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为0.5偏1》-5
想问下lof现在是不是完全不能开车啊ˊ_>ˋ
咋说呢似乎快到了不得不小开一下的时候但是一点胆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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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镜》的宣传踩着二搭进入尾声密集地开始了,老板的指示传达得语重心长,说是双女主的片子有百合受众,如果和对方相处不来也得忍一忍。
相处不来?什么相处不来……
你在说梦话,孙伊涵心想。
但是不得不说,在镜头面前展现亲密的样子,确实让她不是那么自在,即使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在与不在镜头前对她来说究竟有什么差别。
没有镜头的时候,她可能松弛一些,习惯了被张楠挽...
想问下lof现在是不是完全不能开车啊ˊ_>ˋ
咋说呢似乎快到了不得不小开一下的时候但是一点胆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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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双镜》的宣传踩着二搭进入尾声密集地开始了,老板的指示传达得语重心长,说是双女主的片子有百合受众,如果和对方相处不来也得忍一忍。
相处不来?什么相处不来……
你在说梦话,孙伊涵心想。
但是不得不说,在镜头面前展现亲密的样子,确实让她不是那么自在,即使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在与不在镜头前对她来说究竟有什么差别。
没有镜头的时候,她可能松弛一些,习惯了被张楠挽住再微微往她那一侧挤一点。当洗发水的气味掠过她的鼻尖,她会半低头,任由视线扫过张楠的眼角,鼻梁,和有微微上翘的嘴唇,再自然不过。或者张楠是不打招呼地挽上来,带着一些惯性,孙伊涵就会被小小地、轻轻地撞到一下,于是养成了随时稳住身体的习惯。有时她为了扶得再稳一些,会抬起手掌抵住张楠的袖口或手腕,难免在不经意之间摩挲到那一寸柔嫩的肌肤。
亲近的感觉很特别,她说不上来,但是喜欢这样的温暖惬意。
可是面对镜头的时候,她开始下意识地审视自己——自己的动作,眼神,是不是会被做其他的解读?是不是会被放大。一开始,她很局促,正襟危坐地刻意地减少肢体接触。后来,拍双人合照明确要求要表现得亲密,她只好笑着照做,却暗自不自在。
营业。
超话里的人说她们很会营业。
张楠似乎与她相反,无比适应被镜头捕捉眼神与身体的交流。
或许张楠远比她更懂得如何营业。
2
随着对剧集的关注和讨论多起来,孙伊涵的微博变得比从前热闹许多。超话里的二创和解读幽默之中富有观察力,面向受众是女孩儿似乎真的看起来很不一样。甚至有些过分细致的分析,让她这个戏中人也意外:哎?是这样的吗?
演戏带来的成就感是多方面的,从诠释角色,到处理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关系,再到观众解读以及带来的演员本身的反思。如果努力拍了好戏好剧本,却没有话题,没有观众讨论,其实是演员来说是不小的打击,所以她看着每天的超话发帖,时常涌起感恩之情。
不过超话看多了也有反作用,比如有时候角色和演员的边界会很模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当她看到有人认认真真磕自己和张楠的真人cp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得煞有介事,好像她真的很喜欢她,好像她看她的眼里总有爱意。
看多了难保不被洗脑。她每每想到都要为这样的惊险长长呼出一口气。
3
其实能成为好朋友就已经十分难得,在这个圈子里。
甚至再退一步,短暂的密友已是缘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时节限定,往往短暂过当季的水果,当月的花期。还是着眼当下比较好。
但要是问她,想不想成为长久的好友呢?当然啦。
当然啦。
和张楠熟起来,像下雨天捡到了躲在草里瘦骨嶙峋的小猫。看起来对人类有戒备,带回家爱心养护起来,却发现它是世上最蓬松柔软的毛球,淘气又粘人,前一秒撅着尾巴不理人,下一秒就蹭着墙过来踩奶打呼。
想不想让这场意料之外的缘分长远一点,成为它的永久领养人呢?
当然啦。
任敏说她的类比很不恰当。因为朋友之间不会是领养人与小猫的关系,这关系一定程度上是一对一的,排他的,一只小猫可不会有好多个主人。朋友之间当然是小猫和小猫,小猫和小狗的关系。
然后她仿佛想到什么,问孙伊涵:
“你想恋爱啦?谁啊?”
……
“我靠!你少在那造谣!杀了你!”
她觉得自己果然是被超话洗脑了吧。
真是不知所以了。
4
有一次聊到了理想型的问题。
网络传播很快,孙伊涵也一向学得很快、记忆力好,早把网上有的消息看了个遍,来回咀嚼。
她知道张楠有意去除之前共同的痕迹,应该是放下了,所以才放心地问她喜欢什么样长相的男生。
“嗯…我想想。剑眉星目?眼神坚定的。”
又摇了摇头,似乎想否定之前的回答:“还是人本身最重要吧,一起经历的也重要。嗯…有一点少年气的?我喜欢。”
孙伊涵心里一下子浮现了张楠那位众所周知前男友的脸。
确实挺帅的,挺剑眉星目的,挺有少年气。
张楠脸上写满了狐疑,反问她:
“干嘛,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啊”
“…你这么高,也不容易。”
孙伊涵下意识地回嘴损她,话音未落,就想到了张楠前男友也是模特,有个185吧。顿时倍感无趣,刚扬起的笑僵在脸上。
“不过呢你还是省省吧,我要专心搞事业,早日暴富才是正经事。”
孙伊涵听得眼珠子滴溜转。
“那如果有个特别符合你要求的,是你的理想型,他也挺有事业心,怎么办?”
“哇,那可以考虑考虑~”张楠似乎遐想了起来,不过还是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看人。”
“都说了是你理想型了?”
“那理想型和理想型之间也有不一样!“
搁这儿打太极呢?孙伊涵不乐意聊了。
或许是自己也在期待一些不可能,因为不可能,所以连自己也不愿意正视。营业的快乐是阳光下彩色的泡沫。她有点释然了,该及时行乐,该活在当下。
胡思乱想只会节外生枝,浪费时间。
接下来的行程于是顺利不少,她不再对镜头克制。甚至,很乐观地觉得至少镜头记录下的是她真实的部分。
那张楠呢?镜头下的张楠呢?
她挽着她的胳膊摇头晃脑,歪着脑袋看她笑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玩闹时手指钻进她的掌心轻轻地抓,抿嘴时飘落在她唇上的眼神,或者在不经意间环住她的腰……
孙伊涵敲敲自己的脑袋,逼自己不去深究。
只是,一些事好像不是靠念力就可以轻易躲开的。
5
孙伊涵知道张楠晚上和朋友约饭,叮嘱她早去早回。九点多摁开她房间的密码锁,却愣住了。
张楠靠着窗,没料到有突然的访客,吓得一抖。
孙伊涵的眼神从她受惊的表情,缩了一下的肩膀,一路向下,到往后藏了一藏的手。
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孙伊涵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下。
“你怎么…”
她知道是个人自由,知道大家是成年人,也知道这行压力大,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张楠抽烟,私心绝不希望如此。她对烟的反感来得很直接,可能是对身体的千百般危害,可能是难闻的气味,总之是几乎原始的厌恶。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糟蹋,她觉得张楠在糟蹋自己。
“不是吧……别。”
该劝不该劝的,孙伊涵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张楠看到是她,放松下来,随后笑了笑,仿佛故意,仿佛又要逗她,缓缓地抬手把烟点上,恶作剧般猛吸了一口。
孙伊涵也不明白自己的怒气从哪窜来的,她几乎把后槽牙咬碎,三步并作一步大跨步冲过去抓住张楠拿烟的手,旋即嗅到张楠身边空气里浮着淡淡的酒精味,不自觉锁紧了眉头。还喝酒了?
“痛~”张楠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吃痛地抽开。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似乎没有任何一点惧色,嗔怪中几乎还有一丝得意。
“别抽了!”
对方却带着酒精作祟下的困意微微张口,烟气呈雾状吐了出来喷在她脸上,尼古丁混了人工香精的蓝莓味钻进她的鼻子。她气恼地屏住呼吸,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地撞击胸口。看着张楠与她相反的自得神情,又有一丝羞辱感升起。
“生气啦?”张楠在她用力皱眉的瞬间露出得逞的笑,高高举起双臂要向孙伊涵讨一个拥抱的时候像一只阳光下伸懒腰的猫,“其实不是我的啦…是一起吃饭的朋友给的,我顺手揣兜里带回来了而已。火机也是这里自带的,喏,就那个抽屉里。”
语气乖巧,又好似有万分冤屈。
“我不信。”孙伊涵沉着脸。
“不信你搜呀,真的没有别的了!”
她依旧一副贪玩模样,见孙伊涵不愿意抱她,便蹭过去到身边贴着,试图撒撒娇就让一切风平浪静。
“别不开心了,好不好嘛?我就是抽着玩一下,就一口,就没了!”张楠软趴趴地倚在孙伊涵身上,胸贴着她的上臂,抓着她的手摇啊摇,近得突破日常相处的距离。
“你不是说你最吃这一套了嘛,喔~原来是骗人的…”
孙伊涵觉得有点儿别扭。
她确实比较吃这一套。听起来还算合理的解释,只是这副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还要耍赖的样子太欠揍了。明知道她不希望她抽烟,却还要挑衅似的点烟吸烟把烟雾往她脸上喷。
孙伊涵是很受不了张楠眉眼弯弯的笑和撅嘴撒娇,确实拿她没有办法,但并不喜欢她用这招化解任何问题并要自己投降的可能性。
心软是她的一大缺点,她得改。所以她一言不发,暗暗发誓要较劲出个合理的结果来。
张楠奇怪她怎么不说话,抬起头来细细端详她愠怒的侧脸,再伸手揉平她的眉间:
“不要皱眉头了。”
随后眼波流转,目光略向下收敛。
她眯了眯眼,懒懒地开口:
“我好喜欢……”
孙伊涵怕她又要开始撒娇,于是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暗暗发誓决不投降。
张楠必须服软认错!
“你脸上这颗痣——”
张楠轻轻踮脚,微凉的软嘴唇贴上她的侧脸。
6
风风火火得有些丢人,恼羞成怒又太失风度。
等到孙伊涵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房间的床上,呼吸不匀地喘息,大口大口地喝水,热得把扣子又开了两颗,脑子里止不住地想起超话粉丝对她两营业的评价:
直女的把戏。
真是一语成谶,一些直女害人的把戏。
其实被醉鬼亲了一口拔腿就跑也不算什么糗事,如果和原本计划带给张楠的东西被自己慌张中原封不动带回来相比。
是张楠的助理交代她帮忙带的文件之类的。
……
靠,是不是还得送回去?
《成为0.5偏1》-1
周末搞了一点平平淡淡rps文学,发个两章。
章之间切换主视角 涵-楠-涵-楠这样。
文不对题是因为可能写不到对题的那一天。
可能坑吧看到哪儿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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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听到老板亲口说搭戏的女孩长得很高之后,孙伊涵松了口气。
行,大概率还是有下文的。
记不清有多少次被透露或直接亲耳听见制片方要不了她。试镜挺好,人也漂亮,就是太高了——实在太高了,没法搭戏。
可不嘛,投资方塞个男演员说是一米八:常规虚报,一公分;头发压扁,少两公分;增高垫拆了,减三公分;鞋子脱了,再减三公分。实际身高一米七,站到(公司要求)自称一...
周末搞了一点平平淡淡rps文学,发个两章。
章之间切换主视角 涵-楠-涵-楠这样。
文不对题是因为可能写不到对题的那一天。
可能坑吧看到哪儿是哪儿。
---------
1
听到老板亲口说搭戏的女孩长得很高之后,孙伊涵松了口气。
行,大概率还是有下文的。
记不清有多少次被透露或直接亲耳听见制片方要不了她。试镜挺好,人也漂亮,就是太高了——实在太高了,没法搭戏。
可不嘛,投资方塞个男演员说是一米八:常规虚报,一公分;头发压扁,少两公分;增高垫拆了,减三公分;鞋子脱了,再减三公分。实际身高一米七,站到(公司要求)自称一七二的她面前,她对视不上,要俯视。
180比172少矮个头。
秦始皇听了都要从墓里跳起来大骂一句“老子的度量衡怎么乱了”的程度。
2
有意思的是,搭戏的女生看到她的一瞬间也露出了喜悦中带着欣慰的表情。
对方笑得眼睛弯弯地,凑近了一些问她:
“你多高呀?”
孙伊涵被这样亲切的笑暖了半个心窝子。事实上,在被互相介绍之前,她还以为这个女生是有点因为害羞而冷漠的类型,可能因为极为削瘦又十分高挑的身形,可能因为稍往后站仿佛不想出挑的小步伐,也可能因为在不小心对视的时候迅速移开了的视线。
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172。”
“……”
嗯? 孙伊涵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沉默。
“我,官方身高168”
女孩有点儿没好气地回复她,然后认真地压低嗓音小声接道:
“真实身高172。”
还用手挡了挡嘴。
孙伊涵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惯性撒谎了,半点不过脑子。两个娱乐圈高妹,恐怕谁吃的身高亏也没谁少,不必要遮遮掩掩。何况眼睛都不平视,怪尴尬的。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才小声说了那个秘密般的数字。
“1~7~7~”
You~know~who~
然后两人默契而笑点低地,为小演员不受待见的惨事拿笑声干了个杯。
真就难姐难妹呗。
嗨,追名逐利的地方,我小演员没名气,你制片方没利益,不愿意折腾找人也合理。
3
张楠说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有点冷酷,挺贴角色。
但实际上她对工作必要的社交感到特别自然。每个合作的人都说:
伊涵啊?伊涵很nice,人好好~
怎么个nice法呢?
她在片场休息间喜欢做些手工品,学着拿毛线织个手链之类的,等戏拍完了,就送给搭戏的女孩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会自制沙拉的时候给在减肥的化妆师捎上一份。天冷了往剧组买艾灸包,女孩子发得人手一个。诸如此类。也因此结识不少小姐妹,可能尤其因为她的大个子,又格外给人好感一些。
倒不是多喜欢社交,多喜欢人。她反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关注自我了、没那么关注别人于是不去费心机过多猜测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不在意负面情感,才会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孙伊涵仿佛一开始就知道张楠会挺喜欢自己的,毕竟谁不呢。
4
虽说是双女主的戏,但两人对戏的部分其实相当少,甚至碍于一些不可深究的原因,两人的情感线需要她两自己私下讨论解读,然后悄悄地带进戏里。
两位主角对手戏少,又要出化学反应,只好多练。
一来二去,她发现张楠还挺出乎意料的。
她明明有着超级离谱的可爱笑容,笑起来眼睛弯弯,嘴角翘翘,感染力之强很难让人面不改色——稍微凑近一点,孙伊涵都难免紧张,怕坚持不了这张臭脸。拍戏时也是,许幼仪一撒娇,心脏就上交,这个程度。
但从和其他人的交往来看,似乎总保持着一点心理社交距离。一般她认识的甜妹,都挺社交牛逼的。就只有这一个,莫名带怯。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还稍微主动点,之后反而紧巴巴的。
于是孙伊涵刻意在练习的时候和她聊天,穿插玩笑,有好吃好玩的都给她捎上一份。等戏份过半的时候,两个人就算比较熟悉了。
但还是挺慢的。
“你们巨蟹座都这么慢热嘛?”
这天在北京拍戏的任敏给她网购了一大堆雪糕塞满了冰箱,孙伊涵拆开一盒香草的,一边挖雪糕一边问张楠。
本来她是不太愿意吃冰淇淋的,质问任敏“不是养生呢嘛怎么买这么多!”
对方回复说:
“你是不是傻?多的你分给剧组。”
噢,是这个意思,嗯不愧是她的靠谱小伙伴。
“嗯?” 张楠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随后答得有点文不对题,“巨蟹座啊我想想,恋家,人挺好的,但有点矫情有点作。”
她把还剩下的半句咽了回去,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到了孙伊涵的雪糕,木质勺子,和嘴巴之间。
“啊?我怎么没感觉你矫情或者作啊?”孙伊涵不解。
张楠反而笑了:“你当然不知道了,这还能让你知道?”
?
“什么嘛……”讲的她云里雾里的。
5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孙伊涵呢。
这可真让孙伊涵犯了楠。
不是说她多自恋啊,就只是……这不应该呀?懂?
有一次孙伊涵做出撒娇的样子,学许幼仪,撅嘴问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ὢ・᷅ )”
张楠说你想啥呢我这不是很喜欢你嘛!然后像许幼仪揉严微的脑袋一样摸了摸她的头。
孙伊涵盯着她深褐色的眼睛使劲瞧,一点毛病也揪不出来。
“怎么这么问,我看你挺木的。”她轻声道。可能因为嘴形的问题,天然有点儿像笑着的口吻。
“啥?” 说什么呢?严微木,她孙伊涵可不木,对张楠的日常她早就观察得门儿清。
张楠喜欢穿各种格子元素的服装,不爱涂口红。不怎么爱喝水所以容易因为口干而舔嘴巴,无聊的时候也在咬嘴巴,发呆的时候眉毛会一耸一耸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笑起来有一边深一边浅的酒窝,嘴角翘翘像只小猫咪。她嘴唇的形状很漂亮,孙伊涵想不起还有谁的嘴巴比她的漂亮,自己反正是羡慕的。虽然之前是模特但没有保持模特的一些习性,吃东西不像她这样克制,属于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只是食量不算太大而且上厕所很规律估计消化系统不好所以瘦得要死。第一次搂张楠的腰她心下一惊,只敢把手搭在衣服上捻一捻,生怕自己一张大手实打实握下去这纤细的腰肢就折了。
她脑子里还有更多的细节,因为记忆力很好。但这些她也不能作为反驳的论据,不然张楠都要说她多少沾点变态了。
“我才不是呆子!”情急之下 孙伊涵引用了角色的经典台词。
张楠噗嗤一笑。
“你当然不是呆子啦,你要是呆子大家怎么会都那么喜欢你呀?” 说罢拿食指中指挠了挠孙伊涵因为倔强有些努起来的下巴。
确实确实。孙伊涵点点头,旋即招呼张楠和她一起热水泡脚,不顾自己还在吃雪糕的矛盾。
张楠皱了皱眉头打算拒绝。
“不想要湿哒哒的,而且好麻烦。”
“哎呀,又不要你来弄,我给你烧水端水放药包总行了吧?”然后她稍微正色,摆出老中医的样子,“平时也就算了,你今天不是例假不舒服吗,要泡一泡驱寒祛湿的。”
还挺有说服力的。
“喔,那好吧~” 张楠在沙发上坐下来,摆出公主大人的样子。
孙伊涵也乐得当起苦力。
6
让孙伊涵真的觉得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已经要杀青了。
她编了一条绿色的手链送给张楠。手停在空中两秒,才被接过去。
“人手一条啊?您真大方。”
“什么人手一条?”孙伊涵委屈,这可是她最新学的织法,之前从来没用过,配色还是精心挑选的呢,“特意给你编的好吧!”
临了还怕张楠不领情,补了一句“别人都没有。”
于是张楠把它戴在手腕上,正面看看,反面看看,像在鉴定什么似的。
“还挺好看的。谢谢~”
“那当然。不用谢。”孙伊涵这才放心地笑了,露出大大的酒窝来。
张楠问她有没有发现过两个人都只有一边酒窝最深的,还正好相反。
她说我早就知道啦。
张楠问那她知不知道自己不化妆的时候长了一张小朋友的脸。
她莫名有点不好意思,这倒没人说过。
张楠说可能是因为她眼睛圆圆大大的,眨巴眨巴像小朋友好奇的眼睛。
“真可爱……”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掐了一把孙伊涵的脸。
孙伊涵抿着嘴笑,持续不好意思。
正说着,剧组工作人员来了,祝孙伊涵杀青快乐。许幼仪的戏份还有,所以张楠还要在剧组待一星期。
小型彩弹往空中一拉,欢声笑语一齐打了下来。
张楠惯性往后退了两步,笑着看她被人群围住。嘴形是在说:“真招人喜欢。”
孙伊涵的心却往下扯了一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一点不舍。右手不自觉抬了抬,想把一米外的张楠招呼过来,但还是放下了。
假装暧昧
#现代背景有私设
#第一人称预警,全文1w+
Chapter 1
泰戈尔说过,缘分是一场遥远的约定,总在你不经意间悄然而至。
但此刻我觉得我不是很能理解缘分这种玄妙的东西,因为它悄然而至得实在是太不经意了亿点。
——我对面坐着前段时间一起登上过快乐星球一夜游的前合作对象,她人正端庄贤淑地把一杯白开水喝出扎啤的气势。
我下意识想跟她打招呼,但理智告诉我这气氛不适合轻描淡写地说你好,我又憋了回去。
看起来双方老板很满意这次合作,眼瞅着就要谈下后续,而两位作为进行合作的工具人本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自在了。
说起来...
#现代背景有私设
#第一人称预警,全文1w+
Chapter 1
泰戈尔说过,缘分是一场遥远的约定,总在你不经意间悄然而至。
但此刻我觉得我不是很能理解缘分这种玄妙的东西,因为它悄然而至得实在是太不经意了亿点。
——我对面坐着前段时间一起登上过快乐星球一夜游的前合作对象,她人正端庄贤淑地把一杯白开水喝出扎啤的气势。
我下意识想跟她打招呼,但理智告诉我这气氛不适合轻描淡写地说你好,我又憋了回去。
看起来双方老板很满意这次合作,眼瞅着就要谈下后续,而两位作为进行合作的工具人本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自在了。
说起来那天完全是个意外,真的是传统意义上的意外。
简单来说就是庆功宴我喝大了,然后左脚拌右脚把送我回房间的张楠扑在地上,俩手非常巧妙地按在她胸前,她低头看了两秒,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脑子一抽想起来之前在哪看过的梗,于是抬起自己的手,翻过来翻过去,说:“你看,这是奶盖不?”
张楠不明所以:“不......不是吧。”
我把手原路放回去:“现在呢?”
“......”
再然后我们就这样那样了。
上述那些我都没有记忆,是后来张楠告诉我的,感谢她在我神经质的时候没有打我,她打人很疼。
她还说没想到我看起来挺单纯一小孩,骚话说起来是真的骚。
我心说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比如我说自己醉了让你帮忙送上楼进房间之前我都还是清醒的。
再说回来,我们四个人不亲不疏地坐在一桌上吃饭,场面好像过年回家我连脸都认不全的七大姑八大姨在嘘寒问暖。于老师和我老板聊得欢天喜地,仿佛马上就要促成一桩婚事,聘礼和嫁妆就是桌上的一纸合同。
老板欺负我一十八线小演员不了解炒作流程是吗?
没人告诉我俩姑娘宣传期得跟情侣似的营业啊。
张楠还笑,这人怎么笑得出来?
你会对着一不小心do了的人乐呵吗?水汪汪的卡姿兰大眼睛看得人心里直打突突那种?
她笑得很好看,笑得我很没底。
张楠本来今天在微信上说有话跟我讲的,我默认她是要跟我说清楚那一晚是意外,都是成年人了别放心上。也是,酒后乱那啥的情节十年前偶像剧里都显得俗套,解决方案除了放下就是放下,还能有什么其他路子么?
结果一到这儿被俩老板一打岔她什么也没跟我说。
要不是看到张楠她眼睛里也有点儿惊讶和抵触,明白了她也不是表面上那么若无其事,我都要以为那天我是不是根本没碰她,其实是我年纪到了做了个春天的梦。
还好我碰她了,不是我是说,还好她有反应。
我和张楠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几秒钟,在两位老板殷切期盼的目光之下,没有一个人低头,好像都是刚烈不为斗米折腰的巾帼英雄。
我老板咳嗽一声。
OK,收到。
我迅速站起来,拉住张楠的手:“张老师你好,好久不见,想我了没?”说完还没忘细品一下张楠柔柔软软好像没长骨头一样的手。
张楠客气地呵呵两声,不是那种嘲讽的,是很正常的呵呵,回握住了我的手,“孙老师好久不见。”
虽然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俩上次见面,也就是那一夜,才刚过不到十天,但是这句孙老师属实让我诚惶诚恐。
孙老师本人差点当场跪下。我冲她挤眉弄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张老师?在场诸位就我辈分最小,一句孙老师差点把我一半寿给折进去。
初出茅庐的小演员,我,孙伊涵,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时候就只能低头狂吃海喝。第三块春卷下肚时我已经能想象到经纪人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黑脸的样子了,但是没办法我不吃可能活不过今晚,因为我实在没有自如应对这种场面的本事。
刚捏起一只盐水鸡的腿,还没张嘴就看见于老师相女婿一般的目光,热烈得宛如要将我当场焚烧,骨灰都得嵌进他们欢娱家灯牌里。
他说要求我们就当成情侣营业,除了当着镜头打啵睡觉之外,多亲密都行。我心说我俩别的还真什么亲密都没有,但是却打过啵睡过觉了,奇了怪了。当然我也非常明白,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今晚我们四个人至少有一半别想竖着走出这里。
我不想让张楠跟我假装亲密,浑身上下的抗拒气息还没来得及散发出来,张楠就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好软还有点凉,让人特别想捂进手心里暖一暖。
被她一打岔我完完全全听漏了于老师说出来的所有前言,只来得及听清楚最后一句,“要是效果好双镜二季三季都能安排上。”
我立马就同意了,这是为了我们小镜义不容辞,才不是能跟某人三搭四搭五搭搭,一起跳个小伦巴。
我笑着拿过来合同看了看,对张楠说:“我们都是专业的演员,工作需要嘛肯定好好配合,对吧张老师?”
张楠没看我,但也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一起签了合同,这份合同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一份承诺书,就是让我们安安分分也不要太安分地炒一下cp。
我回家就指天誓日地跟经纪人张先生表示我和张楠绝对人前甜甜蜜蜜,人后如胶似漆,啊不是,人后规规矩矩。
他语气淡然地表示不信然后让我加了一组燃脂运动。
我气若游丝地蹬腿卷腹,把今晚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骂了一遍,毕竟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它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张先生走了没几分钟我的房间就又被敲响了,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落下了颠颠跑去开门,结果在看到门外站着拎着行李箱的张楠时一个没控制住甩上了门。
怎么回事啊?啊?
你们欢娱行动力也太强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距离我们签下那份营业合约还不到三个小时吧?怎么就把未来欢娱小公举打包给我送过来了呢?
我还没准备好!
甩上门后,我开始审视自己刚才给张楠留下的是怎样一个糟糕的形象。头发凌乱到带着刚刚运动完的汗水,浑身上下都是黏答答的,一丝一毫作为女艺人的精致都没有。
“孙伊涵你完了你敢冲我摔门噢?”
大概是怕扰民,毕竟这栋楼只有这一间是我家的,张楠敲门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搭配着她说出来的话却像在宣告死亡倒计时。
倘若我真的很有骨气的话就应该在这一刻非常坚定地不开门,可惜在张楠面前我没有那种东西。
我不理解。
为什么她能完全不尴尬,好像那一晚根本不存在一样,我们就是二搭之后非常相熟的一对好朋友。她进门就把箱子撂在门口,一个飞扑奔向我的沙发。
那一瞬间沙发发出的悲鸣让我觉得它下一秒就会断掉,不过就张楠的体重而言大概三个她扑过去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于老师把你扫地出门了?”
我也顾不得此刻自己的造型有多邋遢了,推着她的箱子丢进衣帽间,站在沙发前面看着没骨头似的人窝在我家不到一米六的沙发上。
她身高腿长,蜷缩在沙发上看起来好憋屈,我拉拉她,“你累了就去床上休息,别把我沙发憋坏了。”
回应我的是一个扑面而来的抱枕。
我搂着抱枕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张楠坐起来晃了晃肩膀,看起来特别像撒娇。
她说:“于老师让我找你培养一下感情。”
估计是回家就被于老师勒令收拾东西过来了,她脸上的淡妆还没有卸,桃色的眼尾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某些时刻,这么一想不得了,我理智差点脱缰狂奔出去八百里。
培!今天种苗明天发芽结果她就跟我有感情的那种培对吧?
我低头勾了勾自己的小拇指,说行啊,楠楠你想怎么培养感情。
我话还没说完张楠就扑了过来,跟刚才扑沙发一个姿势,以至于我倒在大床上的时候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借着沙发练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不是我自恋,她从进门就一直盯着我,就跟看奥尔良鸡腿一个眼神,你说她不馋么?
我们洗了个澡,然后又旧戏重演,旧觉重睡。可能有第一次做铺垫,我们并没有想象中羞涩,一切都显得那样顺理成章。
Chapter 2
“那一秒我觉得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干净纯洁的存在了,甚至不敢对她产生一点旖念。”
什么是快乐星球?
对于这一刻的我而言就是成年人你推我搡,我睡你躺的这张床。
可能快乐星球太快乐了,我回来的时候忘记带脑子。早上睁开眼看到躺在我旁边的张楠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居然是伸手去试她的鼻息。
好家伙,居然有气!
正好这时候张楠迷迷糊糊睁开眼,大概也被我的举动触到了笑点,她眼睛瞬间弯成两个月牙,带着小鼻音笑着踹我小腿上,说孙伊涵你有毛病吧。我任由她踹,嘴上还絮叨着我没毛病啊。
这种梦做多了可不就养成确认真假的习惯了么。
我在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想去这事不能细说,总之懂得都懂。
张楠总是很擅长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比如此刻,我们都洗漱完毕准备换衣服,她一声不吭当着我的面脱掉了浴袍,半遮半掩的本就令人难以平静,她还要弯下腰去捡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腰带。
白皙又纤细的腰背在我眼前晃动,跟电影里氛围渲染得恰到好处的慢镜头特写一样,看得人呼吸都放缓。
那一秒我差点默念清心咒让自己心无杂念,——要不是我不会背的话。
紧接着我又看到雪白之上的点点红梅,下意识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好像昨夜奇妙的触感延伸到现在。真出息啊孙伊涵,你竟然还敢这样上嘴,这要说出去于老师肯定得连夜来我家要彩礼。
……大概要赔偿的可能性更大。
“孙伊涵,我饿了~”
要不怎么说张楠动作快呢,我还没看够她就把衣服穿好了,离开卧室之前还不忘留个小脑袋在门边,黏黏糊糊地撒娇,“想吃简餐。”
行呗。小馋猫这么撒娇,就算她想吃我我都得把自己洗洗干净双手奉上,更何况她只是想吃个早餐。
女艺人的职业素养,我们不可能一大早就整个几百上千大卡进肚子里,都是一些低卡粗粮。其实我挺想吃她做的菜的,但是她好像不太会,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她下厨,有机会哄她做做看。
早餐上桌,张楠也正好收拾完,穿得我的衣服,意料之中地合身。她素着一张脸,刚才在洗手间拍拍打打那阵子估计只做了护理,顶着为了之前拍戏而剃掉了半截的眉毛吃东西,脸颊鼓起来,慢慢咀嚼的样子很像小仓鼠。
只剩半截眉毛的素颜小仓鼠,这种形象我也会觉得可爱。
疯了全都疯了。
Chapter 3
“所有人都把这句我爱你当玩笑,只有我当成了表白。”
早饭后我给张楠放了杯酸奶,等她晨练之后喝,我就抱着平板回复张先生的工作安排。
他说过两天要拍双镜的双人宣传杂志,我知道我们要开演了,演腻腻歪歪但绝不亲嘴的小情侣,这个我相信我和张楠都很在行。
回完消息一抬头,就看见她坐在我的瑜伽球上,慢条斯理地撕下酸奶盖,粉嫩的舌尖从盖子上蹭下一块奶白,然后卷进嘴里吧唧两下。
原来美女喝酸奶也是会舔酸奶盖的。
就在我为了自己和张楠有点点相似之处而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张先生的微信把我锤进现实,他说他到了,就在楼下。
我慌忙把张楠往洗手间塞,并且边推边巡视确认家里能伤人的利器全部收起来了。我不确定张先生看到我和张楠这副明显就是翻过云覆过雨的样子会不会当场裂开然后把我大卸八块。毕竟签我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了不能随便乱搞男女关系,公司公关部和法务部都很忙的,没空管我这种小糊咖的绯闻。
——虽然我们是女女关系,但是真要说起来好像比男女关系更是重量级。
张楠端着半杯酸奶表情懵懂地被推进洗手间,她一路上强调端着进去一圈这杯酸奶就废了不能喝了,看着她对于即将降临的危险毫无所觉的样子我觉得她可真天真(?),我顾不上跟她多解释就说不能喝你就先端着,我一会儿给你取新的。
相较于对着马桶喝酸奶,还是张先生在我家看到穿着浴袍的张楠更加刺激。
——但五分钟之后我觉得受到刺激的人是我。
张先生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得宛如要去参加什么高级晚会,他看了看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牌子货手表,问道:“楠楠呢?”
