑟姆拉着李安安要去逛街，梁月却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菲林士多旁边。

 

“怎么了？”菲林士多放下正在修改的剧本，温和地问。

 

“我想看您导戏。”梁月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看过那么多次了，还不满足吗？”菲林士多笑了起来：“你还参演过我的一次剧本呢，我亲爱的女主角。”

 

女主角这个称呼让梁月脸红了，虽然她知道菲林士多说的是有关奇星的这次事件。

 

她一向不擅长应付这些似是调侃，似是亲昵的话语，于是只是默默看着菲林士多手中的本子，偶尔也看两眼监视器。菲林士多任由一颗乌黑的脑袋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两根辫子像两只耳朵，灵活地摆动着。偶尔她要去哪里，梁月就自发接任了助理的活，推着轮椅在片场走来走去。

 

“不累吗？”

 

落日为唐人街披上黄昏的时候，菲林士多问梁月。

 

“还好。”背后的女孩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辞，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

 

“很少有年轻人沉得下气来看这些，做这些的，反正我年轻的时候不行，等何日君改个剧本都能把自己等烦，自己改个分镜还能跟自己怄上气来。”

 

“可是您改的这些很有趣”梁月认真地说：“改变故事的脉络，让它更加合理，改变highlight，让角色更加丰满立体，我很喜欢看您做这些，感觉像是一个故事慢慢从孩童模样变得成熟。”

 

“有这么喜欢我的现场改编版剧本嘛。”菲林士多眉眼带笑。

 

“嗯，不只是剧本，我也很喜欢您。”

 

这句话落在导演耳边的时候，菲林士多一时间有些失语。但轮椅前进的速度很平缓，证明背后之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当平和，显然，梁月并不认为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人的话语。最终，菲林士多失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真是的……”

 

“嗯？”梁月很疑惑。

 

“没什么。”

 

后续的拍摄进展得很顺利，梁月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菲林士多临时起意加入的飞页，她也可以在一天时间内全部背记妥当。

 

直到第四天下午，片场的宁静被打破。

 

嘭——铁门和水泥墙面撞击的惊天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彼时梁月刚结束了自己的一场打戏，正在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束起来。巨大的响声让她皱了皱眉头，朝着门口看去。

 

“菲林士多呢？！”

 

粗声粗气的男声响起。

 

像是提取到了关键词的AI似的，梁月一手拢着头发，下意识地往菲林士多面前一站。

 

她听力很好，这会儿许多小声的议论传进耳朵里。

 

“诶，是俊仔。”

“陈家俊，他们来干什么事，不是武打戏不用他们班子了吗？”

“不知道了哟，气势汹汹的，搞得什么嘛……”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拨开了梁月。

 

菲林士多看着扭过头来的梁月，对着女孩摇了摇头，脸上是略带安抚的笑容。于是梁月咽下涌到嘴边的话语，迟疑了一下，替菲林士多推着轮椅，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梁月这才看清楚来者的面容。

 

国字脸，粗眉，一脸横肉，寒冬腊月里赤膊站着，肩膀一起一伏，像是发怒的蛮牛。

 

看见菲林士多，陈家俊皮笑肉不笑。

 

“导演，你做事有点不地道了吧，我们陈家班大老远从港飞来洛杉矶，就因为你一句要武打戏，结果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人来了，现在你不用了？”

 

片场顿时响起议论纷纷的声音。

 

菲林士多不紧不慢地敲着轮椅，等到陈家俊说完了，才平静开口。

 

“陈先生，我们合同有约在先，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我们会承保陈家班来回路费，住宿费，以及在洛杉矶一切合理范围内的开支，也提前申明过，如果有更好的人选，或许会用不上你们。现在陈先生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又是从哪里来的底气呢？”

 

合作过许多次了，陈家俊没想到菲林士多强势起来如此咄咄逼人，一时间梗着脖子，呐呐无言。

 

然后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环顾了一周片场，冷笑一声：“菲林士多导演的意思是，有了更好的人选，可我瞧您这片场，细胳膊细腿的，大概担待不起这个‘更好’吧？”

