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究惑】爱人
抱歉久等了,最后安排一下战损究 7.7k+0.4
好吧说实话不战损就很难收场 👀 HE
正文
楚月借着等红灯的空档瞥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游惑。他半阖着眼,整个人散发着冷意,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但下颚的冷汗与紧蹙的眉心却足以道明他此刻糟糕的状态。
楚月知道游惑在忍耐。至于他具体在忍耐什么,楚月没个准话。她向来说不清游惑黑色风衣下到底掩饰了多少纵横交错的伤,也向来猜不透这人波澜不惊的神情下深藏着多少翻涌暗流。她只是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味,于是脚上踩油门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恨不得即...
抱歉久等了,最后安排一下战损究 7.7k+0.4
好吧说实话不战损就很难收场 👀 HE
正文
楚月借着等红灯的空档瞥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游惑。他半阖着眼,整个人散发着冷意,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但下颚的冷汗与紧蹙的眉心却足以道明他此刻糟糕的状态。
楚月知道游惑在忍耐。至于他具体在忍耐什么,楚月没个准话。她向来说不清游惑黑色风衣下到底掩饰了多少纵横交错的伤,也向来猜不透这人波澜不惊的神情下深藏着多少翻涌暗流。她只是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味,于是脚上踩油门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恨不得即刻踩出火花来。
“A,没事吧?”
“还行。”
“….你身上好像有伤,需不需要安排人提前备血?”
“不用,小伤而已。”
“你对‘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耗费巨资买下的车载Dyptique香薰都盖不住你身上的血味儿了。”
“……抱歉,之后把车送去4s店全套清洗保养,费用划我账上。”
楚月听他毫不上心自己身体,不免有些恼怒道:“没有人在关心车的问题吧!我是在担心你,整整四个月,游惑,人说没就没……”楚月轻叹一声,继续说:“刚才那栋别墅是秦究名下的房产,你…这段时间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是那个混账把你弄得一身伤的?”
“….跟他没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有自残倾向,再说了谁能轻易软禁你这么多天。你这伤肯定跟秦究脱不了干系?”
游惑的视线移向窗外,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寡淡薄凉。可他心里却比谁都软,也比谁都疼。
“我拦下了秦究…的指令,于闻他们暂时不会有事。你派人在不干涉他们生活的前提下保护他们的安全,必要时….可以带到安全屋。”
“好。”游惑指令明晰让楚月本能地应许了他的安排。他话题岔得及时,可效果却适得其反,无意中点醒了楚月。“等等,所以秦究用于闻来威胁你?他对你…这个禽兽…...”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骂道。但下一刻楚月余光瞥见挡在侧腹的修长手指卸力,氛围灯流转却找不进他紧闭的眼眸。她看到游惑指尖沾染上的分明是血。
“A?你怎么了?游惑——”
*
落地窗前投落一道笔直孤拔的身影。秦究披着一袭挺阔飘逸的黑色羊绒大衣,睥睨高耸写字楼下寸土寸金的中央商圈。
眼神阴沉淡漠,生意场上左右逢源的秦总这回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低气压。
人常说这位小秦总嘴角总是擒着微笑,明明年纪不大,但给人的感觉不似邻家哥哥那般的温柔阳光,而是上位者令人心生畏惧的威慑感。倘若有幸亲自剖开那些伪善的假面,窥见的黑色内里一定斥满了轻蔑与不屑。
在秦究的记忆里,自己很少能为谁真心地笑。
——但那人却是例外。
游惑离开的这些时日里,秦究总会梦到一双薄情的浅色眼睛,冷淡却非常清澈。而他眼底映射出的另一双笑眼,属于秦究。梦幻碎片似有若无,但秦究却隐约直觉自己只会在那双眼睛里笑得明亮灿烂,也只会对一个人毫不设防地流露真情。
——真是魔怔了。秦究想。
作为一名出色的商人,忠诚就是秦究的第一信条,对外永远存留疑心是他从业多年的习性。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死穴是他的爱人,也知道商界宿敌、黑道中人一定会利用这一弱点对他下手。他先前发狠了对待游惑,是为了谨防对手无孔不入的渗透,更是为了心证自己永远对记忆中的模糊身影欢心不改。他不允许自己爱上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但即便深陷所谓爱人的囹圄之中,他也无法否认,这个被他软禁的人是特别的——游惑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现实与梦中爱人之间暧昧的零距离和勾人的耳语。他原本该是贪恋这些的,如果不是每次抬眼看到都是重瞳交叠的眼睛,冷淡琉璃和棕色柔波,光影忽明忽灭,割裂感让他下一刻从梦中惊醒,不声不响地睁眼到天明。
记忆里温柔清白得衣不染尘的,不是游惑。
不能爱他。
他分不清天平两端的此与彼,那些虚晃而过的记忆片段,究竟有多少是属于他的真实?落空和心悸可以解释成猎物逃脱掌心的占有欲作祟。但秦究心底很清楚病机并非这样简单,但至于具体是什么,他只要稍稍深掘,就会觉得头疼欲裂。
可秦究是那种疯起来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游惑走的半个月里,他无数次地将自己拷在床头边或是冰水里逼自己看清那双眼睛真正的模样。他用的是拷过游惑的那副手铐,目的是避免自己疼得失智时拿起匕首就往心口刺。还有一个缘由他没有承认,他想知道游惑被拷在这些地方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会恨不得夺过匕首毫不犹豫地一刀刺死自己么。
最初秦究这样做的时候,冷汗和疼痛都是徒劳,他仍旧记不清他爱人的样子。后来他逐渐看清了那双眼睛,各式场景下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清一色笑盈盈的棕色眸子。他的爱人只有这一种神色么?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精准到没有半点偏差?
就像一堆无机质和字符串模拟出来的仿生物。
真实——可他却能感知到游惑细微的情绪波动。
游惑是喜怒不形于色、冷恹恹的性子,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累不会疼。那些抑制不住的发抖,那些微不可察的轻颤,冷言冷语过后的黯然失神,秦究一直看在眼里。游惑会伤心会难过,却从没对他笑过,这又和他的记忆矛盾了。
异样感再次窜上心头。
世上不会有人单薄到只剩欣喜这一种情绪,除非他不存在,或者某些部位被人刻意替换了。
空荡的废物高楼摇摇欲坠,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灰白桁架无一幸免地崩塌陨殁成断壁残垣,他脱力倚坐在一片荒凉废墟之上,视线尽头是一道模糊人影。这次他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些爱人间才会有的亲密,那双他一遍遍吻过的眼睛,似乎本就该是浅淡疏离的。念头由心而起,过往那些困扰他已久的割裂感几乎一击即碎,他只需要一个证明。
*
“四年前发生了一场意外,细节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我的爱人和我都被推进了手术室。”
“后来我先醒了。我等了很久,一直没等到我的爱人。”
秦究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复述一件文书上与他无关的史料。他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裁剪考究的深色西装褶皱随性松散,扫过来的眼神却是一贯的精明果断。
坐在他对面的杨舒是当时他的主治医师,她亲眼见证一个对几乎什么事都坦荡得好不上心的人从痛苦到冷静再到平淡的过程。
原来眼泪还未流出就已经会干涸。
她知道秦究已经疼得麻木了,对于这段过去,对于已逝的爱人。
“杨医生,我想查阅一下事故发生后也就是我昏迷期间的诊断记录。”
“我有没有进行过脑部方面的手术?”
杨舒不解道:“你刚出院的时候不是让人调查过,怎么现在还关心这个?”
“一些私事。”秦究的思绪随着视线移向落地窗外,对着人流街景微微出神。“有没有什么医疗方面的手段能干扰到人的意识,清除甚至能篡改人的记忆?”
“有是肯定有,只是少见罢了,而且申请程序很复杂,待批周期也很长,能做成的医院全国就没几家。并且手术资料和患者信息各大医院都有备份……”
“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在我昏迷期间对我的记忆动手脚?”
“是的,就跟你最初的判断一样,失忆只是意外冲击造成的后遗症。”
阴沉的低气压持续笼罩在城市高空,乌云压不过紫外线,眩目的白光照得囿于二位空间的蝼蚁无处可逃。
秦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微凉的气息牵动周遭的灰色尘埃再度落入一片缄默之中。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常规的医学手段。”
杨舒闻言后思忖片刻,倏尔抬头望向秦究。
答案不言而喻,秦究毫不避讳地对上她的视线,瞳中是一谭尘封多年的池水,平静却肃杀。
“有一部分人通过潜入他人梦境操控意识,盗取机密信息,再高价专卖。”
“盗梦者。”
杨舒:“…你是说他们窃取了你的记忆?”
秦究:“最顶级的盗梦者们并不满足于盗窃,他们能够借助梦境在目标人物的脑中植入意识…”
话音未落,杨舒便对秦究过人的推理能力感到难以置信:“你怀疑自己的记忆被篡改过?”
秦究颔首凝眸,并未在意她的错愕,公事公办地接过杨舒的话:“而且这个怀疑正在被证实。能精确篡改记忆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我倒想见识一下,谁有这样的本事。”
虽然相处的不多,但在杨舒的印象里与世人的风评中,秦究面上一贯是涵养极佳的谦谦君子。
他的阴招狠活从来都是暗地里使,也不会在明面上放狠话说要办谁。传闻中生意场上的笑面虎很是讲究绅士风度那一套。秦究很少谈感情,但感情却是他的底线,他藏得极深,往日触不可及;可一旦触碰势必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一直认定他的爱人是他的底线,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是碰不得也伤不得的。
社会上从事盗梦工作的人并不多见,秘书很快就把业内顶级造梦师名单发给了秦究。修长匀称的手指操控着光标滑动快速翻阅资料,全球上下九百多人,他却亲自逐一筛选到深夜。他承认他上心了,而随之席卷如潮的愧疚与负罪感只有在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才能被分散些许。
腕际的青筋凸起,他盯着一张证件照直至眼睛酸涩。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和游惑非常像。
*
游惑的母亲此前在国外做科研,对外只说是人工智能与人脑意识方向,具体研究对象与实验进程从计划开始就处于私密状态。
但游惑却很一直反对她的做法,他并不认为能够窃取人类感知和意识的人工智能会有造福人类的远大前景。
游惑怎么会知道这种科研机密?
——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她把自己的儿子当作第一批试验品,在游惑不足七岁的时候。
游惑眼睛里的旧伤就是在那个时候烙下的,一份体检报告、一支漂亮的淡蓝色试剂,一个看似合理的契机,他就顺理成章地被推上了冰冷的手术台,四肢被牢牢禁锢,下一刻银针就生生刺进了皮肤里。
之后很多年里,他无数次地想要动手毁了他的眼睛,连同藏在眼睛里的怪物一起。
恶念从心而起,却总在未被付诸行动前被精准扼杀。有时是普通电击,有时是记忆扰乱,醒来后会短暂地将自毁的念头搁置一边。游惑就是在受惩罚的时候发现他母亲可以篡改他人意识的。
他就这样和眼睛里的怪物共存到成年那天。
后来,游惑在朔雪中等来了一位光明炽热的人。他是第一位不害怕那只怪物的人,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可以抬眸看清的第一人。
“纳米机器人,在眼睛里。”
“不怕,眼睛,非常漂亮。”
那人轻轻吻在他的眼睛上。
三年后,游惑母亲突然回国,反常且毫无征兆。
电话那头依旧是刻薄生疏的口吻:“来实验楼顶层。”
只言片语识不清她的态度,游惑眸光一沉,顿时警觉起来。他猜想她大概又要借自己的眼睛一用,但却在下一秒收到了一张照片。
秦究失去意识、毫无戒备地躺在手术台上。
身侧的操作台上放着淡蓝色针管试剂,和游惑当年被强制注射的是同一批。
整颗心脏在狠狠地颤抖,剜骨般的痛感蔓延四肢。
——她要拿秦究作牺牲品。
游惑记得注射过程究竟有多痛苦,也很清楚活体实验会对人造成多少侵害。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不敢拿秦究冒险,他可以接受再疼一次,但不想看到秦究和他一样疼。
他匆忙赶到顶楼,气息不稳、衣衫凌乱,细白的手指死死地按着那面单向钢化玻璃墙,他从没有这样窘迫过。
“别动他。”他几乎调动了所有力气去平复情绪,可尾音还是抑制不住地在微微发颤。
“儿子,你是在担心他么?”
“……”
她语气里的冷淡有如实质,从中吐露的从来都不会有半点温情真心,不过是一堆排列规整单调的无机质罢了。
“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你从小就和普通小孩不同,理性、安静,那些爱恨情欲、贪嗔痴念都不会出现在你身上。你不该有情,更不该对什么人动心。”
游惑对此不置可否,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她,他的视线始终没从秦究身上移开过。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不近人情,淡漠道:“你要做实验,用我来,放他走。”
她默不作声地走出观察室外,离开前平淡地回答他:“不是实验,我是来替你扫清障碍的,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条分缕析,客观理性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她已经把秦究关于游惑的记忆清除了,为了免去不必要的怀疑,她甚至还对某些细节做了修改,比如那双生得极淡极冷的眼睛。她吩咐助手随便在生物信息库里找一双眼睛替换上去,以免日后夜长梦多他再认出游惑。
她没有把秦究当作试验品,给他用药只是为了控制变量,排除外界对游惑的干扰。整套项目由始至终的活人试验品只有游惑一位,她不允许她一手培养、亲自矫正的成果出任何纰漏。感情是人类致命的软肋痛楚,她从骨子里厌恶人类最本能的情感,不能做到精准把控情绪感知的人在她眼里连低等硅基生命都不如。
“事情本身不会对他造成危害,只是植入一个想法,将关于你的某些记忆清除或者合理化。”
“你是我的儿子,生来就不该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房门被她从外面锁上了。通风口处不断有刺激性气体向外溢出,是乙醚。
生理和心理上的深深无力感席卷包围了他。那时游惑的实力已经强悍到足以独当一面了,可是在他母亲的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他似乎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无能无措、受制于人的小孩。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能保护好自己。只是现如今他身旁多了一个人,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他。
*
秦究找到了当年的助理,从她的支言碎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真相——不是天灾事故,而是意在人为。
“院里的人都觉得于博士做得不妥,那可是她儿子……大家暗地里都说,她把自己的亲生儿子贡献出去根本不是出于什么无私大爱,她纯粹是冷血动物的控制欲在作祟,把对这孩子父亲的怨念发泄出来罢了。”
秦究心口蓦然一痛,仿佛被人当胸刺了一刀,攥紧伤口的动作让透明的鲜血汩汩直流。
所以…她也清除了游惑关于自己的记忆么……还是说,游惑是因为内疚把自己牵扯进来所以才什么都不肯说?哪怕自己百般折磨他,用尽恶语中伤他,甚至最后决意要毁掉那双眼睛,他也不曾开口提起他们的关系。是因为知道就算提了,自己也不会选择相信他吗。
无论原因何在,秦究都辜负了他最不该辜负的人。他不可遏制地想要找回游惑,不顾一切地想要挽留他。
秦究动用了一切人脉资源寻找游惑的踪迹,抛出去的长线大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游惑似乎就此从他的世界消失了,直到那天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世贸大楼顶层会展中心,游惑有危险。]
邮件结合着子网掩码,向上追踪不到终端信号,向下意图动机离奇古怪。秦究行走刀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此时进退维谷的境地极有可能是仇家设下的陷阱。但遇险的是游惑,会伤会疼的是游惑,他经受不起任何风险赌注。他来不及等助理联系外援,拿起办公桌上的车钥匙就急忙往世贸赶。
“展厅正在举行学术会议,刚接到情报有一组持械团伙混入来宾之中,上头安排游惑保护目标人物。”
“这是组织命令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但他们是不会这么轻易让游惑全身而退的,我怀疑他们背地使绊子。”
“邀请函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去或不去,你自己决定。”
秦究关闭了蓝牙耳机那方传来的电子音,蹙眉沉静、骨节修长的手指快速组装弹匣。
秦究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那道瘦高笔挺的身影。游惑在他看向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敏锐警惕地对上了他的视线,相触的那一刹游惑眸光一沉,但很快又冷淡地错开了视线。
秦究穿过人流,在他耳侧低声道:“这里有危险,跟我走。”
游惑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还有比在您身边待着更危险的事情么,秦先生?”
“游惑,之前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秦究攥过游惑的手腕,他紧握着的那片皮肤上银质手铐留下来的磨痕还未淡去,粗粝的触感嚷秦究心头一紧。失神撤力的那一刻游惑就顺势挣开了他的手。
“犯不上道歉,毕竟只是情人一场。”
“你当初没下死手,就足以让我感恩戴德的。今晚这事是我的私事,还请秦先生不要逾越了。”
游惑说完就往会展讲坛走去,主办教授也就是他的保护对象此刻正在做展示报告,红外线聚集在他身上。
游惑快速推开人群倾身护着教授的后脑将他扑倒在地。子弹擦着游惑的左肩穿过,击碎了液晶屏幕,一瞬间碎片四溅。
躲在对面大楼制高点的狙击手并未罢休,朝着游惑连开了几枪,但都被巧妙地避开了。出席嘉宾慌乱之中四处逃离现场,只剩乔装成宾客的敌对分子在原地扫荡。
秦究躲在墙间死角处,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他清醒且果敢,斜前方的浮雕上人影绰绰,却并不妨碍他抬手只凭镜面反射的虚影就将正要对游惑开枪的男人击毙。
游惑的枪法又快又狠,和秦究精湛的招式配合起来如行云流水。从瞄准到击毙不过短短几秒,敌人便纷纷倒地,而他们甚至连手枪的弹匣都不用替换。
游惑确保后续暂时没有援兵后,让躲在他身侧的教授去逃去顶楼,上面有直升机接应。而他自己却附身掀帘检查茶歇桌下的情况,很快他发现了预先安装在此的化学炸弹。
正当游惑要把装置移出桌下时,又一枚子弹穿破落地观景窗朝他袭来,是对面大楼的狙击手。
千钧一发之际,秦究双手紧护着游惑将他扑倒在地,满地的玻璃碎屑狠狠镶进他的血肉里,一时间皮肉翻绽。这却不比他抬眸时看见游惑眼下的细长血痕惹人心疼。
游惑下一刻便从秦究的怀抱中挣脱,匆忙闪避回引爆装置旁,背对着秦究冷声道:“我说过,这是我的私事。”
“快滚。”
游惑挑了一处狙击盲点,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化学炸弹上,他早预料到这次任务护送教授是假,组织妄图借此除掉他才是真。所以他随身携带了拆弹的各种精细剪,以防灯下黑,自己人“过河拆桥”把他炸死在二十八层的高空中。
那位狙击手定然也是上头派来除掉他的硬茬。游惑很清楚他的动作必须要赶在狙击手移动狙击点前。否则,不出五分钟他就会再度落入对方的射程范围内。
他拆弹并不是专业的,但上军校时也辅修过一些基本知识。在三分钟内拆除一颗构造复杂的化学炸弹,这种事情很符合他一贯又疯又独的性子。但他舍不得拿秦究冒险,所以冷言冷语也要让他离开这里。
游惑幼年被注射过很多次他母亲研制出来的那种干扰人脑记忆的药物,从1.0到6.0他都试过,身体里早已产生了特异性抗体。因此,游惑被乙醚迷晕后注射的那针试剂对他的效果微乎其微。实际上,他的记忆在秦究揭下纱布的那一刻就已经恢复了,毕竟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眼睛,哪怕那个人忘记了那双眼睛原本的模样。
这是他迟迟没有反抗的真相。是他把秦究牵扯进来的,也是他害秦究丢失了那段记忆,所以之后数月的囚禁、施虐和胁迫,以及比这些更伤人的“情人”、“玩物”与“替代品”他都默默忍下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秦究。
*
一帧帧回忆在游惑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鬓角淌过凉汗,手指却极稳极快地剪断了那根红线。
引爆装置上的表盘倒数停滞片刻后继而开始加快计时。——障眼法,只有剩下不到两分钟了。
此时,不远处枪声在秦究身侧接连响起,周遭没有任何遮蔽物,其中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小腿。——秦究没走,他在帮游惑争取时间,引开狙击手的追击。
游惑的手指颤了颤,集中在导线上的注意霎时被分散了,他想要回头察看秦究的情况,却被秦究开口制止了。
“…没事,别回头。”
可他分明听见子弹狠狠镶入肉体的声音。
骤雨般密集的扫射还在继续。狙点离会展中心至少五百米以上,而手枪的射程绝对达不到那么远,他们根本无力反击。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秦究还是能从容散漫地装作没事,一心想着怎么骗过游惑。
他一边躲避流弹一边逗他:“拆过么?”
游惑神色不惊地剪下一根黑线,语气冷淡道:“玩过几回。”
剩下最后一根,剪错就只能落得殉情的下场。
“试试?”
“这么相信我?”
话音未落,又一颗子弹击中了秦究的腹部。他轻咳了几声,强忍住口腔里蔓延而上的铁腥味。秦究的血溅到了游惑的脸上。
他下意识喊他的名字,那是极隐忍又克制的一声,削骨沥血的爱意化作实体只剩一声同样虚弱的气音。那双杀伐决断、骨感分明的手指颤抖得几乎要握不稳割线钳。
秦究身上的黑色衬衫掩藏了大片血色,但地毯上的血迹却比一切玻璃碎屑更锋利,狠狠刺进了游惑的眼睛。硝烟中掺杂着浓厚的血腥味——那是秦究的血。
“别分神,我在。”
“游惑,我很爱你。”
游惑的眼神凌厉到了极点,他强迫自己把所有气力集中到指尖,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掉这该死的引爆装置。
剪断最后一根线的那一刻,狙击手恰好被人从更高处射杀。
——秦究安排的枪手到了。
大片大片的醇白在秦究的视网膜上晃荡出重影,视野范围急剧皱缩,到最后只能装下游惑快速奔向他的身影。
爱意拥他下坠。
接到报警后,武警很快包围了整栋大楼,游惑扶着秦究走到楼顶停机坪上。螺旋桨搅动着呼啸长风肆意过境,百尺危楼的边缘被接连闪烁着的红蓝双色警灯重重包围。
他们在警告声中接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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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俞】漂泊之下
·现实失意向
·梗&灵感源@cloud
/1:46PM
“我希望我的孩子未来不会选择学医。”他叹了口气,低头随意扒了口冷掉的饭菜,“太苦太累了,压力也大。”
谢俞只觉头昏脑胀,对身侧人说的话听了个三三两两。他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保证能够正常补充体力还是勉强咽下。
“下午还有得忙,这会儿多吃点。”
主任温和地叮嘱他。
/1:52PM
他穿梭在富丽堂皇的酒店走廊内。
酒精作祟,眼前的视野成了一团杂乱的色块。刚才出来得急,匆忙间撞到胳膊,这会儿整只手臂都痛麻着。
贺朝倒吸一口凉气,跌跌撞撞找到洗手间...
·现实失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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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PM
“我希望我的孩子未来不会选择学医。”他叹了口气,低头随意扒了口冷掉的饭菜,“太苦太累了,压力也大。”
谢俞只觉头昏脑胀,对身侧人说的话听了个三三两两。他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保证能够正常补充体力还是勉强咽下。
“下午还有得忙,这会儿多吃点。”
主任温和地叮嘱他。
/1:52PM
他穿梭在富丽堂皇的酒店走廊内。
酒精作祟,眼前的视野成了一团杂乱的色块。刚才出来得急,匆忙间撞到胳膊,这会儿整只手臂都痛麻着。
贺朝倒吸一口凉气,跌跌撞撞找到洗手间的位置。冰水让人短暂冷静下来,却麻痹不了过深的无力感。
他好像是有点理想化。
少年时代像是编织绚烂的美梦,哪怕曾经摔入泥沼也未褪斑斓。他不是活在幻想里的人,但他也跟大多数人一般期待着未来。
青春的存在像个悖论,承载了太多累与痛,却那么鲜活漂亮,然后误导所有人满含憧憬地走入更远的深渊。
贺朝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出了神。
他短暂地逃避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几分钟后他将一如既往地走入所谓生意场的应酬,不论对方如何评判他都要笑着迎合。然后一次又一次踏入这样的循环往复。
直到他站上塔尖,成为一个不用看他人脸色的人物。
/2:30PM
“加油啊,这次一定能挺过来。”
“不要紧张,醒来就好了。”
“说好了恢复完出去旅游的,可别骗我。”
谢俞深吸一口气。
这个病人他接手了很久,情况…非常复杂,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危险的边缘。反反复复的手术,治疗,勉强将微弱的生命延续至今。
这也将是他最重要的一场手术。
他听着家属们对着无法回应的患者聊天,气氛好像平淡得像他们曾经普通生活的每一天。
这场手术的成功率小到所有人都胆颤心惊,但家属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进行。
谢俞的手太多次把他们深爱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一次他们也愿意将他的最终去向交付于他。
他们相信他。也期待着。
/2:37PM
“小贺啊…你这个项目其实跟我们公司对接的不是一个方面。”对方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今天先谈到这吧。”
对方匆忙起身,他的成果恍如一叠废纸散落得到处都是。
贺朝扶着桌面慢慢站起来,半途又肌肉发酸跌落在地,他眼前发黑,头疼得像是要撕烂他的全部,不可制止地刺痛着。
他该站起来…
他没有失去太多东西,他只是在错误的人身上浪费了时间。
贺朝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两句宽慰自己的话,似乎这种近于催眠般的呢喃能够麻痹人突如其来面对的暴击余伤。他缓了缓痛感,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待会要去接谢俞下班,他不能这么狼狈。
/3:23PM
死亡。
那瞬间恍若锋利的闪电划破晴空万里的虚假表象。
仪器的响声混着耳鸣音尖锐地穿入耳内,像是无数把尖刀刺进敏感地带,一点点剜得他全身抽疼。他高度紧绷的精神在此刻临近崩溃,思绪成了团打结缠绕的黑线。
支撑数日的微弱生命此后流入永恒的长河,悄无声息地逝去了。
身侧有人在低语,他听得模模糊糊。
患者和家属强打精神等来的一台或许能够扭转命运的手术,就这样以失败的结果告终。
他清醒地明白问题根源不出在他身上。手术风险大到可怖,成功率微薄得能够刺破一个困苦家庭无数次期待过的转机。他曾在心内暗暗有所希冀,如今失去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无边的疼痛。
谢俞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半晌只剩呼吸的气音。
他失声了。
/3:25PM
贺朝匆忙赶回家洗了澡收拾了自己,小憩一会儿后为了抑制疲惫感还压着时间点冲了杯速溶咖啡。
喝完精神状态勉强恢复,确认镜中的自己看着同平常无差才决定出门。
其实距离谢俞的下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但他希望能够更快地看见他。
贺朝开门那瞬突然心悸不止。
他的第一想法是谢俞。
贺朝的期待突然转化为担忧,那种无法预知也无法第一时间清楚对方发生了什么的恐惧感自心头而上。
/3:48PM
他第一次自他之手接触了死亡。
那双总被冠上悬壶济世的手在宣告患者死亡时失去知觉,他麻木地走完了接下来的流程。他知道的,他该有准备的。
他走出手术室,疲惫不堪的家属迎上来急切询问情况,身旁同事的回答他没有听清任何一句,思绪混乱不堪,最基本的言语表达都无法做到。
家属很平静,平静到如同一潭死水,但紧攥的手和数日未经打理的衣着无时无刻显示着期待坠落过后的绝望。谢俞听见其中有人喃喃重复:“走这一趟,也够了……够了。”
前些日子本身就堪堪维持着体征,反复抢救无疑是种二次折磨,能吊着口气和一家人团圆过完年,都该知足了。
他们抖着手说谢谢大夫,你们辛苦了,工作顺利。
那时站在走廊中心的谢俞在这温和的话语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安慰,那种愧疚的情绪全然托出,窒息感裹挟而来。
此刻谢俞颤抖着,泪水砸在贺朝的衣领,他的手无力垂着。没有呜咽声的痛哭,嘈杂的人间一角只有沉默的悲戚。
他在爱人的拥抱中哭泣,压力和突然被迫松懈下的精神状态拽得他猝不及防。谢俞面对那些态度温和的家属说不出任何一个残忍的字,自责和不甘就这么挤得他喘不过气。
贺朝感受着他的痛苦,那一刻居然也觉得自己在与他同频颤着。心脏刺痛,爱带来的共享情绪让他自然而然地站在谢俞的角度深陷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因他人触碰到情绪压之而下的冰冷。
也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感受到通俗的“连心”说法的震撼之处。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谢俞的后背,等对方的身体震颤逐渐和缓时才开口。语调柔和,带着坚定的力量感:“你已经竭尽全力,为了生命尽己所能……我们看见了你的付出。还有人在等待你的伸手,很多人都需要你。”
别于此辗转脚步…你要看到遥远未来的愿景。
我永远为你感到骄傲。
“你存在的意义很重很深,所以你该继续向前。”他的语气很轻,轻到快成了气音,“现在说句话好吗宝贝,晚饭想吃什么…?”