我笑容一僵,非常自然地打马虎眼:“啊哈哈哈,什么楠楠?”
张先生向我投以关怀傻子的眼神。
我怀疑我出现了幻觉,他为什么知道楠楠在我家?
不是,敢情张楠昨晚在我家是所有人都知道是吗?
合着你们凑对儿都不管被凑的是什么关系就直接怼在一起,还是觉着我和张楠俩女的不会发生什么?拜托咱们双镜什么题材不知道啊?俩女的不仅能发生点什么,而且能发生好几次什么!
但是我不敢质问,只转身把卫生间门打开拉出一个大楠楠给他看,“喏,楠楠。”
张楠还端着那半杯酸奶,看起来确实一口没喝,她乖巧地笑了:“张哥来啦,我们一会儿收拾好就下去,您等会儿哈。”
张先生点点头,对我说今天会跟楠楠一起去一个采访,录播的,大概会在双镜上了之后放出来,一会儿路上让我俩对一对台本。我跟着点头,然后送他离开,迅速回来翻找衣柜。
前职业让我的衣柜里有很多潮流的衣服,但是看起来没几件适合日常穿的,太潮的衣服很多人还是欣赏不动,挑了半天只挑出来一件长风衣和毛衣内搭,我心想就这样吧反正到了现场可能还要换那边要求的衣服,于是胡乱一套,冲到梳妆台前面迅速撸了个十分钟的淡妆,这就算打扮完了。
张楠比我还快,可能是她入圈比我早一点,对付这种情况比较有经验。
见我出来,她也正好把化妆品放回原位,扭头问我好看吗?
我搓了搓手指头,忍住了把她口红亲花的莽撞念头,说好看。
“哪里好看啦?”张楠靠过来,跟电视剧里的妲己一样一样的。即便我不是纣王,也要为她沉沦。
我大脑短路了一样找不到形容词,但我又想实实在在地夸她好看,于是我说:“哪里都......挺好看的。”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她什么笑点,她颤得宛如触电,说我在讲废话文学。
我自个儿一回味发现确实,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
看到台本上的问题我就笑了,这就是营业cp的待遇么?问的问题都是暧昧而又不失礼节的,而我们炒cp的任务呢,就是把这些暧昧渲染得再暧昧一点。
“接下来还有什么期待?”张楠念出了其中一个问题,“期待和孙伊涵再搭一次吧,但我们俩要换一换,感觉会有新火花。”
“你就这么说出来了啊?是不是太直白了?”我惊讶极了,暧昧哎,怎么就直接想和我再搭,整得我有点小害羞。
张楠白我一眼,“这是很有余地的回答好么?已经很含蓄了,真要直白我就说要演一个我爱你的剧本了。”
那一瞬间我差点从座位上窜起来,做贼心虚似地将车里的工作人员看了一圈,发现激动的人只有我一个,然后迟钝地反应过来,张楠太坦然了。
于是所有人都把这句我爱你当玩笑,只有我当成了表白。
要不怎么说我们都是优秀的演员呢,多么擅长假装暧昧。
我又缩回座椅里,顺着话题贼兮兮地说:“挺好,我也想再搭,最好我演她妈妈,有挑战性。”
我岂止工作上想搭,我生活里也想搭,搭一辈子!
张楠把台本一拍,笑着说:“孙伊涵你正经一点,你要捧哏就说演姐妹不行吗?”
气氛轻松得没有一个人察觉出不对,我就也跟着她笑,说:“行啊,我是姐你是妹。”
她又来挠我痒痒,我躲都没地儿躲,笑得眼泪汪汪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过过嘴瘾,这不营业嘛,目的就是昭告全世界严微和许幼怡(我和张楠)很登对。
Chapter 4
“很遗憾我就是个意志力巨薄弱的人,具体表现为面对张楠的一切不合理行为。”
一整个宣传期我都感觉自己走在云端,飘飘然又好像摇摇欲坠的,除了必须的单人活动,我几乎和张楠一直住在一起,当然对外不可能说同居这回事,只是碰巧拍视频的那一天在同一个房间罢了。
我想过宣传期会力度会很大,但没想到字母站真的这么敢,居然让我们念同人文,就以我个人经验来看哈,这种东西念出来了是能过审的吗?
幸好主办方还是有些求生欲的,选了不那么那个的片段给念,张楠不念让我念也就算了,她居然还问我脖子上的伤痕是什么?当着镜头我能怎么回答?我只好凑近她耳朵,说就前几天我在你脖子上嘬的伤痕。
前几天我们刚拍了一组图,晚上回酒店两间房就有一间没用上。
镜头在这里镇着场子,张楠摆出了一个略显惊讶与羞涩的表情靠在我肩上,我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要搁平常她肯定得给我一巴掌然后说我口无遮拦,我得贱兮兮地说嘴上有遮拦还怎么亲你,她再一脸嫌弃地来捂我嘴,最后我们会抱在一起打滚。
但现在只能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一起故作矜持。
下了工我就立马掏出手机碎碎念,张楠换完衣服过来跟我说老板还是给订了同一家酒店,一会儿一起回去。我寻思行吧,除了出点儿力之外也就是多费个房钱。谁知道张楠冲于老师摆摆手,说于老师退一间吧我俩住一块儿,省个房间钱。我被她的直接震惊得手机都忘了熄屏,我靠楠姐你打算跟你老板出柜吗?
于老师正掏手机,闻言直接取消一间房:“行,还是老样子,大床房。”
他看起来完全不惊讶,这大概就是圈内人士的司空见惯吧,还是说他把闺女送来跟我炒cp的时候就预见到这一天了?
沉浸在自己疯狂脑补中的我忽然想起来一点,都说越是坦荡越是没什么。张楠好坦荡,坦荡得就算我现在昭告天下我们俩是一对都没人信。
意识到这些的那一秒,我好想给她订一下地球彼端的酒店,以此来显示我们已经避嫌到了这种地步,我有多么的心怀不轨。
张楠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我们住一起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她先洗的,已经是不需要说的习惯了。刚洗完澡的她脸颊都是粉嘟嘟的,像个水灵灵的桃子,意志力不坚强的人绝对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很遗憾我就是个意志力巨薄弱的人,具体表现为面对张楠的一切不合理行为。
可惜张楠好像不知道她对我的诱惑力有多惊人,居然在接吻时要求我停下。她问我七夕有空吗,我说有,她说那我直播邀请你你要来哦,我立马点头。
这谁不点头谁傻子,七夕哎,这种时候跟我一起过她绝对是对我有意思,当然前面那句话是我瞎编的你们看看就行了别出去乱说,孩子要脸。
事实证明就是我瞎编的,因为张楠下一句就是,我老板说要撒糖,撒好多糖。
……行吧,你就撒吧你。
Chapter 5
“粉丝都在光明正大地给她刷玫瑰花,我只能拿着备用机用小号隐姓埋名奉上爱意。”
“你不懂也没关系,我悄悄喜欢你。”
七夕那天我卡了很久才卡进直播间里面去,老实说我没火过,不知道原来人气高的直播间是这样式的,我看着飞速运转的公屏呆滞了好几秒钟,才来得及解释为什么迟到了。她就在镜头那边哼哼唧唧,很容易让人体温飙升,我清清嗓子转移话题。
微信备注是什么,我不说,说了不能播。但是看到她失落的样子我就立马改成楠楠宝贝,然后截图给她看,并且保证以后都是这个备注死也不改了。
粉丝又cue我读泰戈尔,张楠立马化身许幼怡直接给我甩了好几首过来,我挑挑拣拣,选了一首不那么含蓄但也不那么直白的读,后来看回放我才知道原来这段儿她一直盯着我看,那双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让我一度怀疑我的感知没有错,她或许真的对我有点意思。
好后悔当时只顾着看手机了没抬头,不然我也不会通过视频回放来接收延迟的温柔。
女通讯录最忌讳自我感觉良好,对别的事情我都可以有社交牛逼症般的自信,但对张楠我没有,我就是条卑微小狗。
她有前男友,但没有前女友,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能把她掰弯,万一一起睡觉什么的只是成年人的消遣呢?暧昧时期自我攻略绝对是大忌。
那天还有一件好气的事情,就是送礼物,粉丝都在光明正大地给她刷玫瑰花,我只能拿着备用机用小号隐姓埋名奉上爱意。想想就好气,只好借着营业的名头把醋坛子甩在屏幕上给全世界看,没错我就是嫉妒你们能给她玫瑰花。
而我只能送她象征暗恋的雏菊。
她收到雏菊手链也没什么表示,就哇地一下弯起眼睛,和她吃到我买来的炸鸡一个表情,然后抱着我胳膊蹦蹦跳跳说她好喜欢。我手臂贴着她柔软的身躯,晕头转向还不忘记开玩笑说那你喜欢也不亲我一口,下一秒她的唇就落在了我的脸颊。
好吧好吧,虽然亲的不是我想要的地方,但有总比没有强。
炸鸡和雏菊应该是有区别的吧,就像脸颊和嘴巴。
她好像不懂雏菊的花语,因为她看我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总是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这谁能不误会?
你不懂也没关系,我悄悄喜欢你。
很多时候张楠总给我错觉,就好比粉丝让我撒娇而她跟我一起达咩,转头下播就让我补给她一个撒娇么么哒,我故作嫌弃说你好恶趣味。她坦荡承认,并且发过来软乎乎的语音条:“对啊,不行嘛?”
我当下就一口气么么哒二十秒给她发过去。
刚才直播的时候她就这样,她的所有小情绪真的让人无法拒绝,或者说舍不得更合适。她给我点的外卖到了,我要下播,一抬头看到她瘪着嘴巴的样子,我恨不得直接在直播间安营扎寨住下来。
但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她给我点的外卖有多少大卡我不清楚,但我一口也没分给助理全吃下肚了。
但愿张先生明天不要看到我的体重秤。
Chapter 6
“我过不去的哪是身体,是张楠。”
要么说我们俩直播的时候老是同步念评论呢,好稀饭真的对自己的发言没有清晰认知,能有几条能读出来的你们不清楚吗?
一天天的穿条裤子吧!
写文也是,尺度之大动作难度之高,你们想一想张楠那个舞蹈功底,再考虑一下文里的动作她能不能做到,结合实际来写,这样正主,不是,好稀饭们看起来才会得到充分的知识补充。
而不是我在试图按着某篇文里的动作摆弄张楠的时候,她红着眼睛给我一脚说她韧带好痛。
体验极差,晓得伐?
——
去迪士尼那天其实我们俩是一起去的,但是她说为了营业严微微的宠妻人设,要我先到,于是后来的vlog里面开头就只有我一个人,路上不小心拍到在我身边的张楠的镜头后来都被她勒令剪掉了。
看吧她真的很敬业,营业这件事已经被她刻进了DNA里。
在此之前,我设想过玩旋转木马的所有情景都是和对象一起的,今天勉强算是实现了,暗恋对象也是对象嘛,而且营业期间,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讲一些骚话,关键张楠还都接得住就很神奇。
我说我想买芋泥波波奶茶,不要芋不要啵啵不要奶茶,她嫌弃地“咦惹”一声,说那不就剩你了吗,孙伊涵你不要突然土味,正常点我害怕。
我们买了棉花糖和甜筒等一系列情侣必吃小吃,在镜头前各吃各的,转头就吃混合口味,助理看得眼花缭乱但是又不敢提醒。
想想营业也挺好的,我可以有借口说一切想说的话,做一切想做的事,反正最后都会被归为:侄女营业力度好大,她们太真了!
其实那天我胃口一般,张楠说吃不完又不舍得丢掉的东西被我统统吃下肚,冷的热的甜的酸的混在一起,以至于没撑到傍晚我就难受得要死,捂着肚子问助理要热水喝。
可能是我脸色实在太差,张楠担心得把剩下的项目都撂下了,冷静地吩咐助理去取车,然后我们就离开了迪士尼,想想有点遗憾,第一次和喜欢的人去迪士尼,结果玩一半就走了。
路上张楠都在给我擦汗,因为胃疼我终于没有力气哄她开心,她的情绪就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我就算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逗她高兴。我说没事儿,我这多喝热水就好了,你看,活蹦乱跳的。她一边帮我揉着肚子一边念叨我胃不好就不要吃那些凉的了,干嘛跟身体过不去。我笑着任她的手在我腹部作乱,全然忘却了难受。
那时候,我脑子里空荡荡,又仿佛很清楚地意识到:
我过不去的哪是身体,是张楠。
Chapter 7
“可惜我们都不是疯子,都有明天后天大后天要过。”
我把助理赶回了家,说自己真没事休息一下肯定能好,张楠就留在车上陪我缓下来。我们并肩坐在后座,靠在她肩膀上好舒服。有只手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头发,在担心她把我头发摸油的同时又好喜欢她对我这么温柔,就好像她真的很喜欢我。
不适感淡下去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但我完全没在困的,我拉着车门把手问她要不要兜风,我顺便送她回酒店,她说要,于是我们换到前座。摩托车短时间我是学不会了,演严微那几个镜头都是临时学的,没证,真要骑起来根本没法上路。
像之前在片场她带我出去一样,我也载着她在回家路上走,只是比之前更沉默,更不期待终点。
路过一座公园,这个点根本没什么人,我们决定下去走走,消消食,虽然我已经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了。
营业期快要结束了,人气也上来了,我们都接到了不少的新机会,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这场梦之旅即将抵达终点,残酷的现实可能要持续到双镜第二季我才能有机会喘一口气。
我不知道之后张楠还会不会有机会来我这里,我还能不能再听到她对着全世界宣告她是我的老婆,我还可不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发二十秒的么么哒。
身体虚弱的时候精神就跟着变得脆弱,难过与失落忽然就一股脑扑面而来。走在步道上,看着不远处的人工湖,我生出一种和张楠一起走上桥的冲动,然后问她你说这湖够不够深?要不跳下去,我先你后,不用去想明天世人会如何编排你我的关系。
可惜我们都不是疯子,都有明天后天大后天要过。
“去那边待会儿吧。”
顺着张楠抬手一指方向看去,顿时感慨她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动动手指她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直接走上景观桥,湖水果然不深,感觉也就埋到大腿。和张楠肩并肩靠在栏杆上,几分钟前的幻想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实现了。
虽然只实现了一半,但还是好不真实。
远处灯火忽明忽暗,视野渐渐模糊。我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
好吧,我太多愁善感,以至于在此刻这样气氛融洽的时刻,总想着即将到来的分别。
转回头发现张楠视线落正与我对上,她不会看出我眼睛红吧。不想留下什么爱哭的糟糕印象,于是不着四六地解释:“那什么,我迎风泪,风一吹就这样。”
我在说什么狗屁借口。为什么这里没有风,还是它为了拆穿我才只有今天晚上没有风。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很遗憾,胆小鬼永远不敢说喜欢,而我觉得这样的结局配不上那样好的张楠。或许我早就应该明明白白讲喜欢,哪怕被拒绝,我们的故事也会显得轰轰烈烈。
可我总觉得,她不会拒绝我,也不会回应我,我的喜欢没有落脚点的话,我想我会很惶恐。
来不及分辨沉默的张楠眼睛里的情绪,她就伸出手,率先拉着我回到车上,把我塞进副驾并扣上安全带,然后一路疾驰回酒店。
我被她带着飞奔上楼,打开门,她从玄关开始吻我,几乎不给我喘息机会,她是不是在公园就有这种念头了,碍于身份才一直忍到进门之后才亲我。
我抱着张楠,指腹抚过她脊椎骨的高耸,碾过她腰窝的微陷,和盘托出的欲望被堵在喉咙里。
没人知道,我找张楠聊天的时间里,有一大半时间都在看她的笑脸。
也没人知道,粉丝眼里可以打满分的同步率,都是我的处心积虑。
我们看起来近乎完美的暧昧营业,没有一处不藏着我的私心。
张楠你个狗,天天对着镜头营业骚操作不断,私下里一句疑似动心的话都不讲,生怕我多想一丁点,让我连做梦都没得做。
不过就算前一天晚上在张楠下面再怎么哭哭啼啼也是过去,第二天我们就继续对着镜头姐俩好,我又开始没出息地沉迷起了营业期的快乐。那些有的没的糟糕的心情都先往后稍一稍,现在我就是张楠老婆,官方盖戳那种!
Chapter 8
“一直以来她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我,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
营业期彻底结束那天我们在酒店里收拾衣服,我们所有明面上的交集就此暂停,下一次展露人前的时间尚且未知。我看着张楠条理清晰地将我们日常用的东西分开,各自放做一处,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曾经不分你我地缠在一起,时间到了就得分道扬镳,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时候就是该桥归桥,路归路,或许有点情趣的营业对象还会继续制造一次盛大的暧昧,然后体面分别。
可是我忽然委屈到不行,凭什么我浑身上下都被张楠两个字侵占,而张楠却能干净利落地抽身。好像这么久的纠缠只是我一个人的狂欢,她永远站在理智的彼岸,看着我迷失,却不知道教我如何清醒。
我好气,就算要结束也要再来一次,不体面就不体面吧,体面又不能当饭吃。
于是我一把拉住张楠的手腕把她按在床上,一直以来她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我,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然而就在我俯身想要吻她的时候,她柔弱无骨的手杵在我胸口,仿佛两柄利剑,被她触碰的皮肉几乎立马要破开两个血肉模糊的洞,痛得我视线模糊。
张楠摸着我的眼睛,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她还笑。
我闭上眼,听到她说:“营业期结束了,孙伊涵。”
我知道啊,但是你能不能糊涂一点不要在这个时候提醒我?
“下面我说的话你要听完,别的事先放一放。”张楠说。
我不理解,怎么她就这么冷静,完全不留恋一个叫孙伊涵的臭屁小孩吗?
她抹掉我的泪,声音好温柔:“那么多人希望我们是一对,你怎么看?”
我抽噎两下,我还能怎么看,气氛都到这了:“我......我用眼睛看?”
她笑了,她的笑点总是很奇怪,但我又有点欣慰,你看,我还是有点用处的,长在她笑点上可以逗她开心。所以干嘛要分开,就这样继续暧昧不好吗?
“要不要换个身份跟我在一起?”
我有点懵,但是嘴巴比脑子快,瞬间就甩开脑子八条街,“难不成你要做我妈?你不要太过分啊张楠!”
“神经病啊我在跟你告白哎!”
张楠狠狠踹了我一脚,小腿有点疼,但我有点清醒了。
她她她,
她说什么?!
她说她要跟我在一起?是我理解的在一起吗?!
“是......长期稳定一起睡觉的那种在一起吗?”
我小心翼翼,觉得周围都是梦幻泡影,下一秒可能我就要醒了,然后身边没有张楠也没有镜头,只有被留下来的我和我的化妆品。
张楠大概是忍受不了我这种蠢笨了,她用一个吻来作答,并且轻轻咬了我一口,让我感受得到痛的同时又不至于受伤,然后脸色通红地把脸埋进我的肩膀。
我一瞬间差点笑出声,想说都那什么这么多次了还要脸红,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好像不适合说这种屁话,于是我用行动证明了我很行,孙伊涵很行。
后记.
追到喜欢的人这件事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实感,乃至于我经常跟张楠确定这件事。
“楠楠~”
“干嘛?”
“你是谁呀?”
“张楠啊。”
“张楠是谁呀?”
“你老婆!你烦不烦呀!”
对,张楠是我老婆。我老婆很美,我老婆很甜。
就是她不愿意让说出口的喜欢掺上营业的水分而生生憋了那么久这件事,着实算得上一种甜蜜的悲伤。
END.
PS:楠视角已更,在下一篇。
【微怡】Angel with a shotgun
☛接e4,我反正不信严微就继续让人家睡沙发了
严微很长一段时间里,找不准普通的定义。
当一个普通人,或许意味着面目模糊、隐入人群,在熙攘凡世中降低存在感,找个角落庸碌但平安地过完一生。或许是随波逐流,跟随一个光明,将自己托付给某个值得为之战斗的目标,身先士卒。
说到底生活无外乎独立和依附。她曾依附于战争所被动赋予士兵的正义和希望,依附于武器所武装给她的力量和凶暴。后来战争结束,几乎所有和她并肩战斗的人都死了。
她离开战地前,有人开玩笑,说她侥幸,说连子弹都饶过女人,上帝和你的神都偏爱你。他说,严,再给我点一支烟吧,尼古丁会让我好受些。营地早就没有吗啡。所有的战地医生...
☛接e4,我反正不信严微就继续让人家睡沙发了
严微很长一段时间里,找不准普通的定义。
当一个普通人,或许意味着面目模糊、隐入人群,在熙攘凡世中降低存在感,找个角落庸碌但平安地过完一生。或许是随波逐流,跟随一个光明,将自己托付给某个值得为之战斗的目标,身先士卒。
说到底生活无外乎独立和依附。她曾依附于战争所被动赋予士兵的正义和希望,依附于武器所武装给她的力量和凶暴。后来战争结束,几乎所有和她并肩战斗的人都死了。
她离开战地前,有人开玩笑,说她侥幸,说连子弹都饶过女人,上帝和你的神都偏爱你。他说,严,再给我点一支烟吧,尼古丁会让我好受些。营地早就没有吗啡。所有的战地医生和医护兵也都死了。她本来准备走的,但还是蹲下从他身上翻出半包被血浸透的骆驼,倒出一支完整的递到人嘴边。没有火,她就走了两步从不远处燃烧的灰烬堆上用树枝挑了个火苗凑合给他点了烟。烟身染血,潮乎乎的,点半天才着,男人猛吸一口,小半支就没了,然后他咬着烟咧开嘴,用仅剩的左手把烟夹开,费劲地仰头对她笑。
“你走吧,别死了。愿你的上帝保佑你。”
严微低头看他流干了血的两条断腿和右臂,再见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于是她惯性沉默,什么也没答就走了。走出五百米,她回头,不久前用来取火点烟的那堆灰烬还燃着,香烟已经灭了。
她和战场的最后一丝联系,断在那句许愿一样的,“普通人。”
回去了做什么?普通人。
她说这话时内心有几分相信,是深思熟虑的计划还是美好的愿景?她那时未曾意识到,自己早就无法普通了。子弹炮火和死亡将她塑造成这般模样,她拿什么再将这些洗去,她拿什么脱胎换骨甘于平凡。
她甚至花了很久才习惯,战场的规则在俗世是不适用的。没法看不顺眼就打一架,没法因为杀了敌对阵营的人就免于惩罚,没法豪迈地喝酒开玩笑、抛头露面,因为社会说女人不该。
人无趣、脆弱,没本事的比有本事的还要易怒。人也太复杂,比战友、敌人、出膛的子弹和长官的脾气还要复杂。所以她决定养一个动物。
严微本打算当个普通人,最后却当成个离群索居的怪人,开一家门可罗雀的照相馆,养一只馋嘴又犯懒的猫。
她渐渐琢磨明白了,普通,就是不能异于常人,不能亮眼,同时也不要靠近那些亮眼的人。
比如许幼怡。
她都那么努力把自己藏进人海了,上天却让她碰到许幼怡。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靠得更近,更紧。
许幼怡无疑是个漂亮女人,柔软,甜美,必要的心机和适当的撒娇在她身上融合得无比登对。她朝枪口笑一笑,子弹都心甘情愿拐弯。
她此刻在她肩上搭着脑袋,睡得那么沉,却那么轻巧,轻软得没什么分量,比她平日精心装扮时被长裙勾勒出的细腰还不具威胁。那么细的一截腰,她稍稍用力就可以捏断掉,比枪杆脆弱得多。也要命得多。
她在战场的腥风血雨和飞沙走石中摸爬滚打多年,以女儿身同男人的气力相较,陪伴她的是战壕的尘土、男人的汗臭、伤兵的血腥死气以及尸体的腐臭。她知道刀剑枪弹是会杀人的,她也知道人是会杀人的,但她从未有机会知道,女人的腰也会杀人。
她被许幼怡枕着,几乎同被敌人的十字镜瞄准没有区别,僵硬着不敢动弹。她看了无数次钟,瞟了无数次脸侧女人的发顶,期间那好吃懒做的猫还走来溜了一趟,看笑话似的在她跟前舒舒服服抻了个懒腰,又回窝继续睡了。
严微希望她醒来,也不希望她醒来。但料想许幼怡喝了这么多酒,多半是没那么容易醒来了。
她动了下肩膀,许幼怡立时咕哝了一声,在睡眠中发出不满的梦呓。玩惯了各式枪支精通百八十般武艺的严微,顿时就怂了。
好怕把人吵醒,可这样睡终究是不舒服的。许幼怡这般的女孩子,纵使知道她实际没有那么娇贵,可还是让人觉得,当要好好宠着疼着才安心。
严微不是会疼人的主儿。要她杀人可以,百米内弹无虚发,瞄准镜看到了人,阎王爷也就看到了魂儿。
但是许幼怡对她而言,是那种富人家惯养的矜贵又脆弱的小宠物。名气身价和宠爱都是主人家赋予的。她不知该捧着还是端着。全不如她的懒猫好养。
又任人靠了五分钟,严微也有些困了。她眨眨疲乏的眼睛,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低头看看肩上的女人,像是暗自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左手伸到许幼怡脸底下,代替自己肩膀撑住她的脸,接着慢慢起身,将左手替换成右手,让女人熟睡的脑袋枕上自己臂弯,然后弯腰,空出来的左手从她腿弯穿过。
许幼怡比她想象的还要轻巧。被横抱着,小脑袋歪在颈窝,无害又温驯。哪里还有白日里能说会道的机灵样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义无反顾冲入火场救她,一厢情愿撒谎在警察面前保她。也是这样一个人,不请自来固执地求收留,委委屈屈地噘嘴撒娇,夜半无人时患得患失抱着酒瓶子流眼泪。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没有想招惹你,我也没有让你来招惹我。怎么你倒还反过来表现得我们活该天生一对的样子。
严微上楼时更轻地放慢了脚步,每一步前的停顿都如拍照前酝酿镜头般郑重。许幼怡可能是在梦中察觉到颠簸,有些不安地扭动。严微好几次以为人要醒了,最后却只是脖子被搂得愈加紧。
女人的手臂纤细光滑,残留着香皂的花香,和睡衣上洋碱的味道。和严微自己的一样。许幼怡闻起来,像属于她的一样。
离二楼还有最后一层台阶要迈的时候,严微被自己刚刚的念头骇住了,心脏莫名在胸腔中炸起蘑菇云,每一次血液偾张都将她的脸染得更红。她几乎要抱不住这个纤瘦苗条的女人了,她差点要把人丢出去。
怀中人毫无所觉,正做着不知悲喜的梦,梦中呓语着,梦外搂紧抱她的人的脖颈,头拼命往人颈窝蹭,无意识地寻求庇护,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的鼻息落在她锁骨,从衣领往下飘。皮肤滚了一片火浪。严微突然就又回到炮火连天的战场,无数生存死亡的戏码在身边上演。好像下一秒就会死掉,或成为那唯一没能死掉的人。
“严微……”许幼怡极轻极轻地喊,在她怀里安心地缩着,睡得很熟。
严微于是被一颗子弹击中了,穿心而过,不能幸免。
【玉梦】《圈套》23
测谎师*走/私/犯
「诚实的女孩,应该得到奖励」
老鱼:不好意思这集又有我,我的戏份应该多少算个镶边男主了吧。
梦:拿好你助攻的号码牌!
玉:不好意思双女主剧无男主勿cue。
龙川:我以为我是男主。
老潘:那我算个男二?
《论双女主》
————
第二十三章
老鱼发现最近几天顾晓梦有点神经兮兮。
她总是动不动就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饰品傻笑,老鱼观察过了,不过就是一枚戒指,也不花哨。把戒指挂在脖子上这种时尚,他的几个兄弟也有,哎呀呀三块钱一套。
如果说这都不算什么,今天一起吃饭的时候,顾晓梦看着眼前那盘鱼也出神,老鱼终于忍不住,“梦姐,你在想什么?”
和老鱼待在一起的顾晓...
测谎师*走/私/犯
「诚实的女孩,应该得到奖励」
老鱼:不好意思这集又有我,我的戏份应该多少算个镶边男主了吧。
梦:拿好你助攻的号码牌!
玉:不好意思双女主剧无男主勿cue。
龙川:我以为我是男主。
老潘:那我算个男二?
《论双女主》
————
第二十三章
老鱼发现最近几天顾晓梦有点神经兮兮。
她总是动不动就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饰品傻笑,老鱼观察过了,不过就是一枚戒指,也不花哨。把戒指挂在脖子上这种时尚,他的几个兄弟也有,哎呀呀三块钱一套。
如果说这都不算什么,今天一起吃饭的时候,顾晓梦看着眼前那盘鱼也出神,老鱼终于忍不住,“梦姐,你在想什么?”
和老鱼待在一起的顾晓梦比较放松,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她吃饭没有。”
老鱼如遭晴天霹雳,他家的白菜被猪拱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梦姐,你...”老鱼有点心痛,这么漂亮的女孩也不知便宜了谁,别是哪个长得帅的混混吧,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别喜欢周围这帮兄弟啊,配不上你的,还不如看上我。”
“???”顾晓梦不知道老鱼在胡说八道什么。
“真的,你听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别被哪个花言巧语的小子骗了。”
“???”
“你看你现在干得多好呀,我都被你带着发达了,他们肯定眼红你的钱!所以你....”老鱼喋喋不休,顾晓梦听明白了赶紧打断他:“等会儿等会儿,我没有谈恋爱。”
“那你肯定喜欢上谁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笑!老鱼八卦之魂燃烧:“到底是谁啊?”
“怕你接受不了。”顾晓梦没想瞒他,除了不能跟老鱼讲自己是警察,顾晓梦没有什么不能跟老鱼说的。老鱼不仅是她的生死之交,也是唯一一个去过她家的朋友。有这样一个朋友,在顾晓梦看来,是为数不多的人生幸运之一。
“只要别是黄金大酒店谈的那个六十岁老头,或者是哪个初中都没毕业的看路仔,没有我不能接受的!”老鱼拍着胸膛保证。他感激顾晓梦发达了也带他,什么都让他学,也庆幸自己没有跟错人。上次去谈了新的贸易公司,借他们的进出口资质证件走私,老头对顾晓梦明里暗里都是那种暗示,他差点没忍住要揍人。
“是李宁玉。”
老鱼一口饭差点梗死在喉咙,他咳得脸都涨红才磕磕绊绊地说:“是不是玩得有点刺激了梦姐,你这是耗子爱上猫,羊圈里进了狼羊还贴心栓上了门。”
老鱼竟然没有惊奇李宁玉和她同是女性,顾晓梦很开心,招呼服务员又上了两瓶啤酒。
“老板不是让你收买她吗!你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这个老鱼也是知道的,他才不管顾晓梦喜欢谁,不耽误挣钱万事大吉,而且他竟然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像顾晓梦这样的女人,他完全想象不到什么男人能配得上她,想到那个李警官,俩人站在一起莫名还有些配。
“嘴给我把牢实了。”顾晓梦警告他,“喜欢就喜欢呗,我又不会一辈子干走私。”
“那她也喜欢你吗?”老鱼不知道这算是策反成功还是策反失败,如果李宁玉也喜欢她,那这任务完成得也太成功了,美人计通杀。
“不知道,可能有一点吧...”
看顾晓梦那少女怀春又惴惴不安的样子,老鱼知道她是真完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板那边能交代吗?”
“所以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万一出什么事你还能帮我打打掩护。”
“我是说那你怎么追人家李警官。”
“不知道,我已经六天零十二个小时没有见她了。之前我跟你说过,她要被借调,查一个受贿案,估计在忙呢。老板要想办法留她在临江,怎么搞?”
“你觉得我要是知道怎么搞,还会在这里给你当小弟吗?”顾晓梦越信任他,他越觉得要帮顾晓梦办点什么事才还得上,“那...你想见她吗?”
“废话。”
快下班的时候,李宁玉的办公室来了两个人。
“这个小哥说这女孩偷了他的东西,”民警指了指顾晓梦,“但女孩说没有。两个人都同意做测谎,如果女孩儿通过了测谎这事就作罢,李中队你看这能测吗?”
老鱼和顾晓梦演出看不惯对方的表情,李宁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遣老鱼先回去等结果,办公室的人看又是这个熟悉的女孩,李宁玉吩咐该下班下班,反正也只是个小案件。
屋子只剩她们两个人,顾晓梦先进了测谎室,李宁玉透过单面玻璃看到躺在椅子上的人,一个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中。
关掉监控和录音,李宁玉也拿着文件夹走进测谎室。
“胆子够大的,把警局当家了?”李宁玉坐在一边,给顾晓梦贴电极。
老鱼不应该先走的,他就应该在这里看着,看李宁玉的语气对顾晓梦有多宠溺,这样他就可以用大喇叭对着顾晓梦说:你不是单恋!我愿意用十条三五赌李宁玉一定喜欢你!