 

菲林士多耐心要被消磨殆尽，但在她冷下一张脸之前，有人先给出了回应。

 

“先生，您已经扰乱了片场的正常拍摄秩序，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原因的话，请尽快离开，以免耽误拍摄进度。”

 

彬彬有礼的声音，是梁月。

 

穿着白色功夫衫的警官眉目凛然地站在菲林士多后面，陈家俊这才把目光投向了梁月。他上下打量了梁月一眼，又看了看被梁月扶着的轮椅，冷哼一声。

 

“大名鼎鼎的菲林士多导演也搞这些东西，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话语暧昧，梁月有些茫然，她低头看了看菲林士多。

 

让她意外的是，向来没有什么情绪外露的菲林士多，此刻一张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寒霜。还不待梁月问询，导演便抬起手，打了个脆生生的响指。

 

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人偶，在陈家俊惊怒的叫骂声中，把他架起来，然后狠狠丢了出去。

 

片场总算清净了，菲林士多表情缓和下来：“好了，各司其职，继续拍摄！”

 

片场看热闹的人群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刚刚那是您的神秘术吗，好厉害。”梁月有些惊讶地说。

 

和菲林士多认识也算有一段时间了，梁月从没看见过她使用神秘学家相关的能力，又很好奇，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若要说厉害的话，大概是比不过你的强梁的。”菲林士多摇了摇头。

 

“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梁月在菲林士多身边坐下，抬头望向女人。

 

“不是什么好东西”菲林士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意思是，我潜规则你。”

 

潜规则……？梁月不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词语的意思。然后，她的脸便有些微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愤怒。

 

“……他怎么可以这么诽谤您。”低低的声音，但是其中的怒火却分外明显。

 

菲林士多很意外，她没想到梁月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替自己生气。愤慨的小警官看上去像是一只气冲斗牛的小狗，随时准备冲出去打一架——当然，这都是菲林士多脑补的，梁月的表情很克制，只有通过话语中的情绪，才能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

 

“这么替我气愤是做甚么，他同时还造谣了你呢。”

 

“我没做过那些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会因为子虚乌有的抹黑而愤怒。”梁月抬起头来，语气认真。随后，她又皱了皱眉头：“我只不过是替您推了个轮椅，也能联想到这种事情，这人实在是……”良好的修养不允许梁月再说出后续的话语。

 

菲林士多又摸了摸她的头。

 

“别生气，等会拍戏的时候笑不出来可就罪过大了哦。”

 

梁月登时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的。”

 

她站起来：“导演，我想去那边活动一下，有一点冷。”

 

剧情需要，她只着了一件单衣，这会运动带来的热量挥散完毕后，寒意便侵入了进来。菲林士多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到无人的墙角，开始一板一眼地做拉伸运动。

 

她想了想，从轮椅侧面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新的本子，沉吟了一会，在封皮写下两个大字。

 

——《梁月》

 

……

 

拍摄的最后一天，梁月接到了一个电话。

 

看清来电人的时候，她神色恭敬了不少，在菲林士多略微有些好奇的目光里，起身，来到无人的角落接通。

 

“喂？老师。”

 

“在洛杉矶实习的日子怎么样啊？”黑鹮依旧是那么直来直去。

 

梁月抿嘴一笑：“还不错……很好。我遇见了很多很好的人，比——”

 

“停停停，我不是来听你打报告的。这次打电话主要是跟你说，我今天晚上就要落地洛杉矶了，你有空地话来接我一下，没空也来。好了，就说这么多，拜。”

 

啪，通讯被挂断了。梁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路子。

 

她回到菲林士多身边，开始构思今天晚上的“接风宴”。这个说法有点夸张，其实就是带黑鹮吃吃比较地道的唐人街馆子而已，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梁月突然想起来旁边有个比自己熟悉多了的人。

 

“菲林士多导演，您知道唐人街有什么比较好吃的饭馆吗？”

 

“嗯？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菲林士多偏了偏头。

 