谢俞的情绪稍转平稳,他试图说话,却还是无法发声。
贺朝扶着他的肩膀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泪水,沉重的心理痛感如退潮般散去。
贺朝刚才听其他医生说受到刺激出现的失声情况需要慢慢恢复,他还是有些急躁了,担忧让他没有把握好程度:“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先回家?你可以休息很久。”
/4:24PM
他依然麻木,看向窗外大亮的日光。
有人停滞了生命,此后永存于柔化死亡恐惧的“天堂”故事,会被铭记,会被遗忘。有人匆匆地走着路,奔往光亮之处。
还有人会随着死亡的人共同放慢…停下脚步。
贺朝理了理他的碎发,轻声道:“我订了新鲜的花。很漂亮,不过还没来得及插花瓶里,要不要帮个忙?”
谢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玄关一侧的空地面确实放着两束各色的花,新鲜得还挂着水珠。被漂亮的丝带和包装纸裹着,倒像是有人精挑细选的礼物。
“本来是想捧去送你的,”贺朝说,“不过有点大张旗鼓,我们两个人看得见就好。”
谢俞这才想起今天是一个被冠以浪漫的日子。
他沉痛深陷的思绪被稍稍拉回,看着贺朝想要发声,最后以失败作罢。
贺朝摇头,示意他不用回应。
他拿来闲置已久的花瓶,因为两个人都太过忙碌而没有时间好好养花。贺朝拆了花束摊在一旁,想让谢俞亲自动手。
谢俞的审美一直不错,插花这方面没有系统学过,但也算有模有样。
因此家里的花瓶偶尔养着的花都由他修整。
他沉默片刻,最终拿起了第一只花。
贺朝知道他选择放下了。
同自己和解。
/5:03PM
谢俞反复地尝试说话,但依旧发不出声音。
他像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的孩童,正试图说出第一句话。
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前所未有。
贺朝告诉他不用心急,很多事情不是能一瞬间做好的。
他是“伟大”的医生同时也是个普通人。
谢俞垂眼,在打开手机备忘录后打下:【今天顺利吗?】几个平常不过的字。
他想说的有很多,但他现在最想知道贺朝怎样。
作为医生,对方不佳的状态一眼就能看明白。
贺朝愣了愣,拿过手机在谢俞那行字下面添了行:【合作没谈拢,不过还行,事情并不多。】
谢俞沉默,在他的话下面接着添字:【你可以直接说话。】
贺朝笑:“只是想和你共同承担一切。”
贺朝问他有没有想要,想玩,想吃的。谢俞的物欲并不重,也就偶尔会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跟他曾经说过的想要“发财”的愿望并不相符。
但贺朝还是尽力想同他一起过上优渥舒适的生活。
对方看着他,然后低头打字:【你在就好。】
他很容易满足,只要有他就一切都好。
/5:37PM
咖啡的劲头过了很久。
贺朝打了个哈欠,身旁的谢俞在回复来自同事安慰的消息…然后时不时抬头张嘴发声练习。
对方似乎很执着于说话这件事,明明大多时候是个话少内敛的人。
他盯了半天,等到谢俞回看时已经过了很久。
久到贺朝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沙发睡着了。
这人在短短一天就成了现在的样子。疲惫不堪,跟高中那副精力过盛的样子完全不重合,但他好像有种魔力。在他面前极少表现出弱势的样子。
主动诉苦的时候多半是为了撒娇的故作姿态。
但现在,他的疲惫和痛苦无声地展现在谢俞眼前。
谢俞捏了捏他的脸,轻声道:“贺朝。”
他在那瞬间又重获了声音。
END
【良尘吉时】纠葛
3.3k+,内含闻时战损。
慎入。
01
出于之前入过无相门的缘故,黑雾还是会时不时地涌出来。至于在生死里走一趟,泡药会舒缓一点也只是表面功夫。
闻时还得等到这具身体适应了完整的灵相,再适应当下状态,才算真正活过来。
他脸色不太好,极为低沉地咳嗽着。实在憋不住了只能咳出一抹...
3.3k+,内含闻时战损。
慎入。
01
出于之前入过无相门的缘故,黑雾还是会时不时地涌出来。至于在生死里走一趟,泡药会舒缓一点也只是表面功夫。
闻时还得等到这具身体适应了完整的灵相,再适应当下状态,才算真正活过来。
他脸色不太好,极为低沉地咳嗽着。实在憋不住了只能咳出一抹鲜红,再止不住似的陆陆续续地低咳起来。
最开始只是皱着眉倚在墙边,后面实在受不住了就弓起身,一点点往下划。意识也开始混沌,只有体内丝丝缕缕的,撞击着灵相的痛在叫嚣。每次欲要昏睡的时候,都被心头的痛强行扯回来。
他咳了不知道多久,其实已经看不太清了。只是隐隐约约看到血在白衣上漫开一片。庆幸的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要么在解笼要么在外面做别的——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那面墙变成了唯一的支撑点,偏偏这才是刚开始。体内的撕裂感和碰撞感越来越狠裂,有几分当初背上天谴那时候的姿态。也有几分像生剥灵相的感官体验。
不一样的是,当初是强撑着意志麻痹自己所做到的,而现在是松懈状态。疼痛毫无防备地入侵神经线,让本就因为发烧而意识朦胧的人雪上加霜。
每次快要睡下去又被疼醒,最后咳嗽转为呜咽。他试图吞下空气来截断这样的状态,可惜的是效果微乎其微。极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喉咙扯出说不清的痛感。
于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听不清任何声音。先前在尘不到的监督下喝的药几乎没有作用,而很快又到喝下一剂药的时间了。他心知肚明独处不了多久。
他想像之前一样,故作出没事人的样子,将衣物换了以免那人闻到血味,再收拾好自己,生怕露出一点不妥。可这一次他却连站起来都没法做到,只能任由着身体状况牵动自己,他知道这很不对劲。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旧病,也不单单是恢复过程那么简单。这种异常他并没有见过,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灵相极其不稳,身体暂时无法很好地适应灵相。
适应当然只是一个避重就轻的说法。最惨的可能不是不适应,而是不接纳。灵相和身体,随时有可能一个被另一个驱赶出去,再破碎,化成无数碎片游荡在世间。而现在,是互相挤压的,互相撕扯的,很逼近那种状态。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是快要到达极限。失血过多让他很想现在就睡过去。但是心底另一种恐慌感又升起,如果放任不管身体状况,之后一切都是未知。
现在的情况异常糟糕,先不说目光落下的地方几乎都是血,身上的旧伤被之前的动作一撕扯,在陆陆续续崩裂开来。偏偏路上还淋了雨。
总之,在尘不到强硬地打开门走进来那一刻,僵住了。闻时倒在地上,紧皱着眉头,堪堪眯着眼睛失神地望着他。
“咳…唔!”他没有真正发出声音,只能以口型来判断。前面说得很缓慢,似乎要努力咬清楚字,又因为状态差得惊人,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
尘不到把药搁置在旁边的木桌上,三两步走过来,用傀线一探,顿住了身形。
那个人他最舍不得受伤,哪怕流一滴血都不行。偏偏不想的全都落在了他身上,而现在只能堪堪保住命,所承受的分明已经要到达极限了。
“别睡,听话。”尘不到给他定灵期间,压抑黑雾花费了不少心力。探傀线的时候又无意确认了指骨的事。他很少没有这样慌乱过,甚至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情绪是不会落在尘不到身上的。
这个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究竟都受了些什么苦。是多大的牺牲才让一个人要用到第二辈子来痊愈伤痕,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他不是很敢继续想下去了。
他凝神了片刻,意识到部分皮肤已经失去支撑点,灵相的伤穿透皮肤直接溢出血来,一片又一片。灵相稳下之后,尘不到才急匆匆画了个止血符贴在他背上。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到他的气息是乱的。
而闻时却从一开始就打算独自解决这些。如果解决不了,就一声不吭地揽下来自己承受。承受不住了,就索性任自己昏过去。直到灵相撕裂出伤口,肺腑和心脏为之所动,皮肤再跟着牵扯出痛色。
他赶到的时候,场面就只剩下一片红了。
02
闻时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刚刚恢复正常了一点。
他没有发出声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尘不到有这样的神色。其实之前也有,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显过。不知是不是刚醒的时候比较敏感,他忽然慌了神,想要起身吻住尘不到。
刚动一下,熟悉的疼痛感丝丝缕缕传过来,刚开口说没事,一阵热潮涌上心头,再眨眼衣襟上已经多出一片红来。
“别乱动。”尘不到的嗓音比平时要温沉得多,他伸手按住闻时,单手拿过来一碗药。
他一遍遍顺着闻时的脊背, “别犟,苦也喝下。”
在烛光的映照下,半靠着自己的人多了几分生气,不至于显得太苍白。
药水淌入喉咙,说不苦涩是假的。比一般药要苦得多,却不会有一般药带来的那种呕吐感。更没有呛着咽喉的感觉,可能是药物过于特殊。闻时忽然觉得,药效大概会很好吧。
药的后劲不是苦的,是一种银凉又温和的感觉,像刚入春那时候的风,冷硬不起来,却又不太柔软。同时尘不到的手是暖的,顺着脊背扶上来,仿佛把那样的温度也传进了身体里。
尘不到没有说出来,定灵过程中手的皮肤所遭到的撕裂。他把那只手放在背后,而闻时意识还没恢复得很好,自然察觉不出来。
但比起这个,他更在乎也更计较之前这一账怎么算。
闻时间歇性地醒来又睡过去,中途一般是喝了药之后闭眼歇息。偶尔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但后面又太过疲惫,再度睡过去。大召小召被关在门外一声一声叹气,似乎也在担忧这位祖宗的状况。
知道养了一段时间之后,醒来的次数终于越来越多,时长也增加了不少,快比得上一个正常作息的较为慵懒的人了。
但也意味着这一次的复发更为剧烈,只是开口,人就急急地喘了几口气,随即像之前一样在胸口处漫出一片血色。
幸好的是这一次祖师爷看得清清楚楚,再次定灵来及时止损。直到闻时睡下后,那口气才落了根。
长久以来的等待也让他自己疲惫了,中途闻时还劝过几次让他睡觉。只是因为心虚,底气减了半,自然没成功不止,还被顺着话题堵了个正着。
03
过段日子,闻时算是真正恢复了。也历经了三次的回溯,灵相和身体能够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了。这自然是好事,大小召缺依旧没被放进来,闻时也开始有了熟悉的慌乱感。
因为他这次的账有点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算起。他一开始担忧会不会给尘不到留下阴影,做了很多他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暧昧行为,试图安抚好人。
甚至是最羞于启齿的称呼,比如他从来没好好喊过师父,却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模糊着开口说出来。
账有没有算清不知道,总之他自己先对这些有“阴影”了。
【说起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算账。
只是心疼太过,想做些什么,好让这个人长点记性,从此更呵护自己些。】
安定下来之后,闻时借着傀线悄悄传递过去一句话。那时候的尘不到,事实上也没有真正睡着。“以后我不会再有什么瞒着你了。听你的,再不避讳任何事情。”
再不避讳任何事情。不再试着用半桶水的技术去自以为地骗人,会从此携手抵抗天地。
很快对方就勾住了那根傀线,激得怀里人一抖。接着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尘不到的声音。“这可是你说的。”
从此不再孑然一身,亦不再痛苦于那些不知道的禁区。不再过度心疼于那些自己丝毫不知道的迹象。
即便年少无声,嚼尝过生死和悲喜,也在怀抱中拥守着无常牵系。
再携着手在人世间,并行昼夜与天地。
*
年少无声嚼尝生死和悲喜
怀抱中拥守着无常牵系
从此后不必再孤身去浪迹
将同行昼夜与天地
——《乍闻尘念起》歌词
添望.相恋到底给自己带了了什么
偶然在知乎上看见这个问题,其实盛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下意识的摩挲这无名指处的戒指,看向江添。
对方明明在工作,却第一时间抬头和他对视。
盛望笑了。
而高冷的江博士发问:“怎么了?”
江添这个人,能像回答数理化一样把细节做到极致,盛望有时候觉得江添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比如早晨温好的淡盐水,比如睡前的温牛奶,还有明明很不赞同但还是记得口味把冰箱隔层塞得满满的冰激凌。
还比如会被忘记的证件,一次不落的刚好出现在行李箱里。
他好久之前嘀咕过想吃的东西,总能在意外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晚上的餐桌上放着新打包好的豌豆黄,“专门为了我去买的?”
而江添依然嘴硬,“顺路。”
盛望...
偶然在知乎上看见这个问题,其实盛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下意识的摩挲这无名指处的戒指,看向江添。
对方明明在工作,却第一时间抬头和他对视。
盛望笑了。
而高冷的江博士发问:“怎么了?”
江添这个人,能像回答数理化一样把细节做到极致,盛望有时候觉得江添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比如早晨温好的淡盐水,比如睡前的温牛奶,还有明明很不赞同但还是记得口味把冰箱隔层塞得满满的冰激凌。
还比如会被忘记的证件,一次不落的刚好出现在行李箱里。
他好久之前嘀咕过想吃的东西,总能在意外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晚上的餐桌上放着新打包好的豌豆黄,“专门为了我去买的?”
而江添依然嘴硬,“顺路。”
盛望伸长调子哦了一声,“那你明天可不可以顺路去给我买蛋糕吃呢?”
“你得寸进尺?”
盛望笑了。
他哥逗起来是真的很有意思,一点也不像平时那种冷酷高傲的花孔雀。
从前盛望和他出去,遇见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他和对方顺嘴攀谈几句,江添就在一边默默的等着。
晚上收到信息说:感觉你男朋友好像很不开心。
盛望拿着手机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也对,情人眼里不仅出西施嘛。
盛望很喜欢看着江添上一秒还冷着脸,下一秒就被他逗的哭笑不得。
出去逛街时,盛望总喜欢拿着小姑娘喜欢的发箍,比如草莓熊,比如琳娜贝尔,奇奇怪怪的往江添头上带。
他哥长得是真好看。
什么都能hold住。
从前盛望只是听到别人说自己金贵,现在觉得他要被江添宠的无法无天了。
身边的人说,盛望变了。
而江添也觉得自己变了。
周末照理被生物钟叫醒,想起身做早餐的时候,怀里的人翻了个身搂住他,“周末,再睡一会吧哥哥。”
江添无奈躺下,结果一觉睡到十一点。
陈晨发来的消息停在早上八点,他回复的时候对方很是惊讶:“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干嘛去了?”
“刚醒。”
电话来的速度比不上对方震惊的程度,“不是,你竟然睡懒觉了?你居然睡懒觉了?”
“很惊讶?”
“对。”
因为江添从来不会赖床。
不管多早的实验或者航班,江添总是一行人最早到的。
但现在没办法了,有个懒虫总拉着他赖床。
大少爷花钱比他阔绰。很多他狠不下心买的东西,总是在一转身的功夫提在了盛望手上。
他那台电脑用了很久,一直不太舍得换。
而大少爷用了一次写文件,马上结束的时候电脑死机了。小两个小时的努力功亏一篑,大少爷崩溃了。
第二天就提着新电脑回家。
美其名曰,为了我自己。
盛望喜欢出去看看,免不了和陌生人拼车拼团拼旅馆。看着周围一圈人热热闹闹的聊自己的生活,江添忽然能明白为什么盛望会喜欢热闹。
相恋能带来什么?
他们谁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盛望放下手机,坐在他旁边,“江添。”
“怎么了?”
“我爱你。”
“我爱你。”
end.
【究惑】亲爱的不亲爱
◎又名《一觉醒来多了一个男朋友怎么办》
◎双时空设定
◎逻辑废物,请不要深究
一个人往往要死两次,不再爱,不再被爱
/
月光从贴着落地窗的纱帘中漏进来,雾色稠得抹不开分毫,街道上车灯的远光偶尔刺过浓雾印出树枝影子,又飞快淡去。
客厅的灯被打开了,冰凉的矮桌散射着光线,昏暗的阳台上,玻璃杯被放回桌面,余下的水痕洇在玻璃上,形成一个残缺的圆。
玄关传来细微的响声,有人正对着泻出的灯光,夹杂着一身凉意跟沁了雪似的,漆黑的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无处不透着冷淡。
游惑换了鞋,视线落在阳台上的身影时他下意识地收起了眼里的清冷,“怎么不开灯?”
暖色的光晕散在身上,单薄的影子...
◎又名《一觉醒来多了一个男朋友怎么办》
◎双时空设定
◎逻辑废物,请不要深究
一个人往往要死两次,不再爱,不再被爱
/
月光从贴着落地窗的纱帘中漏进来,雾色稠得抹不开分毫,街道上车灯的远光偶尔刺过浓雾印出树枝影子,又飞快淡去。
客厅的灯被打开了,冰凉的矮桌散射着光线,昏暗的阳台上,玻璃杯被放回桌面,余下的水痕洇在玻璃上,形成一个残缺的圆。
玄关传来细微的响声,有人正对着泻出的灯光,夹杂着一身凉意跟沁了雪似的,漆黑的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无处不透着冷淡。
游惑换了鞋,视线落在阳台上的身影时他下意识地收起了眼里的清冷,“怎么不开灯?”
暖色的光晕散在身上,单薄的影子悄悄从隔断漏出踪迹。
秦究一时有些恍惚,寂静的空间只剩下胸腔里不稳的心跳声在继续。
夜风从窗户开着的缝隙钻入,指尖的凉意让他慢慢回神,浸过冰水的喉咙微涩地发声,“忘开了。”
游惑皱了皱眉,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秦究看着他慢慢走近,目光停留在他都被月光印得与新雪一色的身子上。
在游惑隐隐探究的视线中,秦究上前勾住了他的手,力道很轻,体温在静谧中交换,指尖细微地摩挲着,秦究低声道,“我下次记得开。”
肌肤相触是一件让人有些贪恋的存在,秦究感受了一下指尖的温度,正准备松开时,贴服在掌心的手轻轻反扣过来握住了他。
游惑眼皮微抬,光线透过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没有去问秦究反常的缘由,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对方并不愉悦的心情。
夜晚是情绪发酵的最好时候,等游惑洗完澡时,秦究正靠在床上,细微的开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看向游惑。
淡色的衬衫衣领微开,黑色长裤将长腿包裹,衬出肤色的冷白,发根微微滴着水,顺着颈部往下滑。
没有了白天的清冷,稍稍变成了从前他更加熟悉的样子。
游惑关了灯,摸黑上床时秦究很快就压了过来,带着下沉之势,隐隐透着让人屏息的热气,混合着黑暗中衣物的厮磨声,让游惑心跳偷偷快了一点。
手臂搭在腰上,秦究将人紧扣在怀里,却没了下一步动作,他放低了声音,“睡吧。”
游惑有些惊讶于秦究难得的正经,他对上对方微垂的眼眸,感受着秦究包裹住他的气息,“你今天……”
话还没问完就被秦究抬手捂住了嘴,秦究凑得近了些,呼吸撒在颈侧,极轻的音量带着温热的触感在耳边轻轻响起,“嘘……”
一室寂静,爬上山间的月亮皎洁干净,晕染得地面上厚厚的雪层散起微光,纯白点缀夜景,冷清也生动。
连绵三天的大雪缓慢又强势地覆盖了这个城市,枝桠微垂,一动一息间都氤氲着湿润的雾气,暗色的天空同雪海连成一片,界线逐渐不清。
清晨游惑醒来时,秦究已经做好了早点,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餐桌上,发丝微湿被他随意地用手疏拢在脑后,眼里带上了一惯的笑意,“早安。”
游惑定定地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样后开口道,“没事了?”
秦究失笑一声,步调有些懒散地走到游惑身边,伸手拨正对方睡得凌乱的头发,俯下身鼻息靠得很近,“亲爱的,我能有什么事。”
这是一个特别方便接吻的动作,意识混乱间,游惑本能地想要凑上去,却被秦究后仰躲开了,错愣时他听到秦究忍笑的声音,“去洗漱吧,洗完来吃早点。”
平白被撩了一身火气的游惑现在有点想打人。
坐在餐桌上时游惑不负众望地绷着一张脸,看着秦究熟练地为他摆盘倒水又发不出半点脾气,最后只得戳了戳盘里的早点闷闷道,“从下雪开始你的情绪就不对,怎么了?”
“嗯……”秦究低头像是在极为认真地思考,不多时他缓缓开口道,“可能是我和雪天生不合。”
腿上不出意外地挨了一脚,不重,像是闹脾气的小猫挠人时还不忘收起爪子,游惑瞪了秦究一眼,“少说些鬼话。”
开着的电视正勤勤恳恳地播报着晨间新闻,播音员正统的发音夹杂着电流传出,带上一丝失真。
“现插播一条短讯,12月21日清晨重大涉黑恶犯罪团伙乘私人飞机逃往境外时遇暴雪天气,飞机坠毁,现确定以陈某为首的15名犯罪嫌疑人当场死亡……”
昨夜暂停的雪又零零散散地飘落,雪花在玻璃上撞了一下,又翩翩飞向别处。秦究看着窗外失神片刻,视线再次落回桌面时桌上的日历已然是24日了。
“怎么?”游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愣神,他回头看向游惑,松了袖扣,嘴角略微上扬,但语气透出一些单薄,“没事,突然想起上周失的约了,不是欠你一个蛋糕吗,等会一去买?”
游惑没有立刻回话,他微皱着眉,看向秦究的眼神看不清意味,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良久后游惑才出声道,“你什么时候欠过我一个蛋糕?”
秦究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视线相触的一刻两人都有些沉默,秦究顿了顿,最后若无其事地起身,拿起桌上的空碟走向厨房,“别在意,应该是我记岔了。”
错身的一瞬间游惑伸手握住了秦究的手腕,腕骨突出一点,硌在掌心里让他的心跳不住快了一拍,“上周我在哪,或者说上周你在干什么?”