“玉姐最近好忙,我就来了呗。”顾晓梦偏头看着李宁玉捏着她的手指,细致地把电极贴上去,她贪婪地看着李宁玉工作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够。
“既然来了,那我就开始了。”
“问吧问吧。”顾晓梦笑弯了眼,明明都知道她没有偷东西,还弄得跟真的似的。
“接下来的问题你只用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
“你的名字是顾晓梦。”根据今天想问的事,李宁玉这次没有设置CIT而使用了CQT(准绳问题测试法)。
“是。”顾晓梦的眼睛没有一秒离开李宁玉。
“你今年22岁。”“你是临江人。”“你在临江科技大学念过书。”
顾晓梦都乖乖回答了“是”。
视线从文件夹移到了顾晓梦的眼睛,李宁玉用同样不急不缓的语气说:“你是警察的卧底。”
顾晓梦没想到李宁玉好好的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第一个动作是看向摄像头,然后才说了“不是”。顾晓梦受过专业的训练,作为一名卧底,她太知道如何欺骗设备欺骗对方,但那是有准备的情况下。面对龙川,还是进入测谎,因为知道会面对什么,所以时刻警惕。
但现在,李宁玉是她完全不设防的人,在她最放松的时候,由最信任的人问出这句话。
也许机器已经捕捉到了她刚刚的生理反应,顾晓梦脑子转得飞快,她可以解释说被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吓到了。而且这个问题根本不是今天发生的事件范围,李宁玉应该问她有没有偷东西。太可怕了,仅仅是上次的乌龙事件就让李宁玉察觉了这么多吗?
“玉姐怎么会问这个?这不属于今天的工作内容吧。”顾晓梦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她立刻调集所有学过的知识让自己心静下来对抗机器。
“晓梦只用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李宁玉不认为能测出什么来,CQT的准确率远低于她平时用的CIT,但刚刚顾晓梦视线上移看摄像头的动作,被她捕捉到了。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来顾晓梦最怕的不是她知道,而是被别人知道。
经过刚刚的问题,顾晓梦现在一定已经戒备了,李宁玉明白很难再问出什么。
“晓梦的爸爸顾民章是警察吗?”
“不是。”顾晓梦表现出的陌生样子,像是第一次见她。
很好,李宁玉在心里悄悄评价,一个优秀的卧底,是应该有这样好的应变能力。
顾晓梦哪里能知道,她的卧底本能反倒为李宁玉的推理加持。也许她能骗得过别人,却在李宁玉面前处处都是破绽。
“最后一个问题。”李宁玉站起来,弯腰平视着顾晓梦的眼睛,“晓梦是不是喜欢我。”
顾晓梦真的要投降了,李宁玉到底要干什么,卧底需要面对这种问题吗?
“李警官,问题超纲了。”顾晓梦必须绷着,她也直视李宁玉的眼睛。
“晓梦只用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李宁玉近了一寸。
“当然喜欢,谁会不喜欢玉姐呢。”顾晓梦想逃,可她的背已经抵紧了椅子。
“是吗?”李宁玉贴得更近了,顾晓梦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近到仿佛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晓梦,看着我的眼睛。”顾晓梦看见李宁玉的薄唇一张一合,温柔地吐出这句话,她也如受蛊惑,又将视线移回李宁玉的双眼。
咔嗒,秒针在李宁玉的瞳孔往前走了一秒,顾晓梦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李宁玉身上柑橘味,强烈得像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
第二秒,顾晓梦听见了她十岁那年第一次看樱花时,花开的声音。
第三秒,顾晓梦想起草莓牛奶冰激凌的甜。
第四秒,云朵的手感是抓不住的软。
第五秒,春天的嫩叶攀着李宁玉的睫毛开始生长抽芽。
第六秒,海浪轻轻拍打顾晓梦贴着电极的指尖。
第七秒,李宁玉的眉间下起了星星雨。
第八秒,月亮弯弯在顾晓梦心里扎了洞。
第九秒....
“晓梦,别动。”李宁玉的手按住顾晓梦,阻止她拔掉电极。
顾晓梦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她闭着眼,好像这样就能阻止秘密流出,就能不被李宁玉旋涡一样的眼神吞噬。
她输了,她还能不能和李宁玉做朋友,李宁玉会不会再也不想看见她。风花雪月都在她脑海里解构崩塌,争先恐后想顺着泪腺挤出。
顾晓梦感觉到眼睛被什么柔软轻轻贴了一下,像是蝴蝶在她的眼皮短暂停歇。
万物停止,她听见李宁玉说,“诚实的女孩,应该得到奖励。”
【梦玉】命硬(02)
剧版风声同人,时间线接《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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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顾晓梦醒来时窗外黑沉沉的一片,黎明的曙光尚未撕破夜幕。
几个小时前房间里弥漫着的缱绻气息还未散去,而她此刻却无暇感受,眉头紧锁,默默平缓着呼吸,努力适应噩梦惊醒的瞬间给心脏带来的极度不适感。
噩梦的根源依然是那间狭小逼仄的审讯室,只是这次顾晓梦不再是第一视角的受审者,而是如抽离的灵体一般飘浮在空中,看着李宁玉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剧版风声同人,时间线接《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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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顾晓梦醒来时窗外黑沉沉的一片,黎明的曙光尚未撕破夜幕。
几个小时前房间里弥漫着的缱绻气息还未散去,而她此刻却无暇感受,眉头紧锁,默默平缓着呼吸,努力适应噩梦惊醒的瞬间给心脏带来的极度不适感。
噩梦的根源依然是那间狭小逼仄的审讯室,只是这次顾晓梦不再是第一视角的受审者,而是如抽离的灵体一般飘浮在空中,看着李宁玉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顾晓梦抽出入睡前搂着爱人的胳膊,缩在床沿调整呼吸的同时反复地暗示自己:
这只是梦,梦是反的。
可梦境的细节反而被顾晓梦一遍遍的自我暗示勾勒得愈加清晰,睡前她连吻痕都不舍得留下的身体,在梦中却布满血干结成痂又再次裂开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是新年的第一个梦,曾经立誓要逆天改命的顾晓梦,却在梦是否有预示作用的问题上慌了神。
顾晓梦的绝对优势早已在裘庄里用完,现在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李宁玉不再活在她的哀思里,而是切实地躺在她的身旁,她能感受到她绵延不绝的呼吸,能触摸到她还有温度的肌肤。
可顾晓梦竟然有一瞬间,宁愿李宁玉并不在她的身旁,宁愿她无法被自己触碰,这样她就能将她永远地藏在自己的心里。
因为在那里,只要她的心不被敌人挖出来,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害李宁玉。
可现在,顾晓梦赌上自己的一条命,把李宁玉带出了一盘注定的死局,却又亲手将她推入更复杂凶险,群狼环伺的处境。
半年前离开裘庄以后,顾晓梦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才将体内的病菌完全清除。刚脱离危险时汪曼春来医院看过她,李宁玉放下替顾晓梦擦身体的毛巾,面色如常地寻了个理由离开。
汪曼春走后,顾晓梦看见李宁玉与顾民章一同走了进来,顾民章的脸上显然还带着来不及消化的震惊,却没有再问顾晓梦为何会在进入裘庄之前,未卜先知地给自己留下那样一封信。李宁玉给顾民章的解释太过惊世骇俗,却也没有其他能将这一切解释通的理由。
顾晓梦知道,李宁玉依旧习惯将那些,她尚不知如何应对的困境,在来临之前默默地替她化解掉,让她的视野中永远都是坦途。
可是这遍地荆棘与硝烟的时代,哪来的坦途?
李宁玉化解了顾民章的疑问,却没能化解掉接下来顾晓梦与顾民章之间剑拔弩张的一次争吵,就在去年八月顾民章要与戴笠的密使见面前夕。
「你是她的上级,你怎么能让她去军统!」
「计划是你定的,你算不到今天的局面吗?除了告诉戴局长李宁玉已经被策反,还有别的办法活下来吗?」
「她可以像潘汉卿一样假死去延安,创造一个全新的身份与档案,我会代替她成为老鬼,她这样的数学天才留到建国以后才是最有价值的,这难道不是父亲制定地狱变的初衷吗!」
「隐姓埋名?李宁玉这样的天才是能被埋没的吗?更何况这个节骨眼上,李宁玉要是死了会有多少人盯着?万一暴露你想过后果吗?」
「那也不能让她去军统当三面间谍!」
顾民章当时的双眼染上了浑浊,看着自己的女儿拍着桌子跟他争吵,他又何尝愿意让李宁玉再背上一个复杂的身份,可现实有选择吗?
「我顾民章只有你一个女儿,在我成为中共的三面间谍的那天开始我便将你送出国,让你远离这一切,可后来呢?你逃过了吗?」
现实永远是最有利的证据,短短的一句话就将顾晓梦一肚子的火气浇了个透心凉。
「爸,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去军统是宁玉的选择,她说,这个时代没有给任何人选择,而我们牺牲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下一代人有选择。」
下一代人。
顾晓梦无法接受,为什么这个世界总要将她的玉姐作为筹码,放在托起国家大义的天平彼端。
她的一条命已经贡献给那个来之不易的新中国,生前死后都没有半点怨言。于公,让最有价值的人活在最有价值的时代有什么错?于私……她顾晓梦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李宁玉活下去。
可顾民章说,这是李宁玉的选择。
李宁玉说,眼下就是最需要的她的时代,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人命如草芥,而生命面前,天才没有任何特权,有的只是更多的担当。
半年,从李宁玉向戴笠递交代表投诚的第二代恩尼格玛机图纸开始,对她的审查期限是半年的时间,而现在戴笠的审查期限就快到了。
顾晓梦背对着李宁玉,捂着嘴掩盖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只觉得自己快被从噩梦里爬出的恐惧绞杀在这寂静的夜里。
“晓梦,你怕死吗?”
李宁玉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喑哑和倦意,月光下轻轻抚上顾晓梦光洁的肩头,将因为噩梦隐隐有些发作shell shock的顾晓梦带进自己的怀里。这双此刻轻轻拍着怀中爱人的手,破译过当世最精密的密码机,也替顾晓梦下过一碗泡发的面条。她的小姑娘在怕什么,她怎么会猜不到。
顾晓梦回抱着李宁玉,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颤抖的身体渐渐止住,李宁玉就是这个年代唯一能治愈她的药。
她摇头回复着李宁玉的问题,见过死神的人,还有什么好怕死的。
李宁玉低垂的眼睑露出一条缝隙,闪着一丝流光,半梦半醒间将唇贴在顾晓梦的额头上吻了吻:
“那,怕和我一起死吗?”
顾晓梦笑了,被噩梦折磨的一颗悬空的心,终于找到能安置它的地方。李宁玉在她耳畔说过许许多多的情话,唯有这句最让她安心,她在自己唇边的肌肤上印下一个吻权当回应,又叼起被李宁玉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戒指抿在唇间。
还记得昨晚的月色羞于见人,莹莹幽光从窗户潜伏进来,攀上光洁的脊背,给细密的汗珠笼上一层绝美月色织成的纱,顾晓梦左手的戒指,是被李宁玉用贝齿舌尖缴获的,用李宁玉最喜欢的那条项链,好好地扣在顾晓梦的脖子上,而原本的吊坠在被顾晓梦偷袭得逞后,从李宁玉的指尖滚落在床下。
李宁玉抬眼望了望眼窗帘后的夜色,已不是那么深沉,可是她还乏得很,况且顾晓梦这半年来一直神经衰弱得厉害,或者说自己不在的那九年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如今好不容易才恢复到每天能睡上四五个钟头,怎么能大年初一就功亏一篑。
李宁玉用鼻尖蹭了蹭顾晓梦发丝,呢喃道:“乖,天亮之前陪我再睡一会儿。”
【玉梦】《圈套》07
测谎师*走/私/犯
顺上一章,接着聊晓梦的过往
—————————
第七章
顾晓梦是海边长大的,可做看路仔之前,她从未如此多的观察过这片海。
这片海域,不起风的日子看起来总是晴朗。
顾晓梦喜欢爬到山顶,随便找块大石头,看看海吹吹风。
在地下待久了,就越发喜欢宽阔的东西,比如天空,比如大海。
登高望远,会让人心里积压的东西得到释放。
从山顶望去,谁能知道岁月静好之下,那一艘艘渔船里,装的是货物,还是“走私”呢。
到点儿了,今天就能见到龙川了。
顾晓梦瞄了一眼手表,海也看了,该下山了。
“晓梦,你还记得我吗?”...
测谎师*走/私/犯
顺上一章,接着聊晓梦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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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顾晓梦是海边长大的,可做看路仔之前,她从未如此多的观察过这片海。
这片海域,不起风的日子看起来总是晴朗。
顾晓梦喜欢爬到山顶,随便找块大石头,看看海吹吹风。
在地下待久了,就越发喜欢宽阔的东西,比如天空,比如大海。
登高望远,会让人心里积压的东西得到释放。
从山顶望去,谁能知道岁月静好之下,那一艘艘渔船里,装的是货物,还是“走私”呢。
到点儿了,今天就能见到龙川了。
顾晓梦瞄了一眼手表,海也看了,该下山了。
“晓梦,你还记得我吗?”顾晓梦没想到龙川开口第一句是这个。
“您是...龙叔叔?”顾晓梦微微歪头,试探地问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老顾果然把你保护得很好。”
龙川让服务员给两人满上酒。
“老金,来,给你介绍一下:顾晓梦,我的好兄弟顾民章的女儿。”
提到顾民章,顾晓梦的神色有些悲伤。
“爸爸入狱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在做这个。”
“是啊,你也只是见过我两次。你爸爸一直说,不希望你涉足这些,也希望我不要去找你。
他在的时候,给你开了个账户,说如果某天他遭遇不测,拜托我每个月往你卡里汇一部分钱。
我看着你长大,高考,念大学。可你到底还是入了这行...”龙川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我想走一遍爸爸走过的路。”顾晓梦看向龙川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时常跟老顾说,儿孙自有儿孙命。你长大了,自己有主意,我就不劝你。但你要知道,入了这行,那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没有回头路。”
“我从没想过回头。”
一张欺骗和谎言织成的网笼住顾晓梦的心。
早在顾民章去世的那一年,顾晓梦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这张嘴再也无法开口说出真话来。
那批货完好送达,顾晓梦通过“测试”,得到了龙川的信任,但她依然做她的看路仔。
龙川说不给她过大的生意,是为了对得起顾民章。免得一个单子顾晓梦就进牢里出不来了。
顾晓梦也不急,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吹风看海。
直到龙川和王局某一次吃饭,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那个新来的让他们棘手的警察:李宁玉。
在顾晓梦看来,王局明明是个警察,跟龙川混在一起的时候更像个暴发户。
暴发户处理事情不需要逻辑,他建议直接找帮人,让李宁玉为国捐躯算了。或者什么车祸啦,跳楼啦,弄点意外也行。
龙川笑他做事不顾后果。
一个警察死了不要紧,但李宁玉不是普通的警察。她是被“贬”了没错,可这不代表能随便弄她。
她专业过硬能力出众,在业内其实受很多小警察敬佩。
再说,把人弄死了,她老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徒不明不白的死吗?
到时候再整个专案组到这里彻查前因后果,还赚不赚钱了。
“你有没有想过临江的走私为什么这么猖狂?”龙川问他。
“地理条件好呗!”
“这里是走私的天堂,一是因为它不被重视,二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好警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静的海面下才适合波涛暗涌,所以李宁玉不能杀。
但她又不受贿。
顾晓梦就是在这个时候,问龙川要了第一个任务。
“我在警察那里没有案底,干净。并且,我又是个女孩子,天然地增加几分信任。”顾晓梦试图说服龙川和王局,“再说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不如让我试试。”
这看起来不像个严重到会进牢里的任务。
龙川也想知道顾晓梦能带来多少惊喜,就让她放手去做,有什么希望这边配合的,尽管开口。
几次出现在警察抓捕现场的顾晓梦,终于和李宁玉搭上了话...
约李宁玉吃饭,李宁玉送她回家。
这是顾晓梦给龙老板的最新汇报。
而龙老板也给了顾晓梦新的消息,让她将其传达给李宁玉。
“玉姐,明天什么时候下班,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晚上八点,顾晓梦给李宁玉发了消息。
“不看电影也行,我有新消息要说。”
晚上九点,顾晓梦给李宁玉发了第二条消息。
秉承着再一再二不能再三的原则,顾晓梦没有给李宁玉发第三条信息。
再次收到回信已经是早晨五点。
“抱歉晓梦,昨晚太累睡得比较早。明天六点下班。可以。”
“那我去接你下班。”
早晨五点过三分,李宁玉收到了顾晓梦的回信。
“你是通宵了吗?”
“没,只是刚好起床去卫生间。”
“好,下午见。”
“好的玉姐,下午见。”
顾晓梦把手机揣进兜里,抬手扯下扎高的马尾。
她站在路口,看着这热闹刚结束不久的平静,不合时宜地想起李宁玉的话:“你可以不说,但不要骗我。”
说了六点下班,顾晓梦果然在六点等到了李宁玉。
“玉姐今天好酷噢!”她见到李宁玉开口就是夸赞。
三月,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
要去看电影,就最好还是不穿警服,所以李宁玉换了T恤和外套衬衫。她对顾晓梦笑了笑,“上车吧,先去吃饭再看电影。”
“扣上安全带。”李宁玉发动车子,提醒顾晓梦。
到最近的商城开车不过十来分钟,顾晓梦从来没有要系安全带的意识。
“这么近也要系吗...”
“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机动车行驶时,乘坐人员必须使用安全带。”李宁玉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偏头对顾晓梦念了句话。
顾晓梦认命了,和李宁玉相处,先是规则,然后才能谈其他的。
但这样的李宁玉好迷人。顾晓梦想。
“对了,先跟你说消息吧。下周五,中午,具体几点我不知道,滨江路那个人行天桥,有交易。”
“什么交易?”
“这我哪知道啊,反正就是有个交易。”
“好。”
李宁玉应下了,便没再说话。
“玉姐,你不问我上哪搞到的消息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你会亲自去抓捕吗?”顾晓梦明明自己问了,又不愿意继续回答。
“不会。”
“那就好。”
李宁玉用余光看了一眼顾晓梦,发现她看着窗外,没有要接着往下说的意思。
一般能抓到的稍微大型一点的走私,不是线人的消息,就是有人举报。
举报的消息有真有假,所以李宁玉最多会把这条消息通知缉私队,她本人并不会参与其中。
为什么问这个,顾晓梦在担心什么?
【梦玉】先手(82+尾声)
剧版风声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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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当晚,裘庄西楼地牢。
王田香从楼梯上急匆匆地小跑下来,时不时地抬头瞄着刑架上被打到血肉模糊的龙川,头上罩着黑色的头套,纵是刑场老手也觉得触目惊心,而正对面坐着的女人正在心无旁骛地修着自己的指甲。
今天早上在东楼的那场审讯,汪曼春拍在桌子上的那一巴掌太过用力,小指上刚做的指甲都劈了。
于是她让害她发火的罪魁祸首永远地失去了所有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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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当晚,裘庄西楼地牢。
王田香从楼梯上急匆匆地小跑下来,时不时地抬头瞄着刑架上被打到血肉模糊的龙川,头上罩着黑色的头套,纵是刑场老手也觉得触目惊心,而正对面坐着的女人正在心无旁骛地修着自己的指甲。
今天早上在东楼的那场审讯,汪曼春拍在桌子上的那一巴掌太过用力,小指上刚做的指甲都劈了。
于是她让害她发火的罪魁祸首永远地失去了所有指甲。
“汪处长,认罪书跟那把刀一起送过去了,按照您的吩咐,给侯爵大人说的是切腹。”王田香看着刑架上的龙川,觉得自己背后也一阵阵地冒冷汗。
刀是龙川房间的那把小胁差,汪曼春搜查龙川房间的时候便看上了,说这是把好刀,正适合赎罪。
可是王田香知道,他送去的刀身上的血,不是切腹染上的。
「顾晓梦是什么时候中毒昏迷的。」
「6月30日上午十一点多,不到十二点的样子。」
「现在几点了?」
「下午刚过四点。」
「从他身上割下29块肉,只要死不了,随便哪里都行。割完以后把刀跟认罪书一起给侯爵送去。」
现在是晚上九点,刑架旁的桌子上又整整齐齐摆了五片血迹已经凝固的肉。
属下手上没个准头,下刀的位置也有不好的,不过汪处长说还不能死,那就是踏进鬼门关一只脚也得给拽回来。
于是王田香回来的时候,龙川身上除了鞭痕,还多了大大小小许多处烙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丝生肉炙烤后的香味。这原本是以前行军打仗时,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军医止血的法子。
“这鬼子是第一个,在我手上丧失价值以后还能喘气的。”
若换成别人,王田香一定狗腿地说一句:那是您仁慈,可眼下这副光景他也说不出了。
“知道为什么吗?”
王田香只觉得嗓子眼都被什么东西卡紧了,一个劲地摇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他眼中汪曼春在审讯室笑着的样子,比吴志国用枪戳着他脑门还可怕。
“顾晓梦什么时候醒,我才准许他什么时候死。”
顾晓梦遵循约定睁开眼的时候,视野中的亮色只有一盏鹅黄色的床头灯,呼吸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额头上搭着一块已经没有降温效果的湿毛巾,毛巾有些下滑,遮住了顾晓梦一半的视野。使得她看不全握着自己的手,正趴在床头的人。
手上的触感让顾晓梦知道那就是李宁玉的手,可她还是不放心。
扭头甩掉碍事的湿毛巾,顾晓梦静静看着披着外套熟睡的李宁玉,枕着顾晓梦被握紧的手,面朝自己,大概是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瘦削的肩膀挂不住外套,一侧的袖子已经垂到了地上。
右手上的压迫感沉甸甸的,那是她亲密爱人的一生。
她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个人总是孜孜不倦地用棉棒沾着凉白开替她润着唇,只因这个人来看她时,顾晓梦因高烧不退,唇上都是龟裂的干皮。
所以此刻顾晓梦笑得很甜,甜到了心里。
她想去拭李宁玉还湿润的眼角,对方却先一步心有灵犀地抬起了头,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抓住了闪烁的星光,就像仲夏夜河边的萤火虫。
那是顾晓梦第一次见到李宁玉的眼中翻涌着纯粹的爱意,仿佛在告诉她,这个破解第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天才,从今以后愿意放下自己的理智去拥抱她,亲吻她。
“还难受吗?”
顾晓梦摇摇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宁玉,就好像忘了说话。
“渴吗?”
顾晓梦依旧摇着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宁玉。
眼前的一切太真实,比刚才自己醒来前的那个梦还要真实。
面对着顾晓梦缱绻的目光,李宁玉没有再躲闪,而是凑近了,细细替顾晓梦整理着耳边还有额头的碎发,将自己的额头凑上去,确认顾晓梦有没有退烧。
扑面而来属于李宁玉的气息,驱赶了顾晓梦不喜欢的消毒水味,李宁玉贴得很近,鼻尖蹭着鼻尖,空气中的氛围一时暧昧黏稠起来。
顾晓梦自然下垂的视线,落在李宁玉敞开的衬衣领口,锁骨就在她一低头的地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顾晓梦此刻是真感到口渴了。
而李宁玉仿佛毫不自知一样,贴着顾晓梦的额头迟迟不肯离去,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拉开距离,柔声嘱咐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叫医生来。”
现在已是深夜,虽然几个小时前来巡房的医生说得亏顾晓梦的身体素质好,硬是扛过来了,现在病情已经好转,只是退烧需要时间,等体温降下来,醒了就能脱离危险,可是李宁玉依然觉得,叫医生再来看一下她才能放心。
“玉姐别去了,我已经好了。”
说着顾晓梦拉住了李宁玉的手,扭头瞅瞅窗户,淡蓝色的窗帘外漆黑一片:“外面天那么黑,医生也要休息。”
顾晓梦哪是心疼医生的休息时间,她是一刻都不想让李宁玉离开自己的视线,更想让李宁玉一直这样看着自己。
顾大小姐的占有欲有时霸道得不讲道理。
“好,我不走。”
李宁玉向病人妥协了,伸手想拿开被顾晓梦摔在另外一侧的湿毛巾,不然一会儿枕头都会被打湿。然而就在她手指刚触到毛巾时,却猝不及防地被顾晓梦锁进了怀里。
“我就是……想抱抱你。”
“嗯。”
李宁玉踢掉鞋子爬到顾晓梦的身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任由顾晓梦抱着自己,手指攥着顾晓梦侧腰处的布料,而那种失而复得的后怕感这才翻上来。
差一点点,李宁玉就要彻底失去顾晓梦。
“嘶……”
顾晓梦原本还沉溺在李宁玉发间特有的气味中,歪着脑袋用鼻尖轻轻蹭着李宁玉的发丝,却不想下巴被李宁玉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一时间泪花快出来了,对方却还不肯松口。
顾晓梦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骗李宁玉保险柜里有很重要的证据,当时就没打算自己还能活着见到李宁玉,自然没想过被她骗了的李宁玉会怎么收拾她。
可是这事毕竟她理亏,只要她玉姐能解气,咬就咬吧。
顾晓梦紧了紧抱着李宁玉的手臂,一脸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看着顾晓梦吃痛的样子,李宁玉心又软了,松开了顾晓梦的下巴,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顾晓梦,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不许再骗我。”
李宁玉回抱了回去,枕着顾晓梦的肩膀,声音闷闷的。
顾晓梦握住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牵过来,一边对上李宁玉不明所以的目光,一边低头吻上去。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李宁玉觉得她真的拿顾晓梦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之前想过各种方式,要狠狠地教训她,让她再也不敢骗自己,可一对上顾晓梦的眼睛,为何先沉沦退让的总是她。
可是这家伙有恃无恐的样子真的让人很生气啊,李宁玉刚察觉到顾晓梦眼神里逐渐溢出的挑逗意味,手上刚被吻过的地方,就被顾晓梦的舌尖又舔了舔。
李宁玉一时耳根红了起来,好在房间里光线昏暗,顾晓梦并没有看出来,不然这家伙肯定更得意了。
“玉姐,你看咬也咬了,我骗你的事算是清了,对吧?”
顾晓梦抓住李宁玉想要抽回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前第二颗扣子的位置,整张脸也跟着越凑越近:“那玉姐上次在牢里亲我的时候,拿走的氰化钾怎么算?我可是全心全意地吻玉姐,玉姐却在分心想怎么拿走我的药。不该补偿我吗?”
这小兔崽子原来在这等着呢?!之前医生说病人如果一直高烧不退会把脑子烧坏,李宁玉还着实担心了一下,现在看来担心顾晓梦变傻完全就是多余!
那张得寸进尺的脸真的越看越可恶,李宁玉气不过,照着原先有牙印的地方又咬了一口。完全忽略了当初说让顾晓梦自己选的是她,而拿走其中一个选项的也是她。
这就是李宁玉的百分之百。
“利息啊,这口要算利息的,还有我的25岁生日礼物,统统都要算利息。”顾晓梦连下巴上的疼都忘了,商人本质尽显无疑。
“说吧,顾上尉要什么。”
别人叫她顾上尉,顾晓梦倒不觉得有什么,可“顾上尉”这三个字每次从李宁玉的口中出来,顾晓梦总觉得又惊险又刺激又上瘾。
“我要……”顾晓梦使坏地凑到李宁玉的耳畔,贴着她温度越来越高的耳廓,说道,“玉姐以后每天主动亲我一口。”
“你!”
顾晓梦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指压住李宁玉的唇,生怕对方把话收回去。
“李上校身为上司言出必行不准反悔的,就从我病好出院开始,每天一个。”
要不是知道阿米巴菌在彻底清除病菌之前要注意飞沫传染,顾晓梦一定今晚就要讨她的第一笔补偿金。
“而且我还没说利息呢,”顾晓梦眨眨眼,说道,“我要法式湿吻。”
如果不是考虑到顾晓梦现在大病初愈,李宁玉现在就很想揪住顾晓梦的耳朵问问她,法国人除了教她猎狮还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还得让她老实交代是从哪学的。
就在李宁玉准备捏住这张坏兮兮的脸时,顾晓梦再一次把她搂在怀里,这一次没有轻佻孟浪,只是这样简单地抱了许久。
“玉姐,我好想你。”
顾晓梦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把脑袋烧坏了,否则怎么会抱着一个人的时候,依然想她想得发疯。
“我也想你。”
这一刻,李宁玉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顾晓梦传染了,不然怎么也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思念是一种与时间空间无关的想念,无论所爱隔山海,还是相拥而眠。
只要心里有一个人,思念就像那一捧春风,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她们长途跋涉,她们疲惫不堪。她们挣脱了困住她们的囚牢,前方依旧凶险万分,道阻且长。
她们侧目相对,幸好,她们还拥有彼此。
尾声
后来的后来,顾晓梦始终记得,那天在医院醒来之前自己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中的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密码船的床上,而周边的场景光怪陆离,飞也似的变换着,最后定格在一出静谧的水面上,而她就躺在那水面上。
那里没人打扰她,也没人叫醒她,她觉得这样的地方很适合自己,她太累了。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一袭红裙的女孩向她走来,水面从远处朝着自己的方向扩散开,一步一个波纹。
顾晓梦侧头看着那女孩,那身红裙是自己25岁的生日上,李宁玉亲手给她改的,她穿着那裙子和她的玉姐过了自己最后一次生日,跳了最后一支舞。
那女孩走到顾晓梦的身边,蹲了下来,想拉她起来,却被拒绝了。
“玉姐我帮你救回来了,我要回去了,接下来要学会自己去守护她知道了吗?别再把她弄丢了。”
那女孩很不开心,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站起身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回去,原来的世界还有你放不下的人?”
放不下的人?怎么会,那个世界顾晓梦最放不下的人,早就离开她了。
“没了。”顾晓梦觉得自己现在就连撑起一个笑容的力气都没有,“我只是太累,想休息了。”
“可是这里有啊,你起来不准睡!”女孩不由分说就要拉她起来。
顾晓梦觉得以前的自己怎么这样不讲道理,虽然现在的自己也没长进多少,依旧是一意孤行。
那女孩像是不知放弃为何物,锲而不舍地尝试着拉她起来。
“那个世界的玉姐把你送出裘庄,我要跟她一起走,不然她一个人太孤单,你要是敢丢下这里的玉姐一个人回去,就算你比我厉害,我也一定把你揍趴下!”
视线落在那女孩的身后,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那是顾晓梦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李宁玉回来带自己解脱时的样子。
顾晓梦怕的从来不是现世太苦,而是怕李宁玉一人在那死后的未知世界太孤单,更怕她踏上奈何桥,饮下那碗汤药之后,便再也记不得自己。
李宁玉说她得寸进尺,顾晓梦承认。
因为她不仅想要占据她此生唯一的亮色,她连她的来世也想霸占。
女孩的力气比顾晓梦想象的要大上许多,愣是一使劲将她从水面上拉了起来。
“你得留下。”女孩执拗地说着。
顾晓梦看着远处的女子,似乎等女孩等得急了,招手在唤着她。
“我答应你。”
女孩终于露出了顾晓梦无比熟悉的笑容,那张脸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拉钩,不许骗人。”
顾晓梦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女孩的小指。
“不论她去哪,你要永远陪着她,我也会永远陪着她。”
——————全文完——————
【梦玉】先手(80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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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ter你是不是企图用不过审引起我的注意,特么每段都能过,合在一起就秒红)
80
龙川气极反笑,说道:“李宁玉,之前是谁在这张餐桌上,亲口揭发顾晓梦就是老鬼,你是受到了她的威胁!”
李宁玉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我,不过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当时我们这样做只是出于自保。”
“你们?”
汪曼春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宁玉的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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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龙川气极反笑,说道:“李宁玉,之前是谁在这张餐桌上,亲口揭发顾晓梦就是老鬼,你是受到了她的威胁!”
李宁玉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我,不过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当时我们这样做只是出于自保。”
“你们?”