“是我的导师晚上要到这里了。可能是和胶卷失窃案有关，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总之，老师说，要我晚上去接她。”

 

“这么说，是你在执夜人的教官吗？”

 

“是的。”

 

“那正好，晚上我请你们一起吃饭，就当是你的杀青宴了。”菲林士多打了个响指，很干脆。

 

梁月歪歪头，有点疑惑。

 

杀青宴……？她一个出场时间那么点的配角也要有杀青宴吗？以及就算是杀青宴，为什么要顺便请黑鹮一起吃饭？她直觉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最终什么也没有思考出来的小梁警官和菲林士多一起，接到了造访的黑鹮。

 

黑长发，带着半脸面具，很是飒爽的女人看见菲林士多后，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这位是？”

 

“是我在片场的导演。”梁月接口。

 

“你？片场？导演？”黑鹮一愣：“你彻底下定决心转行了？”

 

“哎……也不是不能接受吧，只是没想到最终你还是放弃了执夜人这条道路……”黑鹮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长吁短叹着。

 

“你不去跟你的老师解释一下吗？”菲林士多感到一丝好笑：“她好像误会了。”

 

“不用解释的。”梁月抿了抿嘴唇，那张总是正气凛然的面庞罕见地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老师又在逗我了，她就是想看我一本正经地着急解释，然后哈哈大笑。”

 

“噢，看样子你被她逗弄过许多次了，已经深谙此道？”菲林士多摸了摸梁月搭在轮椅上的手指，笑道。

 

“嗯，嗯。”梁月小声应了一句。

 

“哎，还是小时候好玩儿。”眼看着没人接戏，黑鹮跟变脸似的，收起了凄凉的表情，转眼间又挂上了那份运筹帷幄的笑。

 

“不是说要带我去吃东西吗，不正宗的话我可要削你几句了。”执夜人拍拍学徒的肩膀。

 

“是菲林士多导演和我一起请您吃饭。”梁月很严谨地纠正了一遍。黑鹮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笑容得体的大导演，耸了耸肩。

 

“总之都是吃饭，赶紧出发吧。”

 

菲林士多定的是一家火锅店，是她问过梁月之后敲定的。黑鹮总爱在执行任务后犒赏自己一顿好的，梁月之前被她带着吃了不少美食。但在跟菲林士多商量的时候，她忘了一件事情。

 

她忘记告诉菲林士多，自己不是很能吃辣了。

 

在看见翻滚的红锅被端上来时，梁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

 

黑鹮单手撑着下颌：“噢？你转性了？”

 

菲林士多拆着碗筷的动作一顿，她看了看好整以暇的黑鹮，又看了看一直盯着红锅，微微抿着唇的梁月，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当下的情况。

 

“换个鸳鸯锅底吧。”不是什么大事。

 

“不，没事，我可以的。”梁月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这无缘无故的好胜心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啊。”黑鹮摇摇头，将一片毛肚涮下锅：“可别等会被辣得受不了了。”

 

“妹儿怕辣的嗦，可以尝哈我们自家屋头酿的米酒噻，要不要嘛。”

 

正在招呼客人上座的老板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笑眯眯地凑过来，操着一口方言，大力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梁月看看菲林士多，又看看黑鹮。被行以注目礼的两位大人一个托腮，似笑非笑地说，看我干嘛，你的大导演请客，问她啊；一个用纸巾沾沾唇角，很客气地说，那来四两吧，谢谢。

 

于是梁月就低下头去，不吭声了，戳着油碟里的蒜瓣，但有点开心。

 

米酒很快被端了上来，略微有些浑浊的白，一口下去，冰甜爽口，确实是解辣的好东西。梁月被辣得都想吐舌头了，女孩鼻尖沁出细密的汗水，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上酒的服务员身上一样，透露出隐隐的焦急和期待。

 

菲林士多看着她的样子，掖了掖唇角。黑鹮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溜达了一转，然后染上了一点意味深长。

 

“你的酒量如何呢？”菲林士多问她。

 