/
游惑有个本子是专门用来记录工作的。需要总教官亲自行动的任务并不多,厚厚的本子零零散散地记了薄薄的几页。
秦究翻开本子,借着暖黄的光线看纸上凌乱清隽的字迹。
12月21日 晴
陈家的飞机出境,第一支队就位,准备出发去纽约。
偷看本子的某位,记得按时吃饭。
指尖触上最后一行字迹,秦究没忍住轻笑一声。若此时有人在旁边,便能轻易察觉他满眼那藏不住的温柔,眼里慢慢飞出来甜丝丝的星星在闪,比昨天游惑亲自买的蛋糕还要甜。
他拿起笔在游惑的笔迹下方写了些什么,心里隐隐想着等到大考官回来又该说他在本子上乱写了。
冬季的暖阳透过漂浮的薄云撒下,印照在空气中,反射出银色的光芒,清风吹淡云雾,思绪涌起又平复。
明明刚刚分开,但思念已经毫无征兆地落下。
接连几日的阳光照耀,心中化开了一片,但又不得不承认人的内心总是向往不同的,见多了落日余晖又忍不住期盼起清泠的新雪。
只是秦究还没等到新雪就先等到了一个月夜的无眠。
月色从窗里照了进来,清明的光线干净洁白,所有的光与影都显得格外清晰,手机的光线将空气中的浮尘印得鲜明,屋子里静极了,只剩下手机通话中的滋滋声。
月光散落在身,可是这微光只照得秦究骨缝发凉。
“对不起,我想我可能听错了。”沉静一会后秦究向电话另一边的人说道,他语调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电话另一边也沉默了,隔了很久,久到秦究以为那边不会再出声时,一道冷到发涩的声音响起,“抱歉,请节哀。”
屋内沉寂了一晚,光线还在调皮地跳跃着,没一会就跃到了桌面上,那里正放着一个摊开的本子,笔盖被丢在本子一旁,笔不知滚去了哪里。
风静静吹着带动纸页,像是一场无声的品读。
12月22日 晴
亲爱的大考官,我当然有按时吃饭,今天的菜有点咸,我还是更喜欢吃前天的,虽然土豆炸得有些硌牙。欠你的蛋糕等你回来我就补上,不过我不得不抱怨一句,亲爱的你忙着出门都忘记了告别吻,所以大蛋糕变成小蛋糕了。
12月23日 晴
亲爱的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所以如果你能早点回来的话我就不计较告别吻的事了,你的蛋糕可以从一个变成两个。今天的阳光很好,要是你在家的话一定会觉得今天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
12月24日 晴
本子的最后晕开了一大块墨迹,漆黑的一片印在纯白的纸上格外刺眼,24日的晴天,再也没有了后续。
秦究恍惚地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着运输货物的轮船在太平洋发生爆炸,以陈某为首的犯罪团伙和国内特殊任务执行组第一支队的人员全部死亡。
没有国旗也没有尸体,报道的热度过后这些活生生的人就会从这个世界安静地消失。
一切都是匆忙的落幕,匆忙到秦究来不及反应,甚至连悲伤都慢了一拍。
麻木过后他才缓慢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空了大半。
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夜晚的灯光璀璨闪耀,街头人来人往,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无论什么时候,打游惑的电话都会是无人接听。
他再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了。
明明是冬日的阳光却明亮到刺眼,极致的白色中他来到了暗色的屋内,他幻想过无数次的人正站在门口,神色很冷,但能感受到眼里的爱慕到极致,温柔又虚幻。
就像一片玻璃扎进心里,轻轻一撞,撕裂般的痛。
上天仿佛同情他的遭遇一般,将他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
夜里玻璃窗结了一层比白霜还单薄的雾,浅浅覆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一碰就会流下泪痕。
解释的过程很顺利,不管是哪个时间线上的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晰其中的含义。
时空穿越这样离奇的事真实地发生时双方都没有过于惊讶。
游惑沉默地看向穿越而来的秦究,对方正兀自望着窗外的雪景,眼睛里有些冷淡的落寞。
游惑多看了一眼,秦究眼里细碎的意味就已经沉下,但他知道对方在怀念着什么。
情绪本能地被对方牵引,总归算不上愉快,但此时更令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秦究呢?”
“他……”对方顿了顿,又短促地笑了一下,分不清是好笑居多还是自嘲居多,他好像很不适应用这样称呼别人的语气来称呼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或许在这个时空,又或许穿去了我那边。”
气氛再次开始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雪飘得更大了,世事无常,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这场雪少去了一个地方。
游惑陪着秦究去了江边,漫天的飞雪之上,阳光被云层封锁,朦朦胧胧地透出个大概,却又挣不开浓雾的桎梏。
另一个时空中的他们也是分别在这样一个午后,只不过那时的光线冲破了云层,大雪也没能落下。阳光下空气的温度依旧很低,令人战栗的冷气反倒成了助推,让有情人有借口相拥,口中呼出的冷气淡漠了彼此的视线。
他们就这样分享着一个拥抱,很淡,很冷,像是裹挟着凉意从远方飘来的风。
秦究有些晃神,他记得那时,他的大考官对他说,“等我回来。”
可是他等不到了。
微凉的肌肤突然接触到秦究的手心,缓慢地错进指间。游惑的指节和掌丘上带着细细的枪茧,轻轻摩擦时能带起熟悉的酥麻感。
游惑感觉到秦究的手微颤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回扣住他。
一时间游惑突然有些难过,不管面前的人是哪个时空穿越而来,他都是秦究,而此时这位秦究的心里应当是非常非常难受的,下意识的,游惑觉得心疼。
秦究的情绪很少外显,他对外是一惯的笑脸,不认识的人可能会觉得他很绅士,很好接触,但了解多了就会发现到自己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高兴会笑,气极也会笑,心情格外不好时也只是微微沉下眼,他甚至都没有眼泪。
游惑抬手捂住秦究的嘴巴,阻止了对方习惯性上扬的唇角,他不想再看到对方自嘲的笑了。手掌慢慢上移盖住了眼睛,游惑轻声道,“哭吧。”
遇到一位过于了解自己的人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筑了很久的防线在瞬间分崩离析,皮肤上传来一点温度,湿润又温凉,只有那么一点点暖意,却让秦究眼睛发酸。手背隔绝了光线,成就了他短暂的心安。
他一个人走过了太多日子,他不怕冷,不怕辛苦,甚至不怕死。他将自己阻隔在一切之外,直到遇到那个让他心悸的人,可以现在那个人也走了。
直到现在秦究才敢真正去回想,他爱的那个人真的不在了。
秦究拉下游惑的手,将对方拥在怀里。
他抱得很紧,像是想要透过时空抓住什么,就仿佛那个天晴的午后,忽然漫起昏沉,大雪毫无预兆地落下,心脏紧迫而又急躁的跳动。
秦究将头轻轻靠在游惑肩膀上,眼里的水汽越来越浓,偏偏硬睁着眼睛咽下去,不让落下,只剩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游惑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塌了下去,他听到秦究极轻的声音响起,“我们没有等到那场雪。”
最后肩膀还是沾了湿意,这点湿意一直浸到心间,又酸又痛。
风卷着水中的潮气,就像是深山落下的一场泠泠细雨,一样的潮湿,一场的阴冷。
秦究在江边安静地坐着,游惑看着他引燃手中的纸张,火星明灭,日渐黄昏,灰烬在空中摇曳,像极了一场淡冷的谢幕。
秦究始终注视着那一点火光,似乎只要这团火燃尽,往事就能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发尾被融化的雪浸湿,又凝结成冰,放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秦究伸手握住,借力站起。
游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秦究圈拢进怀里,他话音微滞,有些艰涩地开口,“节哀。”
在另一个时空听去世的爱人说节哀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秦究的唇轻慢地贴到他耳边,压低音量,“亲爱的,你要幸福。”
漫天的大雪里,秦究轻轻掰过游惑的脸颊,将唇印了上去。
他跨越了整个时空落下一个吻。
秦究微微侧头问道,“亲爱的,愿意送我离开吗?”
似有所感的,游惑抬头看向秦究,对方的眸子里有了几分暖意,他近乎温柔地诱哄着,“我想去找他,可以帮帮我吗?”
雪落是无声的,像是一场大雾,盛大且清冷,不知不觉间就掩盖了一切,在朦胧广袤的白色中,游惑轻声道,“好。”
手里是冰凉的刀柄,手背覆盖着温热的掌心,游惑下意识地想要推拒。
“亲爱的……”秦究拥住了面前的人,在开口的一瞬间突然用力,刀尖没入胸口。
没有血迹,四起的大雾中,高大的身影慢慢消散,像是一场梦。
他在最后的人间拥抱住了他梦中的红尘。
此后,红尘路远,世事芜杂。
/
回到家开门的一瞬间,游惑被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围绕在周围像是一朵云将他包裹,他知道这朵云不会下雨,不会消散。
这是他的秦究,现实里真实存在的秦究。
秦究什么都没问,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游惑,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了,我都知道。”
他们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写了字的纸,是秦究的笔迹。
12月24日 雪
大考官,平安夜快乐,你相信吗我遇到了另一个时空的你,也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雪,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但我还是很想你,冬天很冷要多穿衣服,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又瘦了,家里我都收拾了一遍,身边的亲戚朋友也都打点过了。对不起,我太想你了,所以我要去给你送蛋糕了,虽然你没有早点回来,但我还是决定给你两个,所以亲爱的,要等我。
平安夜快乐,平安。
清晨,游惑带着秦究又去到江边。
雪花从天空的心脏剥离殆尽,弥漫了整个世界,周围一切婆娑着在微茫中重重叠叠地显现,白得虚幻,冷得清醒。
时隔多日,天空再次放晴,这场大雪终于停歇。
他们在江边烧了两张纸,另一张纸上是游惑清隽的笔迹。
12月25日 晴
圣诞快乐,祝你们幸福。
世界苍白而喧嚣,总有芳草于野径荒原倔强地长出。
有人行于人间,将以后走成了从前,将春花走成了雪月,最后也将自己走成了过客。
游惑在江边站了很久,临走时他突然拽住了秦究的衣摆,“秦究。”他轻声说到,“带我去买蛋糕。”
【朝俞】易碎品
·幼驯染/全员完美向/字数1.2w+
·给我挚爱的冬咪@无舵海舟.
·注:带0.5的都是幼年过往
「0.5」
“平时午睡都没这么准时的…”顾雪岚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想带小俞跟小朝认识一下,这会儿又睡着了。”
“没事,让贺朝那崽子过来看看弟弟。”她刚想着让人上去喊贺朝下来,未曾想她儿子已经不知何时凑在边上盯了一会儿,一副模样看着鬼头鬼脑。
她顺着小孩子不加掩饰的视线看去——正落在女人怀里熟睡的孩子身上。
“……?”
“妈妈,”他显然对人家非常感兴趣,“这是我的新朋友?”
这不值钱样儿。
那孩子...
·幼驯染/全员完美向/字数1.2w+
·给我挚爱的冬咪@无舵海舟.
·注:带0.5的都是幼年过往
「0.5」
“平时午睡都没这么准时的…”顾雪岚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想带小俞跟小朝认识一下,这会儿又睡着了。”
“没事,让贺朝那崽子过来看看弟弟。”她刚想着让人上去喊贺朝下来,未曾想她儿子已经不知何时凑在边上盯了一会儿,一副模样看着鬼头鬼脑。
她顺着小孩子不加掩饰的视线看去——正落在女人怀里熟睡的孩子身上。
“……?”
“妈妈,”他显然对人家非常感兴趣,“这是我的新朋友?”
这不值钱样儿。
那孩子小小一团白得像软玉,身上套了件印着猫爪子的米色毛衣。彼时倚靠在妈妈怀中睡着的样子乖巧安静,看着就讨人喜欢。
贺朝盯了半天,最后没忍住伸了手,不礼貌地用指尖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1」
从顶端斜着通铺玻璃的阳光房平时少有人踏足。
贺朝放轻了呼吸,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了掉在谢俞脸颊上的花。指腹蹭过脸颊。
长势极好的垂丝茉莉在小沙发旁张扬地伸展开枝叶,花瓣零零散散落在熟睡的谢俞身上,无声地抗拒着闯入它秘密境地的人类。
但这小孩睡得安稳,又漂亮,像跟这花一伙儿的。
他下午本来约好跟朋友出去打球,找到顶楼来不过是想跟告别一早上的谢俞打个招呼,结果人都睡着了。
他本可以留张纸条亦或者信息,但却被牵住了脚。
贺朝摸到了滑出口袋半截的手机,被突出的侧面按键堪堪勾着才没落地,他有种劫后余生的释然。随即打开手机快速编辑消息:【下午有事,改天约】
阳光里,浮动的尘埃,呼吸声。
「1.5」
贺朝好奇地站在不远处看他,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异常喜悦。
小宝有些怕生,被抱到沙发上后面对陌生人的视线时总抓着抱枕花边不放,并且时不时抬头看向四周寻找妈妈的踪迹,在他终于抓到熟悉的身影半隐在那扇门后——突然有人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一转头,看见刚才站在边上看他的男孩子此刻踮着脚把手放在他头上。
可惜沙发还是太高了,这么做有些吃力。
“送给你。”贺朝吸引了他注意后直接把手里的玩偶递了出去,这还是他特地从箱子里翻出来做工最精致的一个。
对方有些迟疑地接过:“谢谢。”
“那你现在就是我的弟弟啦。”小孩儿这年纪就爱压人一头,有个比自己小点的玩伴特别高兴,“你应该叫我哥哥。”
“…哥哥?”
他先前还从未喊过什么人哥哥,对这个称呼的概念并不深,此刻却被引导着愣愣地喊了。
“嗯。这么喊我,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出现保护你的。”
小孩觉得这是很亲密的,很重要的称呼。
所以只有他认为合适的人才可以当他弟弟,叫他哥哥。
「2」
谢俞昏沉了一上午。
趁着今天撞上学校的活动恰好可以钻空子偷闲,找老师签了个短时间的假条就回了宿舍休息。
他断断续续睡了两个小时,状态仍旧晕胀,想起身去趟医务室,但意识越发迷蒙。
…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念头去想一个人。
他嘴中不自觉地呢喃了一声“哥哥”。
幼年碎片化的记忆总在情绪紊乱的时候涌上心头,那时候才上小学,磕着碰着摔出伤口不掉眼泪,但哥哥一来啪嗒啪嗒哭得像泪人。
很丢脸,又让人记忆深刻。
彼时贺朝正在社团忙着招新,正顾着登记事项心头却突兀一颤。他有些不安地拿出手机查看半小时前给谢俞发送的消息,均未得到回应。
贺朝把手上的工作交代给他人后急匆匆抛开,所幸活动的地点距离宿舍楼不远,他进入一楼大厅后看着从四楼缓缓下降的电梯觉得还是太慢。
他急忙走到一侧的楼梯间看着一节节的台阶大跨步跑了上去。
一路上太着急,没感受到手都抖着,他颤着伸手开门,没锁。他一进去就看见谢俞窝在床上团着被子一动不动。贺朝反应很快,探手去测对方额头,感受到滚烫温度后着急地喊了好几声,对方仍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贺朝将人从床上弄出来,背着昏沉疲软的人下了楼,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到校医室后什么都顾不得:“他昏过去了。”
称职的哥哥陪同了一下午。等顾女士总算摆脱棘手的工作后赶来学校医务室后看见两个孩子都睡着,谢俞脸色尚可,而贺朝则是抓着弟弟的手趴在床沿。
她蹙眉,觉得这么睡容易着凉,伸手轻轻拍了拍贺朝的后背,对方以为是校医后迷蒙地抬眼:“烧应该退了……?”
顾雪岚摸摸儿子温度正常的额头,又替贺朝理了理他乱飞的碎发:“已经退了,你别在这睡,我给你请个假回去睡。”
贺朝这才意识到不是校医,清醒一瞬:“岚姨?”
“辛苦了,”顾雪岚对好友儿子的尽心尽力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我打算带小俞回家休息…小朝也一起回来住一晚吧?”
“不用了岚姨,我…”
她笑着,语气很柔和:“你父母都出差,你也好久没回过家了。今晚跟小俞一起睡?我之后还有工作,他的体质可能会复烧,麻烦你帮我照看着点。”
贺朝点了头。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
从相遇开始,他们各自的房间都有彼此的位置。
贺朝的房间里有属于谢俞的一角,常年铺着柔软的地毯,还有个专门的斗柜存放谢俞自小学以来的课本作业本一系列东西。
顾雪岚都没上心到这种程度,他把那些零碎物品样样当宝贝收着。
而谢俞的房间摆着个玻璃展示柜,里面的东西是贺朝各个年龄阶层感兴趣过的东西,从玩具乃至手办,杂七杂八。
她一直都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感情超出了普通朋友的层面,可又不像亲兄弟那样。但从上高中开始,他们待一块儿的时间锐减不少,像在有意疏远。
「2.5」
见他们抬头,她一改神色,语气温柔道:“吃饭了宝贝们。”
顾雪岚在出差前有跟她提前说明过谢俞挑食这事儿。
看着乖,也不惹事,但在吃饭这方面是真费心。食物里有点不喜欢的气味就一口都不乐意吃,哪怕哄着求着。
她有了顾雪岚那记预防针便率先让阿姨多准备了些菜品,能接受哪些之后就挑着做。
奈何小宝刚被抱上儿童餐椅就瘪瘪嘴不愿面对,喂什么都撇头,还说不饿,已经吃过东西。
她这才想起上午落在贺朝房间的那罐泡芙条。
八成都让这崽子喂给谢俞了。
边上坐着大口吃饭的贺朝小朋友不明所以,他爸这会儿刚结束上午的工作赶回家,匆忙换了鞋跟妻子拥抱并简单提了几句上午的情况,随后关注到两个孩子——他那儿子虽然认真吃着饭,但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旁边的谢俞身上。
贺先生打量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
她只好把孩子先抱下去,等贺朝吃完饭后严肃地教育了一通:“不可以在饭前喂弟弟太多零食。”
被看穿做了坏事的小孩垂下脑袋:“哦…但是我看他喜欢吃。”
也不是谢俞喜欢,只是哥哥喂过来,他就乖乖吃了。
这是贺朝长大后才知道的事实。
「3」
“合胃口吗?最近阿姨请了假,我也不怎么下厨。”
“您的手艺简直只应天上有。”贺朝一面顾着自己吃饭,一面又习惯性替谢俞夹菜,这小子对谢俞的饮食习惯了如指掌,看得对面的人一愣一愣。
贺朝指了指冒着热气的冬瓜汤:“给你盛点汤?”
已经退烧有几个小时的谢俞依旧不太清醒,犯困,一回家就想睡。但被贺朝哄着吃点东西再睡,不然半夜饿醒不舒服。
他慢悠悠点头,跟个大爷似的享受哥哥的关怀,顾雪岚面对上了高中就住宿的谢俞很多事了解不深,总觉得…这孩子无形中变了很多。
看着贺朝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吃完晚饭,在院子里走了十多分钟消食,谢俞昏昏欲睡,到最后还是被贺朝半搂半抱地带回了房间。
顾雪岚把请假时限延长到了明天傍晚,他们可以好好休息。
他怕晚上醒过来不能第一时间观察谢俞的状态,留了盏小夜灯,暖黄色的昏暗光线照得他也犯困。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在谢俞身侧躺下。
谢俞的手就蹭在旁边。
贺朝深呼吸,闭目,想让自己尽量倒空思想。
可他无法忽略身侧那道平稳熟悉的呼吸声。
在睡意彻底卷席而来之际,他还是以困到无意识作为挡箭牌,紧紧地抓上了谢俞的手。
「3.5」
小孩貌似总爱伸手抓点东西。
先前是父母的衣角,再是花里胡哨的各类玩具,最后是…他弟弟的手。
贺朝小朋友一抓到谢俞小朋友的手便不肯松开,而那头的谢俞貌似还挺心甘情愿,一只手被拽着还能一声不吭搭积木,平静得像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千百万次。
他们才认识不过几周。
父母看见了还会调侃他几句。
他抓周那天抓来一把算盘,边上人都说是个子承父业当商人的好料,寄予厚望。
而他被抱在怀里懵懂地拨起珠子,选它的初衷也只是灯光下的透明算珠折着好看的光,小孩儿都爱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他抓着谢俞不放手,还使坏似的拉了拉,暖呼呼的手掌心一点点递着热给对方,被握着的小孩子似乎才迟钝地意识到手上传来的温度。
最后也没挣开去玩更吸引人的积木,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的眼睛。
门在此时被敲响。
贺朝没有转头,则是接着攥紧谢俞的手。
外面的人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应答,这才握着把手开门,视线刚开阔到整个房间便看见地毯上坐着的两个小孩。一个紧紧拉着另一个,这个年纪本该有些闹腾的孩子加起来居然出奇得安静。
「4」
贺朝频频醒了几次,一醒就伸手去探身边谢俞的额头。幸好体温正常,睡眠也安稳。
他叹了口气,其实睡意极浅。眼下也没有接着睡觉的心情,只能轻手轻脚地坐起身,借着夜灯那点光线去看这个房间的陈设。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
床侧面专属于他的玻璃展示柜…还放着,柜门擦得透亮。
他们的关系是从何起开始改变的——深究一下居然确实有准确的时间线。
/
初中情窦初开的年纪,教导主任开始四处钻,扒出学校里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就为了抓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们。
彼时初三的贺朝非拉着比自己低一级的谢俞往小树林钻,那会儿他也不知道这是校园恋爱的约会圣地,只说要给他点东西,比较帅,不能让别人看见。
谢俞无奈之余跟着去了。
结果那人摊开手,三只纸折的乌龟,颜色还不同。
谢俞:?
在他开始吐槽为了看王八躲小树林里的行为有多傻逼之前,他俩光荣地被打着手电的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主任一看,俩男的,大惊失色。并且这两个他也不陌生了,学习成绩顶好的贺朝和谢俞。
贺朝开口:“主任…”
主任扶额:“你们在小树林里干什么?”
总不能搁这谈恋爱吧?
隔天他俩被拎进教导处批判了一通。
贺朝想起这事儿还觉得挺搞笑。但自那以后他们好像就开始心照不宣地一点点远离彼此。倒不是因为被纸王八害得进了办公室喝茶,只是他们同时意识到一些难以描述的情感。
友情可以同亲情混合在一块儿,但爱情就有些特殊,不容忽视,也不好混淆。
「4.5」
他是我的。
我一个人的。
贺朝“凶狠”地瞪着对面的小孩,语气不善:“饼干都给你了,还过来干嘛?”
那小孩也不是省油的灯,抓着饼干袋子往边上一甩:“我不要这个。”
幸好边上有人看着,她蹲下身,尽量拦着两个火药味很重的小孩子:“发生什么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贺朝正欲开口,却听那小孩抢先道:“他抢了我的好朋友!”
“什么你的好朋友?”贺朝瞥了眼角落那一小团背影,“他是我的弟弟!”
“他是你弟弟跟他是我好朋友又有什么关系?我有很多朋友也是别人的弟弟,但他们从来都不介意。”
呵。贺朝小朋友故作深沉地冷笑,随后语气中带上几丝委屈,道:“他又是我弟弟又是我好朋友,你有那么多,我只有一个,可不可怜?”
对面小孩不说话了,似乎在认真思考。都快点头妥协了,突然意识到事态不对,险些着了贺朝的道。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黏弟弟的哥哥!”
「5」
顾雪岚大早上碰见了起床的贺朝,有些意外:“起这么早?”
“岚姨早上好。”贺朝礼貌问好,顺道说了嘴谢俞的状况,“小…小俞他昨晚没有复烧,睡得比较早。”
“嗯,太麻烦你了。顺便一块儿吃个早饭?”
贺朝点头答应,局促地抓了两下头发,跟着女人走到餐桌边。
其实他很熟悉这个房子的陈设,熟悉到关着灯走他也能准确找到每个家具的位置。谢俞的房间更不用说。
他曾经来到这里并未紧张过。
但现在却有些不安起来。
顾雪岚比较感慨,她不仅看着儿子长大,也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长大…时间总给人带来很多东西,又带走很多。
她不可制止地想到曾经:“你应该不记得了,你们才五六岁的时候,他一天没看见你就闹。”
“也不是让人抓狂的那种闹,就愣愣坐着,怎么哄都不行。然后我们一提到你他就掉眼泪,之后我逗他说这个还不承认。”
小孩儿总是那么好玩。
贺朝当然知道谢俞小时候怎么表达不满。
这个小朋友虽然长到现在似乎愈发冷淡,也不近人情,但他一直都清楚他的曾经。
小时候很安分,也很乖,受了惊吓摔倒了不会歇斯底里地哭。被哄的时候在大人怀里安静得像睡着了,只有凑近才能听见小声的呜咽。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把一些情绪敛入心里。
早餐吃到半途,有人趿拉着拖鞋下楼,随即迷迷糊糊地穿过客厅,来到贺朝边上。
“醒了啊?身体还有不舒服吗?”顾雪岚关切道。
“没。”谢俞拉开椅子坐下,“就是有点困。”
“早饭吃完再回去睡一下。妈妈去上班了,午饭阿姨做,你们想点外卖或者出去吃也行。”
顾雪岚起身,特意走过来揉了把儿子乱糟糟的头发,顺道拍了拍贺朝的肩膀。
谢俞似乎还没睡清醒,道别后迷糊得能立马倒下,还是被贺朝撑着才勉强支起身子:“…哥哥?我要那个。”
他指着不远处餐盘上的某个小糕点。
贺朝听见这个许久未闻的称呼吓得一抖,但故作镇定道:“放冷了,你先喝粥?我现在去给你热。”
哪怕谢俞只是迷糊下意识喊的,他也不能乱了阵脚。
这就是人的胜负欲!
“好。”
谢俞打了个哈欠,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贺朝把糕点放进微波炉里,然后短暂热完又坐回他身边。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其实对那个糕点并不感兴趣,但就是…下意识说了。
都怪没睡醒。
谢俞勉强啃完东西又随意塞了两口粥就昏昏欲睡,一开始贺朝还哄着让他撑会儿回房间再倒。结果小朋友偏不给面子,直直倚了过来。
……
贺朝承认这确实有点超过了。
「5.5」
“谢俞!你来说,你选谁?谁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那小孩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拿出糖果塞进谢俞口袋。
似乎很有胜算。
对面的贺朝则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跟刚才那气焰嚣张的样子完全不搭。
谢俞小朋友头也没抬,嘴里含着半截有点硬一时半会儿化不了的磨牙饼干,含糊道:“哥哥。”
贺朝顿时收起那副用来耍赖的表情:“这儿呢,你到我旁边来。”
谢俞乖乖走了过去。
那小孩一时没绷住,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拒绝,哪怕不是正面拒绝,也跟受了巨大挫折般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最后被人急忙抱去哄了。
贺朝打量半天自己差点被抢走的弟弟,觉得他有些古怪,让谢俞张嘴,果然看见了一截磨牙饼干。
“你快吐出来。”
谢俞歪着脑袋没听清他说什么,有些疑惑。
贺小崽子急了,直接捧着人的脸伸手指进去拿。这饼干的大小恰好可以卡在谢俞嘴里,不好好嚼咽不下去。
“下次不要乱吃东西了。”
“哦。”谢俞看他刚才着急,主动抱了一下表示安慰,然后从兜里掏出那小孩给的糖:“给你吃。”
“……刚才他说没见过黏弟弟的哥哥。”贺朝小朋友接过糖,话语沉重,“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啊?”