汪曼春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宁玉的言外之意。
李宁玉来到汪曼春的面前,坦然接受对方深深怀疑的审视:“没错,揭发晓梦是老鬼,这是我们商量好的。”
汪曼春注视着李宁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企图发现她在欺骗自己的痕迹,现在顾晓梦尚在昏迷中,李宁玉说的话无法得到证实,而且选在这个时机翻供,汪曼春很难不怀疑李宁玉是利用她刚才对龙川的指控,进而撇清自己的嫌疑。
因为一旦汪曼春间接洗清了顾晓梦的嫌疑,那指控她的李宁玉将成为老鬼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周佛海看着汪曼春如此敌意地盯着李宁玉,心下了然,知道汪曼春应该还不知道那件事,于是清清嗓子:“李上校,虽然你没留下签字画押的口供,但是当庭翻供,非同小可,我希望你有充足的理由。”
李宁玉冲着周部长一颔首,说道:“我当然有,不过我需要请周部长带来一个证人。”
“谁?”周佛海有些疑惑,裘庄的人除了守卫士兵,基本全都在这里。
李宁玉朗声说道:“被龙川大佐关押在裘庄西楼,金生火的女儿,金若娴。”
周佛海听到后颇感意外,从他昨日进入裘庄以来,竟然不知金生火的女儿也被抓进了这里,要知道金生火怎么也是个少将。
周佛海冲着王田香垂眼一点头,王田香立正接令,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周佛海收回视线盯着正对面的龙川:“龙川大佐,金生火协助调查被扣留在裘庄也就罢了,现在你说顾晓梦才是老鬼,金生火是枉死,大佐继续关押着他唯一的女儿,你要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龙川义正词严道:“因为审查还没结束,金小姐上门替她父亲讨个公道,我也是因此才知道金生火不会是老鬼。为了防止金生火死亡的消息泄露,扣押金小姐也只是无奈之举,除了限制金小姐外出,别的方面绝对没有薄待半分。”
听到这里,李宁玉一声冷笑,众人的注意力又落在了她身上:“确实是无奈之举,因为龙川大佐原本的目的,是杀了她。”
“李宁玉,你血口喷人!”
龙川拍着桌子站起来,一手指着李宁玉,吓到了正跟在王田香身后走进大厅的金若娴。
上次在这间大厅里发生的阴影还未褪去,金若娴此时看到龙川就不由得腿软,战战兢兢地从龙川身边绕过。李宁玉走上前握了握金若娴颤抖的手,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金小姐别怕,今天有周部长做主,我也是你父亲的老同事,我们都会保护你,你只需要将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好。”金若娴认得眼前这个女人是李宁玉,也是上次将她从龙川刀刃下救出的人,当下稍稍安心,攥着对方伸过来的手怯懦地说着,“那天我父亲从裘庄出来,原本是带我去做新衣服,结果没一会儿龙川的人就要把我父亲抓回裘庄。接下来我回到家,想起父亲当时的神情,像是猜到自己再也回不来。我不放心,就来裘庄找我父亲,结果没想到,我前脚刚离开,后脚他就让人去搜查我家 !我到了这里以后才知道父亲已经被他杀了,可我父亲绝对不是什么共产党,我母亲是苏联共产党通缉的叛徒,而我是……”
“我们都知道你父亲是被陷害的。”李宁玉截断金若娴的话,虽然言语之间依旧清冷,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她知道这个女人在竭力向大家证明金生火是清白的,可是看她再当众剖开一次自己的伤口,李宁玉实在不忍心,于是提醒道:“你现在告诉周部长,龙川大佐知道你父亲被错杀之后是什么反应。”
金若娴蒙蒙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他听完以后就将我还有一群人,我也不知道都是谁,拉到这个大厅,杀了一个女孩的父亲,然后逼问谁是老鬼,当时我害怕极了,他杀了那个女孩的父亲以后,就准备来杀我,是你们救了我。”
龙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替自己辩解道:“当时我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情绪有些失控。虐杀共产党的亲属只不过是寻常的逼供手段,事实结果是我并没有杀了这个女人。”
“大佐只是没有在最后杀成金若娴。”李宁玉有意在成字上咬重了些,“当时我们四个人都看出来,金生火死后你依然逼问一个共党谁是老鬼,只有一个可能,金生火是被枉杀的。然而你又要杀了他唯一的女儿,金小姐的命是我们四个保下来的,如果不是我们,你会放过金若娴吗?”
面对李宁玉的诘问,龙川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偏偏无法反驳,李宁玉看着龙川不再开口,转身面向周佛海。
“周部长,就像您听到的这样,当时龙川大佐是在明知自己错杀了金生火的前提下,依然要杀金若娴。”然后转身看向龙川说道,“大佐的这一行为,我当时是十分的费解。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你要杀金小姐,是因为你陷害金生火是老鬼的计划,被这个意外闯入裘庄的女孩破坏了,你当时确实失去理智了,所以你才要杀她泄愤,是不是!”
“不是!”龙川的发髻有些松动,额前垂下一缕散发。
李宁玉继续说道:“进入裘庄以后,龙川大佐谎称吴志国已经招供,但是还没签字画押,让我们放松警惕,获得可以轮次外出一天的机会。结果白小年外出的时候,碰巧被共产党老汉救走,然后双双落网。金生火外出的时候,前脚刚踏出裘庄,紧接着龙川大佐就截获了老鬼的情报,金生火抓回来以后不出三个小时就写好供状,被大佐立即执行枪决。大佐办案如此神速,到底是在急什么?而昨天我外出的时候,偏偏顾晓梦离奇中毒,回来大佐就对我严刑逼供,让我承认自己就是老鬼。怎么每一个外出的人都这么巧?一回来就会被大佐审成老鬼?”
李宁玉故意隐去了何剪烛与白小年的关系,这样让人听起来更觉得龙川可疑,就算这时候龙川跳出来强调何剪烛与白小年青梅竹马的关系,在座的这些上位者也只会觉得龙川是在狡辩,毕竟他们早已习惯站在利益立场的角度去审视一切,因为爱情赴汤蹈火的事在他们看来,只存在于戏台子上。
龙川知道事实远比李宁玉说的复杂得多,然而更糟糕的是,原本来为他撑腰的鹫巢铁夫一行人已经不再说话,他能感受到老师对他的信任正在一点点地流逝。毕竟如果学生成了间谍,鹫巢铁夫回到军部也免不了被问责。
“李宁玉你……”
“李科长,这跟你串通顾晓梦做伪证有什么关系。”
汪曼春靠着椅背揉揉额角,听得有些头疼,她已经耐着性子听李宁玉说了半天,实在懒得听龙川再辩解。
因为她已经敏锐地预见到,龙川今天再说什么都是不会改变上峰要牺牲他的结局的,他最该死的一点,就是变成了自己主上在政敌面前会被诟病的污点,光凭这一项,不管他有没有背叛都足够他死一万次的。
所以汪曼春不耐烦地打断了龙川的话,她只想搞清楚顾晓梦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李宁玉一勾唇角,这个汪曼春从昨晚开始就处处针对她,不过这一次倒是给她送了一个不错助攻,因为这正是她接下来要说的事。
“因为金生火临死前猜到了龙川大佐的真实身份,与汪处长的结论不同,金生火发现,龙川大佐就是老鬼。”
“荒谬!”龙川自己都觉得这个指控可笑至极。
“我如果是老鬼,金生火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又怎么会允许他临终之前见顾晓梦。”
李宁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抱着胳膊说道:“大佐是不是太小看金生火这位老间谍了?密码船上靠人心就能猜出德军那条密电的人,又怎么会让你看出他发现了你就是老鬼?他之所以那么爽快地认罪,无非就是想保全自己的女儿。他临终前要求见顾晓梦,一是因为顾家的能力,可以送金若娴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临死前要见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下一个要杀害的目标。他在我跟顾晓梦之间选择了她,是赌一把,赌以顾晓梦的家世,你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换成我,大概周部长来的时候躺在那里的尸体又要多上一具。”
汪曼春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金生火死前把龙川就是老鬼的消息告诉了顾晓梦,作为交换,让她送走自己的女儿?”
李宁玉点头确认道:“汪处长猜得没错,顾晓梦在知道以后马上意识到,这场裘庄捉鬼的真面目,是真老鬼在我们五个之中捏造出一个鬼,于是她来找我商量怎么逃出去。我们一开始的计划,是我诬陷她就是老鬼,让龙川大佐觉得顺水推舟有机可乘。一旦顾晓梦变成老鬼,那么,老枪就极有可能是她的父亲顾民章,要动顾民章非同小可,这件案子便不能草草了结,上峰必然会派人来重新彻查,到时候便可以揭发龙川大佐就是老鬼,逃出生天。可事与愿违,顾晓梦自从下狱以后就被龙川疯狂地折磨,汪处长之前提到的那场大火,龙川怕我们乘乱逃跑,将我与顾晓梦关在一起,顾晓梦当时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在我的背上写下了血书,所以我昨天才会冒险出去,将它交给了顾副会长。”
汪曼春听到这才终于明白,为何昨天周佛海会来得那样及时,没有确凿的证据,汪精卫就算再怀疑军统在上海搞鬼的事跟杭州的这起裘庄捉鬼案有关,也不会贸然让周佛海干涉日本人的案子,更不会带兵来接管裘庄,想必此时顾晓梦的血书正在周佛海的身上。
“血书?什么血书!”
龙川恍然想起那天大火后的清晨,他送李宁玉回去,李宁玉的睡衣外披着军装外套,而接下来周佛海丢在桌面上的那块蓝色布料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那布料与那日李宁玉身上的睡衣颜色一模一样,他居然被顾晓梦和李宁玉给耍了,她们就在他面前把情报带了出去。
周佛海的手指点点他铺在桌子上的血书说道:“顾晓梦的血书在我这,正如汪处长之前所言,76号察觉到以孤舟为首的军统间谍这几日异常活跃。而杭州这段时间的电台信号监控车又这么凑巧,因为金生火的被捕处于瘫痪状态,所以推断出孤舟就藏匿在杭州。于是李主任上报汪主席,汪主席命我调查孤舟。谁承想,这时候顾副会长拿着自己女儿的血书找上了我,顾晓梦的血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龙川大佐诬陷她是老鬼,还要让她承认自己的父亲就是老枪,不堪折磨只能以死明志。”
龙川慌忙抢过桌子上的血书反复确认着,然后抬头望向鹫巢铁夫,可是他的老师已经铁青着一张脸甚至不愿再看他一下。
“可是顾晓梦并没有死!这分明是两个女人联合起来对我的构陷,我合理怀疑阿米巴菌也是她给自己下的毒,就是那天李宁玉带进去给她的!”
“火起仓促,我要从哪得到只有日军手中才有的阿米巴菌?更何况我又如何能预测到大佐会一反常态,刑讯逼供?以至于将顾晓梦逼到需要以死明志?这毒分明就是你下的!你怕顾晓梦在后面上峰的审查中翻供,最好的办法就是写下认罪书以后死在牢房里,这样一来便死无对证。那天晚上我察觉出顾晓梦有轻生的念头,于是劝她再等一天,我想办法出去帮她把这份血书交到她父亲的手上,这样我们都能得救,顾晓梦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自己服毒?”
龙川觉得李宁玉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笑话!如果顾晓梦是我下的毒,为什么我还要找医生来给她医治,这不自相矛盾吗?”
李宁玉没有再回复龙川,而是转身看向旁边的汪曼春,汪曼春此时正松弛地品着红酒,可是神情间却可以看出,她注意力一直紧跟着双方交锋。
“敢问汪处长,昨天你看到顾晓梦的时候,她脱离危险了吗?”
“没有。”汪曼春想起顾晓梦在病床上的那副病容,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我去的时候她还在高烧昏迷,后来我问了医生,说她依然还在危险期,随时都可能死掉。”
这是李宁玉昨天就想从汪曼春口中套出的情报,可是真当汪曼春说出口的时候,李宁玉的心一瞬间就乱了,她希望汪曼春是在说谎,可是这个女人下意识的动作正提醒着李宁玉,她说的都是事实。
李宁玉稳住心神,放在桌下的一双手绞在一起,继续说道:“阿米巴菌,即使在条件最好的医院,也不是一定就能救回来,而龙川大佐是怎么做的?装模作样地替她找来医生,又拒绝将她转移去医疗条件完备的医院医治,你难道不是要让她病死在裘庄,等后续调查时,又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失职吗?”
“荒谬!我若是要捏造顾晓梦是老鬼,又怎么会对她用刑,到头来落上一个屈打成招的罪名!”
龙川当时确实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选择不会留下外伤的精神虐待,可是如今顾晓梦的那封血书就躺在桌子上,触目惊心,无论龙川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没对顾晓梦用过刑。
李宁玉继续说道:“没错,我也很疑惑,金生火被诬陷成老鬼的时候,大佐甚至动都没有动他一下,怎么何剪烛一死,大佐就方寸大乱,不惜动刑也要坐实顾晓梦就是老鬼的罪名?”
这番话正中红心,原因却是龙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汪曼春起身指着对面的日方代表,一一介绍道,“侯爵大人,阿部少将,兴亚院的堺先生,三井大佐,今天这张桌子上,日本军部的陆军、海军还有内阁的人都来齐了,为了抓一个老鬼会这么兴师动众吗?”
其实对方来的目的,坐在周佛海右手边的人,有通过截获的密报知道的,比如汪曼春,有通过裘庄宝藏前身的性质猜到的,比如剩余几人,可是这个答案要翻到明面上,需要一个更合适的人来问。
周佛海看了一眼汪曼春,汪曼春放下手中的红酒杯说道:“侯爵阁下,您的学生现在同时有孤舟跟老鬼的双重嫌疑,可以透露一下你们此行来的目的吗?”
汪曼春的指控让鹫巢铁夫心头一颤,旁边阿部弘毅正嗅着自己杯中红酒的芬芳,嘴角的冷笑愈发令人不寒而栗。
【梦玉】先手(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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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这天晚上顾晓梦哭了多久李宁玉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半边睡衣肩膀都湿透了,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左肩,李宁玉能听到牙齿紧咬的摩擦声,没有啜泣,没有抽噎,只能感觉到一颗颗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胸前的衣襟上,打湿布料,带着顾晓梦未说出口的悔恨渗进李宁玉的心里。
李宁玉安抚着顾晓梦躺下,而自己就躺在她的身旁,两人的眼中此时只容得下彼此。李宁玉抚摸着少女略带毛流感的眉梢,一想到这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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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顾晓梦哭了多久李宁玉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半边睡衣肩膀都湿透了,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左肩,李宁玉能听到牙齿紧咬的摩擦声,没有啜泣,没有抽噎,只能感觉到一颗颗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胸前的衣襟上,打湿布料,带着顾晓梦未说出口的悔恨渗进李宁玉的心里。
李宁玉安抚着顾晓梦躺下,而自己就躺在她的身旁,两人的眼中此时只容得下彼此。李宁玉抚摸着少女略带毛流感的眉梢,一想到这样青春靓丽的外表下,是已经被苦难折磨得破败不堪的灵魂,李宁玉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顾晓梦握住李宁玉的手印在自己的唇上,伸手用拇指抹去李宁玉挂在脸上的泪。
“玉姐你信我,这次不一样,这次我能帮你。”
李宁玉嘴角颤抖着,扯出来的笑容心疼到无以复加:“好,我信你。我们都会活着出去。”
李宁玉心里清楚,这是一个并没有把握的期许,是她平时最不屑说出口的只能带给弱者安抚的话语。
可是现在她愿意说给这个逆着时间的洪流,从未来追随自己到这里的少女听,因为这个傻子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局,选择再重复走一遍她人生最黑暗的十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天才爱上的竟然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傻子,因为这个傻子,天才给自己设定的那一连串坚不可摧的自我信条,一瞬间都化成了毫无意义的细沙从指间散去。
她此时此刻,想抓住的唯有一个顾晓梦。
李宁玉的眉眼是顾晓梦今生最眷恋的风景,如果可以她愿意终其一生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忧。
她从不喷香水,身上却有着这世上顾晓梦最贪恋的气息,这种味道叫作安心。那是能瓦解最优秀间谍自我防备的唯一利器,顾晓梦的眼睑终于撑不住,在李宁玉的注视下沉沉地睡过去。
李宁玉听着少女的呼吸声已经变得绵长平缓,侧身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床尾的被子,轻轻地盖在睡姿蜷缩的顾晓梦身上。
想起自从密码船上回来,就时不时出现在顾晓梦眼睑下的淡淡乌青,还有那天顾晓梦做噩梦的样子,李宁玉这才意识到,顾晓梦为何那天说让自己等她睡着以后再走。
这些天顾晓梦仅有的三次好眠,竟然都是在李宁玉的身边。她睡在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李宁玉还不解为何一个戴笠的间谍能如此不设防地熟睡在别人的办公室。
顾晓梦换了个姿势,裹着被子重新蜷缩在床的角落。李宁玉钻进被子里,想离她近一些,即便她已经躺在了床的中线上,却发现两个人之间的空当足够再塞下一到两个自己。
顾晓梦的房间是以前钱司令在时二太太的房间,床铺比李宁玉那间要大上许多,而顾晓梦却始终卡着床铺的外沿熟睡着,若是睡觉不老实的,一个侧身就得掉下去。
一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缝隙大到足够往里面灌风。李宁玉伸出手掌努力去触碰那个蜷缩的身影,臂长也只够她的掌心触碰到她的脊背。
其实那日在李宁玉的办公室,顾晓梦也是这样的睡姿,本就不大的沙发她只占了外侧的一半,只是那时的李宁玉对顾晓梦更多的是疑虑,又怎么会注意到这种恋人才会心疼的细节。
此情此景,李宁玉竟然有一丝怨恨那个世界的自己,为什么要留顾晓梦一个人在这样的世道,出了这个裘庄还会有下一个裘庄,这样的黑铁时代本身就是个逃不出去的裘庄。
可是她理解那个世界的自己,如果没有现在的顾晓梦所做的一切,何剪烛被捕,第二代恩尼格玛机在自己的脑内无法送出去,哥哥潘汉卿的青灯身份暴露又将招来中统的暗杀,以金生火与龙川的缜密,就算潘汉卿躲过那一枪,那身逃命的本事也逃不过这两人的眼睛,必将成为龙川眼中自己的破绽,金生火手上要挟她的筹码。就连那个看起来最没危险的白小年,那天跟他交易的时候,李宁玉也已经断定他就是裘庄小少爷,自己的亲哥哥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先有黄雀不知身份为何,后有老鳖叛变,老枪的身份岌岌可危,若是老枪出了问题,中共在杭州的整个地下交通网可以说是被连根拔起,自己在裘庄自身难保,周围还有群狼环伺。李宁玉简直想象不到那个世界的自己面对的局面还能有什么比这种情况更糟糕。
该怎么办?李宁玉将自己代入了那个世界的她,脑内推演了所有的可能性,得出的最优解唯有一个,只有自己牺牲才能保住组织多年的心血,进而利用自己的死作为利剑,扳倒龙川这个最危险的对手。
而顾晓梦,李宁玉不能,也不愿让她有事。
于公顾晓梦若是被审成老鬼,顾民章也难逃追责,他将变成老枪最大的嫌疑人,中共的杭州信息网将面临全面暴露的风险。就算顾晓梦死后被平反,洗刷老鬼的嫌疑,汪精卫跟戴笠对顾民章也都不会再有半点信任,那也等于同时切断了在南京跟重庆的两条潜伏线,这个代价太大了,李宁玉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于私……李宁玉知道,顾晓梦是那个世界的自己,在裘庄里唯一信任的人,是她唯一可以托付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的人。她的勇敢她的率真她的纯粹……她的身上有太多李宁玉渴望的暖光,如果只有一个看到黎明的机会,李宁玉希望那个机会是顾晓梦的。
她最爱的人,应该生活在她最信奉的那个新世界的阳光下。
而这样的顾晓梦,或许就是不管重来多少次,李宁玉都会义无反顾爱上她的原因。
李宁玉慢慢地向顾晓梦靠近着,两人之间的缝隙终于被填满,她悄悄将自己的手环在顾晓梦的腰间,手臂用力逐渐收紧,侧脸贴在顾晓梦瘦削的脊背上,耳边是年轻的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声,那是李宁玉此生听过最令她感动的进行曲。
现在的你,比你口中九年前的自己更加光彩夺目,可我却不一定能找到比那个世界的我更好的最优解。
如果事情发展到最恶劣的结果,我们之间还是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我依旧希望,那个人是你。
因为,你是我的希望。
“对不起,晓梦,谢谢你。”
35
次日清晨,顾晓梦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刺破窗帘,阳光穿透空气里跳动着的极其细微的浮尘。
顾晓梦坐起身,难得的长睡眠让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连带着记忆似乎都有些失真,环顾四周,房间里已经没有李宁玉留下过的痕迹,顾晓梦揉着发涨的额角,回忆不起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也不知道李宁玉是何时离开的。
昨晚顾晓梦把自己这些年想说的,都告诉了她,她记得她对她说:「好,我信你。我们都会活着出去」
“我们都会活着出去”顾晓梦喃喃地重复着,阳光终于点亮了她脸上的笑容。
“一定会活着出去的,特别是你。”
顾晓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时间已经到每日下楼用早餐的时候,顾晓梦觉得因为李宁玉昨天的到来,今天的房间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站在门口扫视着房间的角角落落,似乎每个物件都因为沾染上李宁玉的气息而变得更加色彩鲜明。
视线最终落在了床头的一杯水上,顾晓梦愣了一下,方才起床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注意到,心里似乎有个念头在蠢蠢欲动,缓步走过去,伸手握住了透明的水杯。
温的。
顾晓梦脸上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仰头将杯中的水喝了个精光,还险些被呛到,可是她开心啊,这是李宁玉留给她的。
她是早晨才走的。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顾晓梦敛去了刚才的表情,她知道昨天那么一闹,现在自己已经是龙川心中最值得怀疑的人,昨天顾晓梦在冲着王田香丢盘子砸碗的时候,特地扔了几个到老鳖面前,想必龙川昨天回去以后一定会问老鳖有没有从自己这里收到什么讯号。万幸昨天自己的那出戏演得很到位,当着众人的面,那高脚杯里的红酒,她愣是一口东西没吃,一个人就差不多喝了一瓶多。
龙川的目的没有达到,今天必然不是那么好过去的。
顾晓梦下楼的时候,众人已经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用着早餐。而顾晓梦的姗姗来迟也恰好证明了她昨天的酒疯不是装的。
“顾上尉,您的宿醉醒了吗?”王田香本来在与在场众人说着什么,见顾晓梦下来了,便打断了话题。
顾晓梦扫视一下众人的脸色,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一边整理着袖扣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劳王处长挂心,这酒自然是醒了,不会耽误王处长送我们回家。”
“顾小姐看来是多想了,”白小年没好气地挤对着王田香,面上却还是和颜悦色地解释,“王处长说了,吴志国昏迷未醒,还没签字画押,这特务机关的流程没走完咱们谁也别想回。”
王田香听懂了也没在意,继续刚才因为顾晓梦下楼而打断的话题:“不过大佐还说了,程序不能替代人性,所以虽然诸位不能真的回家,但是可以轮次外出一天,看看家人,换洗换洗,等到特务机关的程序一走完,咱们就彻底结案。大伙看要不咱们排个顺序,看谁先出去谁后出去?”
“Lady first.”说着金生火拿下嘴上叼着的雪茄,冲着对面的两位女士比了个请的手势。
顾晓梦站在一旁,看着李宁玉搅动着碗里的南瓜粥,并不领情:“无所谓,吴志国的供词一天不公布,我一天都不会出去,吴志国被查出是内奸,他可是传闻中我的情人,虽然我不是老鬼,但按照内部纪律,我不但不能再担任情报科科长的职务,而且还要接受内部严格的审查,如果吴志国的供词中,再有通过我取得情报的内容,大概我还得坐牢,所以吴志国的案子一天不了结,我一天还是嫌犯,没有资格出去。”
王田香从李宁玉的话里品出味了:“我总算是听明白李科长的意思了,你李宁玉不在司令部一个星期,那等待破译的密电恐怕早就堆上天了吧?您的意思是大佐光放人还不行,只要一天不给李上校你一个清白,你就拥才自重,绝不重新开始工作对吗?”
“不是拥才自重,”李宁玉强调道,“是自觉避嫌。”
“这名誉比性命更重要?”王田香这种人大概这辈子都理解不了。
“我的名誉当然比性命更重要。”李宁玉有些气愤地站起身,说完就想转身离开,却被顾晓梦拦下了。
“玉姐你消消气,这名誉是人才有的,王处长又怎么明白。”
说着顾晓梦在李宁玉身旁坐下,想给自己盛一碗粥。手握汤勺柄的时候戳到了左手虎口处的伤,不自觉地拧了下眉头。昨日一番折腾,加上顾晓梦洗澡时又打湿了绷带,此时左手的绷带松松垮垮地挂在手上。
“我来吧。”
李宁玉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了顾晓梦手中的汤勺跟碗,依旧是惯常的语气,只是刻意多了几分愧疚:“虽说晓梦是因为在裘庄里配合调查才受伤昏迷的,不过这手却是因为从吴志国枪下救老潘伤的,这里条件简陋不比顾家照顾得周全,我这个当上司的,力所能及的也都该多关照些。”
李宁玉不疾不徐的一番话,既给了众人对她昨晚到今日对顾晓梦关照的解释,又不轻不重地敲打了王田香,别忘了外面还有个把顾晓梦捧在手心上的顾民章,等顾民章知道了自己女儿在裘庄里受的苦,龙川或许有松井司令罩着没事,他王田香就不知道脖子够不够硬。
王田香听完立马明白了李宁玉话中的意思,额头冒出了冷汗:“李上校提点得是,是田香考虑不周,忘了顾上尉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人照顾,只是现在这情况您也知道,裘庄上下也就您二位女士,顾上尉这两日起居方面要是有不便的地方,就拜托李上校多照顾了。”
顾晓梦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不行不行,玉姐是我上司,又不是顾家的佣人。”说着眼珠转了转,“这样,王处长不是说今天能轮次外出吗?你去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说让我父亲亲自来裘庄接我,别人来我不走。”
王田香彻底慌了神,这顾民章要是亲自来接顾晓梦,看到掌上明珠现在这副模样,估计没等她出了裘庄,这位养活小半个鸡鸣寺的财神爷就能让王田香吃不了兜着走。
“顾上尉……顾小姐……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顾晓梦抄着手,打量着王田香:“怎么?不是王处长刚才说可以轮换外出一天吗?这不明不白地被抓来裘庄这么多天,审也审了,问也问了,我没让鸡鸣寺派车来接我已经是给龙川天大的面子了。”
金生火在一旁边品着霉豆腐边看了半天的戏,这王田香近几日也没让他舒坦,如此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王处长,你不是一直想见顾船王吗,多好的机会,别这么为难了。”
这一脚踹得王田香可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心里骂死金生火这个老狐狸,面上也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答应了先去打个电话。
“那行,顾上尉您跟诸位先吃着,我这就去打电话。”
顾晓梦看着王田香跑去西楼,估摸着就是去龙川那里打电话了,其实她并没打算真出去,就是想借机让王田香给家里去个电话,看看顾民章有没有收到她留下的信,去上海找汪精卫面谈。
顾晓梦对Miss赵有信心,不然也不会给她留那个暗号,只是现在来裘庄已经多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若是万一顾民章没有收到她留下的信,就必须立刻启动备选计划。
李宁玉不动声色地将顾晓梦时不时望向门口的动作收进眼底,知道这小家伙是又在算计王田香了。
昨晚在顾晓梦睡着的时候,李宁玉想了一宿,自从知道了她的秘密,李宁玉反而没有前几日那样忐忑不安。既然顾晓梦对裘庄这件事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那她的计划一定比自己的更为周密,从目前的形势看也确实如此。所以李宁玉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在情况并没有太糟糕的时候配合顾晓梦。一旦到了她俩必须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时候,那就自爆老鬼身份,保顾晓梦平安离开,而自爆身份这件事,反而是李宁玉最不需要做准备的。
没多一会儿,王田香跑着回来了。
“顾上尉,我刚往您府上去过电话,接电话的是Miss赵,她说顾会长不在府上去上海了,要明天才能回来,问您能不能多等一天,或者我送您回去?”
别的不说,顾民章今天来不了着实让王田香松了一口气。
“那可不行,我们家的地毯可是周部长夫人送的,不怕踩,就怕脏。既然这样,我今天就不回去了,但是我手上伤口的绷带昨天打湿过,今天都红肿发炎了,这的医生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要Miss赵带家庭医生来给我重新包扎。”
“顾上尉,您这不合规矩啊……”王田香简直一筹莫展,忽然想起来那天顾晓梦的手受伤,是李宁玉来找自己要的纱布棉球,于是将希望落在了李宁玉身上,“李上校,您看要不您再受受累?您下手肯定比那些给糙汉子处理惯了的军医轻,您给顾上尉重新处理下?”
“那更不合规了,”顾晓梦义正词严道,“昨天是因为我喝多了确实意识不清,虽然起居多有不便,不过现在我清醒着再让玉姐照顾我,一定又被龙川大佐怀疑我们串供,那我不是又要再进一次龙川大佐的审讯室?不行不行,你还是叫Miss赵来。”
顾晓梦不为所动,王田香一脸犯难,看向李宁玉希望她能帮自己说句话,可李宁玉却一副顾晓梦不愿意我也没办法的样子,压根没搭理。王田香总算是明白了,她李宁玉何时管过别人死活,要不是这次欠了顾晓梦一条命的人情,这两天哪至于这般好说话,于是只好将游说目标重新放回顾晓梦身上:“这个请顾小姐放心,龙川大佐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上次因为误会,害您旧疾发作昏迷在审讯室里,龙川大佐也很内疚,之前就吩咐在下顾小姐虽然是在隔离审查,但生活上需要照顾的地方还是要尽力满足。李上校要是觉得来回跑着麻烦,我一会儿叫人再在顾上尉房中加一张床。条件简陋还请二位多担待,等吴志国签字画押了立马送各位出去。”
听到这顾晓梦总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玉梦】反饵
第四章
夜早就已经深了,可顾晓梦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因为,此刻李宁玉就睡在自己枕边。
许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夜里的气温照比白天的时候低了许多。
顾晓梦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同时又把自己向下窜了窜,好让自己整个身体可以钻进被子,同时将李宁玉身上的被子也拉到了胸口。
她们两个现在盖着的同一床被子,所以,顾晓梦的任何挪动都能感觉到那边传来的热气和李宁玉身上独特的阵阵冷香。
房间里关了灯,这种黑暗的气氛更加让人神经紧绷,心中被一种莫名的冲动蛊惑着。
顾晓梦极慢的向李宁玉那边挪过去,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和人这样睡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的经历了。
透过夜色,顾晓梦仔细观察着李宁玉的轮廓,...