梁月想了想，正欲开口回答，被黑鹮打断了。

 

“功夫世家，那都是可以以内力运功，把酒精排出去的，想必应该是千杯不倒。”

 

梁月哽了一下：“……老师，您又在说笑了。”——被武侠小说蒙蔽一生的华人啊。

 

“我的酒量，我不太清楚，不过，想来喝一些米酒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梁月信誓旦旦，转眼说过的话就像巴掌呼啦啦拍在脸上。

 

彼时黑鹮正在和菲林士多进行一些对话，无外乎是奇星一案相关，她此行前来的目的，也主要是为了在奇星被转移到基金会之前，先进行一次审问与观察。毕竟基金会高层出现了内鬼，如果直接转移到基金会收容室的话，保不齐又是下一个斯考特。

 

菲林士多向黑鹮转述了一些案发的细节，然后两个人突然意识到，有个人很久没有说话了。

 

“梁？”菲林士多搁置下筷子，木质的筷子和陶碗轻轻磕碰出声音，她看向垂着头的小警官。

 

“是的，我在。”梁月听见呼唤，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菲林士多。

 

她的脸颊有些红晕，眼神很亮，直勾勾的，多了一些……侵略性？直白？总之不似平日里，像两块墨玉一般温润内敛。菲林士多屈指点了点下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醉了？”

 

“我没有。”梁月摇摇头。

 

黑鹮叹了口气：“不是吧，这米酒多少度？你才喝了多少？就醉了。”

 

“我没有醉。”梁月口齿清晰地又复述了一遍反驳的话语，尔后，她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我的脑袋这么重？”她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脑袋，似乎是打算把里面的水甩出去一般。

 

一声轻笑和一声咳嗽同时响起，是菲林士多掩唇笑了，而黑鹮则是很不给面子地直接被梁月的发言笑到呛咳起来。

 

听见这两个声音后，梁月静了一会儿，然后有点闷闷不乐地张口：“我真的没醉。”

 

黑鹮笑眯眯的：“好，你没醉，那去帮你亲爱的导师再打个干碟过来吧。”

 

梁月点了点头，站起来，迈出一步。她觉得自己分明是挺直了腰身的，然而余光中，地面似乎朝自己不断靠近着，靠近着，然后——她被人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一屁股坐下来的重量可不轻，菲林士多下意识地微微皱了皱眉头，揽着梁月的肩膀。

 

黑鹮乐了：“你没醉？”

 

梁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女人的脸庞，又看了看对面黑鹮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晃了一下脑袋。她的手撑在菲林士多的腿上，眉毛耷拉下去：“原来我醉了。”

 

突如其来的陈述句让菲林士多笑了起来。

 

“是的，梁，你醉了，现在能自己站起来吗？”

 

梁月试图站起来，一歪头，又朝着桌子倒去，菲林士多眼疾手快地把人拉回来坐好。

 

“对不起，导演。”梁月甚至这个时候还记得要道歉，为她一屁股坐在对方腿上这种事情。她低着头，两绺耳发如同流苏一样，随着开口说话微微晃荡。

 

菲林士多想了想，轻声道：“我拍照了。”

 

“啊？”梁月登时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向菲林士多：“您，您拍照了吗？这种照片可千万不能拿给别人看啊……啊，不对，我的戏已经结束了，好像您也没办法再用照片要挟……我是说，激励我了。”

 

菲林士多抬手抵住额头，笑出了声。

 

黑鹮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菲林士多一眼。

 

“差不多吃好了就走吧。”梁月醉成这样了，肯定没办法再继续吃下去了。黑鹮站起来，一只手递到梁月面前，示意对方扶着自己站好。

 

结了账，三个人站在火锅店门口。

 

夜晚的唐人街灯红酒绿，一串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在黑夜中晕染着光芒，仿佛将夜色都驱散了。火锅店旁边，白底红字的LED灯牌写着大大的“万寿楼”，黑鹮盯着字牌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向梁月。

 

几分钟前，这位学生实在是晕得看不清路，黑鹮索性让她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她又看向菲林士多。