谢俞摇头:“不会,我也黏你。”
贺朝疑问:“怎么黏?跟我一样吗?”
他不说话了,应该是在认真思考。
半晌,只听谢俞道:“妈妈说我很黏你,跟妈妈说的一样。”
「6」
“醒醒,谢俞?回房间去睡。”
叫不醒了。
也没见谢俞这么困过,更何况他们昨晚的睡眠超过了八小时。
贺朝叹息:“真不醒?宝宝?”
宝宝这称呼也挺超过,但是有来头,是他妈给谢俞的专属称呼。
谢俞小时候长得跟瓷娃娃似的,抱着还软,贺朝他妈非常喜欢 ,天天这么喊。
然后小孩子在学不正经事物这方面非常厉害,他非常快地学会了这个称呼,并时不时用来喊谢俞。
年纪小那会儿还会应,长大后小朋友就不接受了。
半梦半醒的谢俞听见这二字差点被刺激得清醒。
他确实没什么力气,还困,但没到闭眼就睡的程度,只是懒得走路了,借题发挥耍个赖。
虽然表现得有点像困死鬼转世。
贺朝不喊了,在心里作斗争半天后,最终决定把谢俞抱回卧室。
他很早就发觉自己比谢俞长得高些。虽然也没高太多,但总归是个可以替他挡风遮雨的对象。
更何况这小朋友还瘦,打横抱起毫不费力。
他刚把人放回房间,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几声。一看,沈捷的消息,说是中午要请他跟谢俞吃顿饭,以此为上回帮忙的报酬。
贺朝靠着玻璃柜坐在地上打字:【你不上课?】
沈捷:【心情郁闷,请假了,所以想见见你们。】
贺朝笑:【当我俩心理辅导啊?】
沈捷:【哎扯太远了,你们来不来?】
贺朝瞥了眼床上窝着的谢俞:【再看,他还在睡觉,如果中午能醒我问问。】
沈捷发来个表情包:【行啊,别拖到下午就成,你们慢慢来。】
贺朝关了手机,起身,似乎想坐到他的旁边。
但又觉得…这么看着有点难为情。
这张脸他已经看了无数次,更何况是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但他好像多看几眼就有些难以自制。
非常奇怪的情绪。
「6.5」
“宝宝?宝宝?宝宝?”
复读机似的。
这或许是年仅四岁的谢俞小朋友人生中第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
贺朝抓着他的手乱晃:“应我一下嘛?妈妈这么喊你为什么都应?”
“她是阿姨,要对长辈礼貌的。”
贺朝咬着手指沉思:“可我是哥哥诶,哥哥不算长辈吗?”
谢俞也沉思。
好像是这理没错。
他抬起头,手抓着贺朝的衣角:“那你再喊一次。”
“这次你就应了?”
“对。”
“哦,”贺朝酝酿了会儿,“宝宝——”
谢俞:“……嗯。”
大人在边上听着乐得不行。
「7」
谢俞穿了件薄毛衣,柔软舒适的材质蹭着皮肤。
他整只手都透着冰冷,但比起冬天要好得多。
贺朝无意碰到的掌心温度让人无法忽视,他毋庸置疑地向对方伸手,眼神示意着什么。
从小到大养成的下意识顺从对方亲昵举动,让谢俞不自觉也伸出了手。
那人一曲手指,将他整只手牢牢带入自己的温热手心中。
他对这种久违且怪异的感受有种莫名其妙的依恋,也没躲,任由贺朝那么牵着。
贺朝突然开口问:“以前拉你去吃饭都不乐意,怎么今天答应了?”
谢俞盯着地面的砖缝:“在家无聊。”
昔日的记忆在此刻重现。他们小时候总爱这么牵着,说些没头没脑的东西,一前一后,或者并肩而行。
不知从哪刻发生改变,他们都长大了。
却又无法纠正日积月累形成的习惯。
这片地方他们许久没有踏足,一如既往的陈旧,透着股浓重的岁月气息。
他走在左侧,一切都同曾经那般寻常不过。三月份连绵的雨,潮湿空气,斑驳墙面上攀缘的藤条。
很久之前也是如此,他跟在哥哥身边好奇地看着一切景象。
谢俞回神,发现自己又跟小时候那样抓着贺朝的衣角。当初个子矮,层高低的旧居民楼都似是交错不绝的高山,他总下意识依赖着另一个小小的身躯。
人们的普通一瞬,在电影镜头中好像即刻便会崩塌。
那么,高山也会崩塌吗。
「8」
沈捷看着那俩,一阵唏嘘。
啧,这言语,这行为。
本身他们只是出来简单聚个餐,来这一落座贺朝就开始忙活起来。一下要给谢俞烫餐具一下给他添柠檬水,等菜上齐了跟囤货似的把东西往谢俞碗里堆,全程语气轻柔嘘寒问暖体贴至极。
他坐在对面看了全程,总觉得挺合理,但又觉得不太对。
“朝哥你…贴身保姆啊?”
对面的人正喝水,闻言险些喷出来:“去你的。他病刚好,我顾着点不正常?”
沈捷寻思谢俞不生病他好像也这么干。
他算是跟他们关系不错的一位了,知道这俩一块长大,双方家长关系也好,对彼此知根知底。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多少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兄弟了,那兄弟亲密点正常——话说回来,亲密到这种程度还正常么?
他之前不是没接触过亲兄弟亦或者类似的情况,但人家也没见得好到这种程度,甚至大多数相处模式都是在互损。
但贺朝跟谢俞完全不一样。
先说他朝哥,平时一出门拽得二五八万,到处都是他“小弟”,还接地气得不行,趿拉个人字拖往大排档一坐不带违和的。
除了长相气质,其余完全看不出是家里条件是少爷那挂的。
但他一遇上他这弟弟就跟变了人似的,照顾人照顾到方方面面,任何有关谢俞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关心程度难以描述。
其次是边上的谢俞。
他了解不深,大部分时间都在跟贺朝相处。看着性子冷,其实也挺接地气,小毛病小脾气不少(当然这都是从贺朝嘴里的事情联想到的),没什么架子。
并且跟贺朝在一块儿的时候他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宽容?
不一般。这俩真的不太一般。
「8.5」
谢俞踮着脚往桌子上伸手,但因为身高不够,而他暂时没学会怎么爬上餐椅,以及他的凳子都让给贺朝的小汽车了。直接拿有些吃力。
快碰到,而桌沿的空花瓶也因他蹭到桌布而发生移动导致瓶底越出一小截…非常危险的举动。
但小孩子太专注,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就不会管顾其他。
眼见那花瓶快要坠落,边上到贺朝注意到了异常,着急忙慌地扯着他往一边跑,那花瓶“砰”地一声摔到地上。
所幸材质坚固,没有碎裂。
不远处的大人听见响动后走了过来,顾雪岚看见地上的花瓶一时紧张,但看见孩子们一切如常,慢慢放下了心。
她安抚了会儿看上去并没受太多惊吓的小孩,随后把空花瓶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贺朝打量半天谢俞,确认他没有痛后才说话:“你刚才要拿什么?”
谢俞没回答,摊开手心,一块绿豆糕。
贺朝刚才说好吃但为了防止蛀牙不能多吃的绿豆糕。
贺朝摇摇头,义正言辞道:“就算是想吃,也不可以自己拿,多危险呀。”
谢俞小朋友不知听没听进去,总之把绿豆糕塞进了贺朝手里。
贺朝:“…给我的?”
他点头。
“好吧…不对,也不可以,给谁都不能这么做,你会受伤的。受伤还很痛。”
谢俞还是不正面回答:“哥哥。”
贺朝:“……”
他没话说了。
唉。小崽子暗自叹气。
「9」
结束了短暂的假期后他们在晚自习前回了学校。
回去的路上贺朝嘱咐谢俞有什么不舒服的第一时间联系他。还有啊,要多喝水,饭也得按时吃。
你有那什么饭搭子吗,最好是那种饮食规律能监督你一块儿吃的。
他们俩午晚餐时间不一样,而早餐凑不到一起。贺朝偶尔会过来送,也有时候没时间过来。
谢俞表示没有,他不爱跟别人吃。
贺朝沉默,上高中以后他对谢俞的关心比以前减少了很多,但现在他又想重拾之前那份亲密,矛盾得没有理由。
“那到时候我陪你吃吧。”
“放学时间不一样。”谢俞提醒。
“没事,”贺朝一手撑着车窗边沿,表情拽得很,“让老贺给他们捐栋楼就成。”
谢俞:“?”
这厮差点真要打电话让老子给学校捐栋楼,然后要求他们把每个年级的学生的用餐时间调到一起。
最后被谢俞拦下了。
谢俞无奈:“这样,我等你下课一起吃。”
反正也就隔了十几分钟。
贺朝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个决定,但觉得有些不妥,寻思半天后又开口:“我给你买点小零食放宿舍里,等我的时候饿了先垫垫肚子。”
谢俞:“…嗯。”
贺朝一笑:“是不是被哥的体贴感动到了?不是我说,我感觉如果评选十大好哥哥,我必是第一。”
谢俞:“滚。”
「9.5」
“为什么宝宝不可以跟我一起上一年级?”
他妈愣了愣,半天才意识到这个“宝宝”是好友的儿子。
“他比你小啊。”她觉得很好笑,“你们幼儿园不就是错开上的?”
上小班的时候因为贺朝离不开弟弟,所以谢俞被安排在了小小班里。
现在上一年级,总不可能给谢俞搞出个小一年级来。
贺小朋友很沮丧:“唉…那我以后是不是不可以跟他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了呢?”
“当然不是。等你上二年级,他就可以上一年级了。”
她似乎在教育这方面得心应手:“而且我们先上过一年级了,到时候不就可以当小老师教他一年级的知识?”
小孩儿一下子被哄服帖了,乐得当场要光着脚丫子跑去告诉谢俞这件喜讯。
「10」
谢俞没想过贺朝随口提的买点零食能这么快就达成。
这人好像一直都是实干派。
之前无意跟他提过校门口的章鱼小丸子还挺好吃,然后晚自习一下课那人就拿着盒热腾腾的小丸子来了,说是让朋友帮忙带的。
眼下他刚下了晚修就在自己宿舍里遇见了贺朝。那人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旁边的书桌放着一大袋包装花花绿绿的零食。
听到他开门的动静,那人抬头。
“哥。”谢俞比较意外,“你还没到下课时间吧。”
“嗯。不过我第二节晚自习请假了,出去给你买吃的。”贺朝指了指塑料袋,“你装点到包里,明天上午要是饿了随时拿出来吃。然后等我下课,我过来接你。”
谢俞把书包放下:“不用,我去你班级门口等。”
这么乖啊。贺朝失笑。
/
隔天,谢俞如约地到达了他的班级门口。
一开始靠着围栏眺望远方,结果被里头的任课老师发现后当场过来询问:“哪个班的?怎么在这里?”
谢俞抬头:“老师,我高二的。”
任课老师似乎对这学生有点印象:“怎么不去午休?”
“等我哥下课。”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头回去接着讲课,这时候谢俞才发现班级内有很多道目光落在他身上。贺朝的也在其中。
他继续背对他们,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贺朝走得很快,一出门就揽着谢俞的肩膀往边上带:“老师问你什么了?”
“问我为什么不去午休。”
贺朝显然更想知道他的回答。谢俞也明白,接着说:“我说等我哥下课。”
他满意了。
他从包里掏出把折叠伞,嘴里嘀咕着上午还是晴天,中午怎么还下雨。
两个人一块儿吃了饭后雨停了,他想伸手揽着谢俞的肩膀,可因为没有看清位置而落了空。
好像越界太多。贺朝侧目看着谢俞垂在身侧的手,被稍大的外套遮了许多,只能隐约看到弯曲的指节。
最终还是收回手,在潮湿雨后独自一人感受着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那点易碎物。
好像一旦开口,它就会狠狠地碎成粉末。
横冲直撞十几年,摔了那么多次跟头,偏偏这次才肯疼。
谢俞喊了声哥,把那人神游的思绪叫了回来。他说又下雨了。
此刻风吹雨斜,淋在身上竟感觉不到湿意。
贺朝撑开伞,一阵狂风晃得伞也不稳。在他身侧的谢俞突然一言不发地用手托着他的手肘。
手心分明是冷的,却隔着衣料烫得贺朝心绪不宁。
「10.5」
谢俞看着安静,实则骨子里也有种闹腾。
最开始被顾雪岚见证后她还十分意外,因为谢俞从小就乖得让其他妈妈都异常羡慕。包括贺朝他妈。
这小朋友在下课间隙钻进了花丛中,似乎是看中了花丛中心那朵开得很艳丽的花。他摸索半天没碰到,半个身子倾斜出去堪堪摸到花瓣。
然后,不出意外地摔了进去。
刺硬的枝条刮伤了他的皮肤,底下尖锐的石子嵌入小腿。
幸好有其他同学看见了他摔进花丛的一幕,连忙叫着去喊老师。
谢俞咬着下嘴唇忍疼。
老师赶来,拨开杂乱的枝条把他抱出来,看见染着血的衣服和不计其数的细小伤痕急得不行,谢俞倚靠在她的怀里,平静得出奇。
而贺朝——这崽子不知道从哪儿得知谢俞受伤的消息,立马跑到医务室里找他家弟弟,一推开门就看见谢俞被老师搂着处理伤口,裤腿缩起露出来的小腿看着惨不忍睹。
谢俞看见贺朝赶来,瘪了瘪嘴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摔的时候没哭,被老师哄着的时候也没哭,一看见哥哥居然立马哭出了声音。
这小模样简直让人心疼得不行,白白净净的小孩子摔得狼狈,他向贺朝伸手,貌似在寻求抱抱。
贺朝立马凑了过来抱他,还小心翼翼不碰到伤口。
这么一抱哭得更狠,让贺朝也吓着了,他没见过谢俞哭成这样的时候,这小朋友以前哭泣都很安静,顶多抽噎着哭。
“不怕了,不怕了……”他拍拍谢俞的后背,“哥哥在这里,一点都不可怕。”
等家长赶过来的时候俩孩子搂着在床上睡着了。
顾雪岚看了眼谢俞包扎好的小腿,又看看两个孩子,她儿子脸上还挂着很明显的泪痕。
老师这时候从办公室过来,简单解释了情况后又开口:“谢俞小朋友一开始还挺坚强的,没哭…不过这个小朋友过来后,他就突然大哭起来了。”
「11」
贺朝带着谢俞回了他的宿舍午休。
午休时间也不算长,减去吃饭的时间一个小时不到,但他俩还是脱了外套,准备凑一块将就着睡会儿。
伴着雨声根本睡不着。
又或许不是雨声的问题。
贺朝感觉自己心跳很快,莫名其妙的快,还有紧张。他一睁眼就能看见谢俞安静的睡颜,长睫毛偶尔会微微颤动,再而是鼻子、嘴唇。
他的唇色很淡,有时候会泛着点红,或者粉。
谢俞已经睡着了,他能感受到。这小朋友或许这些天实在累到了,总是缺觉,不知道今天上课有没有偷摸着趴桌子上睡。
他有时候过去找人,能看见谢俞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睡觉,有些可爱。
贺朝觉得心跳就像外头越来越大的雨那般无法控制。
他找不到源头,也不知其理由。
这些天总能够在谢俞面前心内失态,他想要的远不及是十余年来相伴的相熟相知,哪怕他们未来还能拥有几十年,但他一直不想以“哥哥”的这种身份去经历。
他伸手去探谢俞的手,谢俞的手已经在被窝里慢慢回温,但远不及他手心的温度。
贺朝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又缩了回来。
但就是那一瞬间,谢俞的手居然主动地贴了过来,抓紧了他的手。
力道大到生怕他逃开。
贺朝愕然,没料到有这种情况,以为谢俞是做梦抓了什么东西,但又不太寻常。
他呼吸不稳:“…谢俞?”
对方没回,看来只是因为做梦。
贺朝渐渐归于平静:“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喜欢,也不是陪伴太久产生的错觉。是冷静后思考的结果。
不是虚无缥缈的暧昧好感,也不是友情干扰的错觉。
就是喜欢。喜欢到迟钝也逃不开,每时每刻都觉得很喜欢。
所以现在,很直接地说出来。
喜欢你。
谢俞的睫毛接着颤动…贺朝居然又开始紧张。
他希望谢俞听见了,又希望他没听见。
他可以维持现状,但又不满足于现状。一个矛盾体本身。
然后他看着谢俞睁眼,语调带着几丝倦意和沙哑:“我听见了。”
贺朝呼吸一滞。
「11.5」
“小孩子是怎么来的?”
每个孩子成长途中总要问这样的问题。
家长一般避而不谈,又或者以其他方式说明。
绘本上画得五彩斑斓。
有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了,然后他们结婚,合适的时候会想养一个宝宝,于是你出生了。
贺朝的重点落在“相爱”上。
“每个人都会遇到爱的人吗?”
“当然。”她刮了刮他的鼻尖,“你也会遇到。”
“可是我不用遇到了。”
她略有疑惑,不知道儿子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有了很爱的人。”
贺先生坐边上打趣:“谁啊?你的宝贝弟弟?”
小家伙重重点头:“嗯!”
两位家长笑起来,似乎觉得这很有意思。
小孩感觉自己被冒犯了:“难道不行吗?我很爱他,他也爱我,我们不可以在一起然后结婚吗?”
“爸爸妈妈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不过你现在太小了,未来还有很多不同的事情会发生,你也会遇到不同的人。到时候你的想法或许就不一样了。”
他摇头:“不会的,我遇到一百个人也只喜欢他。”
「12」
“那你…”
“我也喜欢你。”谢俞居然没他含蓄,直直对上他的眼睛,“很喜欢。”
贺朝感觉自己要变成烟花飞到天上炸了。
谢俞。向来内敛的谢俞。
现在认真地盯着他,说他也喜欢他。
“那,你,我,我们现在…呃……”贺朝抓了把头发,“谢俞?”
谢俞又闭上眼:“叫魂。”
“不是,哎。我熟悉一下我…男朋友的名字。”
END
写得不太明显,剧情思路是两个人从小到大一直很亲密,但从初中开始对感情方面的理解稍有成长,所以比较困扰这种不知是对是错的感情。
后来是谢俞率先想通了,于是在某些相处中若有似无地去暗示,然后“勾”着贺朝,让哥哥也慢慢明白内心的感情。
他喜欢,但他不说。
故意刺激到让贺朝先告白,他坐收渔翁之利。
某某 庭曦|林北庭✖️赵曦(被盛望看到的那个吻)
“林老师,请教一下,夜色正好的时候,该干什么?”
昏暗的巷子口,万家灯火将歇,赵曦轻轻揪着林北庭的领带,笑着。
林北庭装作被他扯住往前倾的样子,正好对上赵曦的嘴唇,咬了一口,又离开。
“曦哥,你想干嘛?”
赵曦不常听他喊他曦哥,把自己的脑袋往前送了送,“吻我。”
林北庭这夜喝了不少,那群高中的小孩跟疯了一样一瓶一瓶吹,赵曦那声音,在他耳朵里无限放大,直到在他脑袋里炸成一朵烟花。
赵曦说,林北庭,吻我。
林北庭轻托起他下巴,微凉的唇碰了上去。
闭眼,舌尖轻扫,贪婪地卷入那人的气息。
两人心跳飞快,但看起来是...
“林老师,请教一下,夜色正好的时候,该干什么?”
昏暗的巷子口,万家灯火将歇,赵曦轻轻揪着林北庭的领带,笑着。
林北庭装作被他扯住往前倾的样子,正好对上赵曦的嘴唇,咬了一口,又离开。
“曦哥,你想干嘛?”
赵曦不常听他喊他曦哥,把自己的脑袋往前送了送,“吻我。”
林北庭这夜喝了不少,那群高中的小孩跟疯了一样一瓶一瓶吹,赵曦那声音,在他耳朵里无限放大,直到在他脑袋里炸成一朵烟花。
赵曦说,林北庭,吻我。
林北庭轻托起他下巴,微凉的唇碰了上去。
闭眼,舌尖轻扫,贪婪地卷入那人的气息。
两人心跳飞快,但看起来是安静的,在橘黄色的路灯下,隐匿在建筑角落的,静谧的吻。
沙沙声。
赵曦耳朵很尖,他轻抬眼皮,余光瞥到远处躲着看到了他们的少年。
他又闭眼。
现在的小孩真是。又被撞见了。
重回安静,两人酒足饭饱,终于舍得分开。
赵曦说,“林老师,刚刚有人在看我们。”
林北庭回,“听到了,是谁?”
赵曦说,“江添那小子带来的小朋友,可能吓到了,逃得飞快。”
林北庭回,“盛望?”
赵曦嗯了一声,沉默。
“江添,喜欢那孩子,我看得出来。”
赵曦说着,摸出了一盒烟,点了一根,蹲在花坛边沿上抽了起来,往林北庭脸上吐了一口烟圈。
林北庭十分顺手地把他的烟接了过来,吸了一口,踩灭,再捏住他的下巴,一口渡进了赵曦嘴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赵曦被呛得咳了半天。
“林北庭!”
林北庭没管他的咆哮,也在他旁边蹲下,叹了口气,“不好走啊。”
赵曦问,“什么不好走?”
林北庭回,“那俩小东西的路。”
赵曦笑笑,勾过他的肩膀,“咱俩这路走得也不咋地,这不还是在一块了。”
林北庭点了点头,往下一跳站了起来,向赵曦伸出手,“曦哥,回家。”
赵曦笑着伸出手,“酒劲儿还在,今晚你别想翻上来。”
林北庭笑得弯腰,“是是是,每次事前嚣张得很,在床上倒是别喊你庭哥啊。”
赵曦捶了他一下,“舒服不让叫?”
林北庭回,“让,大声点,爱听。”
“滚。”
“什么滚?床单可以滚。”
【究惑】以血吻你(吸血鬼设定)
来自@落桐ly 姐妹的点梗
人类究VS吸血鬼惑,私设有点疯,不逆
温馨提示:请不要睡前观看
血族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位这么挑剔的主儿。
别说贵族吸血鬼吸血专挑的少男少女,就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血液最新鲜的孩童送到嘴边都不吃,这让一众小辈总担心他们领头的马上就要成为血族第一只被饿死的吸血鬼了,毕竟他们从没见过游惑进食。
血族进化至今,15岁成年,成年后只能以血液为食,人类的食物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作用。打个比方,血族成年吸血鬼一天进一餐,只需要100毫升的新鲜人类血液,但如果吃人类的食物,就是一顿吃下一头猪,也只够提供20毫升血液的能量;动物血作用强些,一只成年豹的血......
来自@落桐ly 姐妹的点梗
人类究VS吸血鬼惑,私设有点疯,不逆
温馨提示:请不要睡前观看
血族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位这么挑剔的主儿。
别说贵族吸血鬼吸血专挑的少男少女,就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血液最新鲜的孩童送到嘴边都不吃,这让一众小辈总担心他们领头的马上就要成为血族第一只被饿死的吸血鬼了,毕竟他们从没见过游惑进食。
血族进化至今,15岁成年,成年后只能以血液为食,人类的食物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作用。打个比方,血族成年吸血鬼一天进一餐,只需要100毫升的新鲜人类血液,但如果吃人类的食物,就是一顿吃下一头猪,也只够提供20毫升血液的能量;动物血作用强些,一只成年豹的血液累和相当于100毫升的能量。
所以他们领头的真的不会饿死吗?
事实上真的不会,因为他们领头的背着族人往自己卧房里藏了个人。
血族上空是数年不见阳光的乌云,巨大的西式城堡内只点着几根蜡烛,跟人类世界的车水马龙分裂成两个迥异的世界。
游惑手里端着一个烛台,支开了所有佣人,沿着一条漆黑狭窄的楼梯往下走。昏黄的烛光罩着他冷硬的侧脸,淌进他眼睛里,皮鞋踏出清脆的回音,缓缓停在一扇大门前。
他熟练地摁下指纹,电子锁叮叮两声旋开,里面也是漆黑一片。
游惑见怪不怪,转身关门,然后按下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开关,头顶的电灯蓦地亮起,将不远处躺在床上的人的轮廓勾勒出来。
游惑抬手遮了遮光,瞥了眼桌上纹丝未动的饭菜皱了皱眉,问:“闹什么脾气?”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发出叮呤咣啷一阵响,是手链脚链的动静。
床上的人不搭话,游惑也不急,将蜡烛熄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床边走。
他在桌子前停下了步子,胸腔发出一声叹息,然后伸手罩在了凉掉的饭菜上,血红的光点从手心溢出,跳跃舞动着,眨眼间飘逸了满屋的香气。
“过来吃。”他命令道。
躺着的人终于给了点反应,他十分“艰难”地坐起来,没忍住吐槽了句:“主上大人,三天没见,您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游惑冷哼了声,“是你的选择。”
“不跟你去人类世界是我的选择没错,”秦究走到游惑面前,毫无征兆地俯身去嗅他的脖颈,眼皮垂下一个危险的弧度,“但是让你沾染到别的人类的味道,可不是我的选择,我的主上大人。”
游惑面不改色地将他往后推了些,怼了句:“狗鼻子。”
秦究耸了耸肩,没再发力,当真听话地坐下开始吃饭,毕竟是游惑消耗自身能量热的东西,本来三天下来身体就够亏空了。
狭小的空间里陷入一种安静。
游惑按了按泛痛的太阳穴,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不是喜欢自由吗?”
眼前这个肆意轻狂的人,从游惑继承族长之位时便被囚禁于此,亲手将他从人类世界带过来的人是游惑,亲手给他戴上镣铐的人,也是游惑。
他将天生向往自由的人囚禁于此,至今已经一年零三个月。
四百五十天的暗无天日,秦究却放弃了重见天光的机会。
秦究筷子没停,带着笑意说:“你这是想始乱终弃吗?”
“亲爱的,我能猜到,你这次不是想带我出去透风,而是想把我送回去。”
游惑:“回你原来的世界,不好吗?”