第四章
夜早就已经深了,可顾晓梦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因为,此刻李宁玉就睡在自己枕边。
许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夜里的气温照比白天的时候低了许多。
顾晓梦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同时又把自己向下窜了窜,好让自己整个身体可以钻进被子,同时将李宁玉身上的被子也拉到了胸口。
她们两个现在盖着的同一床被子,所以,顾晓梦的任何挪动都能感觉到那边传来的热气和李宁玉身上独特的阵阵冷香。
房间里关了灯,这种黑暗的气氛更加让人神经紧绷,心中被一种莫名的冲动蛊惑着。
顾晓梦极慢的向李宁玉那边挪过去,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和人这样睡在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的经历了。
透过夜色,顾晓梦仔细观察着李宁玉的轮廓,此刻李宁玉额头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心中痒痒的。
应该是李宁玉吃了药之后就开始出汗。
想起她睡前吓人的体温,顾晓梦在被子中寻到李宁玉的手,此刻她掌心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想必是已经开始退烧了,此刻睡得正熟,放心之余顾晓梦便更加大胆起来。
放肆的盯着枕边的人,夜深人静便容易多想。
想起今天傍晚的时候触碰到她嘴唇的那一刻。
软软的,温温热热,那触感到现在她也没忘,这样的嘴唇,不知道吻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会不会和密斯赵做的布丁一样,会不会和摸起来一样,软软,嫩嫩的。
顾晓梦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心里有了这个疯念头后便撑起了些身体,伏下身去。
心跳骤然加速。
此刻顾晓梦正撑在连李宁玉身上,随着越发的靠近,李宁玉与生俱来的冷香因为她体温的升高此刻在空气中挥散的更加明显。
顾晓梦着魔般看着她的嘴唇,又将头往下压了压。
双唇的接触,犹如触电一般,好像比,密斯赵做的布丁,口感还要好。
一时间有些迷离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李宁玉的唇珠。
喉头一哽。
等一下,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像是触电一样,麻木感瞬间传遍全身。
意识到不对劲后顾晓梦从床上弹起,连带着被子也一起掀开了。
原本熟睡的人因为被子的剥离嘤咛了一声,有些不满的蜷了蜷身子,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在黑暗中看的不是那么清明。
又眨了几下眼,看着一脸见了鬼似的顾晓梦,李宁玉下意识抬手抹了一下头上的汗,随后又磕了磕眼,开口道
“顾上尉,怎么了。”
许是因为没睡醒,李宁玉的声音没有往常的冷漠,倒是柔柔的有些可爱,传进了顾晓梦耳朵里无疑又变成了致命的诱惑,这让她开始想要更深的去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想要探寻她更多冰冷外壳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顾晓梦正在胡思乱想并没有给李宁玉回话,李宁玉因为困意也懒得纠结,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但因为被子的离开,突然又感觉到了冷,将自己缩的更紧了些。
见她缩紧的身子顾晓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将自己带起来的被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重新给李宁玉盖好。
“没事,就是有些渴,我...我起来喝水。”
李宁玉嗯了一声,困意又上来了,闭上眼睛。
顾晓梦抿了抿唇见李宁玉快速睡着之后又轻轻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早晨六点多的时候顾晓梦睁开了眼睛,而此时的李宁玉洗漱完毕坐在床边了。
顾晓梦见状也不好意思贪睡,掀开被子向李宁玉那边蹭了蹭,坐起来后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确认已经完全退烧了。
“玉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说完后便又躺了下去。
李宁玉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顾上尉明天才去司令部报道,我可不一样,我今天就要去上班了。”
顾晓梦再次坐起身来看着李宁玉,开口道
“你请一天假不就好了,你病才刚好。”
李宁玉看了一眼顾晓梦,开口道
“大小姐,在密码船上已经耽搁了那么多天,要是再请一天假,情报科的文件只怕要堆到顾小姐府上了。”
顾晓梦眸子转了转,打量着眼前的景象,最终视线落到李宁玉脸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此情此景就好像是一个很普通不过的早晨,并不是因为昨天的意外才导致的结局,而且李宁玉起床后的样子,自己睁开眼就看见李宁玉的时候,让自己感觉很安心,很幸福,自己莫名喜欢这样的情景。
顾晓梦有些期待的看向李宁玉,开口道
“那,那玉姐你等等我,我请你吃早餐,我们出去吃。”
李宁玉板着脸看着她,好像丝毫没有被她所打动,开口道
“不必了,我还要回家换衣服,来不及了。”
顾晓梦这次并不反驳只是快速起身从自己衣柜里将军装翻了出来塞到了李宁玉手上,生怕她回绝自己似的塞完便将手缩到了背后,开口道
“玉姐,你先穿我的,反正上校的军衔还没发下来,都一样的,等一下我们吃过早饭你直接去上班就好了。”
飞快的说完后不给李宁玉反驳的机会直接钻进了洗浴室。
许是出于想要快速接近李宁玉从而套到二代恩尼格玛机的构造图,许是昨天晚上那个鬼迷心窍的吻,总之她现在觉得李宁玉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就好像是毒药一般致命的诱惑着自己,让自己忍不住的靠近她,接近她。
生怕李宁玉提前溜走顾晓梦飞快的梳洗完毕,以至于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了些水珠。
顾晓梦出来时李宁玉已经换好了衣服,军装外套被随手搭在椅背上,顾晓梦出来时李宁玉正在扣手表,抬眸看了一眼顾晓梦又转了下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开口道
“之前在密码船上,我叫顾上尉协助我组装二代恩尼格玛机,顾上尉从船舱到会议室一共用了十五分钟时间,今天,截止到现在,从起床到梳洗完毕一共用了十分钟。”
随后笑了下,垂着眸子,继续开口道
“看来,顾上尉,很想吃这顿早饭。”
顾晓梦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水珠,一边向李宁玉那边靠过去一边开口道
“当然了,但是重要的不是早饭,是吃早饭的人。”
说完后对着李宁玉眨了下眼。
李宁玉又笑了下拉开椅子坐下。
“我再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保证完成任务。”
不出所料,十分钟之后顾晓梦换好了洋裙站在李宁玉面前。
“走吧。”
清晨的空气中因为生火做饭带了些百姓家的烟火气,甚至将战争的血腥味都打散了不少,而且雨过之后今天的天气都格外的好,刚刚升起的太阳都有些刺眼。
阳光打在李宁玉的身上,仿佛这个女人生来就是这般耀眼。
顾晓梦是在光环中长大的人,身边的人也都会因为自己身上的光环被夺去了光彩,以至于顾晓梦这二十几年并没有觉得有谁能值得自己高看一眼,但李宁玉的出现仿佛打破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无可救药的吸引着自己。
跟在她身后的顾晓梦有好几次都有一种想要牵起她的手的冲动。
清晨的街边已经支起了许多的早点摊。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路过街道时难免会有掀开锅盖的水蒸气扑过来,顾晓梦走在街上突然被一阵扑鼻的香气吸引了过去,顺着源头找过去,是一家很普通的早点铺子。
“玉姐,走,我们去这家吧。”
李宁玉似乎有些意外,她本以为顾晓梦这种千金小姐是不屑于到这种地方吃饭的,看了一眼顾晓梦,随后视线转移到顾晓梦指着的那家早点铺子,向里面打量了一下。
又看见坐在里面看报纸的女人,眉头皱了皱。
何剪烛。
偶遇,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但是顾晓梦还在身边,如果说何剪烛现在已经被监视了,那么顾晓梦也会有被怀疑的危险。
思索间已经被顾晓梦拉了进去。
二人一路向里走。
何剪烛不经意的回头便看见了李宁玉,见到李宁玉后何剪烛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慌张,不过很快就被隐藏下去,二人装作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眼。
李宁玉收回眼神。
但,路过何剪烛面前的桌子时,李宁玉手中的外套不经意的掉了下去。
何剪烛的视线也落到脚边的外套上。
因为李宁玉的停顿顾晓梦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李宁玉原本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掉了,顾晓梦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拉着她手腕不小心弄掉的,刚打算蹲下去帮李宁玉捡外套,结果一转身也看见了坐在那里的何剪烛。
她之前给何剪烛主编的佳媛拍过封面,二人自是熟识。
顾晓梦对着何剪烛笑了一下
“何主编,好巧。”
何剪烛也笑了下。
“顾小姐。”
顾晓梦将外套捡起来后四周张望了一下,好像没有空桌了,对着何剪烛又淡笑了下,开口道
“不知道何主编在不在意和我们拼个桌。”
这句话一出来便引起了旁边那桌人的注意,李宁玉余光扫了一眼那些人,很明显,是来盯着什么人的,看来龙川肥原已经采取了措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行动,所以,传递情报的事情耽搁不得。
但何剪烛似乎并没注意到异样,笑着对顾晓梦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早餐很快就被端上了桌,顾晓梦将放在桌边的粥端到了李宁玉面前,顺带将勺子放到了碗里。
何剪烛打量着顾晓梦,又瞥了一眼李宁玉,开口道
“顾小姐,这位是?”
顾晓梦哦了一声,开口道
“忘了介绍了,这位是佳媛杂志的主编,何剪烛,何主编。”
何剪烛对着李宁玉点了下头,李宁玉同样对着何剪烛点了下头。
就在何剪烛要将头低下去的时候。
李宁玉的手抬了起来。
打完招呼之后李宁玉将原本放在桌下手挪了上来,在自己耳垂上摸了几下。
何剪烛用余光看着,一共三下,这是她们两个之间紧急撤退的暗号。
何剪烛心中一颤,随后便听顾晓梦继续说道
“这个呢,是李宁玉,李科长。”
二人再次对视,这次李宁玉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不过半分钟之后李宁玉就明白了为什么何剪烛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后面出现了一个收餐具的人,带着破旧的草帽,老鳖。
这次怕不是老鳖和老汉的一次秘密接头。
此时的老鳖应该还没有叛变,不过看旁边那桌人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注意到了老鳖的身份,想要试探老鳖,从而找到突破口。
但老鳖并不知道李宁玉就是老鬼,刚想要走过来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许是看到了李宁玉身上的制服便没敢走过来。
之后一切如常,李宁玉一直低头吃饭,顾晓梦时不时给她夹些菜。
这次的偶遇何剪烛算是接收到了李宁玉的暗示,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也不敢问什么,吃完东西后便起身打算离开。
何剪烛走后李宁玉余光瞥向旁边那桌人,旁边那桌人并没有着急离开,李宁玉的心暂时放松了些,所以说这些人是来试探老鳖而不是老汉的,他们还并不知道何剪烛的真实身份。
李宁玉手中的勺子在碗中搅了几下,顾晓梦先开口了
“玉姐,你就不好奇我和何主编是怎么认识的吗?”
李宁玉闻言挑了下眉,开口道
“顾小姐是苏杭船王的千金,想要攀附的人自然数不过来,认识顾小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晓梦听过后看着李宁玉,又说道
“可是我不喜欢那些人,我偏偏喜欢那种对我爱答不理,视而不见的人。”
李宁玉低头喝了口粥,似乎知道顾晓梦等一下张嘴要说什么便也不吭声。
果然顾晓梦又凑得近了些,贴近李宁玉开口道
“比如说,你。”
顾晓梦说的这话引人遐想,李宁玉倒是满不在乎,毕竟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了,又喝了一口粥之后面无表情的拿起放到一旁的外套,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顾小姐现在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说完后便抬腿要走。
顾晓梦看着她的背影笑的更深了
“玉姐,你看我都叫了你这么长时间玉姐了,你是不是也应该不叫我顾小姐了。怪生疏的。”
李宁玉转身抱住胳膊略微歪了下头,嘴角含笑的看着顾晓梦,开口道
“我们本身就不是很熟,而且,下船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叫我李上校。”
顾晓梦笑着点点头
“是,李上校。那李上校现在去工作,我呢,就回家补个回笼觉,我们就明天再见了。”
顾晓梦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走到李宁玉面前时停了下来。
转过身,抬手给她理了理衬衫的领子,这次李宁玉倒是有些没有料到,就在李宁玉还抱着外套站在原地时顾晓梦就已经走出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李宁玉。
“对了,李上校,你的衣服还在我家,改天,照片,衣服,雨伞,我一同给你送过去。”
李宁玉闻言微微转过身去,看着顾晓梦的背影不置可否的一笑。
“李上校!”
白小年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来,李宁玉转过身去看着他,难得的也笑了下,开口道
“白秘书,有何公干。”
白小年的视线落到李宁玉领口的军衔上。
李宁玉还没晋升之前的军衔是少校,如今升到了上校衔,可这肩上顶着的却是少尉的军衔,还碰巧这军衔是顾晓梦没升上尉之前的,这身上的衣服是谁的似乎,不言而喻。
白小年将视线挪了回去,笑着看向李宁玉,李宁玉似乎也察觉到了白小年在看着自己的军衔,这个人精恐怕一眼便能看出来自己身上的军装是顾晓梦的,干咳了一声,开口道
“白秘书?”
白小年将手中的盒子递到李宁玉面前,开口道
“这不,刚刚去了趟内务处,看见李上校的军衔还没领,便顺路捎过来了。”
李宁玉将白小年手中的盒子接过来点了点头
“多谢。”
随后不给白小年再说话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原地。
白小年虽然没来得及将金圣贤的事情告诉李宁玉但也不方便再追上去,毕竟现在李宁玉身上的军装可是要比金圣贤的事情有趣多了,看着李宁玉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了下眼睛,随后看向一旁的赵小曼,脸上的笑意更深
“小曼,这头发是在大世界做的吧。”
听到白小年的话后赵小曼拿起桌上的照了照头发,开口道
“就你眼尖。”
白小年叹了口气
“漂亮,可惜啊,这情报科马上要有朵新花加入喽。”
说完后便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今夜是最后一个平安夜了,从明天开始,顾晓梦将会进入司令部,新一轮的裘庄捉鬼将要正式开启。
外面的风刮的人正舒服,正适合睡觉,窗户并没有关上,但李宁玉躺在床上看着屋顶,许久不能入眠。
“你把那个人特意带回来,是想要做什么。”
潘汉卿的声音在夜色中衬的更加深沉了些。
李宁玉想起那日顾晓梦维护自己的样子,笑了下,开口道
“她叫顾晓梦,是顾民章的女儿。”
潘汉卿微微起身隔着床中间的帘子看向李宁玉
“顾民章?”
李宁玉嗯了声继续说道
“就是苏杭船王,顾民章。”
说完后李宁玉坐起身来将床中间的帘子拉开了些,看着潘汉卿认真说道
“我将她带回来,为的就是告诉你,我相信她,而且,如果以后一旦我,出了什么意外,我希望你找到顾民章,帮我,保护她,帮助她。”
听到李宁玉这番话后,潘汉卿左耳不受控制的动了动随后看向李宁玉。
同为间谍又是血亲,他能感觉到李宁玉现在似乎陷入了危险之中,皱了皱眉,开口道
“有危险,你应该走的,不用管我。”
李宁玉摇了摇头,又躺了下去。
“我不能走,我也走不了了。”
随后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哥,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看见李宁玉眼中的无奈,潘汉卿心中猛地一沉,张开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伸手到李宁玉头上轻抚了两下,沉了沉才开口道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宁玉嗯了声闭上眼睛。
潘汉卿也无奈的长出了口气看着李宁玉的脸最终还是将帘子拉上也躺了回去。
沉默半响过后,李宁玉又开口道
“过两天,让刘妈走吧,工钱我放到抽屉里了。”
潘汉卿嗯了声见李宁玉不再说话便也不再开口。
一夜无眠,第二天李宁玉早早的便起了身,此时手上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掌心的血痂已经开始慢慢脱落,李宁玉将绷带解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床头柜上。
换好衣物准备出门时,潘汉卿还没醒。
或者说,还没睡。
李宁玉出门时也只是看了一眼潘汉卿便离开了。
上班的路上特意绕了些弯路,绕到何剪烛家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向上看了一眼。
紧闭的窗帘,窗台上的那盆金菊,这种种迹象和暗号都代表着已经撤离,李宁玉稍微放心了些,在转角处正好碰上了卖报的小报童,买了份报纸后便去了司令部。
因为要去报道,顾晓梦今日特意早些起床,本来是想先去看看李宁玉顺便将衣服先还给她,但是因为来的太早了以至于到司令部的时候李宁玉还没来。
不远处处长办公室的门似乎是开得,顾晓梦颠了颠手中的盒子,转头向处长办公室走。
金生火正坐在椅子上,手中还像往常一样夹着一根雪茄,见顾晓梦进来金生火似乎并不吃惊,将雪茄熄灭,开口道
“来的够早啊晓梦。”
顾晓梦笑了下,回身关上办公室的门,走过去后将手中的小盒子放到金生火面前,开口道
“我回家之后和爸爸提到了金处长,这是爸爸的谢礼,爸爸很感谢金处长对我的救命之恩,爸爸还说改日一定请金处长到家里坐坐。”
金生火闻言打开那只小盒子,是那对精致的豹头袖口。
二人一番寒暄后袖口还是送还给了顾晓梦手中。
最终金生火看着顾晓梦,开口道
“言归正传吧,今天报了到就该给你分配工作了。机要处一共三个科室,情报科,科长李宁玉,主管情报破译,电讯科,科长刘子栋,主管电台侦查,还有就是资料室,专门养小姐,太太的地方,说罢,你想去哪?”
顾晓梦看着笑眯眯的金生火,脑中快速闪过前天晚上那个疯狂的举动,仿佛李宁玉嘴唇上的的甜味还被藏在舌尖上。
想起这些顾晓梦的眸子有些发光,仿佛是在黑暗中已经盯准猎物的猎豹
“当然是情报科了。”
金生火似乎对顾晓梦的回答并不意外,开口道
“李宁玉那?怎么,你吃得住她的脾气?”
顾晓梦也笑了,开口道
“我倒是觉得李科长她,很有意思。”
说完后便对着金生火微微鞠了一躬,继续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先去找李科长报道了。”
金生火点了点头,但是,等顾晓梦走到门前时后面又传来金生火的声音。
“想想清楚,情报科就是一条密码船,如果去了那里,每天,不,是每时每刻你都在那条船上,不死,亦不能超生。”
顾晓梦微微转过身来对着金生火一笑,开口道
“诚如我愿。”
从金生火那边出来后顾晓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确认没问题后,便将先前放在一旁的袋子提了起来往李宁玉办公室走。
李宁玉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一路上顾晓梦都在四处打量。
这时科室的门被推开了,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手里捧着文件。
赵小曼看了顾晓梦一眼后便往李宁玉办公室的方向走,顾晓梦见状急忙跟在后面。
走到门前时赵小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想起昨天白小年的话。
难道白秘书昨天说的花,就是她?
赵小曼将视线收回来,便抬手敲了办公室的门。
李宁玉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
“进。”
赵小曼推开门后将手中的文件递到李宁玉面前
“科长,316号电文已译出。”
李宁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赵小曼但是很快就被后面的顾晓梦吸引了视线。
顾晓梦此刻也笑着看向李宁玉
李宁玉垂了垂眸子,转而又看向赵小曼,开口道
“先放在这里吧,如果有问题我再找你。”
李宁玉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但赵小曼似乎是对于李宁玉的反应有些吃惊,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两声便退出了办公室。
赵小曼走后顾晓梦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桌上,笑嘻嘻的开口
“玉姐,衣服干了,我给你送过来。”
李宁玉嗯了声随后望向还开着的办公室门。
顾晓梦也顺着李宁玉的视线望过去,见到还开着的办公室门便走过去将门关上。
关上后又跑了回来,继续说道
“玉姐,怎么样,你病好些了吗。”
李宁玉没理她这句话只是自顾自的掀开面前的文件夹,随后开口道
“为什么要来情报科。”
顾晓梦笑容逐渐散去,换成一脸认真,直勾勾的看着李宁玉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玉姐你了。”
李宁玉将文件放下转而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顾晓梦,开口道
“叫李科长。”
顾晓梦突然站起身来
“是,科长。”
李宁玉唇边不自觉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是李科长。”
“是,李科长。”
随后顾晓梦突然俯身过去贴近李宁玉,开口道
“我知道李科长不想让我进情报科,也知道玉姐你,想要保护我,但是。”
顾晓梦又直起身来,开口道
“但是,金处长和我说,情报科就像是密码船,但是我倒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整个机要处就像是密码船,就像玉姐你之前在密码船上说的,要想活下去,我就只能相信你。”
听了顾晓梦的话后,李宁玉眸子垂了垂,她虽然想要阻止顾晓梦进入情报科,但,顾晓梦现在确确实实还是军统的人,如果真的把她放到别处,那么别人会不会也会察觉她的身份,如果她被别人发现,恐怕没有人会替她隐瞒。
李宁玉心中不停的做着对比。
只是她并没有发觉,自己上一次是想要顾晓梦传递情报,而如今情报已经传递出去,自己这么迫切的保护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玉姐?”
听到顾晓梦的呼唤,李宁玉重新抬起头来,目视着前面,最终开口道
“叫科长。”
【梦玉】先手(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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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民国三十年六月三十日,南京国民政府主席办公室。
汪精卫一大早就在听身处上海的李士群在电话里的汇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最近军统的在上海公租界的动作愈发让他感觉不安。而76号近期更是截获了大量孤舟及其下线发往重庆的密电,涉及内容均为上海金融情况及海外物资采买的情报。
电话那头的李士群说道:“根据目前截获的情报来看,应该是受到德国对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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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民国三十年六月三十日,南京国民政府主席办公室。
汪精卫一大早就在听身处上海的李士群在电话里的汇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最近军统的在上海公租界的动作愈发让他感觉不安。而76号近期更是截获了大量孤舟及其下线发往重庆的密电,涉及内容均为上海金融情况及海外物资采买的情报。
电话那头的李士群说道:“根据目前截获的情报来看,应该是受到德国对苏联的宣战的影响,重庆方面不得不临时调整军备物资的储备情况,戴笠应该是给孤舟下出了指示,要协助保障这批军备安然到港运到国统区……”
汪精卫听着汇报的同时,心里也十分清楚,上海一直都是重庆在海外购买物资支持国统区的重要枢纽,而在上海的金融战中,南京配合日方早已占得先机,扰乱了上海的金融市场,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截留了大量重庆方面的资金。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说道:“这几日上海公租界涌入了不少军统间谍,我们76号的施压使军统的工作受阻,戴笠只得继续投入谍报资源渗入上海,看来重庆方面非常重视这次的采买任务。”
汪精卫揉着眉心,想到前几日顾民章的提醒。
「苏联受到德国宣战的压力自顾不暇,很有可能终止对重庆的经济援助,届时资金压力增大,重庆方面绝不会坐以待毙,季新要提防上海的经济遭到军统间谍的破坏啊。」
“重庆方面的大动作应该不止采买军备这么简单,李主任切不可放松警惕。”汪精卫作出指示以后便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盘算着。
种种迹象表面,顾民章前几日约他看戏时的猜测,绝非空穴来风。
如此一来,汪精卫也愈加确信,苏联是当真要终止对重庆的经济援助,重庆新投入的谍报资源,目标之一就是破坏南京的经济环境。
这种混乱情况下,顾民章这种大实业家的定海神针的作用就愈发明显。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顾民章的女儿又出现在日本特务机关调查老鬼的名单上。
这不由得让汪精卫开始重新考虑,这场裘庄捉鬼的真正目标到底是谁?
他先前签发那张协助调查的手令时,更多的是不愿拒绝日本人的要求。要知道去年三月他才刚在日方的扶持下成立了南京政府。如果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日本人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抓老鬼也好,抓杀害森田的凶手也好,汪精卫知道这都不是日本人的目的。
他惊讶李宁玉居然在密码船上破译了第二代恩尼格玛机,而更为惊讶的是,李宁玉居然活着走下了密码船。所以当汪精卫看到松井司令提出老鬼嫌疑人的名单上有李宁玉的名字,便明白了裘庄捉鬼的真正目的。
飞鸟尽,良弓藏。
李宁玉活着一日,她便掌控着日本军最核心的加密手段一日,她的存在会让多少人寝食难安?
汪精卫想不到任何一个日军会让她活下去的理由。而什么抓老鬼,无非是为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这个刚被军部嘉奖过的天才永远地闭嘴。
在保证国家战争胜利的层面,牺牲一个天才是何等渺小。而对于汪精卫与日方的长久合作来看,割舍一个天才送给盟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所以在签发“协助破译任务”的手令时,即使名单上有顾晓梦,汪精卫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他摸准了日本人的目的是李宁玉,顾晓梦不过是碰巧也在密码船上,陪着走个过场而已。
然而这几日军统接二连三的动作,使汪精卫愈发质疑这场裘庄捉鬼到底是要捉中共的老鬼,还是借机杀掉李宁玉?又或者说……
另有其人在借助日本人的手,搅动这池子浑水,老鬼与李宁玉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冲着顾民章去的。
顾晓梦如果安然结束这次审查将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可若是查出了她就是老鬼的疑点,接下来就很难办了,因为不论顾民章被构陷成老枪除掉,还是他真是中共的地下党,这两者对南京来说都是一个重创。
而对于顾民章到底是被构陷成老枪,还是是真间谍,汪精卫还是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养活鸡鸣寺的真金白银都是从顾民章的口袋里掏出来的。打仗拼的就是军备物资,这样大方的“间谍”,无论是眼下资金紧张的重庆,还是一直宣扬无产的中共,没有哪方是会心甘情愿地拱手送出去。
牺牲一个李宁玉用来平密码船的事,对汪精卫来说很划算。可若是要借题发挥到顾民章身上,那他是万万不能再沉住气了。
想到这,汪精卫拿起一旁的电话,对接线员说:“给我接财政部长周佛海。”
临近中午时分,顾民章的车驶出了顾家大宅,往周佛海的住处开去。
昨天晚上顾民章利用孤舟的身份又往重庆发送了一批情报,估摸着汪精卫应该是要坐不住了。
汪精卫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顾民章利用局势搅动的风云。
重庆方面确有采买军备的计划,顾民章这些天一方面用孤舟身份积极向重庆方面输送大量的上海金融及海外物资采买的情报,方便重庆及时掌握动向,所以戴笠并没有产生疑心。一方面又留下痕迹引诱76号追查,目的就是引导汪精卫重新考虑这场裘庄捉鬼的目的。
然而顾民章也不能把所有筹码都放在等汪精卫自己醒悟上,必须再用周佛海点他一下。
去周佛海住处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段是人流较多的商业街,司机自然是开得慢了些。原本假寐的顾民章突然感觉有反射光源照在自己的眼睛上,于是睁开双眼向车窗外望去,看见街边站着乔装打扮的潘汉卿,正好收起了手中的小镜子。
“老张,先停下,你去帮我买张报纸。”
潘汉卿看着顾民章的车在自己面前停下,司机下车离开,于是左右看了下没有可疑的人,迅速拉开车门上了车。
“潘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民章对潘汉卿会出现并不意外,他昨日也是故意当着潘汉卿的面说出自己今日的行程,就是怕潘汉卿临时有事又找不到他。如果有新情报出现,这条街是最好的接头地点。
“李宁玉从裘庄出来了。”
潘汉卿看着顾民章毫不意外的样子,心下了然。果然裘庄的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位顾船王,或者说是自己妹妹的上线——老枪。
“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说顾小姐暂无性命之虞,但也拖不了几时,救人如救火。”
74
李宁玉回到自己的宿舍,那盆被她藏在角落里的君子兰数日未浇水,叶子有些蔫。李宁玉不舍得直接把花盆砸开取钥匙,只好找了把小尺子,一点点扒拉着盆里的土,又怕伤着根茎,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
所幸顾晓梦并没有埋得很深,不出一会儿李宁玉便翻出来了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钥匙上的标示,正是她经常去的那家银行。
临走前,李宁玉回头看了眼那盆君子兰,将它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窗台的阳光下,变成了整个陈设单调的宿舍里,唯一有生机色彩的存在,李宁玉又往土里添了一些水,喃喃道:“可要跟你的主人一样,好好活下去。”
随后王田香又跟着李宁玉去了银行,依旧是在路边车里等着。
李宁玉下车以后,回头对扶着车门的王田香说道:“王处长可能需要多等些时间,之前买了一些外汇,这些日子都没打理,现在离龙川大佐规定回去的时间还早,王处长不介意我处理些私事吧?”
王田香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的任务就是把李上校怎么带出来的怎么带回去。李上校还请自便。”
进入银行的大厅,李宁玉向职员讲明来意,便被带到后面专门服务大客户的经理办公室。
这时候能在银行租下保险柜的,都是非富即贵,不是商界大亨就是军政界的高官。经理的视线下意识地在李宁玉的军衔上扫了一眼,恭敬地将李宁玉带到存放客人保险柜的金库。
握着钥匙打开保险柜的一瞬间,李宁玉的心跳止不住地加速。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柜门,里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里面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全都是顾晓梦手写下来与裘庄所有人相关的资料,李宁玉一页页地仔细看下去,越往后翻手指不由得颤抖起来。
李宁玉猜到顾晓梦为了救她出去背后做了很多事,可是当这些资料计划一件件地摆在眼前时,那种震撼远不是她靠猜测能比拟的。
顾晓梦推演了除了李宁玉以外,如何将其余四人诬陷为老鬼的全部方案,又将会导致李宁玉背上老鬼嫌疑的事件,一条条地罗列出来,哪些是可以保留的,哪些是要转移找到解决办法的。
如果说前半部分的内容是如何救出李宁玉,而后半部分的资料,都是关于如何洗脱自己就是老鬼的嫌疑,继而保住顾民章的方案。
只是现如今,这本手札已经失去了顾晓梦一开始写下它的意义。因为如果她们两人有幸一起走出裘庄,那顾晓梦会继续把这个局做完,李宁玉永远也不会有看到它的机会。
在顾晓梦原本的计划中,李宁玉看到这本手札的唯一可能,就是自己已经死在了裘庄,那这本手札将是李宁玉扳倒龙川的最有利武器。
就如同前世的顾晓梦一样,这一次轮到李宁玉以顾晓梦的死亡,作为自己另一段人生的开端。
只是顾晓梦唯一算漏的,就是李宁玉会在裘庄里发现她重生的事,而随着李宁玉知晓了她身上最大的秘密,顾晓梦只需要告诉李宁玉关于龙川身份的一些必要条件,李宁玉就能接手下完这盘棋。
而事实上,顾晓梦也确实在入狱前的最后一晚,将关于龙川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了李宁玉。
于是这个已经失效的武器,变成了那晚顾晓梦骗李宁玉离开的诱饵。
手札就要翻到最后,顾晓梦留在纸上的钢笔字迹,零零散散被滴落的泪水晕开。
如果不是李宁玉昨晚发现了顾晓梦的意图,又临时改变了顾晓梦的布局,冒险出来这一趟,这本作废的手札,将变成顾晓梦留给李宁玉最后的遗物。
“骗子……”
手札的最后一页被李宁玉的手指攥得皱起了边。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她自以为与顾晓梦并肩战斗的日子,回头看去都是她精心布置好的棋局,一步步把她推离吞噬她的黑暗。
李宁玉从未像此刻这样怨恨过那个企图将她推离裘庄的人。
「玉姐,假如九年前发生了一件你后悔终身的事,往后的每一天每一天,你都在反复想着,当初如果自己怎么样,可能就会改变那个结局。」
顾晓梦当初的这句话,险些就在此时的李宁玉身上重演。
她的小姑娘终于遵循当初的诺言,成为了像她那样的人,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在过去的三十年,李宁玉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确定了公式的数学模型,要怎样的结果,就输入怎样的数据,这是李宁玉一直以来信奉的真理。
只是这一刻,真理被质疑了。
她想要顾晓梦活下去,可是顾晓梦以她的死亡为起点,走下去的每一步都不曾快乐过。
现在换成顾晓梦这个完美的学生,以同样的数学模型,输入了同样的数据,得到了同样的结果,而对于这样的结果,作为老师的李宁玉却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公式没有错,错的是她,不该用公式去求解一个以爱作为羁绊的人生。
答案也没有错,只是以失去爱人为代价的答案,没有哪颗心能承受得起。
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中,还夹着一张照片,正是离开密码船的那日,顾晓梦执意要与李宁玉合照的那张。
照片上的顾晓梦站在李宁玉的身后,错开半个肩膀,伸手挽着李宁玉的胳膊,嘴角含笑,那眼神中的坚定温柔,比两人身后将要破开乌云的太阳还要暖。
「我觉得李上校说得没错,我顾晓梦的命是在自己手里,轮不到别人来决定。」
「这一次我有能力站在你旁边。」
李宁玉感觉自己的内心重新被一条名叫顾晓梦的公式填满,或许这条公式,才能带给她往后余生想要的答案。
【梦玉】先手(6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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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今日的晚餐只有李宁玉与吴志国两人,他们依旧坐在五人都在时,各自的座位上,而这只能显得这顿晚餐更加冷清。
这张桌子上的人,从金生火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席,他们勾心斗角过,激烈争吵过,亲密无间地配合过。他们是彼此最大的敌人,又是最默契的盟友。有时候他们自己都搞不清,彼此究竟是敌是友,而区分敌友的标准又是什么。
李宁玉兀自舀着碗里的汤,那碗里的汤已经没有丝毫的热气,却依旧不见她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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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今日的晚餐只有李宁玉与吴志国两人,他们依旧坐在五人都在时,各自的座位上,而这只能显得这顿晚餐更加冷清。
这张桌子上的人,从金生火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席,他们勾心斗角过,激烈争吵过,亲密无间地配合过。他们是彼此最大的敌人,又是最默契的盟友。有时候他们自己都搞不清,彼此究竟是敌是友,而区分敌友的标准又是什么。
李宁玉兀自舀着碗里的汤,那碗里的汤已经没有丝毫的热气,却依旧不见她往自己嘴里送过一口。
新来厨房帮工的是个十六七的小丫头,初来乍到有些摸不着头脑,给顾晓梦的位置上多摆了一套餐具,经人提醒才知道今天晚餐只有两人,正准备撤掉,隔壁很好看但是一直冷冰冰的女长官悠悠开了口:“吃完一起收吧。”
小丫头木讷地点了点头,退下去之前,忍不住又打量了两眼李宁玉,总觉得她的话里是有温度的,不像看上去那样难以接近,在她看来,这样穿军装的大人物很少会替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着想,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亲切感。
吴志国不懂,明明顾晓梦早上就是在这张餐桌上陷害李宁玉的,为何李宁玉此时比何剪烛出事那天晚上更加难过?蹙着的眉头一整天都没舒展开过,虽然她的脸上看不出来,可是吴志国那来自动物本能的嗅觉一向是最敏锐的,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我吃好了。”李宁玉不等吴志国开口,起身离席,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吴志国看着摆在李宁玉面前没被动过一下的菜,觉得有些事他必须搞清楚,索性今日龙川跟王田香的注意力都不在东楼,就连守备也比往日撤掉了两人,只在大门外留下了站岗的士兵,他随即也放下吃了一半的晚餐,跟着李宁玉上了楼。
李宁玉一路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才发现跟在后面的吴志国抵住了门板,李宁玉脸上讶异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旋即放下了关门的手,并不打算阻拦吴志国,来到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手捏着自己的旧钢笔,就是以前顾晓梦向自己借过的那支。
“你到底是怎么了?”李宁玉反常得让吴志国愈加想不明白,质问道,“我跟了一路你都没发现,龙川已经确定顾晓梦就是老鬼,你不会在担心她吧?”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李宁玉偏头看向窗外,夜幕下的西楼,阴影显得更为可怖。
李宁玉的态度让吴志国察觉到了异样,狐疑地试探道:“顾晓梦真的是你们的同志?”