 

大概是老天也偏爱才子，四十多年的风霜岁月，竟只在她眼角刻下细细的纹路。菲林士多察觉到了注视，她微微偏头，迎上黑鹮的目光。黑鹮笑了笑，笑容不似今天晚上的出现过的任一一种，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一个平静的笑容。

 

“我这学生逗起来挺有意思吧。”

 

菲林士多没有应答，她含笑反问：“您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我知道，她很好玩儿，逗一逗，跟小猫小狗似的。不过，菲林士多导演要是只是抱着招猫逗狗的念头，或许街角的宠物店更适合您，对吧？”

 

她紧紧盯着菲林士多，嘴角的笑容也淡去了。面对着黑鹮暗含深意的话语，菲林士多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毛，脸上的笑容疏离又客气。她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

 

“老师，我不是狗。”梁月抬起头，来了一句。

 

“……”

 

“也不是猫。”

 

“…………”

 

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被打破了，导演和执夜人面面相觑，然后黑鹮扶额：“算了，我先带她回警署的宿舍了，我们就此别过。”

 

菲林士多微微点头。

 

走在回去的路上，黑鹮叹了口气。

 

她倒是没想到，只是出来实习一趟，自己这学生竟然也能招惹上人来。

 

这位菲林士多有多少岁了，三十，四十？不太清楚。在察觉到对方略微不同的情感之后，黑鹮先是有些吃惊，随后是恍然——没错，她的学生，风光霁月的梁家后人，性格刚正，眉清目秀，对她产生情愫是很正常的事情。什么当红导演爱上我这件事情，听上去好像特别疯狂，不切实际。

 

可是在暴雨的阴影之下，一切疯狂与诡谲大概都无关紧要了。

 

黑鹮不知道，在历史上的其他时刻会怎样定论这种事情，但这这个年代，它无足轻重。

 

毕竟这个时代，人们生吞黄金，痛饮石油，一切踪迹在暴雨之下变为扁平的线条。在文明都紊乱的世界里，只是一场跨越了许多年岁的爱恋，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

 

她唯一担心的，也只是对方的真心，不要像逗弄猫狗一样，前脚还在和颜悦色地笑，转身就毫不留情地离去了。虽然她无意刺探菲林士多的真心几何，可毕竟当事人之一是自己的学徒，她也只好把话说得刺耳一点了。

 

黑鹮看了看扶着自己，一步三摇的梁月。

 

聪明人讲话都是点到为止的，她相信菲林士多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弦外之音。至于自己这个学生嘛……黑鹮想，大概她的情关这一窍，还根本没开过呢。

 

哎，自己这老师当的，跟老妈有什么区别。

 

……

 

另外一边，菲林士多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接她。

 

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回想黑鹮带着深意的话语，笑了笑。

 

黑鹮其实搞错了其中的逻辑。

 

是因为觉得她可爱，让人心生欢喜，所以才忍不住想逗一逗她；而不是因为逗了她之后，才发觉她的可爱，然后想继续逗她。

 

菲林士多从轮椅侧面摸出那个写着“《梁月》”的本子，打开。刚刚，灵感又来了。梁月在洛杉矶的日子是掰着指头数，过一天少一天，她得尽快完成这个剧本，至少在她离开之前，要有一个能交到她手上的初稿。

 

黑色的签字笔在白净的页面上划过，留下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字迹与分镜，连带着执笔者那些未曾言说，也并不打算言明的心绪一道，成了本子里一条流淌的河，一片广袤的湖。

 

日子并不会因为梁月结束客串而停止，而黑鹮在三天后就离开了洛杉矶，奔赴下一处任务点。

 

菲林士多在唐人街的戏还要拍上一段时间，于是她经常和梁月打照面。

 

有时候是处理邻里纠纷的时候，有时候是帮助街坊追踪自家走失的魔精。

 

她笑着看着一幕幕，将色彩，布局，还有其中的人物定格下来，储存在脑海中，等翻开剧本的时候，将其加以润色，然后再现在本子上。

 