秦究咽下一块猪肝,说:“那是我原来的世界,但那不是我的世界。”
他说的随意,听的人却并不觉得随意。
一个无亲无靠无依无所的孤儿,在正常的人类世界里,就像流浪,遍地是家,遍地无家。
游惑摩挲了一下右耳的耳钉,沉默着看着他两三分钟解决完饭菜,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将碗盘收拾妥当,秦究起身抓起游惑一只手覆在自己脖子上,蹭过一道道牙齿留下的痕迹,肉眼看上去光滑细腻的皮肤,只有柔软的指腹能感受到它的坑坑洼洼。
“主上大人,我们这次换个地方,行不行?”
游惑面上不显,胸膛起伏的弧度却大了一点。
然后手指就被秦究带着向下,没进洁白的衬衫里,秦究嘴角噙着笑,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往下解扣子,一只手握着对方的指腹往下游走,最后在游惑呼吸都变重了时偏头笑了声,乖乖往上移回去,最终停在腰侧一处软肉上。
秦究问他:“试试么?”
游惑盯着那处肉半秒,张口就往下咬,却在只剩一寸距离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游惑:“?”
秦究:“别急亲爱的,先帮我把手上这东西解开,不然你一会儿不舒服。”
游惑神情麻木地看了眼秦究手腕上粗重的铁链,“钥匙你吃了?”
“没,在口袋里,我两只手都占着不方便,劳驾主上大人帮个忙。”这人丝毫不觉得一只手握着某大人的手指,一只手虚掩在某大人嘴唇上有什么不对,表情相当无辜。
游惑淡定了两秒,然后突然直起身子,紧接着毫不犹豫地把头偏向一侧,摆明了宁愿饿死拒绝合作。
秦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单手灵活地将钥匙按进孔里,接着是脚链,当啷两声,两条沉重的铁链子全部落地,被秦究一脚踢开,然后把眼前闹别扭的人拽进怀里。
“三天没进食都没能把我们主上大人磨软一点。”他调侃道。
游惑不应反问道:“这会儿不纠结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了?”
秦究略一低头,鼻息缓慢而均匀地喷洒在他脖颈上,说出的话却更加摄人心魄:“惩罚开始前得先让你吃饱啊亲爱的。”
——
一分钟后,秦究为他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游惑的嗜血本性被瞬间引燃,压制的本能率先作出反应,手臂发力将人一把推开,紧接着翻面推倒撩衣服咬上去一气呵成,尖利的犬牙刺破皮肤,腥甜的血液顿时顺着齿缝滑入口腔,喉结有规律地一下下滚动起来。
饿了三天的人依然没有狼吞虎咽,他眼皮只掀开一半,顷刻间嘴唇已被染成血红色,和极具冷感的肤色碰撞出一种奇异的美,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吃着的人享受着,被吃的人难得被这姿势搞得有些疯——他刚才由着游惑将自己翻了个面,接着就被推上了椅子,此时秦究正趴撑在椅子上,只有胳膊和脚尖两个着力点,而游惑单膝跪地在他身侧,近乎虔诚地吸咽,每一个动作都让他脑子里的念头更疯狂一步。
喉结不知滚动了多少次,游惑突然松嘴,念出一句两人之间经常出现的话:“放松。”
秦究:“……”
“亲爱的,你再这么撩.拨……呃。”牙齿嵌得更深了,一团火堵得秦究呼吸重得像刚酣畅淋漓一场,理智一遍遍告诉他得让游惑先吃饱,火苗又一次次把理智吞没,翻江倒海一片。
最终,疼痛拉回一点理智,他顺从地放松下腰背,让“以下犯上”的人能吸得更轻松一点,然后分出精力去看他嘴唇的翕动,一团火顿时烧的更盛。
秦究直觉再让游惑吸下去,自己能当场自燃了。
“可以了。”
吃着正舒服的游惑:“?”
秦究:“剩下的留着当夜宵。”
不慌不忙又咽下一口血的游惑:“?”
秦究:“忍不了了。”
到嘴的食物突然飞了的游惑:“……!”
……
游惑方才撩火撩得太过,本人却毫无意识,被压着脊背按到床上时,他甚至不满地抱怨了句:“没吃饱。”
知他早填了个底,现在大概率没什么饿的感觉,但听见他这么似抱怨似撒娇的一声,秦究被欲望烧透的脑袋愣是分出一分清醒来,抬手就把自己一根胳膊送上去。
好好的腰中途换成胳膊,“嫌弃”二字简直刻在了游惑脑门上。
“不吸。”
然后几根手指揉入发间,沙哑的嗓音响在耳侧:“亲爱的,现在不是挑食的时候。”
“腰”没了的游惑并不想搭理这个言而无信的人。
于是耳侧又传来一声轻笑,“行,那等会儿饿了叫我,我尽量听懂。”
十秒钟后,硬骨气的主上大人眼上被系了领带。
二十秒后,硬骨气的主上大人听见铁链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四十秒后,硬骨气的主上大人右手被拷上了床头。
嘴唇上很快贴上温热的触感,残留的血液无疑成了最好的催.情剂,秦究扣着他的后脑勺,卷舐过他的唇角,用这种方式品尝自己的血液,奇异而疯狂。
嘴唇被生生咬破的滋味对天生为咬破人类而生的吸血鬼来说并不好受,压制欲疯狂地在胸口叫嚣,让游惑的眼尾都泛上潮红,他正要一报还一报地咬回去,嘴唇的血液却已经和原来的血迹混在一起了。这一幕彻底取悦了眼前人,他再次吻了上来,将那血液堵着往游惑嘴里送。
血液的味道在嘴里刺激着味蕾,炸响脑海里的音符,轰然炸开漫天的烟花。
“亲爱的,我不会走。地下室的另一边连着什么,嗯?告诉我。”他声音低哑,凑在他耳边像透过皮肤直接敲在耳膜上。
“连着……”话音又被吞没进秦究的吻里。
他又捧起他的脸,被黑色领带盖住的轮廓有些颤抖,秦究说:“你把人类世界联通在地下室的另一条路里,就不怕我真走了?嗯?”
“我说了,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秦究突然动作,将怀里的人翻了个面压回床上。
“那你就没想过,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唔!”他已说不出话了。
被这几天思绪烦的想点烟的秦究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说要带他出去放放风时他就猜到的要放他走,他走后他刷指纹出地下室后发现另一侧连着的居然是人类世界,他回来后肩膀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每一样都让秦究发疯。
“我确实在闹脾气。”
……
隐忍而克制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专为吸血而生的牙齿咬在唇瓣上,稍一用力便刺破了皮肉,血腥味蔓延开来。
秦究有所觉察,放肆过一波狠的之后停了下来,掰过游惑的脸看,索幸黑领带上并无水分,于是将血腥气全吞入了自己口腔,调笑道:“主上大人,再饿也不能吃自己啊。”
“我……”话又被堵进吻里。
游惑:“你干嘛?”
秦究:“直觉你接下来的话与气氛不太相符,及时止损,主上大人莫怪。”
游惑:“……”
第二波攻略紧随其后。
游惑抓着床单的手青筋爆出,齿齿相磨发出可怕的声响,都没唤醒哪怕一点点身后人的怜惜。
“你不留留我么?”
他做着最狠的动作,说着最委屈的话,偏偏游惑知道这是真委屈了,得顺着来。
他从咬紧的牙冠里崩出几个字:“没想赶你走。”
身后人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约莫十几秒,他突然又问:“那个人碰你哪里了?”
游惑:“……”
游惑微微叹出一口气,自暴自弃道:“肩膀,被拍了一下,她香水味太重。”
秦究又抓住一个重点:“你去酒吧了?”
游惑:“……嗯。”
耳畔传来一声哼笑。
……
“秦究……”
“秦究……”
“你……胳膊给我。”
秦究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一遍他开始前说的“我尽量听懂”。
“呃……”
他一只手被铐着,另一只手被压着,迫切需要咬住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否则非得被这样的秦究逼出生理泪水不可。
“饿。”
一条胳膊终于被放到嘴边。
“还真狠不下心来。”秦究自顾自道。
然后也不管那条胳膊被如何啃咬,他都跟那胳膊不长他身上似的,继续他的力度和深度。
最后的最后,游惑像被扔沸水里洗过一遭,筋疲力尽意识朦胧时,秦究吻在他的眉心。
“赖上你了,我的主上大人。”
15岁成年的游惑捡到17岁未成年的秦究,从那时起一切已经变了。
我自愿困于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只要每天的奖励是见到你。
我想做您,此生唯一的血奴。
END
庆祝今天广播剧开播,所以这篇提前放出来啦,这篇发完就没有存稿了,再赶上期末考试,所以下篇可能会有些晚,感谢理解吖😘
彩蛋是一些究究哄惑惑吸血的日常!(^O^)!
【晔&煜】同人·一诺千金
星河灿烂,明月高悬
涵馆的垂柳已经抽了条,但寒意还没有褪去,风从没有关严的落地窗钻进屋,搔了搔许晔的鼻子,惹他连打几个喷嚏。
“累了就上去睡,沙发上不舒服还容易着凉。”楚煜把目光从电脑上挪开,贴心地拂开许晔额头的几缕碎发,后者正在不停的揉鼻子。
涵馆8号起居室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当背景,楚煜在看这个季度的总报,许晔枕在他腿上昏昏欲睡,偶尔强撑起眼皮瞟一眼剧情,直到他一个喷嚏打破了这个平静而和谐的画面。
“还好,我正好看会电视,等你一起。”许晔还在揉鼻子,思考着是不是隔壁那个讨厌鬼又说他坏话了。
“现在已经是广告了。”楚煜指了...
星河灿烂,明月高悬
涵馆的垂柳已经抽了条,但寒意还没有褪去,风从没有关严的落地窗钻进屋,搔了搔许晔的鼻子,惹他连打几个喷嚏。
“累了就上去睡,沙发上不舒服还容易着凉。”楚煜把目光从电脑上挪开,贴心地拂开许晔额头的几缕碎发,后者正在不停的揉鼻子。
涵馆8号起居室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当背景,楚煜在看这个季度的总报,许晔枕在他腿上昏昏欲睡,偶尔强撑起眼皮瞟一眼剧情,直到他一个喷嚏打破了这个平静而和谐的画面。
“还好,我正好看会电视,等你一起。”许晔还在揉鼻子,思考着是不是隔壁那个讨厌鬼又说他坏话了。
“现在已经是广告了。”楚煜指了指电视屏幕,“说实话,你刚刚那集一共看了几眼?”
“倒也是看了一点点的。”许晔心虚地干笑几声。
“下周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没想好呢,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过几天天气不那么冷了东临度假村又该进入旺季了,还有的忙。我觉都睡不够,生日这种事就算了吧,挺大个人了。”
“老爷子念叨着下周你生日,要在老宅给你摆个酒,你要是累就算了,我们在家过二人世界。”
许晔没想到楚老爷子还记得他的生日,心里涌上一层暖意。长辈有心,他做晚辈的自然不能不领。再说他和楚煜工作都忙,确实好久没回老宅了,也该回去尽尽孝道。
“楚爷有心了,咱还是回去吧,好久没去热闹热闹了。陪你在老宅住几天,那边离度假村近,正好我上班也方便。”
“嗯,我明天给父亲回个话。”楚煜合上电脑,“还有啊,你这改口怎么还没改过来?”
“还不适应嘛。给我点时间~”许晔嘿嘿一笑。
“嗯,慢慢来。”楚煜颠了颠大腿,“走了,去睡觉。”
不急,我们还有一辈子。
生日那天,二人驱车前往楚家老宅。楚广岳一直挺喜欢许晔,不然也不会特意念着他的生日,把一家人都叫过来摆酒庆祝,连楚煊都酸溜溜的说自己只有本命年或者整岁生日才会摆酒,二嫂在老爷子这待遇比自己都好,然后在他二哥一个挑眉之后住了嘴。
这会两人到的早,离开饭还有段时间,楚秦楚煊他们也都还在路上,老爷子就拉着他们到廊下杀两盘棋。
虽然在楚煜的指导下,许晔学围棋学的很快,但总归是刚入门,和楚家爷俩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所以实际上也就是楚广岳和楚煜对弈,许晔在旁边看得认真,时不时给添个茶,碰到不懂的棋路缠着楚煜给他讲两句。他谦逊嘴甜不多事,楚广岳也乐得有这么个小子跟边上陪着,有的时候大胜一场心情好了,还会亲自教许晔两招。
不过今天不属于上述情况,父子俩杀得难舍难分,甚至楚煜一直占着上风。许晔在一旁虽说云里雾里,却也看得投入,以至于被自己的电话铃下了一大跳,赶忙颔首致歉,跑到远处花园里去接电话。
电话是周佳打来的。
许晔和楚煜婚后不久正式执掌白鹤,许霆虽然这些年和儿子都不亲厚,却也知道许晔的能力,就放心把集团交给他,自己退居二线,游山玩水,种花养鸟。不知道是许晔给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还是退下来清闲了,远离了名利场,开始信奉平平淡淡才是真,许霆和周佳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经常一起到各地去旅游,上个冬天还一起在海边住了一个多月。许晔只觉得稀奇,这么多年和父母关系冷淡,他也懒得去管他们的事,这样互不相干的生活这些年过的倒也不错。
这次周佳打电话来是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话说的很委婉,不过许晔还是听出来她话里的希望给他过个生日的强烈想法。
“今天不行,楚家摆了家宴给我过生日。正好这边离度假村近,我过去工作也方便。改天吧,等这阵忙完了我回去看你们。”许晔也尝试把拒绝的话说的委婉一些。
“这样啊,也好,看你的安排吧。”
周佳又和他寒暄了几句,无外乎是提醒他工作不要太累,劳逸结合、注意身体什么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常,但刻意隐藏却藏不住的失落还是传进许晔的耳朵里。大抵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人总会多愁善感起来,尤其是这种特殊的日子,即使原先不怎么亲近,也挡不住一个母亲想多看看儿子的本能。
许晔不习惯周佳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也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但周佳失落的语气深深刺痛了他。许晔之前不相信什么血脉至亲的情缘,也不在乎世俗宗法的规则,他从未想过婚礼上许霆和周佳是以一种什么心情看着自家儿子进了楚家的门,和一个男人共赴余生的,现在想想,多少是不好过的吧,这一瞬间他心里竟有了对父母的愧疚。即使这些年互不干涉,谈不上多少情分,但生日这天和母亲的一通电话还是难以抑制地触动着他的心弦。这大抵就是母子之间抹不去地羁绊。
等这阵忙完,还是多回家看看吧。
许晔这么想着,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调整了一下表情,向廊下的身影走去。
后面这顿饭许晔这个寿星吃的是了无滋味,自己没吃上几口,不是忙着给楚煜夹菜,就是帮大嫂带孩子,惹得周玉冉都不好意思起来。席间楚煊多了几句嘴想逗逗许晔,反被楚广岳嫌弃他挺大岁数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要是在往常,楚家三少饭桌上被催婚这事,许晔恨不得录下来反反复复看上无数遍,给楚煊留一辈子黑历史。可今天他接了电话之后兴致就一直提不起来,这会也只是陪着笑笑。
楚广岳看他吃的不多还特意关心了几句,许晔只推说最近胖了要少吃点,最后老爷子自顾自把原因归结于是饭菜不合胃口,于是负责订菜单的楚煊又莫名其妙躺了枪。
第二天一早,许晔给楚广岳问了声好,就去了东临度假村忙活,一上午从旺季第一周的营业额关心到后厨食材采购和客房设施满意度调查,度假村的员工也不知道自家老板是怎么了,反正就配合着忙到脚不沾地就是了。
临近午饭的时候,一个经理跑过来,说是看见楚煜的车刚进大门。
等许晔跑到贵宾停车场的时候,楚煜已经下了车,笑吟吟地歪头看他。
“主人!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是度假村的股东,还不能来看看?”楚煜一边搭话,一边把人圈在怀里,用手捋顺许晔刚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欢迎每一位股东随时莅临视察。”
“我觉得许总的欢迎还可以更热烈一些。”楚煜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然后如愿感受到怀里人带着些羞涩的将唇凑上来,两人唇舌相交,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
直到一阵细微的咳嗽声…
许晔用余光瞟过去,然后猛然从楚煜的怀里挣脱出来。
“爸!妈!”
看到许霆和周佳出现在停车场,许晔像浑身过电一样,脑子瞬间宕机了。他平时经常和楚煜亲亲抱抱,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今天自己爸妈看着,这感觉多少有点诡异。
“怎么迟了点?”楚煜倒是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
“我们看这里风景不错,今天天气也好,就让司机停车,自己下来走走。”许霆顺着接话,刚刚尴尬的氛围仿佛不存在了。
“是许晔设计的好。”楚煜带着一脸温柔笑意揽过许晔的腰,招呼着两个长辈,“我定好包间了,咱们边吃边聊,您正好也考察一下这的菜。”
饭桌上许晔才明白是楚煜把自己爸妈叫过来的,美其名曰检验一下许晔的工作成果,实际上就是让他们来玩几天。度假区环境好,花草多,还有钓鱼这种适合养生的娱乐项目,最重要的是,许晔这几天都在这边看着运营情况,很能满足周佳想多看看儿子的愿望。
楚煜和许霆从经济形势、国际贸易聊到中国象棋,约好饭后找个安静的地方比试比试,期间不忘和周佳说这个菜补气血,这个汤养颜,那个鱼蛋白高脂肪低放心吃不长胖,手上还忙着给许晔剥虾剔骨头。许晔看着自家爸妈看楚煜越看越喜欢的眼神,把楚煜剔好的排骨肉夹走吃掉以后,用脸颊在楚煜肩头蹭了蹭,小声说:“我自己来吧,我觉得我爸的眼神有点危险。”
楚煜用餐巾擦擦手,轻笑出声。
在许晔的记忆里,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场景几乎都不存在,纵使他生意场上应酬那一套熟练的很,这种一家三口,呃,一家四口?吃饭闲聊的场合他也不知道如何应付了,明明是和自己爸妈一块吃饭,却比参加楚家家宴还别扭。好在楚煜一直维持着场面,他只需要安心吃掉楚煜给他夹的菜,在涉及到他负责的工作上答几句话,偶尔接受一下楚煜揉他的头和脸就行了。这顿饭吃的诡异又和谐,不过看着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爸妈聊的火热,许晔莫名感觉到了一种畅快,不知不觉间昨天积郁在心的那口气也消散了。
晚上许霆和周佳住进了楚煜安排的套房,楚煜和许晔也在度假村住下了。各自回房之前,许霆破天荒地和许晔说了一句:“以后和小煜好好过。”
许晔别扭地应了好,然后缩在楚煜怀里进了房间。
睡前,许晔还是忍不住问了枕边人:“您怎么能和我爸妈聊到一块去的?”
“讨好老丈人和丈母娘。”言简意赅
听到这话许晔略有不满地拍了几下楚煜的肩膀,并不用力,更像撒娇的小动物,不过还是换来那人在他大腿上掐了几把。
“其实您不必这样。”
楚煜听了这话,撑起上身认真地看着他:“许晔,我不想看到你为了和父母的关系而困扰,我会尽我所能让你的父母看到你的幸福,知道你所遇良人。同时,我们是平等的结合,除去性别,与寻常夫妻无异,你不用迁就我背后的家庭,也不必对父母心怀愧疚,以后只要你愿意,我会经常陪你回去看望他们。我希望你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相信我,好吗?”
“嗯…偶尔一次还行,经常和他们这样吃饭多少有点惊悚。”许晔露出了一个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令人惊艳的笑容,“不过,谢谢您。”
然后主动凑过去,吻住了楚煜的唇。
他不再想知道楚煜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他只用记得,楚煜一诺千金,他会尽全力去践行曾经许下的“用一生来爱你”的承诺。
而他自己也会如此。
这就足够了。
许晔一直不知道,他生日那天下午有一道目光从瞟见他手机屏幕上的来电联系人,就一直追着他的身影。
最后,那盘棋,楚煜大好局势惨遭逆转,最后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你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人,我也是。
我爱你,今后,我会用一辈子将这句话讲给你听。
———————————————————————————碎碎念:我回来啦!宝贝们有没有想我呀~
休息一个月果然冒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新想法,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填坑。还有大家点的梗我都看到啦,会陆续写的!
这篇文灵感来源我早期的一个脑洞,很不成熟所以一直没写,然后过年的时候有了一些想法,休息的一个月沉淀了一下最后写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晔晔是水瓶座的!不过老大没说他具体生日吧,就给他一个迟到的生日祝福吧~如果有具体日期一定要在戳我!彩蛋是晔晔的生日礼物!
这篇文我尽力圆逻辑了,ooc 致歉。
彩蛋里提到的买酒的梗在晔煜的小秘密21-30 开头就是,忘记的宝贝可以戳过去看哈
【究惑】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稿,8世纪西欧君臣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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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推开沉重的大门,快步越众上前,轻声耳语:“殿下,主教请求与您会面。”
年轻人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袖口,身后站满随侍的仆人,侍从声音虽然尽量放轻,仍然不可避免地传入他人耳中,宽敞的室内一时因为他的话鸦雀无声,年轻人指尖微动,眉眼冷而锐利:“还是和上一次同样的目的?”
侍从犹豫片刻,不知是否该告知实情,想到主教从袖口下递过来的那块红宝石,还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小心斟酌词句:“恐怕是的,殿下,您不能不顾红衣主教的建议,主教大人代表教廷,教廷代表神,殿下……恕我直言,您在这件事上太过一意孤行,封臣一事……是否还需要从长计议?”
仲夏深夜中回响......
*稿,8世纪西欧君臣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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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推开沉重的大门,快步越众上前,轻声耳语:“殿下,主教请求与您会面。”
年轻人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袖口,身后站满随侍的仆人,侍从声音虽然尽量放轻,仍然不可避免地传入他人耳中,宽敞的室内一时因为他的话鸦雀无声,年轻人指尖微动,眉眼冷而锐利:“还是和上一次同样的目的?”
侍从犹豫片刻,不知是否该告知实情,想到主教从袖口下递过来的那块红宝石,还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小心斟酌词句:“恐怕是的,殿下,您不能不顾红衣主教的建议,主教大人代表教廷,教廷代表神,殿下……恕我直言,您在这件事上太过一意孤行,封臣一事……是否还需要从长计议?”
仲夏深夜中回响着细碎的蝉鸣,修女们齐声弥撒的声音低沉如铜钟齐鸣,咏叹似的回荡在石壁之间,盘桓在火把与烛台上,如同神的警言缠绕在铁索之上从天而降。
……天主圣母玛利亚,为我等罪人,今祈天主,及我等死候,阿门。
万福玛利亚,满被圣宠者,主与尔偕焉。女中尔为赞美,尔胎子耶稣并为赞美。……
掌权人不置可否,下颌微抬,唇边划过一丝清晰的冷笑。
“太晚了,”他恍若不闻,径自说,“你亲自去,把主教送回去,类似的事情不必再提。”
侍从感觉怀里揣着的那块红宝石愈发沉重,他心中为冥顽不灵的红衣主教叹气,抿了一下唇,尽了最后一点力:“殿下,主教大人并非胡搅蛮缠,想必是因为不想让您因为封臣一事为日后留下隐患……”
袖口上的装饰蕾丝细白轻软如同蛛丝,缠在游惑的手指上,侍女见状怯生生走上前伸手想帮忙,他侧身避开,试图独自解开那繁琐的饰品,闻言掀起眼皮:“哦?”
“隐患”。
类似的搪塞、弹劾、谏言和辩论在王座前上演过太多不同戏码,无非是不满与僭越,游惑不耐烦地开口想说什么,与此同时,另一道含笑的嗓音穿过燥热潮湿的夏夜,冷不丁凭空出现:
“倒是详细说说,我会给殿下留下什么隐患?”
声音里透出饶有兴味的懒散笑意。
问话听起来纯属好奇,内殿却一瞬间陷入令人不寒而栗的寂静,进言的侍从在几秒内被冷汗湿透了后心,嗫嚅着低下头。紧闭的实木大门被轰然冲开,甲胄嘶鸣,侍女小声惊呼,火把倒映在披坚执锐的士兵身上,如同细长的十字形利剑,守卫大步走进:“殿下!”
游惑依然解着蕾丝,周围人仰马翻,他眼皮都没动一下。
引起骚乱的始作俑者盘膝坐在窗台上,看热闹不怕事大地点评道:“太慢了,爵士,假设我真的是个刺客,你的反应只来得及给殿下收尸。”
被他点名的骑士无地自容,猛地抬头怒视他:“你!”
又一场无聊的争论蓄势待发,镜子前的主君不耐地抬起一只手。
秦究耸了耸肩,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无辜地抬了抬手指示意自己闭嘴,骑士忿恨地瞪着他,强忍怒意,扭过头不再说话。
游惑:“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目光划过立镜边缘,轻轻往后一瞥,烛火飞舞在他的瞳孔深处:“没有人通知你仪式前不能随意走动?”
“可能是有。”
秦究懒洋洋地摸着自己的下颌,他弹了一下窗框上的灰尘,全无依仗地坐在窗台上,一条腿屈起叠放在另一条腿下,靴尖点在地毯上,是个十分放松的坐姿,他坐直了些,含笑纠正:“不过殿下,我现在确实没有……‘走动’。”
游惑做了个手势,守卫整齐划一地将长枪立在地上,为首的骑士脱下头盔行礼,随即上前和游惑附耳说了什么。侍从眼观口口观心,衣架子一样候在一边,恭敬地捧着丝绸里衣、披风与缝了毛领的厚重大氅,更深地把头低下去,假装自己是闭目塞听的聋哑人。
游惑一点头,漫不经心地接过仪式用的礼服和外袍:“下去吧。”
侍从恭顺地退下,手指在袖中恋恋不舍地摩挲那块红宝石——他恐怕不得不将它还回去了。
胡桃木门关闭的刹那,他从将合的门扉里瞥见秦究毫不拖泥带水地跳下窗台,右手按肩,欠身向游惑行礼。
“隐患”。
——确实,视察封地时不知所踪,整个午间不见人影,在深更半夜不经通报堂而皇之地坐在领主的窗台上,拱卫王庭的护卫竟然能把他跟丢,单论行为,秦究简直不知死活。
不经通报出入宫廷的僭越和傲慢足以被判处绞刑,王廷中容不下行差踏错,按照领地律法,他大概要被砍八百次头,他能活到现在的唯一理由大概是游惑从来没有追究过。
只是他傲慢归傲慢,侍从拢着袖子心中困惑,一个真正不识礼数的人会在左右屏退的时候仍然向主君行礼吗?