“你不需要知道。”
李宁玉迟疑了一瞬才谨慎地给出了答案,与方才的敷衍的态度大相径庭。
吴志国虽然搞不懂李宁玉,但也不是愚钝之人,他只是比起揣摩人心更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早上在被龙川的手下强制带回房间后,吴志国冷静下来以后马上发现了问题,如果顾晓梦真的是为陷害李宁玉,那晚上来阻拦自己,并将其中利害关系说与自己是为什么?但如果顾晓梦是在保护李宁玉,那样无懈可击的指控,未免下手有些太狠。
而李宁玉此时的反应,倒是帮吴志国解开了疑惑,他明白了那是李宁玉与顾晓梦设计的一个局。
吴志国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小圆桌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昨晚她来找过我,就在她被龙川带走之前。”吴志国看着李宁玉投过来的目光,补充道,“她让我相信她,说把何剪烛交给她,还说你从未向她隐瞒过自己的身份。”
“晓梦去找过你?!”
李宁玉脸上的表情终于表现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她慌了,因为这件事,顾晓梦完全没向她提起过。
顾晓梦昨晚事无巨细地向她交代着自己的布局,包括今晚半夜顾民章很有可能放一把火,来确认那四具尸体中,有几个是她们五人的,她们有机会在狱中见面。包括她是如何交代顾民章,通过兴亚院的堺先生,把裘庄宝藏就是当年黑龙会筹措的那笔起义款的事捅给了日本内阁,又是如何挑起了汪精卫对军统的怀疑等等,可是唯独没向李宁玉说她去找过吴志国。
因为李宁玉以为顾晓梦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直接来找的她。
“晓梦跟你说把何剪烛交给她是什么意思?她给你说的计划是什么?”李宁玉愈发觉得不对劲,顾晓梦没理由在这件事上瞒着她,除非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她没说计划,但是她从我这要走了白小年的氰化钾。”吴志国顿了顿,“那次我跟白小年在餐厅发生冲突,我拿走了他衣领下的氰化钾,被顾晓梦看到了。”
顾晓梦才入职没多久,她的那颗氰化钾应该没用过才对,又为什么要拿走白小年的那颗?要说两颗有什么不同的话,顾晓梦的那颗是南京国民政府给系统内部间谍配备的75毫克氰化钾,而白小年的那颗是日本特务机关配备的80毫克氰化钾,但是5毫克的差距并不会影响一个成年人在吞下以后10秒内就能死亡。
要杀死一个人一颗氰化钾已经足够,但是那天顾晓梦的态度,明显是怀疑龙川用何剪烛还活着来诈她们,而那晚顾晓梦回来以后也向李宁玉说明,审讯的时候她有试探过龙川,何剪烛应该是死了,再结合后来白小年的自杀,可以断定龙川那天就是在用何剪烛还活着诈老鬼的身份。
何剪烛已死,那顾晓梦多准备一颗氰化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宁玉反复思索着昨晚顾晓梦跟自己说过的话,她告诉自己的计划里,没有任何一个环节是需要用到氰化钾的。还有那天李宁玉无意发现顾晓梦藏起来的阿米巴菌,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计划中。
顾晓梦的这盘棋下得有多精妙李宁玉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论是一开始以一个旁观者角度围观,还是昨晚顾晓梦向李宁玉坦白一切以后,换李宁玉执子继续下这盘棋。一个人布局的风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顾晓梦的整个布局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赘余,又怎么会特意准备一个用不上的阿米巴菌?
还是说……顾晓梦问吴志国要走的那颗氰化钾,是她临时改变计划,替换掉原计划准备的阿米巴菌?
那阿米巴菌的作用又是什么?李宁玉那天在发现顾晓梦藏起来的阿米巴菌的时候就暗自吐槽过,气味这样明显的毒药,就算是下给别人也会被发现,如果不是用给别人,那只能是……用给自己?
李宁玉的面色又凝重了几分,如果顾晓梦的阿米巴菌是事先准备下给她自己的,可以想到目的应该是逃避审讯,拖延时间,这样一来还可以嫁祸是龙川下的毒,对日后翻供更为有利。
但是,换成氰化钾的意义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顾晓梦到底是在担心审讯的时候发生什么,让她要放弃原本的求生机会选择速死?
李宁玉指尖此刻已经变得冰凉,双手互相捂着手指也无济于事,李宁玉不相信顾晓梦是那样脆弱会选择轻生的人,更何况她怎么能就这样抛下自己?
刹那间,李宁玉眼前又闪过几天前自己一开门,顾晓梦被担架抬回来的样子,以及顾晓梦从噩梦中彻底清醒以后,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玉姐,我睡着的时候……有说什么胡话吗?」
…………
「玉姐要不算了吧,现在洗了明天不一定能干,我明天还要穿呢。」
「我这不是明天一早肯定还要被龙川提去审,换了新衬衣也要脏的。」
将一切都串联起来的李宁玉,感觉脑内一声轰鸣,这些年她的大脑早已变成面临突发问题时,在做出感情反应之前,先条件反射般地想解决办法,可是此刻大脑却停在了那里。
李宁玉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她向顾晓梦询问shell shock的症状时,顾晓梦的回答总是闪烁其词,更是从来不肯跟自己讲那天她在审讯室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顾晓梦一定是在上次的审讯中意识到了什么,那个问题严重到顾晓梦自己也控制不了,才做出用氰化钾换下阿米巴菌的决定,甚至怕龙川收走外套阻止她的计划,另外又在衬衣里藏了一颗。
李宁玉觉得顾晓梦骗了自己,从她要走白小年的那颗氰化钾开始,就没想过让自己活过龙川的审讯。
而下一秒她终于意识到,顾晓梦从头到尾只是跟她承诺:她们会赢。
顾晓梦说,我们会赢,但是没讲赢的代价是,她会死。
70
半夜,躺在沙发上小憩的龙川被窗外嘈杂的呼喊声惊醒,他快步走到窗前望出去,远处的后山燃起了冲天的火光,连忙披上外套到楼外的空地上。
王田香已经在外面指挥下属们去山上救火。
“什么情况?”龙川系着外套的扣子问道。
“没敢叫消防队,先组织弟兄们上山救火,大佐你看要不先把李宁玉吴志国关起来?要不人手不够。”
龙川把领口的扣子系上以后点头说道:“李宁玉吴志国分开关,把李宁玉跟顾晓梦关在一起。”
王田香迟疑了一下,没明白龙川的用意。
“审了一天,顾晓梦一句话都没说,既然她是李宁玉咬出来的,就把她俩关在一起,顾晓梦的那间牢房之前不是装过监听吗?”龙川给王田香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心领神会。
“明白了大佐,您就是要看李宁玉会不会从顾晓梦嘴里套出来什么话,监听是上次给吴志国张祖荫准备的,一直没拆,一会儿我让守在牢房门口的兄弟离远点。可是咱们审了一天顾晓梦一个字都没说,李宁玉去了她就会说?”
王田香想到今天审到最后,顾晓梦眼神都空了,任他们问什么都不回答,不由得有些怀疑龙川的方法是否有效。
“王处长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龙川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李宁玉与吴志国被从东楼带了出来。按照龙川的吩咐分开关押,而吴志国的那间恰好是白小年之前住过的,因为是临时看管,墙上那个没来得及补的洞也没什么大问题。
铁门被带上,吴志国审视着四周的墙壁,看到墙上的那个洞他便明白了,这就是白小年自杀的那间牢房。
既然有机会来,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吴志国想起今天李宁玉最后对他说的话:顾晓梦不能死,只有她活着,才能扳倒龙川,扳倒龙川他们三个才能真正得救。
现在是三更半夜,窗外只能投进来隐隐的月光,不过吴志国的夜视能力非常好,依然不影响他寻找白小年可能留下的痕迹,白小年是今早天亮之前死的,所以这间牢房极有可能还没被清理过。
其实吴志国也并无把握,但是既然已经知道白小年不是老鬼,而龙川又一定要将他逼死,所以白小年肯定和他一样,知道了什么威胁到龙川的秘密,甚至那个秘密比吴志国还是裘庄的杀手时,亲眼目睹龙川闯入狼园更要命。
吴志国搜索到那根白小年用来吊死自己的下水管前,终于发现了一行隐隐约约的小字,分辨清楚以后,伸手在墙上抹了一把墙灰,覆盖了上去。
李宁玉一身睡衣,肩上只披了一件外套,被带到顾晓梦的牢房时,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被锁在墙根肮脏的单人床上,侧身冲外躺着,若不是眼睛还睁着能看出一丝生气,几乎要与这一片死寂的牢房融为一体,旁边突兀地摆着一张整洁的单人行军床,显然原本并不属于这间牢房,那是龙川替她临时准备的。
“为什么要将我跟她关在一起。”李宁玉强行稳住自己的声线,使得听上去不至于颤抖,出卖她因为眼前的一幕被绞到生疼的心。
“事出突然,还请李上校见谅,李上校若不愿跟顾上尉一间,就只能安排李上校跟吴大队一间,男女混居只怕是更不合适吧?”
龙川看李宁玉不再有异议,转身离开锁上了牢门,李宁玉透过门上的气窗看着门外的守备情况,意外离得很远,门口并没有士兵把守,而气窗的视角有限,门外也无法通过气窗看到躺在角落里的顾晓梦,李宁玉这才放心地走到顾晓梦的床前。
李宁玉从未见过顾晓梦如此憔悴的样子,这间牢房要比白小年的大上许多,房顶还加了电灯,灯泡的瓦数不大,但是足够李宁玉看清顾晓梦垂在床铺外沿的手腕上红褐色的勒痕,白净的颈上瘀青更是刺眼,李宁玉在顾晓梦的床头蹲下,视野已经变得模糊一片,而低头的一瞬间,一大颗眼泪从眼眶内滴落,砸在顾晓梦半蜷的指尖。
而如石膏像般一动不动的顾晓梦终于有反应了,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在李宁玉的脸上,就这样盯着李宁玉看了几分钟,好像才反应过来,这次眼前的玉姐,不再是幻觉。
幻觉里的玉姐是不会哭的,更不会有液体落在自己手背上。
李宁玉颤抖地双唇微启,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就发现顾晓梦艰难地抬起手,然后用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角勉强撑一个弧度,眼神里多了一丝的慰藉,冲着李宁玉微微点了点头。
她明白顾晓梦的意思,可是这样没有生机的顾晓梦,让李宁玉如何相信她没事?让她痴迷的这双世上最灵动的眼睛,何时连眼球动一动都变得如此迟钝?
没有啜泣声,但是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涌出,不出片刻李宁玉的脸上就已经布满泪痕,顾晓梦的眼神终于多了些许的生动,压在李宁玉唇上的手指想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却在注意到指尖上的污垢时停在了半空中,颤抖着往回缩。
李宁玉握住那只沾满灰尘的手,虔诚得像是捧着最易碎的琉璃,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轻轻蹭着顾晓梦的手背。
狭小的铁窗外,人影憧憧,充斥着慌乱的脚步声,呐喊声。
而这一刻牢房内的时间似乎停了下来,李宁玉觉得周遭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那些她以前天天放在脑子里算计的事,她此刻只想任性一次,统统先放到一旁。
她现在只想感激,感激上天没有那么残忍,感激她的小姑娘有等她来,感激顾晓梦还没吃下那颗80毫克的药丸。
这只手是她差点就要错过的,李宁玉再也不想放开。
李宁玉的到来似乎给顾晓梦带来了些许气力,顾晓梦在她的帮助下盘腿坐了起来,背靠在墙壁上,用手指缓慢地在李宁玉的手背上敲着摩斯密码。
李宁玉读懂顾晓梦敲在自己手背的密码后困惑了片刻,她不知道顾晓梦让她脱下外套要做什么,然而在对上顾晓梦肯定的眼神后顺从了,按照顾晓梦的意思脱下外套转过身去。
顾晓梦的手指轻轻滑过李宁玉的脖颈,冰凉的指尖使得李宁玉一阵战栗,随即她明白了顾晓梦的意思,将自己散在背后的头发拢到身前。
李宁玉能感到顾晓梦的手指在自己后背的睡衣上写着什么,那指尖的触感却不似刚才滑过脖根时的冰冷,多了一丝温暖,又多了一点黏腻,而睡衣背后的布料随着顾晓梦的动作被带离皮肤,空气接触皮肤的冰凉感,使得李宁玉终于明白顾晓梦在做什么。
她在李宁玉后背的睡衣布料上,留下了一封血书。
李宁玉绷紧的嘴角不住地颤抖着,她最怕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最有力的血书,是死人的。
顾晓梦写完最后一笔,支着流血的手指,将李宁玉的外套重新给她披上,她知道龙川绝对想不到,李宁玉披在肩头的军装外套下会藏着他的催命符。
这就是顾晓梦无论如何都要等李宁玉来,交给她的东西。如此一来就算她服毒自杀死在狱中,也是不堪刑罚选择自我了断,这老鬼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坐不稳的,这样中共在苏杭的情报网能保住,戴笠也不会对孤舟起疑心。
剩下的事,她知道李宁玉只会处理得比她更好。
顾晓梦靠在墙壁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最轻松的笑容。
李宁玉握住顾晓梦停留在自己外套前襟上的手,低头含住了血液已经凝固的手指。
顾晓梦慌乱了,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却发现此刻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着李宁玉用嘴清理她指尖的伤口。
唾液确实有杀菌的作用,顾晓梦知道李宁玉这么做的用意是怕她感染,可是对此刻的顾晓梦来说,伤口感染不感染,又有什么差别呢。
顾晓梦知道被留下的滋味有多么难熬,如果可以,她又怎么忍心让李宁玉也经历一遍。
可是她没办法,产生幻觉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严重到刚才她花了好久才分辨出眼前的李宁玉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她可以把龙川认成戴笠,也一样可能把别人认成李宁玉。
这样精神状态的间谍在敌人的审讯中多活一分钟都是极为冒险的事,所以顾晓梦再疲倦也不敢让自己睡过去,一旦陷入睡眠是否又会重复那天的噩梦?而这次还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幸运地什么都没说?
自从上次在审讯中昏迷醒来,顾晓梦就知道了,她用不了阿米巴菌来拖延时间,只能用更保险的氰化钾。
李宁玉将顾晓梦的左手放在一旁,趁她恍神的片刻抓住了她衬衣第二颗扣子下方的布料,顾晓梦一个激灵,等她反应过来李宁玉已经死死捏住了她衬衣的前襟,那个位置是她藏氰化钾的位置。
指尖的触感验证了李宁玉的猜想,顾晓梦果真在那里藏了一片属于白小年的氰化钾。她刚准备取出来,顾晓梦双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眼神里满是哀求地望着李宁玉,坚决地死死扣住她的手。
顾晓梦不知李宁玉是如何猜到她藏氰化钾的位置的,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拿走。
两相僵持不下,顾晓梦没有解释,可是李宁玉明白,这粒氰化钾对顾晓梦来说有多重要,这次的争执,妥协的一方变成了李宁玉。
她松开了顾晓梦的衬衣,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顾晓梦放弃的阿米巴菌,郑重地放在顾晓梦的手心,然后握紧,她将选择权留给了顾晓梦,一并留下的还有一串摩斯密码。
「这一次你帮我下注,但你若死了,我不会独活。」
在顾晓梦瞪大眼睛拒绝之前,李宁玉扯着顾晓梦的衬衣拽到自己面前,吻上了那张趁她睡着时,偷亲过自己的唇,深深地,疯狂地索取着,直到自己喘不过气才停了下来。
睁开眼时,顾晓梦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自己,她在确认着什么,然后慢慢贴近,给李宁玉留足后悔逃离的时间,直到嘴唇轻轻地碰上她的唇角,她想亲吻的人都没有后退半分。甚至在顾晓梦的手指滑至腰窝时,本能地挺直背脊扣着肩膀,将自己的吻又往前送了送,任由顾晓梦由浅至深地加深这个吻。
李宁玉能感受到顾晓梦那压抑背后汹涌的爱意,一下下地抚摸着顾晓梦的后颈,纾解着承受着顾晓梦愈发急促的深吻。
赌桌上的概率永远只有零和百分之百。
而这一次,李宁玉知道,她握住了那百分之百。
【梦玉】先手(59~60)
剧版风声同人
祝大家用餐愉快~
(等大家看完,应该就会知道为啥今天晚更了,写手去敷眼睛了)
59
裘庄坐落在市郊的山脚下,即便是仲夏,夜晚从山麓吹来的风还是有些冷。踏出西楼的大门,顾晓梦抱着胳膊顶风走着,身形不再是刚才地牢里那样的挺拔,就像一片被秋风吹黄的落叶,卷起了边。
日本士兵把她送到东楼大厅的门口,没有再进去的意思。此时早已过了零点,整个大厅都是黑黢黢的,精神高度紧绷后的放松,让她一时有些晕眩,再加上一整日几乎滴米未沾,体力早已用竭,于是扶着钢琴坐在了琴凳上,慢慢...
剧版风声同人
祝大家用餐愉快~
(等大家看完,应该就会知道为啥今天晚更了,写手去敷眼睛了)
59
裘庄坐落在市郊的山脚下,即便是仲夏,夜晚从山麓吹来的风还是有些冷。踏出西楼的大门,顾晓梦抱着胳膊顶风走着,身形不再是刚才地牢里那样的挺拔,就像一片被秋风吹黄的落叶,卷起了边。
日本士兵把她送到东楼大厅的门口,没有再进去的意思。此时早已过了零点,整个大厅都是黑黢黢的,精神高度紧绷后的放松,让她一时有些晕眩,再加上一整日几乎滴米未沾,体力早已用竭,于是扶着钢琴坐在了琴凳上,慢慢喘着气。
顾晓梦感觉这一天过得极其漫长,仅仅十几个小时前的事情,此时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她记得早上睁眼时看到李宁玉睡在自己的怀里,手臂搭在她的腰间,攥着她睡衣的下摆。距离近到她能看清李宁玉的每一根上卷着的睫毛,光洁玉润的鼻尖,上翘嘟起的唇峰,还有那颗让人口干的唇珠。
怀中人的呼吸十分平缓,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意思,顾晓梦按捺住擂鼓般的心跳,做了一件她想了九年,却没有一次在梦中成真的事。
她的唇比顾晓梦想象中的还要软,鼻息带着李宁玉特有的味道,还有些许的湿润,让人沉沦。
想到这,坐在钢琴旁的顾晓梦半曲着食指,不自觉地按在自己的唇上,似乎想模拟出那时的触感,却发现自己这双触碰过各国珍馐美食的唇,找不到一件可以与李宁玉的唇相似的触感。
人们通常对得不到的东西,都会下意识寻找替代品,而因为偷亲李宁玉的那个吻,顾晓梦的心里仿佛是被火星溅上的一张白纸,烧焦的洞不受控地越来越大。
吻过她朝思暮想的人后,瞬间席卷而来吞噬她的失落感,也再次印证了顾晓梦心中早已明确的答案。
这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件李宁玉的替代品,能带给她李宁玉的味道,李宁玉的气息,李宁玉的温暖。
失去一次,便是永远。
而现在,顾晓梦终于也做出了与当初的李宁玉同样的选择,因为李宁玉比她更早看清,这场捉鬼游戏能活到最后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我对你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玉姐,不管你对我有多少疑问,但请你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顾晓梦趴在钢琴上苦笑着,这场景是何其的相似,只是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逆转。
「顾晓梦,你扪心自问,哪次我没有相信你。」
李宁玉,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你答应我会再想想办法,我信了,你答应我们两个都会出去,我也信了,顾晓梦就是因为太相信李宁玉,上次才会输得那么彻底。
顾晓梦曾经怨过恨过,但又明白那都是源于自己无能为力的不甘心。
如果她像当初的李宁玉一样,一早就知道了父亲的身份,李宁玉的身份;如果顾晓梦不再是九年前第一次踏进裘庄时,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如果她能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只有被父亲安排,被李宁玉保护这一条路可走,这一切会不会改写?
事实证明,顾晓梦做到了。当她今天被接连突发的意外打入谷底,又从绝望中找到了能让她封死李宁玉接下来一切反击的关键一步,再到刚才与龙川生死一线间的博弈,她赢了李宁玉,赢了龙川。虽然每一步都赢得极其艰难,可是直到现在,顾晓梦终于确信,这次她能改写结局,她不再是被选择的那个,这次她能选择让李宁玉活下去。
可是顾晓梦没想到的是,真到她赢了李宁玉的这一刻,那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你是不是觉得你知道了事态发展走向,所有人就应该按照你的意愿去做?你有想过她们的感受吗?把别人的命运操纵在自己手里,你不觉得这样太自以为是了吗?」
在离开前,李宁玉最后质问她这番话,顾晓梦其实想说,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这种一切都成定局,再无力改变的感受。
可如今做出了与李宁玉一样的选择,顾晓梦才明白,原来这不是不顾别人感受的自以为是,而是明知会被所爱之人误解埋怨,依然选择义无反顾地挡在前面。
不是不懂,而是如果这件事只有她能做,那她就必须去做。
就像当初的李宁玉,就像如今的顾晓梦,于国如此,于她亦然。
顾晓梦掀开了钢琴的前键盖,在只有月光充盈的大厅里,象牙白的琴键映出清冷柔和的光,一如这些年李宁玉在她记忆中陪伴她的感觉。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琴键,仿佛触摸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
上次顾晓梦坐在这架钢琴前,是李宁玉离开她的那天。她弹奏的,是生日那天李宁玉唱给她听的那首《偶然》,可是直到她自己弹奏的时候才明白,那是李宁玉在向她道别。
顾晓梦记得,年少时总是向往奋不顾身的爱情,爱就要炽热地燃烧,粉身碎骨。她喜欢《偶然》是因为向往那种爱情,两个人交会时的绚烂,永远被定格住的刹那芳华。
而李宁玉的离去,教她明白这首诗是何其的苦涩,绚烂过后,只余遍地凄凉。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最残忍的情话,也是最美好的祝福。
她留给龙川的线索已经足够清晰,如果顾晓梦预计得不错,最迟明天早上,龙川就会再次把她带去地牢,到那时候,她的玉姐就可以化成蝴蝶,飞出这地狱般的牢笼。
黑暗中的手指开始动了起来,在琴键上翩跹,谱子是早已烂熟于心的那首,只是手指在琴键上一触便移开,空旷的大厅依旧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弹奏的是一首无声的离别曲。
顾晓梦的心中终于得到了数年不曾有过的平静,再无悔恨,再无不甘,一如当年李宁玉坐在那里的样子。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60
一首曲子的时间,顾晓梦起身回到了楼上。在路过李宁玉的房间时,停住了脚步,举起了弯曲作叩门状的手,却迟迟敲不下去,最终还是卸了力,手掌隔着门板感受着李宁玉的气息,慢慢下滑,垂在身侧。
顾晓梦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掏出钥匙,还没将钥匙塞进锁眼,门锁响动,从内应声打开。李宁玉就站在她的面前,打开了她房间内的顶灯,室内霎时一片明亮。
玉……那个名字马上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被顾晓梦硬生生地止住了。
她的房间有监听,就在龙川下午趁她不在时,送来的单人床下面,顾晓梦晚饭后回来休息时就已经发现了,那李宁玉此时在她房间等她回来的意思……顾晓梦顷刻间被脑海内的答案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李上校专门来我房间等我,是觉得我回不来呢?还是怕我回来了呢?”
顾晓梦强装镇定地说完这句话,一张脸早已煞白,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要捂李宁玉的嘴,却没料到被李宁玉躲开伸到面前的手,反而将她抱了个满怀。
「刘宗林」「我帮你」。
李宁玉用手指敲在顾晓梦背后的几个字,让顾晓梦意想不到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李宁玉直接看穿了她预备借助王田香,送给龙川的下一个线索。而刘宗林的出现将直接坐实她威胁李宁玉这件事,成为整个链条的最后一环。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李宁玉选择了帮她一起对付龙川。
“顾上尉何必再假惺惺地故作姿态,这事你我心知肚明。”
李宁玉讥讽凉薄的话语就响在耳边,却犹如给顾晓梦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登时眼底一片明亮,一股从未沟通过的默契感在两人贴近的心房间流动着。
“让我猜猜看,龙川送来的床下有监听对不对,李宁玉!你故意来我房间等我,就是为了污蔑我,好让龙川怀疑我!没人告诉你同样的手段不要再使用第二次吗?”
一个小小的窃听接收装置,被李宁玉丢在了茶几上,那是前些天吴志国闯入她房间后,李宁玉在自己房间里拆下来的窃听器,然后给了顾晓梦一个眼神,虚空指了指茶几的下面。
“龙川大佐的监听我已经拆了,顾上尉不放心可以自己去床下看看还有没有。”
顾晓梦心领神会,走去单人床旁边制造着脚步声,与窸窸窣窣的搜索声。
李宁玉配合地在顾晓梦身后说:“顾上尉若是心中无鬼,那又是在担心什么?”
顾晓梦回到茶几旁,蹲下看到了底座上闪烁的窃听器的信号灯,旋即起身,看到房间内的窗帘已经被李宁玉拉严实,龙川应该看不到屋内的具体清楚。况且根据顾晓梦的推测,龙川此时应该正忙着抓捕刘宗林回来审讯,是没工夫在对面偷窥顾晓梦房间情况的,但一定会在事后检查监听的录音,于是继续着与李宁玉的对话:“李宁玉,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再耍什么花招,记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累了,请回。”
说完顾晓梦走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再重重地关上。等了一段时间,李宁玉将茶几下的监听一把扯下,丢在地上踩了个稀碎,确认无法使用以后松了口气,一场专门给龙川准备的戏终于演完了。
刚才的那场戏,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自己威胁或者被对方威胁的话,却又将这一信息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龙川,一并还有顾晓梦的提防,李宁玉的伺机而动,丝毫没有演出来的刻意感觉。
而这一切也表明,顾晓梦之前发愁如何跟李宁玉解释,实属杞人忧天。这不,不用她开口,自己接下来的布局都被李宁玉看透了。
而此时李宁玉依旧是面无表情,完全猜不透是真的原谅她了,还是心里依旧憋着一股气,顾晓梦怯生生地往李宁玉身旁挪了一小步,不承想李宁玉直接转身离开,坐到了一旁的小饭桌旁,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顾晓梦自知理亏,哪里还敢觉得自个儿委屈,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蹲在李宁玉的膝旁,扯扯她的衣袖。
“玉姐,你都知道了呀。”
李宁玉别过头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依旧不理她,不过侧脸已然不像刚才那样的冷若冰霜。顾晓梦心底一喜,知道李宁玉多半并不是真的在生她的气,于是瘪着嘴作委屈样:“玉姐,你是不知道龙川那家伙有多坏,你看手腕给我绑的,都红了。”说着顾晓梦把看不出什么痕迹的一双白净手腕,伸到李宁玉的面前。
而李宁玉刚才怕自己心软,故意不去看顾晓梦那水汪汪的眼睛,结果听她这么说,一时心急连忙去捧她的手腕要检查,却不想被顾晓梦反握住了自己的手,拉到她的唇边轻轻地啄了一下,不等李宁玉脸红赶紧握着她的手,放回李宁玉的膝上,一脸的喜笑颜开:“玉姐你不生我的气啦。”
李宁玉心头又软又羞,知道是拿这小兔崽子没办法了,只好把她拉起来在自己身旁坐下,又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此时倒是装得很乖的顾晓梦,看到她衬衣袖口的铁锈,猜测是刚才被审讯时沾上的。
“衬衣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顾晓梦看着李宁玉的视线落在自己衬衣的袖口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沾上了铁锈,自己也有些嫌弃,于是听话地脱下外套准备换掉衬衣,只是刚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时,迟疑了一下。
“玉姐要不算了吧,现在洗了明天不一定能干,我明天还要穿呢。”
“干不了就穿我的,我这几天又不穿制服。”李宁玉皱了皱眉,平时这小丫头最爱干净,稍微出点汗都要嚷着回去换衣服,要是条件允许,恨不得一天换上两身,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顾晓梦难为情地摸摸后颈,一时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我这不是明天一早肯定还要被龙川提去审,换了新衬衣也要脏的。”
李宁玉以为顾晓梦说的是刚才两人配合的那出戏,确实明天一早估计龙川就要上门找人,心中又是一阵担忧,虽然知道顾晓梦能处理好,可毕竟是去受审。然而李宁玉一抬头看见顾晓梦冲着自己傻笑,好像完全没考虑过一样。
“傻子,怎么还跟密码船上一样,做事顾头顾不了尾的,光凭你让龙川手下故意看到你我争吵的样子,龙川哪能彻底相信。”
虽然李宁玉还是很气顾晓梦利用她哭的样子,在外人面前演了一出戏,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能救两人的唯一办法,就是去配合顾晓梦演好之后在龙川面前那出戏,尽量减少龙川对自己的疑心,赶紧出去找来能压制龙川的大人物,将龙川从审判者的位置上拉下马,再重新来一局裘庄捉鬼,只有彻底扳倒龙川,她们二人才能得救。
所以李宁玉在顾晓梦走后,理清了目前局势,决定帮顾晓梦消除龙川最后的一丝疑虑,来到顾晓梦的房间故意没有放轻动作,将自己拆卸监听,重新装到茶几下面的声音暴露出来。让龙川以为今晚的这场戏,是李宁玉在被顾晓梦威胁到以后,寻求自保向龙川示警的一种信号。
如此一来,龙川才会对她俩产生间隙深信不疑,顾晓梦的计划也才算是天衣无缝。
“玉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三思而行。”
顾晓梦听着李宁玉数落自己,也不解释她在被审讯时还留了后手,心里倒是跟吃了蜜一样甜,如果可以,顾晓梦愿意做一辈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让她的玉姐一遍遍无奈又宠溺地念叨她。
听到这李宁玉似乎想起了什么,倒真有三分生气的样子,白了她一眼:“知道错了?我看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我错在不该提前不跟你商量。”顾晓梦诚恳地认错,然后小声嘀咕着,“但我也是没办法,谁让玉姐那么聪明,跟你一商量,你一准趁我不注意又让龙川发现你才是老鬼,然后让我脱身。”
李宁玉被噎了回去,没错,自己怎么想的这小丫头心里都清楚。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让你出去吗?”李宁玉凝望着顾晓梦。
顾晓梦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低下头,缓缓吐出两个字:“知道。”
她心里当然清楚,从组织需要的角度,李宁玉留下是对整个局面风险最低的一种选择,即便是牺牲了,也是破坏力最小的最优解。而顾晓梦一旦带着老鬼的嫌疑留下,就势必要把顾民章拖下水,变成老枪的最大嫌疑人,同时戴笠也会对顾民章是否只有孤舟一重身份而起疑心。
留下来的顾晓梦可以死,可以像金生火一样被枉杀,但是绝对不能以老鬼的身份死去。不管顾晓梦最后是生是死,出去之后的李宁玉都必须替她翻案,但凡顾晓梦身上有一点老鬼的污点洗不清。中共在苏杭的整条地下交通网,连带中共在军统的高级情报线都得瓦解。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李宁玉最气顾晓梦的,就是这一点。这是两条牺牲了多少同志的性命,花了多少年才铸就的情报网,怎么能如此儿戏?所以就算李宁玉明白,顾晓梦身上发生了很神奇的事,使她知道未来注定会发生的一些事,但李宁玉依然觉得,最应该留下来的那个人是自己,这不是自私,而是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留下来,顾晓梦也一定有办法救她出去。
“因为就算我留下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顾晓梦抬起了头,眼睛里闪着笃定的光芒,握住了李宁玉的手,“我相信玉姐也一定会救我出去。今天玉姐选择帮我演完给龙川的这场戏,就说明玉姐也认同,是我赢了,我送你出去已成定局。”顾晓梦释然地笑着,“现在轮到玉姐来救我了。还记得我送你的那盆君子兰吗?”顾晓梦看李宁玉没回话,知道刚才的话题气氛太过沉重,这可能是她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顾晓梦想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秒钟,于是活跃着气氛,开玩笑道,“你没丢吧?丢了我们可就要输给龙川那鬼子了哦。”
李宁玉原本鼻子已经泛酸,眼眶又红了起来,却被顾晓梦逗得破涕为笑,承认道:“没丢,在我宿舍。”
顾晓梦像个寻宝发现糖果的小孩,脸上洋溢着意外之喜的笑容,但又故意使坏地逗着她的玉姐:“我上次去的时候没看到呀?”