“您有新的故事了吗？”有一天，梁月注意到了菲林士多手中的本子，她眼睛一亮。

 

实习警探刚刚结束了街道的巡查，脚步生风地就来到了菲林士多这里。波蒂埃跟在后面嘀嘀咕咕，说，梁，你是寻回犬吗，每次都固定跑回到片场来。

 

又从搭档口中喜提新身份的梁月耳朵微红，不过还是认真看着菲林士多。

 

“你说这个啊——”菲林士多敲了敲手中的笔记本：“你大概很快就可以看见了。”

 

嗯？梁月不解，但菲林士多并没有解答疑惑的意思，只是眯着眼睛笑了笑，颇为神秘。

 

但菲林士多这次没有逗她，在梁月结束洛杉矶实习的前一天晚上，一个本子被送到了她手中。

 

剧组在唐人街的戏份也已经全部收戏了，这天梁月过去的时候，人群正扛着道具器材，三三两两的撤离。她很快就找到了想要见到的那个人，菲林士多坐在片场的边缘，似乎在和监制商量事情。

 

梁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菲林士多跟前，后者看见她，对着监制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要离开一会儿。

 

“梁小姐。”

 

很正式的称呼，正如即将到来的离别一样正式。梁月从这个称呼里也感受到了什么，她总是挺拔板直的肩背也塌陷下去了一些。她在女人的轮椅前蹲下来，一双莹亮的黑色眼睛好似蕴含了许多话语，望向菲林士多。

 

菲林士多笑着眨眨眼睛：“怎么这样看着我？我们只是生离，不是死别。”

 

梁月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抱歉，我只是很舍不得您。”

 

“我跟剧组明天就要走了，即使今天你不来，我怕是也会去警署找你的。这个给你，就当是赠礼吧。”

 

菲林士多将手中的本子递了过去。

 

“给我的？”梁月有点惊讶，她手指捏上封皮，就要翻开。

 

“好了，别那么心急。这种东西还是留着回去自看比较好。”菲林士多轻轻按住了她躁动的手，眨了一下眼睛。

 

“我也有一个礼物要给您。”

 

“是什么？”

 

“一个，我自己捏的强梁。”

 

梁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包装好的玻璃盒子递给菲林士多。菲林士多接过透明的礼盒，端详了一下。威风凛凛的驱邪神兽因为青涩的捏面团技术而变得憨态可掬起来，梁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我尽力还原了，但奈何手艺有限，只能做成这样的水平。”

 

“依我看，很可爱的，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

 

“那我们就要说再见了，小梁警官。”菲林士多双手抱着礼盒，笑吟吟地。梁月因为这个新的称呼愣了一下，随后也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来。

 

“嗯，再见，菲林士多导演。”

 

唐人街的每一天每一处都在上演离别，此刻，分别的她们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不起眼的那一对罢了。梁月站在原地，看着助理走上前来，推着菲林士多的轮椅，慢慢消失在街头。

 

有片场的人注意到了梁月，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们彼此熟悉。男人摘下宽檐帽置于胸前，朝她道别，也有人张口就是熟稔的玩笑，用一口港普说，再见喔小梁sir，我们后会有期啦~

 

晚上，回到警署分配的宿舍，梁月才终于舍得打开菲林士多递给她的本子。

 

封面上，写着《梁月》。她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了几分起来，大概猜到了里面的内容。

 

是写给她的剧本吗？

 

翻开扉页，入目是一条笔走龙蛇的字迹。

 

——“愿属于你的C07永不落幕。”

 

右下角有一只举着大哥大，神气的简笔画小猫。梁月看到这里，没忍住笑眼弯弯。她大概已经猜到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了，但无妨，她还有一整个晚上可以阅读。这么短的时间，大概菲林士多也无法彻底完善一个故事，但也无妨，因为她还有从今往后的一整个人生去将它编写得更加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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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擅长写这种……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尽力把心中的故事描述了出来。如果ooc了的话很抱歉，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点点红心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