/
游惑伸出手,秦究替他解开手指上的蕾丝,半真半假地逗他:“好伤心啊殿下,这下黑锅都是我的了。”
说什么僭越什么隐患什么目无尊卑,其实是眼前这位召他来的,临了却变成“你怎么在这里”,一口私闯王庭的黑锅“哐当”一声砸在头上,换个人非得被这翻脸不认人的殿下逼得原地造反不可。
游惑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却冷冰冰的:“放肆。”
他是让秦究来,但没让他不经通报翻窗户深更半夜还大张旗鼓地来,扯淡也得有个限度。
秦究笑了。
他们的默契已经到了无须言说便能互相通晓的地步——王庭里有的是居心叵测的人不想让秦究得到封臣这个位置,一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可惜主君年轻归年轻,已然成长为一个不好糊弄的上位者,想要破坏进程,只能从身无依仗的外臣身上下手。
秦究坦然领受了游惑保护性的好意,并且认为他们殿下骂人的样子很性感。
“长夜漫漫,”他想了想,慢悠悠地,“是否需要臣服侍您就寝?”
游惑:“……”
他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
游惑把缀了流苏穗子的外袍披在肩上,衣摆带起的细风扫落一片燃到尽头的烛火,殿内照明顷刻间黯淡下来,他清隽挺拔的身影被摇晃不定地投在秦究身上,主君似乎沉思了片刻:“流程都记得?”
秦究风度翩翩地回答:“托殿下的福,礼节使喋喋不休给臣念叨了半个月。”
游惑拿起搁置在石台上的佩剑:“最后一句怎么说?”
那套流传至今的繁文缛节里包含二十三个步骤,每一步都要求封臣以虔诚谦卑的姿态对主君示以忠诚,它们本来没有任何暧昧模糊的意味,穹顶的注视和主教的旁观都使得仪式神圣纯粹,主君手持佩剑放于臣下的肩上,赐予他领地与权柄。
可眼下的一切发生在半明半暗的寝宫里。
“殿下,”秦究单膝跪下握住那只手,气息拂过修长白皙的手指,漆黑的眼底浮出一丝笑,他的宣誓一字不差,尾音却扬起来,更像是某种揶揄的告白,“从今以后,我是您的人了。”
两人四目相对,浅色透彻的盯着幽邃深暗的。
依照礼节,主君要亲吻他的臣下以示信重,游惑居高临下,俯身到呼吸交缠的时候却突兀地停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吻非吻。
仲夏的深夜也仍有一丝凉意,风钻过厚重的熏香在两人之间流转。
游惑忽然半嘲弄地开口,声音轻得出口就要消散:“怎么,不情愿?”
这似乎是他僭越行为的唯一解释来源——众臣反对他册封时往往说不出什么根本的一二三四,只好以他出格的行事作风为由,揣测他背后的用心。
秦究似乎感到好笑,他扬起眉。
他忽然一拉游惑的手,年轻的殿下垂下的手仍握着那纯银的佩剑,猝不及防往前跌了一步,被动履行了仪式的落幕,秦究得逞却不得寸进尺,封臣浅尝辄止后拉开距离,堪称绅士地扶住主君的侧腰,指节若有若无划过丝绸下利落削劲的腰线,圣像洒落高大浓重的阴影,庄严的目光俯视他们,游惑清瘦的手指抓紧秦究的肩。
只听他新晋的封臣慢条斯理在他耳边回答:
“臣僭越——求之不得。”
-End-
假如一切没发生(方卓③)
第一部分假如一切没发生(方卓①)
第二部分假如一切没发生(方卓②)
卓悦昨晚没睡好。
跟着卓悦的工作人员小A抱怨,说他昨天住在卓悦房间隔壁,下半夜两点半还听见卓悦嘟嘟囔囔在说什么,估计是在背台词。
小A对自己的好朋友小E说:“方总真是的,都不让悦哥休息啊。”
卓悦没睡是因为方明衍没错,但说来方明衍很冤,因为确实不是方明衍不让卓悦睡。
相反,方明衍自己,睡得很好。
方明衍计划的明明白白的,行就谈不行就换条路走,至于那些小爱好可以一点点和卓悦尝试,循序渐进嘛。狮子虽然不喜欢调新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调。
——他想的好...
第一部分假如一切没发生(方卓①)
第二部分假如一切没发生(方卓②)
卓悦昨晚没睡好。
跟着卓悦的工作人员小A抱怨,说他昨天住在卓悦房间隔壁,下半夜两点半还听见卓悦嘟嘟囔囔在说什么,估计是在背台词。
小A对自己的好朋友小E说:“方总真是的,都不让悦哥休息啊。”
卓悦没睡是因为方明衍没错,但说来方明衍很冤,因为确实不是方明衍不让卓悦睡。
相反,方明衍自己,睡得很好。
方明衍计划的明明白白的,行就谈不行就换条路走,至于那些小爱好可以一点点和卓悦尝试,循序渐进嘛。狮子虽然不喜欢调新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调。
——他想的好好的。
直到卓悦敲门的时候,直到卓悦进来,抱着他给的咖啡乖巧的坐在他对面的时候,方明衍都很志在必得。
他觉得,谁会拒绝他呢。
然后英明神武自信满满的狮子一开口,脑子一片空白,别说词了,草稿都忘了。
卓悦等了好久没等到什么声音,疑惑的去看方明衍。
他换掉了昨天被雨打湿的衣服,身上穿的大衣是刚进华盛的时候方明衍送他的礼物——卓悦好像很喜欢这件衣服,所以方明衍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爱屋及乌,卓悦一定也喜欢他。
方明衍自嘲的笑,笑够了又说:“没什么,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喜欢男人吗?”
这大概是方明衍在意气风发的三十五岁能想到的最温和委婉的询问方式了。
这方法甚至都不被方明衍承认为表白。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确认一下卓悦的态度,降低一下自己的预期。
实话实说,方明衍久违的有点慌。
其实也不算慌吧,就是心跳比平时快了点,像他年少时为了电影接触赌博的那段时间。
那一年心跳快不是因为他是赌徒,而是因为他热爱电影,他在为了拍电影做赌徒,他在做热爱的事。
这一年心跳快也不是因为说了什么直击心灵的情话,而是因为他喜欢卓悦,他为了确认卓悦的态度而小心翼翼温和委婉,他在和喜欢的委婉的表白。
方明衍喜欢卓悦。
想带回家,签一对一的契约,甚至招呼上楚煜他们干脆在东岸做一场誓约的那种喜欢。
方明衍咂摸着这句话,品出点不可思议来。
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
早知道应该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早知道应该把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过去和能摆上台面的不能摆上台面的隐秘的私欲一并说给他听。
早知道……
应该好好了解他,多和他接触,好好拉进两个人的感情,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不安。
卓悦是他十几岁时梦想的专业,是他二十几岁时专注的平凡,是他三十几岁时幻想的余生。
卓悦带着从远方倏忽而至的爱,猛然落在方明衍眼前,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从此他透过镜头和视网膜观察到的山川湖海都变了模样,看哪都像是那缕倏然钻进他心尖的松风朗月,是卓悦的心乡。
方明衍觉得,不会有人拒绝他的。
可是……
“不喜欢的。”卓悦也没有思考多久,那点时间与其说是在思考“喜不喜欢男人”,不如说是在思考“方明衍叫我来就为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卓悦会。
“行。”方明衍笑了,“去吧,你一会儿还有个杂志要拍。”
卓悦犹犹豫豫的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方总。”
他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看见方明衍的神色又下定决心说了。
“我不适合……谈的。”
方明衍愣了下,回神时卓悦已经出门了。
卓悦不太清楚自己理解的对不对,毕竟这种理解更像是一种自恋。
卓悦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的是不喜欢男人,听见这句话却在第一时间想到方明衍。
喜欢的。
卓悦在心里说。
喜欢的。
他这么想着,又重复了一遍。
那之后,卓悦没见过方明衍了。
他确实是忙啊,工作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
十一月三,卓悦刚结束一个通告,立刻上车往酒店赶。
他经纪人说给他接了部电影,大制作,导演知名度高,演员也都是老前辈。他今晚就是要去和导演组的吃个饭。
卓悦真的很讨厌这种性质的饭局。
不管到底有没有关系,都会让卓悦有一种“我是因为和他们吃了这顿饭才演了这部电影的”感觉。
晚上九点四十,卓悦准时到了酒店门口。
忙了好几个月,他都没时间想别的,现在一静下来他就不合时宜的想起方明衍了。
那天方明衍问他喜不喜欢男人,他以为方明衍喜欢他的,可是这个月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和方明衍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那场酒宴结束后,通话记录还是七月中旬那场大雨后的一点半。
所以方明衍不是喜欢他是吧。
他只是想问问……可是问来做什么呢?
卓悦又上了一节台阶,站在包厢门口,推门的时候深吸口气,脸上挂上微笑,大脑分了一半出去应付这个场合,剩下那一半还系在方明衍身上。
下一秒他抬头,准备弯下腰鞠躬问好,腰弯了一半,嘴半张不张,视线落在正对门的那个座位上时,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男人招呼他,“卓悦,过来坐。”
方明衍这么说,卓悦就这么听,乖巧的走到方明衍旁边坐下。
其实他坐这不合规矩,但是说话的是方明衍,就合规矩了。
卓悦在那一刻胡思乱想道:方明衍不会要潜规则我吧?
对哦,当初方明衍只是说公司不会特意安排那方面的交易,没说老板本人怎么怎么样啊!
卓悦有点慌,一时又有点纠结。
方明衍如果真的……反抗还是不反抗啊……
方明衍一个人在那叭叭叭说了半天,发现身边一点动静没有,微微偏过头,才发现卓悦盯着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明衍那只手小幅度的抬起来在卓悦眼前晃了晃。
卓悦猛的回神。
方明衍借着酒杯的遮挡,含笑小声问:“回神了?”
卓悦现在比较“疑神疑鬼”,看方明衍怎么的都不对劲。
比如现在,卓悦就在想:老板这么和我说话对劲吗?我怎么觉得这么暧昧呢。
一顿饭卓悦吃的神思不属,跟在方明衍身边凭着职业习惯微笑和众人道完别他也得脸都要僵了。
就这种时候他甚至都能想到“这场面怎么像新婚夫妻送别来祝贺的朋友呢”。
“卓悦。”方明衍站在车门边,“我送你。”
卓悦摆摆手,“不,不用了,有人送我……”
“上来吧。”方明衍叹了口气,“有话和你说。”
卓悦就再次上了方明衍的车。
“上次吓到你了,抱歉。”车开出去两公里,方明衍突然出声。
“不不不,我……”
“嘘——”方明衍笑了一下,“听我说完。”
“我本来想的挺好,有些话我会借着拍摄的时候,借着剧本的遮挡,借着这个借着那个……慢慢的说给你听,以免吓到你,可是卓悦……”
方明衍叹气,“你每次都能让我……”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方寸大乱。”
“我等不到你进组了,这些话今天给你说,说完了你考虑考虑,左右……左右你也跑不了。”方明衍笑,透露着一点点连他自己都不太能察觉都紧张来,“你和我签了卖身契的,半个月后的组你也是要进的——我这部电影是冲着拿奖去的。”
“方总……”
“安静。”方明衍说,“听我说完。”
“我向你解释过我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爱好吧。你也见过。”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措辞怎么说才能不吓到卓悦。
“你见到的和我和你讲的,都是其中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我是个dom,在游戏里的搭档不管是爱人还是情人都必须遵守我的规则,我不会为搭档的身份而更改我的原则。我会要求我的sub禁欲,同时也会挑逗他,我甚至会让他为我忍耐几个月的时间,以保持更好的敏感度。”
“如果,这个sub是我的爱人,我或许会限制他的生活,限制他的社交,他交的每一个朋友我都要知道,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向我汇报,必要时我会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外出——这很简单,只需要一只项圈和一根锁链。”
“每一位dom的控制欲都很强。他的时间,他的人,他的情感,他的神思,我希望都归我所有。或许他会从此变成一只只属于我的,失去独立人格的宠物——卓悦,你在害怕。”
卓悦是在害怕的,听了这话却又不怕了。
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不想让方明衍接着说了。
可是方明衍张嘴比他快。
“我会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没什么别的缘由,因为我喜欢。”
“卓悦,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二十岁接触这个圈子,我今年三十五。家庭算得上富裕,人还算得上有出息,自己有家公司,有房产也有车,存款虽不多,但也有些。他们都说我是个绅士——你不会信了吧——只有那点搬不上台面的小爱好让我与这个世界分割开,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是这个状态。”
“我其实很想和你签一对一契约,或许直接做一场誓约……卓悦。”
方明衍闭了闭眼。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个,那能试试接受方明衍这个人吗?不带属性,没有那些疯狂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不是个dom,只是方明衍。”
“……毕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你考虑考虑。”
车里静的吓人,卓悦胡思乱想:方明衍今晚话好多。
半晌,方明衍温和的提醒他,“到了。”
卓悦一令一动,方明衍说到了,他就下了车。大概是吓得,他下意识说了句谢谢,吓了自己一跳。
反倒是今晚语出惊人的方明衍,温和的笑,说:“注意安全,早点睡。”
卓悦想:方明衍真的很温柔。
卓悦又想:方明衍怎么能这么温柔啊。
他关上房门,有点想哭。
半个月后,卓悦进组了。因为是晚上到的,时间太晚了,剧组的人就都先在酒店休息一晚,明天白天再开机。
巧的是,卓悦的房间刚好在方明衍旁边。
晚上十二点,卓悦拎着剧本,犹豫再三,终于是敲响了方明衍的房门。
方明衍来开门的时候,穿着整齐到连衬衫的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
方明衍视线转了一圈,看见卓悦手里的剧本,侧身让开了。
他问:“需要开门吗?”
卓悦抿抿唇说:“不用。”
方明衍点点头,坐在床边,垂眼看他手里的剧本,“哪有问题?”
卓悦把剧本翻得哗哗响,方明衍隐约看见上面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真是敬业。方明衍漫不经心的想。
结果这位敬业的演员,把剧本来来回回翻了七八遍,也一个字都没说。
“你直接说哪有问题,剧本我记得。”方明衍的语气不太好,他有点烦躁。
卓悦终于停下了翻剧本的动作,沉默下来。
又过了五分钟,方明衍神色冷下来,“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挺晚了。”
“我查了一下……”
卓悦又不说话了。
他像一只鸵鸟,挖一下动一下。
“我查了一下,你说的不太对。”
方明衍愣住了,“什么?”
“我说。”卓悦抿着唇,“我查了一下,网上说,dom要优先保证sub的人身安全的。”
方明衍没太反应过来,顺口问:“网上还说什么了?”
“说,ds的游戏是要在双方知情同意的前提下进行的,就是说,你不能强迫……我。”
这下方明衍反应过来了,他笑了,“对。那天是吓唬你的,然后呢?你查这个做什么?”
卓悦低着头,“想试试。”
“什么?”
卓悦在心里唾弃方明衍这个时候又装糊涂了,嘴上磕磕绊绊的解释:“我要是喜欢,喜欢方明衍……我应该喜欢全部的方明衍吧。”
“少了哪一部分,缺少哪种经历,都不能算是完整的。”
“所以……我想试试。”
方明衍觉得他大概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心跳太快了,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方明衍难得有点不知所措,“你要试,为什么不找我。”
“因为你,你吓唬我……我不敢……”卓悦偷偷抬起眼睛,控诉般的看着方明衍。
方明衍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用手捂住卓悦的眼睛。
他压着卓悦的上半张脸,强迫他仰起头,温和的问:“能接受吗?”
卓悦难耐的动了动,诚实的反馈:“喉咙,抻的有点难受。”
方明衍笑了,“那是正常现象,没事的。”
这么说着,方明衍手下又用了几分力,看着卓悦脖颈优美的弧线,低头吻了过去。
——谁会拒绝方明衍呢?
谁都可能拒绝方明衍,唯有卓悦不会。
而方明衍平生的温柔和耐心不多,一点给了他父母,一点给了他热爱的事业,余下的那些,全都给了卓悦,一分都没留给自己。
好在还有卓悦。
因为卓悦向他的主人许诺,卓悦的一切都属于方明衍。
于是方明衍成了最富有的那个人。
方卓是if就完事了,有时间应该会写两篇基于if的车,下一部分写秦沈
【臣服4同人】不可言
【臣服4】不可言
沈流视角,写的很烂,ooc预警
转眼间秋已落幕,寒风悄无声息地席卷大地。但是沈流并未来得及在意秋去冬来,他最近几个月正在忙的是个重要项目,为此沈流跟着团队四处奔波。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签单,公司也已经步入正轨,蒸蒸日上。沈流大手一挥给所有人加了年薪,引得员工们又一阵欢呼。努力后的收获最动人,这个项目的成功给一年来众人的付出划上了完美句号。有人提议聚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邀请了沈流,没想到沈流答应了。
临近新的一年又逢事业顺利,饭桌上喜气洋洋,沈流作为老板也没摆架子,笑容满面的赞扬了众人的付出和进步大、业绩优的员工,说得众人纷纷道谢奉承,轮着...
【臣服4】不可言
沈流视角,写的很烂,ooc预警
转眼间秋已落幕,寒风悄无声息地席卷大地。但是沈流并未来得及在意秋去冬来,他最近几个月正在忙的是个重要项目,为此沈流跟着团队四处奔波。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签单,公司也已经步入正轨,蒸蒸日上。沈流大手一挥给所有人加了年薪,引得员工们又一阵欢呼。努力后的收获最动人,这个项目的成功给一年来众人的付出划上了完美句号。有人提议聚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邀请了沈流,没想到沈流答应了。
临近新的一年又逢事业顺利,饭桌上喜气洋洋,沈流作为老板也没摆架子,笑容满面的赞扬了众人的付出和进步大、业绩优的员工,说得众人纷纷道谢奉承,轮着敬酒。虽然沈流是老板,没人敢灌他,但推杯换盏间依然渐渐喝了不少。一顿饭吃的十分热闹,等众人尽兴结束时已经到了半夜。
北方冬夜寒冷,离开酒店的暖气后,许多人打着寒战,一边抱怨天气越来越冷,一边戴上了手套。陶泽主动上前为沈流打开车门,侧身时不经意扫了一眼,却敏锐的注意到沈流被手套包裹的右手无名指处似乎微微凸起了一圈。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那个微凸的形状,像极了……戒指。
他想起沈流有枚银戒指,并不值钱,但他刚入职时日日都能看见沈流手上戴着这枚戒指。直到有天沈澜来公司找沈流,不知为何两人大吵一架,之后沈流手上的戒指便消失不见,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小小金属圈像是一种固化的承诺,犹如绳索束住真心。戒指被包裹在手套中,隐秘而露骨,正如沈流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
这枚戒指也像证据,证实了他仍然在……在冥顽不灵的偷偷思念着谁。
沈流今晚着实喝了不少,尽管他酒量不错,此刻也仍有些头晕。他右手扶额,车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在手表上反射出白光,微微变换动作时白光猛然刺进了陶泽眼中,令他瞬间清醒,不敢再深想。陶泽朝司机看了一眼,司机心领神会,启动车准备回沈流住处。
项目收尾已经快做完了,正处于最轻松的时候,陶泽仍尽职尽责的在公司继续处理收尾工作。沈流早上未去公司,昨晚回别墅时夜已深,沈流没喝醒酒汤直接睡下了。此举导致的结果就是,陶泽几小时前给沈流打视频电话交代事情时,沈流时不时轻揉太阳穴。好在喝了杯热牛奶后,头晕逐渐减轻了。等陶泽来别墅时,看到沈流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对着电脑全神贯注的浏览着什么,还一边浏览,一边写着笔记。定睛一看,竟然是土豆的种植注意事项。
陶泽知道沈流在别墅里开辟了一块菜地,去年沈流还亲手种过青菜。第一次种植时没控制好水量,浇水过多,真正出苗的没几个。直到第二次种植,吸取了教训的沈流严格控制浇水的频率与方式,酌情浇水,终于取得了不错的收获。看样子,沈流在为种植土豆做准备。沈流察觉到他的视线,停下笔。
陶泽连忙上前,凑到沈流跟前说,“沈总,那边来消息了。”
虽然“那边”这个代词有着很广的指代范围,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在沈流这儿用“那边”代指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K城。
在那不算多么遥远的K城,藏着沈流无法相见的心上人。
秦穆。
陶泽是沈流多年的心腹之一,他很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知道,沈流爱了这个人很多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虽然是旁观者,但是也渐渐了解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例如,沈流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种菜举动,和他明明对电竞方面不感兴趣,但居然买下了一块曾经建过非法学院的地,并把它重新建成了一个电竞训练营,甚至装修时亲自拟定了一句标语,“因我心怀梦想,不惧万人阻挡。”
这句话是沈流在属下来询问他理想中的装修风格时亲自写的。
他想起了秦穆跟他说过的那个电竞选手,郎斐然。
沈流知道秦穆的过往,于是把原书院的地方建成了电竞训练营。也在装修时特地写下这句话,送给了那个勇敢的少年。
陶泽曾经侧敲旁击问过沈流他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为了秦穆,很值得。
但是沈流建电竞基地的时候并没有考虑他和秦穆为了是否会重逢,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两件毫无关系的事。
只是因为他想。所以就去做了。
沈流从来不准备把他的付出当作爱情的筹码,他不会主动邀功。
因为无论是他们热恋期间,还是分手后的这么多年里,他做的一切事情的出发点,只是盼着秦穆幸福安康,岁岁长乐。
至于秦穆知不知道他为他做过什么,并不重要。
这十五年间,陶泽很可能是最了解沈流的人。他知道沈流很多隐私。但是如果要细细道来,得从十多年前讲起。
沈流被沈严从亭云镇押上车后,第一时间被送去了国外。每天有沈澜安排好的人固定时间到屋里教他如何经营管理公司。不知是不是害怕沈流逃跑,屋外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沈流出门时身边也跟着人,但是这些人除了送饭和其他必要交流之外一声不吭。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也许是看沈流乖乖听话,也没有什么过激举动,监视他的人渐渐变少了。
但实际上,这一个月中沈流并未崩溃,他只觉得麻木,对一切事情失去兴趣的麻木感。他没有哭过,仿佛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在分手的那一夜中流干了。他也没有尝试逃跑,因为这毫无意义。
跑?他能跑到哪里呢?就算跑出去,又能挽回什么呢?
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一整天坐在床边,盯着对面墙上某一处虚无的点出神。不听,不问,不与任何人说话。他是雕塑,什么也不想,空落落的静默,只听时钟滴答滴答,指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一个又一个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流突然从静默中惊醒。可能在某个电光火石的瞬间,他想明白了沈澜为什么会这样做。
这件事是沈澜给他的一记耳光。
不仅仅是因为沈家这样的家庭无法接受孩子是同性恋,也不仅仅是他愿意为了爱情放弃前程。
在沈澜派人偷拍秦穆之前,他和秦穆相识的经历一定早以文字形式明明白白的呈现在沈澜桌子上。从他们初遇一路细细看下来,沈澜惊觉这个儿子居然做了这种不求回报的蠢事。沈澜是个商人,他的每一点付出都被当成筹码精打细算。沈流是沈家主支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注定坐在这个位置上。沈家不需要圣人,也不能有圣人。
这点才是沈澜最想让他明白的。
而这一耳光终于把他扇醒了。
沈流终于意识到,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他就像用薄纸片小心翼翼地将所得到的幸福裹起来,只能希望不会出现意外。而当意外真的来临时,只需轻轻一戳,他好不容易留住的幸福就如指间沙漏完了。
他不够成熟,不够老辣,缺乏权柄,没有与沈澜共同坐上牌桌进行利益交换的资格。
而沈澜也确实够狠。他看出来了沈流最在乎什么。沈流对奢侈享受,对物质条件并没有太大的需求,于是沈澜精准的挑中了沈流最不能接受失去的——他的爱人。
他用了最让沈流痛彻心扉的方式,亲手教沈流学会“狠”。
光阴荏苒,几年的时光如流水般逝去,沈流回国了。在国外的历练让他收获了许多工作经验,回国后接手了沈澜安排给他的公司。每一项决策他都做的很漂亮,眼光准,雷厉风行,手段高明,短短半年就在公司站稳了脚跟,让所有人看清了这位年轻总经理的实力。
他开始学着去争,去抢,为了变强,为了拥有『守护』的能力,抛弃了底线,不择手段。
陶泽就这样看着沈流一路成长,终于变得成熟起来——至少在他接到酒吧的电话前是这么想的。
沈流原本的日程中晚上有场不可推脱的重要酒局,等应酬完已经喝了不少酒,但是他居然还跑去酒吧买醉。
陶泽内心一边怒吼着“我撤回先前说他成熟起来的话!”一边急匆匆联系司机,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赶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旁边是服务员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尝试着劝了,没劝住,这位先生备注“小木头”的联系人是空号,我们最后没有办法,试着联系了您……”
沈流今晚喝了太多酒,理智和意识几乎全消散了。
耳边嗡嗡作响。
谁在说话?
哦,原来要他打电话,让人接他离开。他喝了很多酒,一个人过马路不安全。
打给谁呢?