“我……”李宁玉顿了顿,声音陡然小了许多,“我藏起来了。”
顾晓梦怕自己太过得意的样子,惹恼被她戳破小秘密的李宁玉,于是努力绷着嘴唇装严肃,但是一双眼睛早已将她的窃喜暴露无遗,于是顾晓梦在李宁玉作势要拧自己耳朵前,见好就收地赶紧说正事:“君子兰的花盆里面,埋了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我用你的名字开的,就在你经常去的那间银行,扳倒龙川的资料我都整理好放在保险柜里了。”顾晓梦看着李宁玉意外的神情,补充道,“你有炒外汇的习惯,去银行的话,龙川不会起疑心的。至于能扳倒龙川的大人物,你放心,我父亲那边应该已经安排好了,你之前不是觉得龙川的精神压力不只是错杀金生火造成的吗?我估计日本海军、陆军还有内阁的势力已经介入。只要玉姐好好地出去,我们一定能赢。”
顾晓梦的一席话,让李宁玉第一次有了种踏实到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觉,那不是只能安慰人的宽心话,而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收官利器。现在的李宁玉不再是孤军奋战,身后有个能力足以与她匹敌的人,跟她共赴生死,永远不用担心会有暗箭从死角射来,她们就是彼此最强力的后盾。
“好,我答应你。”
顾晓梦听到李宁玉的承诺,彻底放下心来,现在她是一点后顾之忧都没了。然而这才刚放松下来,空荡荡的肠胃就叫出了声,刚才少年人还一副我超可靠的样子,此刻羞得恨不得钻地缝。
“活该。”李宁玉看着顾晓梦可怜巴巴的样子,埋怨了一句,然后把放在小饭桌上的一只倒扣的盘子拿开,下面是一碗事先准备好的汤面。原来刚才李宁玉走到饭桌旁,并非是要跟顾晓梦置气,而是想叫她来吃饭的,谁承想一说话又给忘了。
“我刚来你房间换监听,看到给你拿上来的晚饭一口没动,就去厨房随便弄了一碗面,你将就下。”话音刚落,李宁玉看着碗中放了好一阵已经泡发了的面条,脸上有些懊恼,手指触摸到的碗壁,也只有些许余温。
“没事没事,面条我就爱吃软的。”顾晓梦一听是李宁玉亲自下的,生怕她把碗端走不给自己吃了,连忙抢过来护在怀里,拿了桌上的筷子不等李宁玉阻拦,就往嘴里扒拉着面条。
“凉了正好,我是猫舌头,吃不来烫的。”
顾晓梦咕哝着,嘴里还有面条,俨然已经把顾家吃东西时不准说话的家教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李宁玉看着顾晓梦低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吸着面条,都来不及下咽,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活像只仓鼠,担心她把自己给呛着了。
顾晓梦越吃,头埋得越低,手指死死地扣着碗边,李宁玉这才发现,顾晓梦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
“晓梦……”
李宁玉不知道顾晓梦是怎么了,急忙起身蹲在她的身旁,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背。
顾晓梦咽下了嘴里最后的面条,却还是抱着空碗不肯撒手:“以前每年那一天,我跟老潘都会去陪你,不过我俩从来不碰面的,一般都是我先走,老潘再去。万一哭了的话太丑,我才不要被别人看到。”
顾晓梦的眼泪依然没止住,却笑了起来,感觉被李宁玉看见自己这个样子确实挺搞笑的。
“有一次我有任务,去晚了,我以为老潘已经走了,没想到他还在,然后他就去远处抽烟,等我跟你说完话,他叫我去你家。”顾晓梦吸吸鼻子,补充道,“就是你们原来住的那个老楼,后来潘汉卿搬走了,他说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他住着心里难受。我买下来以后,偶尔一个人会回去坐坐。”
顾晓梦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在回忆一件很久远又很稀松平常的小事,时不时还会笑起来,可是在李宁玉听来,每一个字都能感受到那个自己触摸不到的顾晓梦,在她曾经的家里,曾经的宿舍,一个人是那么的落寞。
“那天老潘在你家,也是给我下了一碗面,他说生日总归还是要吃长寿面的,我说我不过生日好久了。他说以前你在的时候,每年他生日,你都会给他下一碗这样的汤面。还说你走以后,每年这天看到我,都觉得我越来越像你。”
说到这里,顾晓梦停了下来,再也控制不住地哽咽着:“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想给我过生日,他只是太想你了,他想给你过一个生日。”
李宁玉的泪水也早已断了线,她站起身,将顾晓梦搂在自己怀里,她的小姑娘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肚子上,从隐忍着啜泣,慢慢到她哭得撕心裂肺,将那些压抑了九年无处诉说的情感,尽数捂在李宁玉的怀里。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顾晓梦第二次哭得那样地狠,第一次是在她离开的第一年,在顾晓梦走出裘庄,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的时候。
李宁玉抚摸着顾晓梦单薄的后背,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言辞的力量轻微到找不出一句能够安抚顾晓梦这些年的哀恸。那些话她只能在心里默念着。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这些年过得这样地苦,但是我不后悔让你活下去。
因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那个牺牲的自己,不管重来多少遍都是值得的。
【梦玉】先手(5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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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顾晓梦被固定在地牢中心的刑椅上,绑她的是刚才带她来的王田香的下属。那人下手没个轻重,脖子上的皮带勒得她有些呼吸困难,王田香看不下去,踹了下属一脚,将顾晓梦脖子上勒着的皮带松开。
“多谢。”顾晓梦感觉好受多了。
王田香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字会从顾晓梦的嘴里对自己说出来,换作之前他肯定欣喜若狂,顾晓梦只要态度对他有一点点改变,就说明他离顾家女婿的位置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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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顾晓梦被固定在地牢中心的刑椅上,绑她的是刚才带她来的王田香的下属。那人下手没个轻重,脖子上的皮带勒得她有些呼吸困难,王田香看不下去,踹了下属一脚,将顾晓梦脖子上勒着的皮带松开。
“多谢。”顾晓梦感觉好受多了。
王田香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字会从顾晓梦的嘴里对自己说出来,换作之前他肯定欣喜若狂,顾晓梦只要态度对他有一点点改变,就说明他离顾家女婿的位置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然而现在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次龙川抓住了实打实的证据,顾晓梦再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原本他想借助顾晓梦攀上顾家这棵大树,却没想到顾晓梦倒得这样快。
同是妓院出身的男子,想要飞跃阶层,龙川出卖了他的脑力,而王田香做得更彻底,他能出卖他有的一切。
在他眼里没有家国立场,从来都只有利益。
中国人也好,日本人也罢,国也好,共也好。他周旋在这各方势力之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自己,为了有朝一日不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活,为了一个能让他一步登天,一夜暴富的契机,这个契机可以是裘庄宝藏,也可以是顾家东床。
他不相信中共那套依靠同志的理论,更加嫉妒同样是处长,金生火却拥有比他家豪华数倍的房子。
“王处长这就开始怜香惜玉了吗?”
龙川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地传来,吓了王田香一个激灵。
“我这不是看顾晓梦脖子勒得太紧,一会儿大佐您的问话不好回吗?”王田香尴尬地笑了笑,退到一旁。
龙川曾经说过,看不懂王田香,其实并不意外,有句糙话叫作:屁股决定脑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在一场需要靠立场来判断身份的乱局中,没有任何立场与信仰的王田香,因为利益也可以站在任何立场,自然不能用任何一方的惯性思维来判断他的想法。
龙川将每个人所代表的背后势力的身份看得太重,他觉得每个人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会千方百计地伪装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
有个聪明人根本没有立场,更没有身份。
龙川在顾晓梦的对面坐下,仔细端详着顾晓梦,迟迟没有开口。
顾晓梦坦然地望回去,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最后还是龙川先开启了话题:“每次在面对顾上尉的时候,我都有种错觉,感觉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从事谍报工作仅仅一个月的富豪千金。”
顾晓梦偏着脑袋看着龙川,那神情好像第一次见到龙川一样:“出身与资历不过是无能者用来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东西,原来龙川大佐也在意这个了?”
顾晓梦再次戳中了龙川最忌讳的一个词——出身。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挑开话题。
“在告诉顾上尉为什么深夜请你过来之前,顾上尉需要先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大佐请说。”顾晓梦身体前倾,作洗耳恭听状。
龙川开门见山道:“金生火为什么临死前要见的人是你?”
顾晓梦解释道:“他希望我念在上下级一场的分上,出去以后关照一下他女儿。”
“如果是这样,李上校是他的老下属,于情于理不都更合适吗?”
顾晓梦重新靠回了椅背上,漫不经心道:“金生火拜托我的事,李宁玉可办不到,他担心自己生前易主,树敌太多,死后以前的仇家找上门会对他女儿不利,希望我出去以后能把他女儿送去美国。”
顾晓梦说话的语气与往常别无二致,却让龙川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龙川质疑地望着顾晓梦:“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有别的原因?”
顾晓梦淡淡地说着:“大佐都已经把我绑在这了,还有什么好担心,有话不妨直说。”
龙川抱着胳膊,凝视道:“因为金生火发现了你就是老鬼的秘密。临死之前把一个刚来不到一个月的下属叫来,与其说是托付,不如说是威胁更合适吧?金生火手中如果没有足够致命的信息,又怎么能威胁顾上尉呢?”
“那我倒要问问龙川大佐了。”顾晓梦挑起了眉梢,“既然金生火抓住了我这么致命的把柄,为何不选择在您面前告发我?他自己活下来照顾女儿不比托付别人更可靠?”
龙川迟疑了一下,以金生火当时处境,殊死一搏不是没有把顾晓梦咬成老鬼的可能,然而他也是事后才反应过来,金生火握了顾晓梦这么大的把柄,又认输认得太快了,理由是什么?
其实在顾晓梦来之前,龙川已经从白小年那里得到了确凿的消息,金生火极有可能目睹了顾晓梦给何剪烛传递消息的情形,进入裘庄以来这么长时间,金生火如果发现了顾晓梦就是老鬼,有充足的时间向他举报,先发制人,又有什么拖到最后束手就擒的理由。
龙川之所以选择先不抛出自己已经知道金生火目睹了她给何剪烛传递消息这张牌,就是怕反被顾晓梦利用洗白自己,毕竟这个漏洞太大。
然而事实也正如龙川所料,金生火并非一开始就猜到了顾晓梦的身份。但是龙川猜不到的是,导致金生火放弃最后一丝求生机会的关键因素,是金生火忌惮顾晓梦手里攥着他转移财产的秘密,逼急了顾晓梦,他非但自己活不下去,留给金若娴的那笔财产也极有可能被龙川,甚至委任他来调查老鬼的松井司令借机充公。毕竟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吃人会吐骨头的。
然而这些疑惑龙川并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会让被审讯者占到上风,于是避重就轻道:“这难道不是拜顾上尉所赐吗,引导我找到你编织的那么完美的一个逻辑闭环,即便金生火那时候选择了告发你,依然无法完全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与其殊死搏斗,不如用这个秘密来跟顾上尉做一笔交易,保全自己的女儿。你我都心知肚明,金生火最后之所以这么轻易地选择认罪,不就是为了保全他女儿跟他女儿的名声。”
顾晓梦嗤之以鼻,一脸的不屑:“龙川大佐,这就是你的担当吗?我倒是不明白了,坐在审判者椅子上的究竟是你还是我?着急让金生火写供状认罪的是你,后来发现是枉杀就变成我引导的了?那不如把审判者的椅子让给我,我来帮你抓鬼,您看如何?”
龙川早已恢复了冷静,自然没那么容易因为顾晓梦的挑衅而上头,况且他手里真正实打实的证据都还没放出来,他有足够制胜的底气。
“顾上尉这口伶牙俐齿,还是先用来解释一下这些吧。”
龙川拿起两样东西走到顾晓梦的面前,放在桌子上,一件是女式发卡,另外一个是一本备忘录,那上面的字迹顾晓梦再熟悉不过。
“白小年说他在跟何剪烛逃避抓捕的那个晚上,在何剪烛的秘密住所见到了一个发卡,跟他曾经路过一家蛋糕店门口时,侍者送给顾客的赠品一样,王处长刚跑了一趟,带回来了那家店铺的备忘簿,还有一个侍者。这上面写着《佳媛》杂志社的地址,落款跟笔迹都是顾上尉的,顾上尉你还有什么解释的吗?”
顾晓梦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两样东西,波澜不惊,完全没有龙川预想的反应。
“不错,我是之前在那家店订过一个蛋糕送给何剪烛,一并送去的还有我欠她的衣服钱,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就是老汉,怎么,跟《佳媛》的主编有社会关系往来的,就非得是老鬼?《佳媛》封面模特每期都不一样,大佐要不全抓来挨个审问一遍?”
龙川一边绕着顾晓梦踱着步子,一边鼓着掌。
“顾小姐真是好胆色,现在还丝毫都没有乱了阵脚,只是你觉得一句不知道她就是老汉就能推脱,这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吧。”
顾晓梦不慌不忙地辩解道:“既然是白小年说的,那他应该还跟您说过,那天是金生火陪我一起下的车,也是他一上车就提出非要去我家拜访。当时我们几个都在车上,大佐不信可以再去问问白小年。我若是老鬼,要给何剪烛送信,难道一定要当着金生火的面,让他抓住我的把柄,再用自己的笔迹留下地址,让一个蛋糕店的侍者替我送信?最奇怪的是,我居然还放着一个随时能暴露我身份的蛋糕店侍者不管,等着让大佐上门抓人,大佐是觉得我顾晓梦出不起让一个侍者远走高飞,或者永远消失的钱吗?”
龙川料到了以顾晓梦的能耐她绝对不会轻易承认,自然不是毫无准备:“因为在这裘庄,天才可不止李上校一人,顾上尉有绝对自信能瞒过金生火的眼睛。只是顾上尉没想到,没下车的白小年,会记住发卡这么细微的事。更想不到你救走的何剪烛,会返回来救白小年导致自己被抓。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我或许还会产生疑心,可是放在顾上尉身上,却是最合情合理的。这么一位年轻富豪掌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没有?偏偏来选择随时生死一线间的谍报工作,听说顾上尉曾经还喜欢去非洲猎狮?追求冒险刺激,又有如此的胆色与自信,当着间谍捕手的面传递情报又不被发现,不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猎狮吗?”
顾晓梦听完以后,发出了声音不大,却停不下来的笑声。
“顾上尉觉得很可笑吗?”龙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难道不可笑吗?大佐一开始还说我牵强,您不觉得您的理由才是真的牵强吗?”顾晓梦接下来话锋一转,渐渐收起了刚才看傻子的表情,“既然污水都泼到我这了,那我不妨问问您,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何剪烛就是老汉的?在密码船上发生的一切想必龙川大佐已经研究了个透彻,可有一丝线索是跟何剪烛跟老汉有关的?如果我没记错,那时候甚至连老鬼都不曾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老鬼,密码船上发生的一切,老鬼都没暴露,我凭什么能推测出我的下线老汉有危险?严重到一下密码船我就必须急切地给何剪烛传递消息?莫非大佐觉得我是能未卜先知吗?我要是能未卜先知地救了何剪烛,为何还要让自己踏进裘庄这趟浑水里?”
龙川如顾晓梦所料,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因为这只是顾晓梦玩了个审讯手法,先抛出一个对方回答不了的问题,再换了个龙川能解释的问题,开始替今晚的决胜手埋下伏笔:“说到这我还想问大佐一句,我们刚来裘庄那天,您可是只字未提老汉已经被你们盯上了,我若那时候就给她通风报信,她又怎么会前两天被你们抓住?”
龙川显然没察觉到,电光火石间顾晓梦就给自己下好了套,以为顾晓梦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狡辩,不假思索道:“那是因为在进入裘庄之前的那天晚上我们已经安排了一次抓捕行动,而碰巧那天半夜就让何剪烛给跑了,顾上尉这信送得真及时啊!”
顾晓梦徐徐说道:“我们是21号晚上被大佐您带来裘庄的,按照您的意思,你们是21号零点以后到21号凌晨之间安排的抓捕任务。如果我是老鬼,18号那天下午就给何剪烛传递了消息,间谍暴露对任何组织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何剪烛为何要在收到消息以后,拖上两天再逃走?难道大佐还要说她在质疑身为上线的我,给她的消息有误?还是您觉得中共的地下党,面对身份暴露这种事,都是如同小孩子逛庙会那般不慌不忙的吗?”
吸收前面几次的经验教训,龙川已经彻底放弃思考顾晓梦的逻辑是否合理,变成了单纯的防守反击:“这也可以是你们事先沟通好的,就是为了此刻撇清你的嫌疑。”
“我冒着被金生火一眼看穿的风险,在斗了一辈子的间谍捕手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然后再跟何剪烛约好推迟两天逃走,好洗清自己嫌疑。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一开始就等白小年送我回家,金生火离去,四下无人的时候再去给何剪烛送信?难道我就缺买蛋糕那几分钟?”顾晓梦看着龙川的脸色愈发阴沉,添上了最后一把火,“所以到底是大佐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龙川双手握拳捶在桌子上:“顾晓梦,终止你的逻辑游戏吧!不管你怎么说都无法解释何剪烛是因为收到你的蛋糕以后才逃走的!”
“终于啊,大佐,这才是你的目的吧?”顾晓梦露出了猎人看待猎物的微笑。
龙川终于一步一步踏入了她数步之前设下的陷阱。
“你说什么……”
顾晓梦扬起了下巴,审讯双方的位置开始逆转,那多年审讯者的气场再也无法掩盖。
“抓捕任务失败,通常只有两个可能,要不消息有误,显然这一点刚才龙川大佐已经否认了,那就只剩另外一个可能,抓捕任务之前,有、人、泄、密。”
在前世顾晓梦恢复共产党身份后的那几年,她做的可不仅仅只是破译密电的工作,顾晓梦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专门对付间谍的审讯者。
她的逻辑推理能力,正是在一次次与思维缜密远超常人的间谍们,不断的质询与反质询中磨炼出来的。
如果说龙川是给间谍编造一个完美身份的行家,精通如何编造谎言拆穿谎言,那此时的顾晓梦就是个长年打逻辑攻防战的行家。
“今晚的一切无非就是我运气不好,变成了那个泄密者最合适的替罪羊,不过我想大佐现在应该也心里有数了,就凭刚才证词,只能写出一份漏洞百出的供状。我还需要提醒一下大佐,您已经枉杀一个少将了,再把我这样不堪一击的供状交上去,大佐你觉得有人信吗?”
顾晓梦带着玩味的眼神,在龙川与王田香之间游移:“有在我这浪费时间的工夫,不妨去想想谁才是那个告密者更为有效,你们说是吗?大佐?王处长?”
58
顾晓梦的一番话,瞬间吓得王田香冒出了一身冷汗,这女人太狠了,亏他之前还帮她把脖子上的束带撤了。泄密者这事哪用她来提醒龙川,龙川一早就怀疑是他在行动之前泄密的,在家属宴之后更是直接警告过他。
“顾晓梦!你你……你放肆,你这是狡辩!”
晚餐前龙川杀人的阴影在王田香脑海里还没过去,他一时慌张到手足无措,连忙向龙川解释:“大佐你别听这个顾晓梦胡搅蛮缠,分明就是她给何剪烛通风报信,她就是老鬼!她……”
“王处长。”龙川朗声打断,侧目盯着王田香,“你在慌张什么?”
顾晓梦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在这间她再熟悉不过的地牢,一时忘了自己此时还不是审判者,毕竟在她前世的记忆里,除了那晚后山着火她被转移到这里,其余每次来到裘庄,她坐的都是龙川那张椅子,重复着捉鬼游戏。
龙川将视线从王田香身上收回,知道今天是顾晓梦赢了,赢得很漂亮。
“王处长,给顾上尉松绑。”
“大佐?您就这么把顾晓梦放走了?”王田香有些难以置信。
顾晓梦歪着头看向王田香:“怎么?现在大佐对我没疑问了,王处长反而不放心了?参与抓捕任务的肯定不止王处长一个人,又何必这么着急向大佐表忠心。”
王田香恨不得把顾晓梦的嘴给捂上,这三言两语又给他泼了好一盆污水,然而龙川都不追究了,他再咬着不放就是他做贼心虚。
而王田香今天也是万万没想到,顾晓梦能毫发无损地走出这间牢房。王田香刚才一时慌乱,又狠踩了顾晓梦是老鬼,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干了一件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勾当,之前在顾晓梦那里刷出来的好感这下都没了。
龙川自然没王田香那么短视,听出了顾晓梦话中的意思:“怎么,听顾上尉的意思是,怀疑我也有可能是泄密者?”
“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心中无鬼,自然谁都敢怼,也谁都敢怀疑。”
顾晓梦揉着一直被锁住的手腕,站起身向龙川微微欠身:“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大佐您也早点休息吧。睡不够,这里就不太清醒。”说着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冲着龙川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龙川克制地奉上一个绅士的微笑。
“对了,龙川大佐。”踏在楼梯上的顾晓梦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下面的龙川,“何剪烛,真的救回来了吗?”
龙川眉头一锁,意识到了自己失误。随后看到顾晓梦了然于心的样子,笃定地看了自己一眼,转身离去。
王田香看着两人跟打哑谜一样地一来一往,又是一头雾水:“大佐?就让她这么走了?顾晓梦这是什么意思?”
龙川咬着后槽牙说道:“是看穿了你用何剪烛钓鱼的意思,白小年为什么之前都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了?何剪烛如果没死,我们就不会刚从白小年身上找到新证据,就立马放弃试探,把她抓来审问。”
“那?就是今晚上白忙活了?”王田香一脸的后知后觉。
龙川思索着刚才顾晓梦的反应,有一个点让他很在意。
“也不是完全白忙活,你察觉到什么了吗?”
王田香被龙川问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是说刚才顾晓梦的证词吗?我听着没发现问题啊?要不怎么说这个顾晓梦牙尖嘴利。”
龙川看着王田香:“今天带顾晓梦来的人,撞见了她俩发生了冲突。李宁玉似乎被顾晓梦威胁了,所以我刚才故意提到李宁玉,顾晓梦不再是张口闭口的玉姐了,而是下意识地称呼她李宁玉。”
“玉姐是亲近的称呼,李上校是尊称,而李宁玉……”王田香恍然明白了龙川的意思,“大佐您的意思是,顾晓梦跟李宁玉是真的发生冲突了?”
龙川走到刚才顾晓梦坐过的刑椅旁,摸着扶手说道:“你也看到了,顾晓梦有多难对付,如果她跟李宁玉发生了冲突,那就意味着,我们能利用李宁玉来寻找她身上的破绽。”
王田香点点头:“所以大佐才这么轻易地放她回去,属下明白了。”说完王田香看着龙川依旧愁眉不展,问道,“大佐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
龙川说道:“李宁玉能被威胁到的,无非就是潘汉卿的身份,可是现在把秘密捅破了,也就丧失了威胁的作用,我只是想不明白,顾晓梦还能用什么手段威胁李宁玉,你的属下回来可是说,李宁玉当时给气得眼圈都红了,那一巴掌打得顾晓梦脸上的印子半天没消掉。”
王田香思索了片刻,眼睛一亮:“大佐,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了,您等着,我这就去把人给您抓回来!”
【梦玉】先手(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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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回到房间,李宁玉不过是两日没在自己的房间住过,此刻却觉得冷清得有些不适应。
换上睡衣披着外套,李宁玉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顾晓梦扰乱了她的心神,可是最揪心的还是何剪烛。
可以肯定这就是龙川设下的“请君入瓮”的局,龙川就是在逼她,用何剪烛做饵,逼她就范。
李宁玉记得在自己正式成为一名间谍后的第一课,前辈教给她一个战术名称,叫作围尸打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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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李宁玉不过是两日没在自己的房间住过,此刻却觉得冷清得有些不适应。
换上睡衣披着外套,李宁玉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顾晓梦扰乱了她的心神,可是最揪心的还是何剪烛。
可以肯定这就是龙川设下的“请君入瓮”的局,龙川就是在逼她,用何剪烛做饵,逼她就范。
李宁玉记得在自己正式成为一名间谍后的第一课,前辈教给她一个战术名称,叫作围尸打援。尸不一定是死人,相反,活人更好用,预先在伤兵周围设下埋伏,然后等待他们的战友来救,而需要做的就是狙杀进入伏击圈的敌人。
「间谍不会出现在正面战场上,但是这种利用人性的攻心战却是间谍最容易遇到的。如果遇到就请记住,感情是大忌,当形势危急只有一个能活下去的时候,要让最有价值的人保证最高的生存可能,这样才能保证把信息带出去。」
「这样,牺牲的人才不会毫无价值。」
「善良的本质就是牺牲。」
「宁玉,你是个破译的天才,却有着间谍最致命的短板,如果可以,今天教给你的,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
前辈的话言犹在耳,也一语成谶。在多年之后的今天,李宁玉终于遇到了前辈最不希望她遇到的情况。
她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前辈教导,遵循间谍的铁律,在她与何剪烛之间选择保全自己,就像今晚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这样龙川的计谋就会落空。
可是李宁玉实在没办法用理智说服自己毫不作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以何剪烛当时的伤情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希望渺茫,龙川极有可能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谎称救回来了,实际上是来诈她的身份。
刚才的悲剧历历在目,为了遵循间谍的铁律,李宁玉已经眼睁睁看着何剪烛失去父亲,现在还要假装不知道她将要遭受的凌辱与折磨?
如果可以,李宁玉真的很想把自己衣领下的氰化钾送去给何剪烛。可是这都是妄想,不管何剪烛是生是死,龙川肯定已经在西楼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又如何能将一片氰化钾送进去?
一定有另外一条路,一定有。
如果要硬闯西楼,现在东楼的三个人,吴志国是唯一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既然龙川摆的是请君入瓮局,要的就是有人来救或者杀掉何剪烛,那在入瓮之前就一定是安全的,就算外面一开始就布置了没有死角的狙击点,吴志国也一定能安全抵达地牢,否则龙川的计划就泡汤了。
如此一来吴志国只需要在被捕之前送何剪烛上路,一切都将迎刃而解。吴志国此时已经是剩下四个人中最没有嫌疑的那个,那么在龙川看来,他这么做的目的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李宁玉。如此一来既能让何剪烛痛快地走,也能将龙川的怀疑视线重新挪到自己身上,最重要的是……
顾晓梦也能安全了。
到时候即使自己入狱,这盘棋还没下完,她还可以跟龙川继续周旋。然而龙川只要在裘庄审判者的位置上坐一天,她们就绝无翻盘的机会,这一点李宁玉相信自己能想到,顾晓梦也一定能想到,那么她一定一早就准备了后手。
李宁玉明白,以龙川的疑心程度,这场捉鬼游戏绝不会在白小年身上中止,事到如今她与顾晓梦之间必然会有一个人会作为老鬼被关起来,而进去的那个必然将……凶多吉少。
所幸在她与顾晓梦之间,间谍的取舍铁律与她的情感并没有产生冲突,怎么选,活下去的都应该,也必须是顾晓梦。
此时的顾晓梦对组织的价值,远远大于自己。而私心是……
在她不曾参与过的那九年里,她无法阻止顾晓梦受到的伤害,而现如今,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已经被折磨到遍体鳞伤的顾晓梦,再遭受一次刑罚的折磨。
那样的话,她的心真的会疼死的。
叩门声音打断了李宁玉的思绪,伸手抹去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布满的泪痕,那不是顾晓梦习惯的叩击节奏,下手也更重一些。
李宁玉防备地取了钥匙去开门,却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举着染血车票的吴志国,那张车票是当年李宁玉救下吴志国的凭据,吴志国这些年一直留着。
“我看得出,你心乱了,让我帮你吧,顾晓梦说,如果觉得亏欠,就去帮需要帮助的人,直觉告诉我你需要帮助。”
在吴志国出现的那一刻,李宁玉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觉得这是老天替她做出的选择。虽然知道这样利用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是不对的,可是她没的选,因为比起何剪烛可能受到的凌辱,顾晓梦可能遭遇的痛苦,自己的那点愧疚之心是那么渺小。
李宁玉把吴志国让进了门,两人坐在圆桌前。
“需要你帮助的不是我。”
吴志国以为李宁玉又要像以往一样拒绝自己,正要开口反驳,却被李宁玉抢了先,她捏了捏手指,此时眼中再没有半分的犹豫。
“需要你帮助的是何剪烛。”
“为什么……”吴志国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宁玉,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自己早已猜到的那个答案。
“因为,我就是老鬼。”
54
从李宁玉那里回来以后,吴志国一个人坐在房间的供桌旁抽着烟,供桌上放着苹果、橘子。这些东西在他眼里是果腹的食物,可是其他人对这些有特别的称呼,叫作供品。
他至今都不明白,这些食物被放在供桌上,不新鲜了就丢掉,再换上新鲜的来,如此虔诚地周而复始,供奉者究竟能得到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只知道在学会说话之前,他就已经懂得将匕首插进人体的哪个部位,对方能最快速地失去反抗能力。
后来知道他出身的人,都会觉得他很可怜也很可怕,长在狼窝里,还没学会说话就会杀人,可是他却觉得在狼园里是他这辈子最单纯的时光,在那里食物是用来果腹的,生命是用来掠夺与被掠夺的,目的是延续自己的生命,一切都遵循着自然界最质朴的法则。
可是后来,一个年轻人闯入了狼园。吴志国的人生也从那一天开始改变,一直养活他们,教他们杀人的裘正恩,要杀掉自己养的所有杀手,那时的吴志国搞不懂这是为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死,他想活。
于是他凭借着狼园教给他的一身本领从狼园逃了出去,才发现外面的那个世界跟他原来的世界规则完全不同。给你食物的人可能并没有善意,可能那张笑脸下一秒就想从你身上夺走远大于他们施舍价值的东西。
从那时起,吴志国的周围不再有狼,有的只是跟他长得一样的同类,称呼自己为人,可是吴志国却觉得自己变成了唯一的异类,他们的规则太复杂,自己永远也搞不懂。
后来他遇到了李宁玉,和动物一起长大的吴志国,比别人都要出色的除了杀人的技巧,还有就是敏锐的嗅觉。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这个在自己面前害怕到颤抖的女人,她身上的善意是真的,否则又怎么会任由自己毫无反抗能力地昏过去。
有人教过他杀人的上百种方法,却没人教过他如何与人相处。吴志国的世界规则只有一条: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既然她救过自己的命,那自己这条命就是她的,就像他对生命的理解,一个人的死亡是为了另一个人能活下去,她救下了本该死去的人,那这个人的命就该是她的。
可是在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李宁玉向他讲述了一堆关于生命关于人性,那些自己根本不理解的东西。而最重要的是,她告诉自己,他不欠她什么,不必还。
吴志国不记得李宁玉向自己解释过多少次,他依旧不明白她口中的那个对生命的理解到底是什么,可他只知道一点,不管李宁玉是怎么想的,是什么身份,他想让她活着。
而今天,他看到那个一向从容淡定的女人,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的命运,居然慌了。虽然李宁玉掩饰得很好,但是他能看得出,她想救她,可她无能为力。
有那么一瞬间,吴志国感觉看到了当年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李宁玉。
香烟已经燃烧过半,吴志国猛嘬了两口,将烟蒂弹在脚下踩灭,一并丢在脚边的还有刚从手上拆下的碍事纱布。
虽然直到刚才,吴志国依然搞不懂李宁玉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的那个信仰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欠李宁玉一条命。
而现在是时候把欠的东西还掉了,欠你的命,还给她。
吴志国站起身,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却看见站在自己门外的顾晓梦。
“吴大队,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事,不过希望你能听完我要说的话,再决定应不应该去做。”
顾晓梦绷着一张发白的脸,却完全没有丝毫病态的柔弱,反而带着难得的坚毅,像月光下泛着寒意的匕首,让吴志国想起了之前在司令部顾晓梦拦下自己的样子。
“你要说什么。”吴志国把顾晓梦让进了房间。
顾晓梦向前迈了一步,抬头盯着吴志国:“你想帮玉姐对吗?”
吴志国缄默不言,偏过头回避了顾晓梦的问题。
“如果我是龙川,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冲去西楼。不管是救人也好,杀人也罢,只要你的目标是何剪烛,那龙川的猜测就算是被验证了,玉姐就是老鬼。”
吴志国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揪住顾晓梦的衣领,提到自己面前威胁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何剪烛是生是死都是我干的,老鬼是我,跟李宁玉没有半点关系。”
顾晓梦呼吸不畅,唇色又苍白了几分,却完全没被吴志国恐吓到,依旧缓缓地说着,唇边带着笃定的微笑:“吴志国,你还记得我在司令部跟你说过的话吗?你对玉姐的感情就是玉姐最大的麻烦,你去杀何剪烛没人会以为你是老鬼,你现在是我们四个人当中最干净的那个,你这样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是为了玉姐去杀的人。”
顾晓梦的话让吴志国犹如醍醐灌顶,吴志国很快就意识到他又被李宁玉骗了。就像上次窃听器事件,他以为李宁玉是在害他,实际上她把所有的污水都背到了自己身上。这次也一样,他以为李宁玉的意思是想让他帮自己杀掉何剪烛,可被顾晓梦戳穿以后才发现,最终会被怀疑的还是李宁玉。
他的存在真就是个麻烦吗?