沈流费了很大功夫,终于听清了服务员的话。
她说,要联系最亲近、可靠的人。于是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不由自主的从心头涌现。
潜意识告诉他,这个人是你最爱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他曾在你喝醉时搀扶你一同回家。很长很长的回程路,你们一起慢慢走完。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合对后再拨……”
咦。
为什么没人接呢。
不应该啊。
再试一试,刚才估计是意外……
沈流就那么握着手机,给一个注定不会有人接通的空号打了近一小时的电话。
直到服务员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按捺不住,问了沈流其他可信的人的信息,终于联系上了陶泽。
在看清来人是陶泽后,沈流竟然出人意料的安静下来。
陶泽向服务员道谢又道歉,再三确认没有待付清的账单后扶着沈流上了车。
终于处理好一切后,陶泽长舒一口气,终于有时间开始细细琢磨。他暗自奇怪,这个“小木头”是谁。作为沈流的新晋心腹,他居然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而且看样子这个人在沈流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这可不行,他得赶紧打听打听,万一哪天眼瞎把对方得罪了,他这助理做到头了怎么办。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人是个名叫秦穆的律师,在K城。
这是陶泽第一次接触到“秦穆”这个名字。
服务员也有些纳闷,先前没人来的时候,这位沈先生怎么那么执着,认定要给这个空号打电话。他们怎么劝都没有用。沈流只摇头,“我不走。要等人。”
“等人。等……等他来……”
再追问是谁,沈流只反复念叨四个字。“等”,和“小木头”。
他们实在没办法,最后从沈流手机联系人中试着拨打给了“助理陶泽”,才终于联系上人来接这位醉鬼回家。
可是等这位陶泽先生来了,沈先生反而安静下来。
他一声不吭的,沉默的任由陶泽将他带上车。
像是一场梦醒了。
后来,沈流很少喝酒了。
他变得越来越成熟,为人低调,处事周到,不轻易得罪人。但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沈家新一辈中最有实权的掌权者,就是眼前这位面上对谁都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的流少。
只是,无论是陶泽还是沈安宁沈嘉和,都渐渐发现,沈流就像机器人,为沈家算计钻营,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工作。他的工作能力越发出色,备受称赞,逐渐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权利,却没有什么活气。
但是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流变成这样。他们缺乏劝说的机会和立场。
沈流一度以为,未来也便如此。十五年的时光没有磨平他对秦穆的爱,只是让他的神经对爱离别的痛楚逐渐麻木。但即使常年滴血的心从未痊愈,他也已经这样过了十五年了。
可是命运的捉弄从来令人措不及防,肖承宗,秦穆的恩师因为赵锦川的案子横死。沈流立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联系楚煜让他拦着,他知道秦穆一定会接手这个案子,虽然还是没拦住,但好在总算把人及时救了出来。
在得知秦穆安全后,沈流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人带着秦穆回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流为自己因近乡情怯而升起的紧张感到啼笑皆非,不禁自嘲。
沈流啊沈流,你真是毫无长进。
不过,那毕竟是秦穆啊。
沈流很清楚秦穆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π,是他的小木头,是他一手养大的童养媳。
也是他的爱离别,求不得,和此生的禁果与心魔。
所以,当他坐在沙发上背过身,听着那个响起的脚步声如同钉子般一下下砸在他心门上,撬开他用十多年逐渐形成的厚重冰壳,露出底下如岩浆般炙热又深沉的爱时,沈流就明白——
他此生,都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END
注:
※重逢后沈流正在种的是辣椒,这篇是重逢前,因此首先把辣椒排除掉了。沈流还种过青菜、南瓜、土豆和茄子。据说南瓜和青菜的播种时间在秋季,土豆在每年3~4月,由于这篇开头设定是冬天,于是写了土豆。就当沈流为来年种土豆提前好几个月做准备吧(x)
※电话是空号。因为秦穆最初的手机是沈流买的,我猜电话号码大概率也是他们一块办理的。于是秦穆工作后为了避免触景伤怀,换了手机,把手机号注销了。沈流打电话正巧处于这个电话号码还没有被列入重新使用的间隔期(强行巧合)
一些碎碎念:我来填坑啦!虽然说鸽了这么久是吧(心虚)感觉通篇病句(瘫)
有些我百度搜了一下,比如酒桌上领导夸奖你应该怎么做,但是搜出来的各种应答太长了,就写了“道谢奉承,轮着敬酒”,还有青菜的种植事宜,以及青菜、南瓜、土豆和茄子的播种时间,最后写了土豆。
以及里面所有涉及到公司之类的内容全是我瞎编的,毕竟我只是个学生(对手指)对这些不了解orz如果写的很离谱请轻拍
【落不下】灵魂潜返
文/长歌当哭
字数9k+
01.
我最后一次自杀,是在20岁。
它来得很突然,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起因是我的糖罐子被打翻了。
掉出来的那一颗,我再也找不到了。
02.
我喜欢收集与我哥相关的各种事情,我把它们命名为一个个糖块。我会悄悄地用不同颜色的糖纸把它们包起来,再放进一个糖罐子里。
而糖罐子就存放在我心里。
丢了的那一颗外面裹着的,是彩色的糖纸,黑夜的时候,它也会晶莹剔透地发光。
03.
我的眼睛是黑色的。
我看到的人间总是贫瘠荒芜的。
似乎也不奇怪。
水很冷,我被冰地颤了一下。
有些想法一旦开始滋长,处于漩涡中心的人就很难挣脱。
我...
文/长歌当哭
字数9k+
01.
我最后一次自杀,是在20岁。
它来得很突然,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起因是我的糖罐子被打翻了。
掉出来的那一颗,我再也找不到了。
02.
我喜欢收集与我哥相关的各种事情,我把它们命名为一个个糖块。我会悄悄地用不同颜色的糖纸把它们包起来,再放进一个糖罐子里。
而糖罐子就存放在我心里。
丢了的那一颗外面裹着的,是彩色的糖纸,黑夜的时候,它也会晶莹剔透地发光。
03.
我的眼睛是黑色的。
我看到的人间总是贫瘠荒芜的。
似乎也不奇怪。
水很冷,我被冰地颤了一下。
有些想法一旦开始滋长,处于漩涡中心的人就很难挣脱。
我伸手把水温调得更低,等到凉意漫过了脚踝,我才躺下来。
我的动作很慢,映衬着时间的最后一缕光辉慢慢被抽走。
浑身都湿透了,手指也有些僵。
大脑转动得艰难,我只是怔怔地望着一片朦胧,耳边是“咕噜咕噜”的水声。
浴室被我反锁,把手又被我卸掉了。
窗户因为是某一次的自杀地点,早被我哥弄得打不开了。
从前我策划每一场自杀,都想着要用最热烈最快速的方式。
要最后一次盛开,要让痛苦消耗得快速,要像一场仪式。
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开始就没有把水花调到最大 。
可是这一次,我从最开始,就没有选择浪漫的地点,浴缸里也没有鲜艳的花瓣作点缀。
04.
“滋——”。
我听到这样一声响,突然就回神了。
就像置身很安静、很黑暗、没有氧气的宇宙中,一颗行星突然自燃。
虽然知道为时已晚,虽然并没有带来生命需要的物质,可是,我一下子看到光了。
其实我有时挺爱这个世界的,它伤我那么深,可我还是会想把自己献给它。
我哥总是会阻止我的献祭,他说因为我属于他。
——我属于他。
段锐……
哥……
“哥说的话,你得听。”
那颗自燃的行星朝我撞过来了。
我没听我哥的话,我忘记了。
我才记起,可是来不及了。
我试着去救自己,我知道一个拥抱就可以。
却动弹不得。
我没有办法拥抱自己。
——仅凭我一人,我做不到。
人在感到窒息的时候就像海洋突然席卷过来,刚开始会涌上一阵解脱的快感,后来就会挣扎,变得绝望。
那个时候,再细小的浪花都可以轻易地禁锢你。
对于我来说,一只蝴蝶停在了我的鼻尖,我都会不敢呼吸。
05.
我去年画了一幅画,当作是迟到的成年礼物送给了段锐。
那是十一月初,雪降临得很早。
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屋子里的灯却很暖。
彼时的我正看着电脑里只动了几个字的文档一阵头疼,费劲压抑着心里一阵阵翻涌的烦躁,十分想直接一键删除这见了鬼的期末作业。
我本想着上了大学可以多跟我哥过过二人世界,可惜现实与想象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我哥于是一边笑一边抱着我在电脑前坐下,用一个吻成功让我重燃了斗志,开始噼里啪啦对着键盘就是一通敲。
可惜段锐这个人实在不厚道,我写着写着他就开始动手动脚,一会摸摸我的头发,一会悄悄把头靠在我肩上,动作都很轻,但被这样注视着很难不在意啊。
我舔了舔下唇,真是磨人的甜蜜。
他突然用右手绕着我的发旋开始打圈,这动作连带着另一只放在我腰上的手都开始升温。
我忍无可忍,推了他一把,却听见我哥闷笑了一声。
他演我!明知道这样我专心不了还故意撩拨我,行为属实过分。
好吧,我宣布我哥哄好我了,才不是因为他笑得太好看并且亲了我很久。
也不是因为之后他还很乖地挪远了一点,撑着脑袋看我,长长的睫毛像是一种温和的荫蔽。
我就是在这荫蔽下长大的。
等我终于打完了文档,想欢呼一下时却发现我哥支着脑袋的手垂了下来,半边脸埋在臂弯里。
是太累了吧,最近他工作很忙,天天都很晚才回来。
他睡着的样子让我心底升起一股保护欲。
我悄悄地从桌子里抽出一张速写纸,这是我大学的新爱好,但是我会画的不多。
我开始思考该从何处落笔。
我屏住呼吸凝视我哥,像信奉宗教的人虔诚地注视着自己的神明。
室内的灯光是暖的,恍若有了生命一般从段锐的额头向下流动,直至指尖。
但我知道,我的神明不用点灯也是美的。
我抓到了。
是只蝴蝶。
段锐眼睑上有一颗很小的痣,随着他的呼吸晃动。看上去就像一只蝴蝶停在上面,睫毛偶然颤动的时候是蝴蝶在振翅。
我小心地一笔一笔描摹着,怕惊醒他。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等我画完最后一笔,雪就停了,还出了好大的太阳。
阳光是眷顾段锐的,我的蝴蝶在发光。
他醒了,还有些懵,我故作镇定地把画藏起来,想等到他生日时再给他。
“咚”——一颗糖被我放进了罐子里,剔透之上镶嵌着一只蝴蝶,糖纸是太阳的颜色。
06.
十一月二十一如期到来,是段锐二十七岁的生日。
生日嘛,我提前下班了,靠在门口的柜子上等小琰回家。
“哥!”小琰抱住了我,今天外面还在下大雪,他身上好凉。
我俯身去吻他侧颈,感受他的皮肤在唇畔下细细地颤动。
还是好凉。
我用牙齿在上面拓出了一圈红印,小琰虚虚搭在我胸前的手揪起了没来得及换下的衬衫。
这是疼着了。
于是我松开犬齿,一只手把他往我怀里拢,一只手放在齿印上面细细摩挲。
嗯,总算暖起来了。
小琰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漫上了红晕,还在继续扩散。
我看着他害羞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
嗯,更红了。
好乖。
烛火映衬雪夜,跃动的光落入我的乖宝眼中。
其实我从前不太在意生日。
从我们相爱的那一刻起,生日于我才有了意义。
我喜欢小琰认真端出蛋糕的样子,我喜欢闭上眼许愿时那道饱含爱意的目光,我喜欢窗外风雪再大也有人等我回家。
我知道,小琰也想保护我,所以不让我这个哥哥去接他放学,反而在我加班时会开车到公司楼下等我。每次从电梯下来远远看见他,疲惫就会消散,整颗心脏都会发酸。
被人认真爱着的时候,会突然觉得心很软。只是远远望着,也会有个声音说:这是泅渡过岁月黑暗的河水,义无反顾只身来爱我的段琰。我时常觉得小琰身上一种我们这些所谓大人没有的能量,那是种一腔孤勇的热烈,是一靠近就能听见的爱,是胸膛再也无法压抑的心跳声。
我总喜欢透过生日蛋糕上的烛火去望小琰的眉眼——褪去了些稚嫩,但依然青涩。
与其说我给了他救赎,不如说他给了我一个家。
一个真正的家。
于是我总是许愿——我的小孩要永远在我身旁,不要再受伤。
这是一种默契,我们都想要对方卸下沉重的盔甲。
这个世界时常压得人喘不过气,人又总喜欢给自己套上层层枷锁,为了不被伤害,大多数人都变得不再勇敢,逃避天真与稚嫩。可倘若你爱上一个人,这一切就不同了。
我们都更喜欢对方被人爱的样子 。
“我爱你啊,乖宝。”喟叹不自觉就说出了口。
那些黑暗不要去看,看我就好。
烛火摇曳,我们隔着这温暖看彼此,眼前都有些朦胧。
蛋糕被放在一旁,我吻上他。
靠近些,再靠近些。
“哥……”
伏在我肩上的人抬起头,用红着的眼眶看我。
“嗯?”
……
“我爱你。”就这样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才有一道很小的声音响起。
小琰不常这样说。
我凝视着他,室内的热意快把外面的雪融化了。
“我也是。”
小琰裹着被子在桌子里摸索。
我开了灯。
“哥,这是送你的……嗯,迟到的成年礼物。”说这话时,小琰有些紧张。
我有些诧异,又有说不出来的感动。成年都过这么久了,竟然还有人记着。
成年那天,我在干嘛来着?
我好像在做兼职吧。
我接过来,礼物是一幅画,画上是一只蝴蝶,很漂亮。
那一刻,沉寂了很久的火山突然爆发,岩浆在我体内流淌,滚烫热烈。
“哥很喜欢。乖宝,再说遍爱我。”
“我想听。”
身前的人眼睫眨地很快,挣扎了一会儿,末了说:“很爱你。”
07.
生日蛋糕的烛火很温暖,可除了与我哥对视的时候,我总觉得不自在,想背过身去 。
尽管极力控制,我心底的黑暗潮水还是会不时侵蚀我,把我拉入漩涡。
我们好像背着人间在相爱,我知道:光永远不会眷顾我。
可是我的太阳永远转动。
08.
意识很朦胧,只忽明忽灭地看见一只蝴蝶振翅。
浑身都动不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好沉重。
“咚——咚——”
世界黑了。
段锐隔着门听到哗哗的水流声,他浑身都在颤,用想把自己撞碎一样的力度撞开了门。
胳膊流血了,但他感觉不到。
他的小琰躺在浴缸里,像被冰封了一样,不知道有没有哭过,即使有,大概也被水流掩盖了吧。
段锐关了水阀,抱起浑身苍白的人,好轻好轻地唤他,可是没有人应答。
段锐垂下脑袋,伏在弟弟肩上,眼泪落在弟弟的颈窝,汇聚成一片小型湖泊。
他伸出手用力揉搓那一片皮肤,恍惚地想起去年生日时他也是这样,让弟弟回暖。
回暖。
好多抹红色从他的胳膊上滴下来,和地上的水花碰撞,硬生生从冰冷中开出一朵朵绮丽的玫瑰。
段琰失去意识后世界给的第一丝暖意,是段锐的血,横在他后背,像团火。
也许有些人的生命里,能摧毁黑暗的光并不是绝对纯粹的白,而是火一样炽热的红。
09.
眼皮好重,但有光进来了。
我的心里下了一场暴雨,余痛依然存在。
我大概天生就是个疯子,当再一次知晓我活着,竟然有种惋惜,还有种被在乎着的快感。
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回暖,意识重新与世界建立联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有时我就是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我活着。
这些都不能告诉我哥,我怕他伤心。
这次眼前的混沌持续了好久,我有些烦躁,被困在一个茧里的滋味很不好。
嗅觉最先恢复。
没有我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那就是在家。
烦躁突然就不见了。
而后恢复的是听觉。
门被打开了。
“醒了?”是段锐。
他的语气好平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却有些不敢接话。
“怎么不说话?”
春风拂过了我的额头,看来我昨晚发烧了。
这下我听出了话语里的担心。
喝下递到唇边的水,我说:“哥,昨天……”
话被打断了。
“三天了,段琰。”
我哥叫我大名了,有些愠怒,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尽力压抑。
“告诉我,为什么。”
10.
为什么呢?
“你从来都没有生病。”
上一次自杀,是因为在大学的图书馆里翻到了心里疾病相关的书,突然的惊慌让我没有办法去面对自己真的有病这个事实。
醒来身处医院,我看到好多白色的灵魂在疾走,他们围着我,我好害怕下一刻就会被抓走。
可我哥依旧说我没有生病。
他说:“小琰,感冒也是一种疾病,但它很常见并且能被治愈,也没有那么可怕对不对?”
他说:“这人间晦暗荒芜的地方那么多,你只是见过鲜活热烈的灵魂,再也无法忍受这些荒凉罢了。”
我看到我哥摩挲了一下指尖,我知道这意味着他想抽烟了,但这是医院。
“乖宝,哥说的话,你得听。”
我听着,却只是答:“哥,我不喜欢医院,还有……抽烟不好。”
我从来都不是不听话的人。
感冒可以被治愈,可我能吗?
我不是在光里出生的人,我学不会爱自己。
只有段锐爱我,世界才爱我。
他不爱我的时候,全世界都不爱我。
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我不认为这样有错,这是我一直赖以生存的求生方式。
11.
我还是和他说了。
班上举行了一次演讲,主题是“说说我爱的人”。
大学和高中还是有区别的,大多数人的爱恋不再是一种违禁品。班长宣布完,班里就展开了叽叽喳喳的讨论,有人害羞地小声说着青涩的悸动,当然也有人的话题围绕着感恩父母。
而我,后者在我身上不成立,至于前者……我也有爱的人,我却不能这样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我爱他。
有一颗种子埋在心底,在慢慢抽枝发芽:我还是想将心里积淀了这么久的感情与他人、与世界诉说,到也不是为了寻求理解,只是一种宣告。
别人也许无法理解,但这对我很重要。
去年送我哥的那幅画被他放进了画框,摆在床头。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醒来,月光的清辉之下,一切都好安静。我小心地呼吸,凝视着那只蝴蝶,身后就是段锐的拥抱。
我想,这是我的缪斯。
12.
“我们一生都活在不认识的人群中”。
活动定在周五下午。
我看见台下一个个灵魂拥挤着,世界恍惚间成了一个大型交易市场,每个灵魂都在贩卖自己的爱,我突然有一种窒息感。
也许是错觉吧。
下一秒,我又可以开口说话了。
“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同。我理解的爱就像这只蝴蝶振翅一样,小心翼翼又勇敢……我时常想拉着他一起坠入荆棘丛中,又时常只是注视着他的侧颜想着一下子老去该多好。我曾经胆小地只敢悄悄仰起头等待他垂眸的注视,那于我就是救赎。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能那么勇敢地在命运试图撕碎我们时,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他爱我的时候……我拥有一切,世界都为之让步。”
“总之……一只蝴蝶落到我身上,世界的所有利刃瞬间受挫。”
响起的掌声像一首胜利的奏鸣曲,我眨了眨眼,确认那个市场消失了。座无虚席的灵魂拥挤在教室里,他们的眼里并没有恶意,有的只是星星点点的光。
我走下台,一步又一步,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慢慢掉落。
回到座位上,旁边的姑娘小声问我:“段琰,你说得真好,那幅画的灵感来源于什么啊?”
“一颗痣。”一颗我观察很久才发现的黑色钻石。我猜那是在亿万年前,宇宙的一场流星雨下诞生的。
“哇塞,好有创意啊!那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窒息感又开始上涌。
有一瞬间,我想直接说,从我有记忆起里我就认识他。我猜她会羡慕,然后我会说:因为那是我哥哥,我们从出生起就认识。如果幸运一点,她并不反感同性恋的话,只会有些惊讶而后依然微笑。可最后,我会打破所有幻想,我会告诉她,我们是亲兄弟。
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些卸下去的枷锁变本加厉地缠了上来。
我最后只是说:“是啊,挺久了。”
13.
被所有人接纳的错觉打破了我身体的平衡,以至于那幅我珍视的画被落在了讲台上。
演讲后半场我一直心不在焉的,回到家,走到卧室,看着床头柜空荡荡的,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理智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画只是落在讲台了,下周去学校还能拿回来的。可黑暗的潮水来得迅疾而激烈,一直把我往漩涡里拉。
头好疼,我捂着头蹲下来。
浑身都开始痛了,身体被无数细小的针扎着,我张开嘴想让空气进来,却丧失了求生的本能。
心脏被潮水压着,无法跳动。
我伸出一只手,攀上了柜子的边沿,用力攥着,直到指尖泛起青白才抵消了一点心里的闷。
等到呼吸平缓了一些,我直起身,世界剧烈地晃动起来。
没有办法思考了,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身体无意识地在寻找自我毁灭的方式。
让我离开吧,我太疼了。
眼泪流下来了,我不想哭。
可是我真得……太疼了。
14.
长久的沉默。
听完后,段锐没有像以前一样先去安抚人,他深深地望着段琰。
段琰垂下了眼,不肯与他对视。
段锐关上门的动作很轻,窗外夜色寂寥,他站在窗前,点起了烟,雾气朦胧了一切。
他知道段琰不会追出来。
段锐当然喜欢那幅画,因为作画的人是他的小琰。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段琰会把这幅画看得比自己更重要,可以为了这个放弃生命。
明明你也是我的无价之宝啊。明明你也是我精心雕刻用心描绘的啊。
他又想起那种绝望感。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打电话,让人来救段琰,然后抱着怀里的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沙发前。
他坐在沙发上,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呼吸的起伏,他用了各种医学急救方式都没奏效。
他很想就这样陪他的小琰一起死去。
右手还在流血,鲜血会染红他们的衣服。他记得,段琰说过,即使是死亡,也要用最热烈的方式。
只是这样惨淡的收尾,配不上他的小琰。
好在最后,他还是我的。
他还在我身边。
15.
去年我去心理医生那里复查,医生依然紧锁着眉头。
我问他是不是情况不好。
医生摇摇头,说我的暴力倾向已经能够很好地得到控制了。
我又问,那是不是有什么新的问题了。
他问我:你有没有觉得,你弟弟段琰的一些行为,已经成为你们两个人的结了。
我当时的反应是愣了一下,继而觉得意料之中,甚至有些无所谓。
这是我的心理医生,自然需要知道我的故事,大抵是从我的言语中解读出了这些。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和段琰的生命早就捆绑在一起了,多一个结也没什么大不了。
况且小琰自杀的念头相比以前已经出现得很少。
有了这一次,我却突然觉得,这个结,必须得解开。
我想起去年生日时小琰下意识地拉我到身前,让我挡住光的动作;我想起前几天半夜里怀里的人醒了,其实我也醒了,但我没出声,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他在我的目光里凝视了那幅画很久;我想起天桥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我想起那些小动作里流露出的惶恐与慌乱。
我舍不得再看那些下意识的隐藏了,我的小孩不该承受这么多不安。
也许是该逼一下了,逼他也逼我自己。
这个世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爱他,起码得加上一个段琰。
我要他学会爱自己。
16.
卧室里,段琰蜷缩着身体。
段锐生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敢向他求饶。
我蜷缩着身体,想象着自己变成天上的一朵云,悄悄地,悄悄地靠近我哥的那一朵。
门开了,我怀着希望抬头去看。
是医生。
我的印象里,我几乎没有这样一个人面对过医生。
换句话说,段锐从不让我一个人面对恐惧。
但我没有反抗他帮我作各种检查。医生临走前留了一句话,他说:你可能无所谓,可你知道吗?这已经成了段锐的结。
说完他就收拾东西走人了,留我错愕在原地。还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我闭上眼,自虐地慢慢咀嚼这句话。心已经逃出了黑色漩涡,却比置身其中还疼。
我想把自己缩成世界上再小不过的一点,这样即使我再大声地发泄,也最多成为一颗雨滴。可现在我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缩在一起,不敢也不乐意哭出声。
段锐送走医生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刚刚作的心里建设和冷着人一会儿的想法瞬间崩塌。
他叹了口气,上前抱住段琰,滚烫的眼泪像烫得他心脏一阵阵发疼。
“宝贝儿,哥舍不得看你这样。我很想挡在你面前,隔断所有利刃与荆棘,可是哥做不到。我舍不得冷着你……但你总得学会爱自己。去想一想好吗?给我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都行。我都不会让你落下的,别怕。”
我听见自己说:好。
17.
倘若爱意无处盛放,便于黑暗处寻天光。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走过了无数次想跳下去的那座天桥。现在是周末,人潮汹涌。彼此都不认识,也许有人的内心正在慢慢塌陷,痛苦侵蚀骨骼,但我猜这样的人此时一定面无表情,不会有人知道,他在疼。
我走过了许多公交站牌。我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在落日时分登上了一辆公交车,目的地是末日。但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一辆能通向末日的公交,每次我的逃亡路途进行到一半就会被迫停下,就像查无此地一样。
最后一站是大海,我哥和我一起在礁石上看过月亮。夜里时,月光下浪花翻滚的白色,比我见过的所有颜色都更纯净。
回程的时候,我没有坐到最后一站,在中途下了车。我走啊走,在一家店门前停下,装设像存在于电影里的上个世纪,里面是好多时光的伴侣。
我买了个相机。
相机上的图案是蜿蜒的、橄榄绿色的藤蔓。
18.
周一了,我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其实我知道,如果我敷衍了事,随便说点什么,我哥都会信。他在这一点上太傻,我说什么他都信。
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随便给出答案。再顽皮的孩童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玩具时,也会小心翼翼。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九点了,我哥早就上班去了,我本来请了今天的假,可现在,我决定还是去一下学校。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谁也说不准答案会在哪一刻浮现,我要去找找看。
卡着下课的时间到了班上,我有些意外。
班里只空着一个位置,在演讲上问我问题的姑娘旁边。
是巧合吗?我有些疑惑,平日里没见她单独坐啊。
脚步有些犹疑,我在考虑我过去会合不合适,她却向我招手,示意我坐过去。
一直到上课都相安无事。
老师对我来上课了感到意外,甚至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
好吧,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并不是因为她课讲得好才来的。
我其实不太适应和女生说话,老师让同桌之间进行五分钟的自由讨论。
我转过身,看见她从桌子里拿出了什么。一个想法呼之欲出,是画!
同桌把画递给我:“上周五是我值日。演讲的时候大家都太紧张没有注意,等全部结束了我开始收拾讲台才发现你的画落下了。我想着,这么爱一个人,弄丢了得多难过,就先收起来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想着周一给你。擅自处理了,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既惊喜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吧。总有最无暇的善意会在我深陷泥沼的时候拉我一把。我不该忽略这些的。
好像受到了一种鼓励,我向她坦白,我的爱人是我哥哥。亲哥哥。她却笑起来:“我知道呀。”
我又感到了震惊。天啦,我做了什么能泄露出这个信息的事吗?