吴志国放开顾晓梦,转身反手将一旁的花瓶掀倒在地,碎成无数片。
顾晓梦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缓过来以后说道:“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直接跟玉姐牵扯在一起,所以只有一个选择,把何剪烛交给我。”
顾晓梦的话让吴志国颇感意外,他本以为顾晓梦来的目的是威胁自己,或者是要诈出李宁玉的身份向龙川检举,刚才险些动了杀心,此时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却依旧没有打消对她的疑虑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玉姐从未向我隐瞒过她的身份。”
顾晓梦看着吴志国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可现如今她没有时间跟他解释清楚,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把白小年的氰化钾给我,我看到第一天晚餐的时候,你趁乱拿走了他衣领下的氰化钾。”
吴志国从顾晓梦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坚决,迟疑了片刻,将白小年的那份交给了她,顾晓梦接过以后,抠开自己手表的后壳,塞了进去。
“玉姐那里我会去跟她解释清楚,为了玉姐也请你不要再擅自行动,相信她,她有自保的能力。”顾晓梦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吴志国叫住了顾晓梦,他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你跟何剪烛一样,是因为她才相信那个信仰的吗?你们的信仰,真的能拯救这个世界吗?”
顾晓梦没想到吴志国叫住自己,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一直以来这个男人似乎除了李宁玉,对什么事都不在意。她从未想过能从吴志国的口中,听到信仰二字。
“信仰不是救世主,没有任何一种信仰可以拯救每一个人,你只能选择什么样的信仰拯救自己。”顾晓梦抿了抿唇,离开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不像是回答,倒像是自言自语,“拯救从来都是自己的事,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与她无关,她只是黑夜里帮我找到信仰的那个火种。”
这是顾晓梦对自己的暗示,也是她花了九年的时间找到的答案。
——————————————
ps:之前都有白小年、金生火、龙川的主角回,想着还是给吴志国写一个吧,虽然前面多多少少都提过吴志国的感情观,但都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他自己的角度还真没有。
顺便还想借助吴志国揭露一下我对小顾的理解,虽然很多朋友看前文都觉得小顾把玉姐当做信仰,但是怎么说呢,我是觉得梦玉都是有小爱跟大爱的,小爱不必多说了。
大爱层面的信仰肯定是指加入共产党,在这个层面上玉姐更像是小顾的导师,引导她走上了这条路,但是选择终究还是在自己的,小顾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所有的代价(包括成为三面间谍的弊端)都是她心甘情愿承担的,这是她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的代价,玉姐心疼因为是她引导小顾走上的这条路。但是找到真正值得付出生命的事业的小顾,也绝对比仅仅依靠爱情的信念坚持下去的小顾要迷人的多。
所以那些年小顾能坚持到生命最后一刻,有对玉姐的思念,也有对信仰的使命感。这两者是分不开的,也不是说只有一个原因,毕竟人不仅仅是只有爱情一个寄托,而且如果归因都到玉姐身上,这样的感情未免有些太过于沉重了。
(港真挖坑的时候真没想到会写到家国层面上来,一开始我只想打个裘庄副本平复一下我的意难平啊喂)
关于枪杀何剪烛这一段原剧拍的挺隐晦的,之前我在微博上也说过,感觉吴志国又被玉姐工具了人hhh这里也把条件放出来,大家自己品一品
已知:1.玉姐晓梦肯定知道无法从内部暴力突破出去,更不用说去救何剪烛再逃出去。2.吴是去杀人给何剪烛一个痛快,且是唯一有这个能力的。3.顾晓梦给自己下阿米巴菌给吴制造机会,动机暂时不明。4.那天晚上玉姐跟吴自爆老鬼。5.阿米巴菌是从患病的鼠类排泄物上提取的,所以这个味道……如果用来给“别人”下毒不被发现的可能性emmmm。
最后我们的小顾终于自愈啦,现在的形势没时间给你自闭,小陀螺又要开始忙了hhhhh
pss:明后两天停更,家里事情太多啦,顺便整理整理思路毕竟快完了,大年初二恢复
【梦玉】先手(51~52)
剧版风声同人
祝大家用餐愉快~
51
之前被龙川征调的陆军医生昨日刚从部队里拉来无影灯等必备器材,把审讯室简单地改了一间手术室出来,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龙川在手术室外坐着,原本王田香让他先回去休息,何剪烛这边情况出来再去通知他,大概是消毒水的味道能让歇斯底里的人尽快冷静下来,龙川坚持在现场等着,王田香便没再劝阻。
四个人都承认了,那就跟四个人都没承认没有区别,王田香的意思可以从动机入手,分别审问这四个人,看看谁是老鬼。...
剧版风声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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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之前被龙川征调的陆军医生昨日刚从部队里拉来无影灯等必备器材,把审讯室简单地改了一间手术室出来,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龙川在手术室外坐着,原本王田香让他先回去休息,何剪烛这边情况出来再去通知他,大概是消毒水的味道能让歇斯底里的人尽快冷静下来,龙川坚持在现场等着,王田香便没再劝阻。
四个人都承认了,那就跟四个人都没承认没有区别,王田香的意思可以从动机入手,分别审问这四个人,看看谁是老鬼。
吴志国不用审,他站起来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为了李宁玉。
白小年知道关于裘庄的事情太多,他裘庄小少爷的身份曝光以后,龙川再没让任何人接近过白小年,因为他是现场唯一知道龙川是裘庄女婿的人。
于是王田香去审问李宁玉跟顾晓梦,白小年留着龙川后面亲自审。
手术的时间很长,王田香从梦玉二人那里回来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依然紧闭着。
“大佐,李宁玉跟顾晓梦都问出来了。”王田香喘着气跑回来的,拿起一边的凉茶壶直接往自己嘴里倒。
龙川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刚才在大厅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们怎么说。”
“那个李宁玉太嚣张了,不用刑不行啊,一开始还是我审她,没两句就变成她审我了。”王田香松开领口的扣子,骂骂咧咧地坐下来。
“说重点。”
“李宁玉说是看大佐你当时的状态不对,什么瞳孔缩小鼻翼扩张,整得邪乎得不行,就她有文化呗。”龙川的脸色阴沉,王田香不敢再拖沓,继续说道,“她说是看您现场逼问何剪烛谁是老鬼,猜到了金生火是被枉杀的,而您当时又有点……嗯……生气,她怕自己吃枪子,还说是替大佐您考虑的,已经枉死一个少将,家属来讨个说法再死了,往后鸡鸣寺追究起来不好交代。”
“她就不怕自己被怀疑是老鬼吗?”龙川追问。
王田香回复道:“问了,她说如果被怀疑是老鬼,就要单独审问,那时候大佐您肯定就冷静了,她不是鬼不怕被问,就怕被您当场一激动给杀了。”
龙川思索着点点头,这符合一个天才惜命应有的反应,回想到当时的场景,李宁玉从一开始就被吓得不敢直视,这时候为了保命跳出来承认自己是老鬼,争取审讯机会,确实是不错的权宜之计。龙川又想到当时坐在一旁的顾晓梦,旋即问道:“顾晓梦呢?怎么说的。”
王田香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顾上尉说她也是怕死,她就是看到李宁玉站起来了才站的,她说李宁玉站起来了吴志国也一定会出来,算上她,也就是三个人了,这种形势下白小年也一定会站出来承认,这样一来四个人都承认,就跟四个人都没承认一样。”
龙川皱起了眉头,顾晓梦的这番证词又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如同前几次审问顾晓梦的时候一样,挑不出毛病,但就是觉得不对劲,龙川感觉自己忽视了什么细节,但一时就是找不出来。
“你怎么看的?”
王田香摘下帽子理理头发:“我觉得还是李宁玉最可疑,大佐只要您同意,我把她带去刑架上过一遍刑,保准都招了。”
龙川转过头斜了一眼王田香:“李宁玉是破译了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天才,她的大脑要比最精密的密码机还要复杂,你可以打烂她的肉体,甚至摧毁她的意志,但是只要留下她的大脑,她就能再想出一千种迷惑你的方案,让你无法破译她的思想,所以酷刑对她是没用的。况且……”
“况且什么?”王田香被吊起了胃口。
“况且,我怎么觉得,顾上尉更可疑呢?”说着龙川盯死了王田香一丝一毫的细微反应。
“可是顾晓梦的证词,没有任何问题啊?看到有人站起来了于是跟风起来保命,这合情合理啊?”王田香是真的搞不懂顾晓梦有什么问题了。
“就是太过于合情合理。刚才那样血腥的场景,我们的这位顾上尉可是一下都没回避,全看在眼里了。”龙川抛出疑点以后盯着王田香。
“可这不正说明顾晓梦跟何剪烛没关系吗?不然看着自己下线的老爹这么被折磨,多少都该坐不住。”
龙川把视线从王田香身上收回来,分析道:“李宁玉是个天才,反应比常人快那是正常的,可是顾晓梦呢?骄纵跋扈,富豪千金,行为处事看似毫不内敛。这样一个性情中人,偏偏每次审讯的时候逻辑又是最严密的那个。而且就在刚才,目睹了李宁玉都受不了的场面,顾晓梦还能冷静地分析局势,掐准了自己站起来的时机,预判了本已失控的局面走向。”
“大佐您的意思是……顾晓梦比李宁玉还聪明?”经过刚才的事,王田香嘴上不说,心里觉得龙川就是疑心病太重,再没问题的人都能让他看出鬼影来。
“不,她不比李宁玉聪明。”龙川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但是她比李宁玉更危险。
龙川隐隐有种直觉,裘庄里的人,在他面前都是只想如何脱身的猎物,而顾晓梦跟他的关系似乎逆转了。
可能他才是那个猎物。
52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军医从里面走出来,从医生的脸色上龙川就读懂了,只是还瞪着眼睛希望能给他一个不算太糟糕的结果。
“大佐我们尽力了,这个女共党失血过多,实在是救不回来。”
一时间龙川只觉得头皮发麻,老鬼没抓住,现在连给军部内阁的交代也没了,等到特派人员来追查裘庄宝藏的时候,能交出去的只剩一个白小年,偏偏这个白小年还是知道自己最大秘密的人,这样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上峰。
龙川怎么都没想到,一时的冲动竟然把自己逼上了进退皆为绝路的处境。
王田香看着龙川脸色阴晴不定,怕他又失控,赶紧给医生打手势让他们撤下去,颤颤巍巍地捂住龙川放在配枪上的那只手。
“大佐您别急,死人也能用,我有办法让何剪烛替咱们抓住老鬼!”
一切布置妥当,王田香故意在西楼大门口慢慢悠悠地送军医离开,就是为了让东楼的人看见。
东楼的大厅已经派人打扫干净,然而空气里还是有没能散去的血腥味,餐桌上重新摆放了清淡的晚餐,白小年还关在牢里,今天用餐的只有顾晓梦李宁玉,还有刚被放出来的吴志国。
李宁玉低头搅着碗里的汤,一副周遭一切与她无关的样子。顾晓梦抱着胳膊坐在一侧,蹙着眉头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之间的氛围自从刚才李宁玉站起来承认自己是老鬼开始,就变得格外疏离。
李宁玉平时就自带降温冰冻的气场,顾晓梦现在又是满脸写着生人勿近,整个东楼大厅的气氛,被这两个低气压中心搞得一度十分尴尬。
啪嗒。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那个一直在角落里吃饭被忽略的吴志国。
李宁玉看着吴志国因为审讯而被打得一身伤,费劲地弯下腰去拾掉落在地上的筷子,有些愧疚。说到底吴志国入狱是因为她一早跟何剪烛设计的那封假密报,企图让吴志国李代桃僵成为自己的替罪羊。
利用吴志国是作为间谍的职业判断,此刻的愧疚,是对自己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造成伤害的不忍。或许李宁玉在间谍这条路上始终比不上亲哥哥潘汉卿的原因就在这,间谍本就是一柄双刃剑,守护一方必然伤害另一方。
她足够地聪明,只是心肠不够硬,她的不忍不会拖累战友,只会折磨自己。
而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是力所能及的帮助。
就在李宁玉放下碗的瞬间,顾晓梦的椅子拖动,李宁玉疑惑地看着顾晓梦站起身走向餐桌的另一侧,蹲下拾起了吴志国的筷子,递到他的手里。
吴志国一脸诧异地看着顾晓梦,他不明白这个几次三番跟自己作对的女人为何会突然对自己这般好心。
“你不要误会,对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只是还没被磨灭的人性表现。我若没有向你提出什么要求,你也不必挂在心上。你若觉得亏欠,就去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顾晓梦没给吴志国反应的机会,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宁玉的目光跟着顾晓梦来去,从未移开过。刚才顾晓梦对吴志国说的话,是她无数次试图跟吴志国解释清楚的道理,可是没有半点用处,李宁玉一直在怀疑,是她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懂她。
可是现在的顾晓梦,她都能懂。
李宁玉跟吴志国解释不清的事情,她能懂。李宁玉跟潘汉卿解释不清的事情,她也能懂。可是为何就不懂自己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她为了保护自己身处险境。她擅自做这些事情之前就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吗?
李宁玉凝视着身旁的顾晓梦,神情愈发复杂。
顾晓梦,为什么你什么都懂,偏偏这一点不懂?
顾晓梦察觉到了李宁玉看向自己的目光,可是下一秒余光就捕捉到踏进门来的王田香。
“王处长,怎么连吃饭都不让人安生。还是龙川大佐又准备拿我们几个谁开刀了?”
顾晓梦适时地出声打断了李宁玉的目光,见她恢复了一贯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抱着胳膊准备听王田香有何贵干。
“放心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你们谁大佐都没打算杀,那个女共党也救回来了。”王田香一边说着一边踏进了东楼的大厅。
李宁玉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面上还是如常。
“在你手上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顾晓梦的脾气一贯如此,王田香也没往心里去。
“龙川大佐说了,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本该处决,可是大佐敬佩她的意志操守,决定赏条活路,等醒了就送去犒劳皇军。”王田香说的时候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几人的反应,然后强调道,“进慰安营,总比死了强吧。”
听到这,李宁玉因为克制情绪而借力攥紧的汤碗,终于忍不住,“咣当”一声摔在了桌子上,手指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还有些颤抖。
王田香将李宁玉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看着这个天才此时眼睛里冒出的怒火,王田香感觉自己已经触碰到了鬼影,于是更加地有恃无恐:“李上校,我说得不对吗?”
李宁玉没有说话,胸腔因为克制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
“王处长。”
坐在一侧的顾晓梦终于开口了,王田香听到顾晓梦喊自己,上前挪了一步,视线还停留在李宁玉的身上,却不承想顾晓梦站起来就甩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加上王田香毫无防备,竟然给顾晓梦打了个趔趄。
“顾上尉,你这什么意思?”王田香捂着脸颊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顾晓梦。
“打畜生需要理由吗?”
说罢顾晓梦狠狠地剜了王田香一眼,推倒椅子上楼去,把楼梯跺得格外响。
王田香拧巴着一张脸要气炸了,偏偏还拿顾晓梦一点办法都没有,揉着自己的脸颊愤愤离去。王田香走后,李宁玉解除了戒备,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的身形看起来更加瘦弱。吴志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算是再不通感情,他也能看出来——李宁玉慌了。
何剪烛的伤有多重在场的人都看到了,虽然龙川立马让人来抢救,可救回来的几率也是极为渺茫。李宁玉知道王田香来告诉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逼真老鬼去救人,或者说得再准确些,去让何剪烛走得轻松些,别再受尽折磨侮辱。
可是这一次,李宁玉真的算不准何剪烛到底是真的救了回来,还是王田香在虚张声势。而刚才王田香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又是顾晓梦跳出来掩护自己。
李宁玉侧目看着旁边的座位,视线落在那双干净到完全没被主人碰过的筷子上,皱起了眉。
她记得顾晓梦早餐就只喝了一杯咖啡,而从龙川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点,就只在房间吃了几块点心,然后简单地跟自己讲述龙川的审讯过程,其余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坐着心不在焉地发呆,一直到下午被叫去跟金生火见面,再到刚才……
李宁玉是气她背后做了很多事,都在瞒着自己,可是更多的还是心疼。那个前几日早餐还跟自己抢吐司的傻小孩,今天因为何剪烛的意外被捕几乎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想到这,李宁玉再一次地妥协了,给顾晓梦盛了一碗汤,拿了筷子又端走一盘爽口开胃的小菜,起身上了楼。
来到顾晓梦的房间门口,门是虚掩着的,李宁玉用胳膊顶开房门,侧身进去以后用脚带上,房间的灯亮着,顾晓梦一个人背对着她,缩在被子里躺在床上。
李宁玉把饭菜放在茶几上,只身来到顾晓梦的床前,想叫她起来吃点东西,张了张口,想起下午龙川派人送来的那张床,又放弃了,顾晓梦应该还不知道装了监听这件事。
况且自己进来的动作并不小,从她离开餐桌到现在只是片刻的工夫,顾晓梦不可能睡着的,如此一来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大概是在回避自己吧。
心头酸涩,李宁玉终究还是选择放弃,转身离开。如果早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样地患得患失,李宁玉宁愿自己不曾遇见过顾晓梦,可是一切都晚了。
因为李宁玉发现即使自己再难过,依旧是心疼她更多一点。
房门重新被关上,咸湿的液体刚溢出眼角就被枕巾吸收,悄无声息得就好像从未发生。
顾晓梦知道李宁玉来找自己,是在担心她,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再去伪装自己没事。
她怎么可能没有事?何剪烛被捕,金生火认罪,金若娴找上门,龙川歇斯底里地发疯,李宁玉又是第一个站起来承认自己是老鬼。
她处心积虑地做了那么多,一天之内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天知道她看见李宁玉先自己一步站起来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颠倒眩晕。
一切的一切,又变成了那个困扰她九年的噩梦,一模一样。
记忆里离开裘庄的时候,王田香对她说,离开的时候,出了这扇门,千万别回头,要不然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可是她回头了,因为身后有她此生唯一爱过的人。于是带着裘庄给她的诅咒,在接下来的九年里,顾晓梦无论身处何方,都没再走出裘庄半步。
她梦见过她多少次,就失去过多少次。每次午夜惊醒,顾晓梦脑海内最后的情景都是李宁玉走出去的样子,没有回头。
而顾晓梦每次梦醒的时候也和此时一样,蜷缩在被子里如堕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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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实小顾最严重的ptsd是对失去玉姐的阴影吧,大概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看起来差不多的局面实际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孩子直接给打击自闭了hhhhh。不过大家放心,谁都是不完美的,玉姐想不到小顾还有plan B,依旧稳稳的拉走龙川的仇恨值。小顾也想不到情况没自己想的那么糟,充个电明天起来继续杀。
【梦玉】先手(49~50)
剧版风声同人
祝大家用餐愉快~
49
金若娴终究还是找上门了,就在龙川想不明白为何金生火会如此干脆地认罪,又为何最后要见的是顾晓梦的时候。
龙川叫人把金若娴带去了西楼的大厅,一把机枪架在这个女人面前,那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让龙川心头又多了一丝疑虑,如果金生火是共产党人,那他的女儿也很有可能是,只是这样唯唯诺诺的共产党,龙川从未见过。
而更让龙川意外的是,王田香带人去搜查金生火的家,除了带回一张金生火与他夫人的照片,其余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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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金若娴终究还是找上门了,就在龙川想不明白为何金生火会如此干脆地认罪,又为何最后要见的是顾晓梦的时候。
龙川叫人把金若娴带去了西楼的大厅,一把机枪架在这个女人面前,那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让龙川心头又多了一丝疑虑,如果金生火是共产党人,那他的女儿也很有可能是,只是这样唯唯诺诺的共产党,龙川从未见过。
而更让龙川意外的是,王田香带人去搜查金生火的家,除了带回一张金生火与他夫人的照片,其余一无所获。龙川诧异的是找不到任何与老鬼相关的证据,王田香想不明白的是除了一些零碎的财物与现金,金生火这个将官家里的保险柜异常地冷清。
龙川心头的疑虑越来越浓,他把照片甩在金若娴的面前,这样的女人光是一把没上弹带的机枪,就能把她吓得缩在一团。她是龙川这些天遇到的最容易审讯的对象,这样的高压下,她是不会说谎的。
“妻子是苏联共产党通缉的叛徒,女儿是上海的红婊子,共产党里有这样的人吗?”
金若娴声如蚊吟的质问,却给龙川带来了振聋发聩的效果。
是的,共产党不可能要这样的人,这就意味着他错杀了一个将官。
不……他没有错杀,金生火家里没有大量的财物,这不正是一个无产阶级应有的特征?就算是他提前转移了财产,可他若不是老鬼为何要做贼心虚,提前给女儿留有后路?然而这又不是共产党人一贯的作风,他们会把亲人托付给他们的同志。还有怎样都无法解释的,老鬼的妻子怎么可能是共产党的叛徒?
龙川陷入了一个互斥论点的死循环中,早上顾晓梦指认金生火完美的逻辑链也在他脑子里翻滚,究竟是谁把金生火抛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顾晓梦,是白小年!那又是谁要借自己的手杀金生火?难道那份笔迹真的是吴志国写的?吴志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玩法?不可能这样太冒险了。李宁玉呢?这样的破译天才又在这场迷雾中是什么样的角色?
龙川一时间头被绞着疼,从白小年被何剪烛救走到现在,他已经24小时没阖眼了,其间大脑一直处于高强度的运转状态,再加上今天中午军部的通知,而现在他又错杀了一个少将,扯在他脑内的最后一根保险丝终于烧断了。
“把所有人都集合到东楼的大厅!把何剪烛还有白小年那个老叔父,还有金若娴都给我带过去!快去!!!”
王田香在旁边看着龙川已经处于失去理智的暴怒状态,脖子跟额角的青筋爆起。龙川拿起桌子上的配枪准备往外走,却又好像临时改变了主意,将配枪丢在地上,转身走到刀架旁。
刀架上错落摆放了两把刀,一把是龙川的太刀,另一把则是鹫巢铁夫“赐予”他的小胁差。
龙川在取刀的时候,手在小胁差旁边顿了下,屈指握拳,手臂上的青筋似乎都在随着心跳脉动着,随即抓起上方的太刀,抽刀出鞘,刀鞘被龙川随手丢在了地上,这在一个对配刀普遍具有着信念感的日本军人身上是罕见的。
王田香不自觉地护着脖子吞了一口唾沫,他意识到龙川已经发现自己错杀了一个少将,这时候任谁撞上去龙川都能毫不眨眼地把对方的脖子砍下来。
顾晓梦从裘庄后花园回来的时候,正巧在东楼的大门口撞见龙川,那人提刀从她身边走过,一脸的杀气腾腾。顾晓梦眉头紧锁,现在的形势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上许多。
龙川来到大厅,看着众人都聚齐了,走在他身后的顾晓梦也在李宁玉的身旁落座。
“很好,人都到齐了。”他扯着何剪烛的头发把她拖到众人中间,太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恭喜你们,终于把我的耐心都消耗完了,我知道老鬼就在你们当中。”龙川扫视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很好,这群天天跟他玩心计的家伙们终于不再是一脸的淡定了,龙川右手一提,泛着寒光的太刀立马在何剪烛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可见刀刃之锋利。
“告诉我,他们谁是老鬼。”
何剪烛愤恨地盯着龙川,眼神中带着蔑视:“我以为,你不会愚蠢到以为用死亡就能让我背叛信仰。”
龙川横刀托起何剪烛的下巴,脸上是耐心即将消散的神情:“告诉我,谁是老鬼。”
何剪烛没有回答,将自己的脖子又往前挺了一分,贴在刀刃上。
龙川闭上了眼睛,一把将何剪烛推倒在地上,站起了身,朝着何剪烛的父亲走去。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没带枪吗?”龙川的刀尖拖在地上,在大理石板上刮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都说枪支是热兵器,可我不这么认为,刀才是最热的兵器,你开枪杀一百个人,都感受不到刀尖刺进人身体的那种阻尼感。”
龙川的话音未落,刀尖已经正面刺进了老者的腹部从后背穿出,他像是一个教授生物实验课的老师,示范着:“就像这样。”
仅仅这一下,何剪烛就没了刚才那大义凛然的样子,哭喊着趴在地上,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让龙川觉得无比的舒畅。
“别急,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去聆听血液顺着血槽汩汩流出的声音。”龙川转头向何剪烛比了个嘘声,手下立马用白布塞住了何剪烛的嘴,龙川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你太吵了,你这样怎么能够明白,这是最能具象表现生命流逝的方式啊。”
何剪烛跪倒在地,嘴里是被堵住的呜咽喊声,她紧闭着双眼,泪水从眼角不住地涌出,在头猛烈地撞击着地板时,眼泪滴落在地上,碎成一滩。
“来,把她带过来。”龙川知道何剪烛一心寻死,但是他还没有结束,怎么能让这个女共党这么轻易地了结自己的生命,他被这几个人耍得团团转,这种羞辱感是时候还给他们了!他们必须承受自己此刻的愤怒!
何剪烛被三个士兵控制住,龙川把何剪烛的手握在自己的刀柄上,缓缓地用力,在她的耳畔强调着:“还有最后一步,这时候要像这样,把刀刃卡在脊椎骨上,再慢慢地抽出来,用心去感受刀刃与骨头的摩擦感,明白吗?”
最后一下,龙川猛地一抽刀,鲜血溅了何剪烛和他一脸。
老者因为痛苦而狰狞的面容,随着刀被抽离,身体也迅速失去了生命力,眼底的流光终于消散。
极度刺激后的平静只持续了短短数秒,随后如海啸般的空虚感向龙川袭来,蛊惑着他赶紧将刀刺入下一具身体。
龙川环顾四周看着众人的反应,白小年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杀人不眨眼的吴志国也被这种病态的方式震惊到。而另一侧的顾晓梦跟李宁玉,李宁玉早已回过头去不忍直视,只有顾晓梦还盯着自己,然而那张紧绷的面容看不出表情,更无法探究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是极致的愤怒?还是和自己一样极致的兴奋?龙川困惑了,随即看到顾晓梦扣在椅子扶手上发白的指节,龙川笑了,笑声凄厉。
“顾上尉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李上校都已经不敢看了,刚才的艺术你一定都没错过对不对?他们不懂没关系,顾上尉一定能明白我的艺术,怎么样?这就是能面下的样子!”
龙川扶额大笑,脸上刚才被飞溅上的血液被他抹开,复杂的笑容是嘲讽是疯狂又更多的是痛苦:“你们摘下了能面,现在满意了吗?!”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天才,羡慕那些能够睥睨凡人的智慧大脑。可是他没有,他只能告诫自己,时刻保持冷静,保证自己的逻辑不被他人左右,只有这样他才能离天才近一点,再近一点。不是天才又怎样,只要他足够地理智就能无限地逼近他想成为的天才,就能握住那根飞跃阶层的蛛丝。
情绪失控都是弱者宣泄的无能表现,他企图在自己身上创造一种不同于凡人的神性,首先要剥离的就是属于凡人的一切弱点。所以他不屑在审讯的时候用刑,不屑于被审讯者故意将他激怒的小把戏,他认为那是审讯者无能的表现,他是将要成为天才的人,他可以仅仅依靠自己的大脑就击溃最狡猾的对手。
一个堂堂日本帝国的侯爵,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中共地下党如此劳师动众?鹫巢铁夫交给他的任务,从一开始抓住老鬼就是次要的,最主要是要找到裘庄宝藏的下落。可龙川从一开始就控制不住地对抓住老鬼更花费心思。那些愚蠢的上位者才会在意宝藏,而他从踏上密码船就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个难得的天才。在进入裘庄以后的每一步,都更加坚信了龙川这个想法,老鬼于他而言,就是见证自己是否成为天才的试金石,他要抓住老鬼,仅仅凭借自己的智力战胜老鬼!
这是两个天才的正面对决。
可是就在刚才,他苦心孤诣多年,为自己打造的能面被扯下来了,把自己最无能的一面暴露在了对手面前。这一举动,与中盘弃子无异。
他的蛛丝断了,他在离天才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跌回他曾经奋力想逃离的地狱。
50
整个大厅里弥漫的都是血腥味,饶是再冷静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包括李宁玉。
何剪烛是她从河边救回来的,是她带她入党,是她把她发展成自己的下线老汉,而她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受尽折磨,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惨死。
李宁玉无法再保持一个间谍在面对审讯时应有的职业反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表情、一举一动都满是破绽。可是面对如此兽行,她要如何做到不被影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站起来说,我就是老鬼,这一切够了!停下来!
可是她的理智太强大了,早已变成了一种被动反应,大脑告诉她,龙川那一刀刺进去的角度,就已经伤了腹部主动脉,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的。何剪烛的父亲已经牺牲了,要让他的牺牲不是白费,只有藏下去……藏下去。
而龙川仿佛病态的一席话,让李宁玉迅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回头向顾晓梦看去。顾晓梦全身紧绷着,是一种极度防备的姿势,只是胸腔快速的起伏出卖了她此时的愤怒,竟然没察觉到李宁玉注视着她的目光。
李宁玉更加确定顾晓梦向她隐瞒了某些细节,而这些细节正是构成此时龙川暴怒的原因之一。
何剪烛此时脱力地瘫倒在地,龙川蹲下抽出了堵在她嘴上的白布,指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
“明白激怒我的后果了吗,这是你亲手造成的,告诉我,谁是老鬼。”
哀莫大于心死,何剪烛亲眼目睹了父亲没有了一丝生气地倒在地上,一双眼睛难以瞑目地盯着她,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李宁玉心如刀绞地偏过头不去看何剪烛,她怕再看一秒那个蜷缩在地板上的背影,自己就会站起来,承认她就是老鬼,如此一来何剪烛的所有牺牲都将变成一个笑话。
“看来一个不够啊……”龙川惋惜地摇摇头,站起身,“你们共产党不是重情重义,自诩代表无产阶级劳苦大众吗?怎么,自己的亲人都能忍心看着去送死?那换一个好了,不过请记住,今晚死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你,老鬼。”
龙川举着还在往下滴血的太刀,刀尖依次略过众人,最后在金若娴面前停了下来。金若娴意识到了自己将是龙川下一个虐杀的对象,惊慌失措地捂嘴后退,眼泪从满是哀求的眼睛中涌出,可是没退两步就撞上了抵在她背后的枪口。
顾晓梦呼吸一滞,虽只有一瞬,然而还是被身旁的李宁玉捕捉到了,李宁玉想起金生火临死前叫顾晓梦过去,那肯定只有一个目的,还有顾晓梦那张已经被她破译的底牌,李宁玉片刻间便预判到了顾晓梦接下来的行为。
龙川举刀走向金若娴,血滴一路撒过去,就好像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顾晓梦终于坐不住了,之前为了克制,扣在扶手上的手指握成了拳。
她知道龙川选择金若娴的目的,因为金若娴就在李宁玉的正对面,他就是要用金若娴的死,最直接地刺激全程不敢直视的李宁玉,然后观察她的反应,顾晓梦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龙川今晚的状态比上一次疯狂太多,刚才那样的血腥场面给李宁玉带来的刺激远远要比枪杀大得多得多,顾晓梦不能让李宁玉再次成为被怀疑的重点,更重要的是……
她答应了一个父亲,不能让他的女儿卷进来。
“我是老鬼。”
而就在顾晓梦身体前倾站起来的瞬间,李宁玉的声音在顾晓梦的耳畔炸开,她脑子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顾晓梦没想到李宁玉会提前出来承认,更没想到李宁玉仅仅比自己快了半秒。
“我是老鬼!”
“我是老鬼!”
“我是老鬼!”
依次响起的四声“我是老鬼”,让龙川的脸色从惊喜急转直下变成了震惊、惧怕,这是他从未想过会出现的情景。
四个嫌疑人,四个老鬼,每个人眼中出离愤怒的火焰都能吞噬他的骨髓。
沾血的太刀垂了下来。
就在龙川盯着四人发怔的片刻,倒在他脚边的何剪烛扑了上来,握着他的刀身将刀尖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太刀刺进何剪烛身体的一瞬间龙川彻底慌了,何剪烛不光是找到老鬼的关键,更是他目前手上的线索里,唯一离裘庄宝藏关系最近的那个证人,三日后内阁军部的特派人员就要过来,到时候龙川交不出宝藏只能用何剪烛去抵,在那之前,何剪烛一定不能死!
“快叫军医!!不准拔刀,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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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其实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剧中龙川一直不用刑。这是我能想到的一种解释(写前面的时候都没发现,居然无形之中给龙川桑这么大压力了hhhhhh)
另外梦玉对决又要开始了hhhhh
玉姐:我预判了你的预判,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