我在这边绞尽脑汁地想,而同桌收起笑容认真地开始解释:“是我很好的朋友认识你,你们是一个高中的,最后几个月,她就坐你前面。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了,她帮你收过恶意洒进来的照片。她和我说过这个故事。”
她看着我,估计是我惊讶的表情太明显,她又笑起来了。
她问我:“那你爱他吗?”
我没有再犹豫,我说:“爱。”
“那就行了啊,爱哪有高贵低贱之分呢?成为自己已经足够困难了,遇见一个愿意在流言蜚语充斥的世界里牵你手的人更难,哪来得及去计较年龄性别之类的呢?”
同桌说这话的时候,明明还是很瘦小的身躯、很轻柔的声音,我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强大的能量。那就是接纳,不只接纳美,也接纳不完美、残缺。对于体内有这种能量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过异类。
毫不夸张,那一刻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当一个局外人告诉我:有什么呢?相爱就可以。我根本无法抑制落泪的冲动。
我很郑重地说:谢谢。
我把画小心地收好,下一刻就冲出了教室。我要打电话给我哥,我有答案了。
老师估计以为我又难受了,也没生气,只是在远处喊着让我小心点,难受去医务室。
我背对着人群飞驰,脸上抑制不住地在笑,也许这就是被光拥抱的感觉吧。
我也不去管我哥现在在不在开会了,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他接得很快:“小琰?”
“哥,我去学校了,画找回来了……有同学问我爱不爱你。”
“你怎么说?”他有点紧张,我听出来了,有点可爱,又让我有点心疼。我太折腾他了。
于是我说:“这不是废话吗?哪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笔下的缪斯。”
“哥,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我听见我哥笑了,很开心的那种,还带着释然。
我好想和段锐见面。
“我现在能去见你吗?”
“不行。”
我有点失落。
“宝贝儿,都去学校了,把课上完,好不好?”
我一直受不了我哥问我好不好,他这样说时我总觉得他在跟我撒娇。
于是我投降了:“那这样,我今天下午课少,课上完了我去接你。”
19.
夏天的风好热,我站在人群之中,用相机调着焦距和滤镜。
相机买回来了就被我放在包里,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
我注视着相机里的画面,一刻也不敢错过。
我看着我哥从远处走向我,想象着他从盛夏走向隆冬,从暖春走向落秋。
我想清楚了:那并非是自杀,那是我一直与人间背道而驰、疯狂逃亡路上第一次主动转身,试图挣脱自己设下的囚牢。
段锐给我的爱让我从一点光都不愿意触碰变成能背对太阳。而这一次,我终于可以直面阳光。
那不是我最后一次自杀,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向生命索取完全治愈的可能 。
我向它,也是向我自己,要一个完整的我。
20.
我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相机画面里,段锐向我挥了一下手,我才放下相机。
好多人,但我不在乎了。
跑起来的时候风都被我甩在身后,我向我哥索取了一个拥抱还不够。我要在世界面前吻他。
21.
这相机的型号过于复古,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可以洗出来照片的店。
照片上,环绕身边的是不认识的人群,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微笑。画面中央,我和他唇齿相依,我看起来勇敢肆意,而段锐看我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这张照片代替了画的位置,摆在床头。
22.
“成千次我的灵魂潜返你的身边,像水流归向大海之缘渊。”
我把我的灵魂献给你,尤嫌不够。
我给你没有光笼罩的残破的身躯,我给你下大雨时不规律的心跳声,我给你一双只在你面前懵懂的眼睛,我给你我见过的所有鲜艳,我给你这样一个算不上美丽却完整的我。
我的灵魂顺着海洋潜返人间,来到你身边,它只在你给的爱中栖息。
你却说,你的灵魂要我爱自己。
于是灵魂又潜返回我的身体里。
我用一个完整的我,开始爱你。
23.
或许应该换种说法——我被彻底治愈,在20岁。
END.
注:
文中引用句子分别出自博尔赫斯、《skam》、赫尔曼.黑塞《迷失》。
“哪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改自句子“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没有画家不爱自己的灵感。”
舟渡——我想照顾你
*终局后,补一些我想看的片段,ooc算我的
骆闻舟目送费渡上了救护车,心口好像被人剜了一刀似的,疼的要发疯。这崽子临了末了,还强忍着专门给他留了句戳人肺管子的话。
叹叹骆队流血不流泪的七尺好男儿,却几次三番栽在了费渡手上,出息啊。
骆闻舟抹了把脸,勉强撑着自己不失态,克制着指挥警员利落又迅速地控制住了现场。
一边,命不久矣的范思远挣扎着要看一眼顾钊的照片,肖海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驻足。
很多天之后,肖海洋才思索起一个问题:范思远一个看起来冷静又寡淡的人,快要抓走时为什么低头求着也要再看一眼顾钊?他想了一会儿,顾钊罗浮宫被陷害后,画册计划紧急停止,范思远失...
*终局后,补一些我想看的片段,ooc算我的
骆闻舟目送费渡上了救护车,心口好像被人剜了一刀似的,疼的要发疯。这崽子临了末了,还强忍着专门给他留了句戳人肺管子的话。
叹叹骆队流血不流泪的七尺好男儿,却几次三番栽在了费渡手上,出息啊。
骆闻舟抹了把脸,勉强撑着自己不失态,克制着指挥警员利落又迅速地控制住了现场。
一边,命不久矣的范思远挣扎着要看一眼顾钊的照片,肖海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驻足。
很多天之后,肖海洋才思索起一个问题:范思远一个看起来冷静又寡淡的人,快要抓走时为什么低头求着也要再看一眼顾钊?他想了一会儿,顾钊罗浮宫被陷害后,画册计划紧急停止,范思远失踪,再是老杨出事……然后是今年一系列大案,张氏兄弟与朗诵者浮出水面……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成立朗诵者?是他天生就是个正义法官,还是他知道了什么真相,为人鸣不平?
或者说,他为了顾钊?
肖海洋一时不知该作何感谢,大坏蛋干坏事的初衷竟然是为了给他的顾叔叔报仇……还牵连到了那么多人。以至于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网一样地布置棋子,步步算计地也要揪出张氏兄弟,最后变成一副恶鬼模样。
范思远最后看见照片里笑容温暖的青年,发现自己已然本末倒置了半辈子,会后悔吗?
……除了他自己,大概也没人会知道答案了。
另一边,张春龄看着手机上“满身血”的儿子——
“不!不——”
他亲缘淡薄、童年凄苦,儿时受的伤长大后却变本加厉地附着到千千万万的无辜人身上。几十年来,张春龄心里可有过愧疚——无人得知。
心心念念的宝贝血脉死了,他自己不久之后也将走上刑台……可够得上他犯下的罪孽?
难说……却总算是个了结。
骆闻舟一边迫不及待地想飞去医院看看费渡,一边又被这几十年沉冤的大案绊住,恨不得找个分身来解心头之急。
要是以前,他就把手头活都推给陶然,反正该处理的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吩咐两句他就能溜之大吉。可陶然同志现在负伤,骆闻舟只好一个人挑起担子。
能有多快有多快,骆闻舟老远看见陆局带人来了,赶忙准备打报告走人,“陆局!!我这边都差不多了,您来接手我就走了啊,我……我得去医院看看费渡。”
陆局远远低头看了他一眼,骆闻舟默认他这是“点头”同意了,一双腿跑出了白虹贯日之势,飞也似的钻进了车里。
“诶你!!”陆局简直无言以对,这混小子……不过现场确实只剩点收尾工作了,骆闻舟还是尽职负责的中国队长。
直到赶往医院的途中,骆闻舟才把刚刚粗暴卸下的七情六欲一点一点拾起安好。一想起刚刚他要是来晚一点儿,范思远那子弹没被他踹偏……费渡和肖海洋指定得死一个。
骆闻舟额头后背手心都后怕地冒冷汗,双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脑子里全是费渡奄奄一息的惨状……手汗和止不住的颤抖让他不怎么握得住方向盘,一路上险象环生,险些和费渡一起住了医院。
骆闻舟险伶伶地赶到了医院,就在费渡抢救室门口不停地踱步,魔怔似的。好不容易等到个出来的人,忙问“费渡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肋骨断了几根,还有脚腕的枪伤,全身有多处殴打痕迹,加上病人似乎有旧伤……”小护士语速飞快,说一句骆闻舟脸色就白一分,看的那护士有点不忍心,补了句“情况很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术后好好调养就是,家属不必担心。”
骆闻舟扑扑狂跳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跌回了心窝,那如有实质的眼神还指望着能穿透冰冷的金属门,看一看里面他好不容易放在心上的人。
费渡……
七年前他报警,骆闻舟第一次遇见费渡,和陶然心急火燎地赶过去,就是怕他有危险。甫一接触到他的目光,骆闻舟就想起老杨之前描述过的眼神——内里仿佛有两团炽热的渴望,烧着魂魄。
费渡说骆闻舟眼神不好,确实眼神不好。他那目光里仿佛含着许多未曾宣于口的求救与希冀,只是骆闻舟……他当时没看出来。
关于费渡妈妈的案子他们一直有分歧,骆闻舟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坚持认为他妈妈不是自杀。可吵归吵闹归闹,这孩子没了妈,爸也不能照顾好他的人。
骆闻舟就一直想多看顾他一点儿。陶然人好,费渡也和他亲。可这小崽子着实可恶,跟陶然那儿就是纯良无害的温暖少年,搁他这儿立马变成满口厥词的混世魔王,三句里有两句都呛人。
骆闻舟讨厌猫,讨厌狗,讨厌十六周岁以下的少年儿童。费渡这崽子本人占了一个,还附赠了他一个骆一锅,真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
一晃七年就过去了,小崽长成了个风度翩翩的总裁,骆闻舟越看他越不顺眼,跟条眼镜蛇似的,一不留神就得被咬……一口毒牙还仿佛是专门给他留的。
嫌弃归嫌弃,墓地一年一次的小白花却从未缺席;费了骆闻舟人力财力的游戏机还打了个弯儿送出去,怕他不要;没事儿还给他抓奶糖吃,小东西还一直觉得是陶然准备的……;骆闻舟大过年的勤勤恳恳给乡亲们拜年送货,这玩意儿还放炮炸他!!!
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么坑自己干嘛还对他好?骆闻舟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当事人对他结的案子不满意,怎么着也得给点补偿吧,他爱要不要,反正他得给。
这一年费渡不动声色地接近市局,别有用心地接近他。
花市西区飙车捞了骆闻舟一把,荣获锦旗一面……
买下五分钟的转播权,大庭广众剖开伤口,成功阻止了王秀娟跳楼,获得骆队一番诚恳的致歉……
陶然相亲后,费渡陡然一转,开始对骆闻舟展开攻势,随时飞桃花的眼神和信手拈来的情话不要钱似的放送。那一次在车上被费渡撩的晚上睡不着觉,骆闻舟是真的很想把费某抓回家收拾一顿。
这东西还撩完就跑,把他关在门外,糟践自己还糟践人的心意……
费渡还给骆闻舟挡了个炸弹,炸的他自己差点儿没命,之后还跟他说不喜欢……
真不是个东西。
不是个东西的人此刻躺在病床上不能动。麻药药效渐渐过去了,胸口和脚腕的疼痛渐渐蔓延上来,折磨得他苦不堪言,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
计划进行得挺圆满的,称得上是很顺利。嘶……就是太疼了点儿。
这么多年的布局与谋略,抽丝剥茧地找出幕后黑手……费渡一个人走在荆棘丛生暗无天日的道路上,可谓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能不说是枕戈待旦。
总算是要结束了……费渡跟范思远走时如是想。
死了也好坐牢也好,反正他不在乎——只要能摆脱费承宇。
……就是有点儿对不起某人。
去跟怪物结算的途中,一想到那人,费渡突然舍不得死了——某人婆婆妈妈的守护、时不时不讲理的规矩、不由分说将他拉回来的手……也能温暖他这么一个站在悬崖边上冷冰冰的人吗,会让他贪恋那一点温度吗?
想必是可以的,费渡心里仿佛有暖风吹过,洋洋洒洒地开出了一簇芬芳馥郁的花,对那个人的眷恋几乎要溢出胸口。及至此时,他终于生出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小庆幸。
幸好还留了条命,不然可就见不着他了。
费渡正这么想着,门就被人推开了。
来人正是骆闻舟。
骆闻舟第二次见满身纱布的费渡,脖颈的勒痕历历在目……把自己说成怪物的他此时伤痕累累地躺在床上。
看见了骆闻舟,那费渡式似笑非笑的目光瞬间裹了上来,纵使全身不遂,仍然不依不饶地试图用眼神向他传情达意。
骆闻舟见状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可惜那一点儿气瞬间被涌上来的心疼和后怕淹没,在现场没流完的泪此刻仿佛报复似的涌出来。
骆闻舟心口酸涩难抑,感觉一辈子的眼泪都得在费渡跟前流完了。他恨不得把费渡搂进怀里,一辈子也不放开。可惜那人现在除了头哪儿也碰不得,平时好像能顶天立地的中国队长此时只能抹着脸蹲在费渡床前,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费渡没想到骆闻舟能哭成这样,细一想觉得又感动又心疼——
他哭是因为我。
费渡心有不忍,有心开口安慰他两句,只是一开口就牵扯着伤口疼,被骆闻舟制止了。
“有话等你好了再说,我慢慢听。”
“费渡,我跟你提个要求啊,以后有事儿要先告诉我……要是实在不行,你就稍微透露一点点,让我心里有个底儿,行吗?”
“行就点个头表示一下”
骆闻舟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嗓子还有点儿哑。那目光含着泪,带着一股子恳求和化不开的深情直直攻向费渡。费渡自认招架不住,立马依言照做,还附赠了个“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的眼神。
骆闻舟吸了吸鼻子,只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复仇、虐待、算计、生死博弈……这些东西本就不是费渡应该承担的东西,他被套上金属环勒到窒息的经历有多少……骆闻舟简直不敢去想。
层层泛起的情意难以述之于口,骆闻舟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带着让费渡有点受宠若惊的虔诚。骆闻舟在心里默默立下誓:
他要用一辈子照顾好费渡。
从前没人疼他,没人爱他,以后他来爱,他来疼。费承宇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烙印,他就使劲带费渡走出那段创伤,愈合为止。
费渡不知道骆闻舟心里乾坤,递给他个询问的眼神。
“我想照顾你。”骆闻舟脱口而出。
费渡莞尔,扒拉扒拉骆闻舟的手准备写字。
一笔一划,透出点费渡身上少见的庄重——
我爱你
真心实意,保证一辈子都乖乖躺好,想怎么照顾就怎么照顾。
追
爆肝9k+
人物属于漫漫,ooc属于我
我将奋起直追,我们将不再错过。
“你天分这么高,这种比赛没我也能过的,没必要勉强自己跟我玩这个。”
于炀眼睁睁看着祁醉拿过自己的手机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他嘴唇颤动,想把手机抢回来阻止祁醉,手却失力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要删……
祁醉自小被人捧惯了,一朝被人戏耍哪里还有耐心去观察于炀的不对劲,手速爆发的删掉联系方式后把手机往于炀怀里一塞,半句都不想多说,转身就走了。
于炀眼里祁醉的背景逐渐虚化,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脱力,背抵着墙慢慢蹲在地上。
“真是…搞砸了啊。”
祁醉会HOG基...
爆肝9k+
人物属于漫漫,ooc属于我
我将奋起直追,我们将不再错过。
“你天分这么高,这种比赛没我也能过的,没必要勉强自己跟我玩这个。”
于炀眼睁睁看着祁醉拿过自己的手机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他嘴唇颤动,想把手机抢回来阻止祁醉,手却失力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要删……
祁醉自小被人捧惯了,一朝被人戏耍哪里还有耐心去观察于炀的不对劲,手速爆发的删掉联系方式后把手机往于炀怀里一塞,半句都不想多说,转身就走了。
于炀眼里祁醉的背景逐渐虚化,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脱力,背抵着墙慢慢蹲在地上。
“真是…搞砸了啊。”
祁醉会HOG基地时候身上火气还没退下去,卜那那来找夜宵正撞上祁醉僵着脸进门,吓得吃的都没拿到又跑回训练室去了。
“拐了拐了。老畜生这是遇到啥事被气疯了吗,表情管理都崩了。幸好那那我跑得快,不然肯定要被他逮着一通训。”
卜那那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摸了摸有点空的肚子长叹一口气,“这咋了啊这是,前两天不是还挺高兴的……”
祁醉洗完澡回到房间,不觉又想起今晚于炀的反应,低嘲一声,“我真他妈是贱的。”
祁醉拿起手机删掉于炀的联系方式,打开相册准备删掉手机里于炀的照片。
他麻利的删掉了大部分,手指右划翻出下一张正准备删掉,却微微顿住。
这是他偷拍的于炀,当时他正单排,扎着干净利落的发揪,带着耳机,嘴唇紧抿,刚刚击杀了敌人成功吃鸡,听到身旁祁醉到来的声音一双眼眸略带几分茫然的看着镜头。
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喜悦,但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冲劲与坚定。
祁醉那一眼恍然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然后怦然心动,一发不可收拾。
“草了。都被耍了我还舍不得。”祁醉骂骂咧咧的嘀咕几句,正准备狠下心删掉,主页弹出赖华的消息。
「你到教练室来一趟,有事和你商量。」
祁醉顺势点开消息,选择性忽略掉那张没删的照片,回了句,“就来。”
轻轻扣了扣,祁醉推开虚掩的门,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赖华对面的椅子上。
“什么事?”
赖华把电脑里正在播放的比赛视频关掉,拿起一份资料递给祁醉。
“北美的巡回邀请赛,上次我们讨论的北美新锐战队FREE确定会参加,是个不错的磨炼机会,我准备给大家报个名。问题在于它赛程有点长,足足三个月,而且时间紧张,很快就要开始了,我记得你手头火焰杯的工作是不是还没结束?要不然我们先去……”
祁醉一边听赖华说着,一边拿着资料飞快的翻,闻言打断他的话,“不用。结束了。还是我带队。大家需要适应的时间,机票定早一点的。就这样吧。”
祁醉把资料递还给赖华,“我今晚累了,想休息会,明天训练时间会起来,在那之前让那那他们小声点,别来烦我。”
赖华点了点头,“也成,你睡吧。”
“怎么就要走了!那那我不想离开祖国!离开家乡!就不能晚点再去吗?!”卜那那嘴里叼着一个包子,含糊不清的发出抗议,“谁定的票让这么早去!”
“我定的。”祁醉把队服随意的披在肩上,精神不大好,“那边时差和气候差距大,需要时间适应水土不服。而且我约了那边的战队打训练赛,适应一下他们的打法。”
听到是祁醉定的,卜那那哑了火,心知祁醉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小声和老凯逼逼,“那也没必要提前两个周去啊……他怎么像屁股着了火一样……”
佛系的老凯赶紧安慰,“没事!我们提前适应!到时候大杀四方!”
祁醉自然听到了卜那那的话,但懒得和他说了,他本就心情不好。
昨天晚上他几年难得一遇的做了梦,梦里一会是于炀坚定的眼神,训练时认真的神态,一会又是被他靠近后面色发白浑身颤抖的模样,醒醒睡睡愣是没睡好。
这小。贱。人威力还挺大。祁醉憋着的火气无处发放,训练时全一股脑砸给了对手。
在暴力掠夺了11个人头之后,祁醉在决赛圈带雷贴身近战爆掉了花落的头。
“祁醉你大爷的!”花落噼里啪啦的摁着键盘,看到灰下去的屏幕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他妈是训练赛!你至于吗?你是狙位啊你带雷贴脸刚我?”
“哦,花神贴脸刚枪连我一个狙位都刚不过,不建议上首发,和soso一起退役吧。”祁醉嘴里叼着没点的烟,漫不经心的回怼,“我看soso挺孤单的。”
soso今年刚退役,骑士团内现在本就人心惶惶,花落作为soso的搭档更是难过,祁醉可谓是一把火点燃了花落的炸药桶。
于是他麻利的屏蔽了花落,隔断了他长篇大论般的脏话和谩骂。
今天的骑士团和HOG也友谊长存呢。
祁醉抵达主办方定的酒店的时候脸依旧是臭的,良好的素养让他还算礼貌的和其他战队点头示意了下,但也仅限于此了。
“Olha, é a equipe chinesa? Não parece muito BOM.”(瞧,那就是中国队伍吗?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祁醉正漫不经心的划拉刚刚换上北美流量卡的手机,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葡萄牙语,手上动作顿了顿,似有所感的抬头看向那个巴西队的选手。
“Olha para aquele gordo. é hilariante. achas que o assento do desportista vai caber nele? O distrito chinês é muito fraco para permitir que esse tipo de pessoa participe da competição mundial.”(你看那个胖子,太搞笑了,电竞座位坐得下他吗?中国赛区是太弱了才会让这种人来参加世界比赛吧。)那个巴西选手毫无所觉,还在看着HOG的方向发出嘲笑的话语。
“Um cão que não fala deve voltar para a Escola, não para se envergonhar.”(不会说话的狗应该回去读书,而不是出来丢人)祁醉的声音不大,张口就是流利的葡萄牙语。
那名巴西选手听到熟悉的语言传入耳朵愣了几秒,迟钝的反应过来,顿时就怒了,“O que é que disseste?”(你说什么?)
“é uma Pena que seu cérebro não seja BOM, seus ouvidos são surdos?”(可惜你脑子不好,耳朵也聋了?)祁醉似是在自言自语,眼神却轻飘飘的从那名巴西选手身上略过,“Esse tipo de pessoa também pode jogar, parece que vamos ganhar facilmente。”(这样的人也能来打比赛,看来我们会赢得很轻松。)
那巴西选手前一秒还处在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中国人怎么会自己语言的疑惑里,听到这话陡然憋不住了,“é uma afirmação!”(你放屁)
话罢便举着拳头要冲过来,那气势像是要和祁醉狠狠干一架,但是却被旁边的队友死死拉住。
“Deixe a equipe lutar com o inimigo para que o inimigo não possa participar da competição, essa é a SUA tática de Guerra?”(让队员和对手打架,从而让对手失去比赛资格,这就是你们的战术吗?)祁醉嗤笑一声,“Infelizmente, isto é um desporto electrónico, não um ringue de boxe, idiota”(可惜这是电子竞技不是拳击比赛,垃圾。)
那名巴西选手咬着牙,脸色涨得通红,又不能真的上去打架,只能恶狠狠的撂下狠话,“Você vai ver, você não vai ganhar!”(等着吧,你们不会赢的。)
祁醉懒得理这种垃圾话,毕竟在他看来纯属废话没有听的意义。
他确实不必听。
因为第三天在比赛场上,祁醉一顿甩狙微操在无高倍镜的情况下一枪爆头把这位暴躁的巴西选手送走了。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北美赛场的各支队伍在这短暂的赛期内,充分的感受到了来自中国目前PUBG第一战队HOG的压迫感。
确切的说是来自于HOG队长祁醉DRUNK的压迫感和恐怖的实力。
单人solo比赛的记分牌上,HOG-DRUNK的大名高挂榜首,赛期总人头89个,总积分足足比第二名高了三百多分。
已经进行的9场单人比赛中,祁醉吃了7场鸡,拿了一个银锅和一次第四。
北美的各大战队在自家场地上被他们曾一度瞧不起的中国战队打得毫无脸面。
在祁醉带着HOG在北美大杀四方时,于炀也没闲着。
那天同祁醉分别后,他隐隐约约能猜出祁醉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和祁醉解释。
等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里建设,找回了祁醉的联系方式,祁醉已经带着人远走北美,拔掉手机卡半句消息也回不了了。
于炀看着手机里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的照片,咬了咬唇,抬手打开了电脑。
他前久顺利的拿下了火焰杯的冠军,闻着动静赶来给他发邀约的战队不在少数,但是他通通都拒绝了。
他想去HOG,也只想去HOG,对于他而言,其他战队和不参加职业赛没有任何区别。
祁醉在哪,他就在哪。
「玩家YOUTH上线了。」
于炀叼着烟,冷着脸点进了单排排位赛。
「HOG-DRUNK使用AWM击杀了玩家FREE-akak」
祁醉的右手脱开鼠标,终于放下心来长叹一口气,摘下耳机,能听到比赛场观众席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让我们恭喜HOG拿下北美巡回赛的总冠军!”
历时三个月的比赛,横跨整个北美,十七个赛场,足足打了五十多场,HOG终于把这个冠军奖杯夺下来了。
卜那那激动的红了眼,冲上来就要给祁醉一个熊抱,看到祁醉僵着一张脸,转头就抱住了老凯,“赢了!终于赢了!那那我今晚要吃好的!要喝酒!明天就要回国!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
“出息。”祁醉摇了摇头,一边收拾键盘一边头也不抬的回复,“今晚的酒我请客。”
“谢谢祁哥!!!”
HOG的众人今晚喝得那叫一个酩酊大醉。
本来在异国他乡比赛就有些压抑,身边都是不熟悉的老外,连续三个月不间断的比赛和高强度的训练把大家都压的死死的,这番拿了冠军全都松懈下来,可不得逮着这个宝贵的机会好好发泄一下?
祁醉拿着手上第七杯龙舌兰,眼也不眨的三两口灌下去了。
高强度的比赛短暂的阻止他想起那段失败的初恋,但是刚刚比赛完放松下来,他有不自觉的去想还在国内的于炀。
这小。贱。人在干什么呢?该不会又勾搭上哪个选手了吧?花落?没他帅。周峰?哑巴一个也不会哄人。于炀看得上吗?
祁醉脑袋里把国内一群选手过了一遍,发现没什么可担心的,却突然反应过来,猛的灌了一口酒,“我搁这瞎想什么呢。”
没人知道走的时候祁醉喝了多少杯龙舌兰,只知道酒量一向好的祁醉已经连步伐都有点凌乱了。
“你们先打车回去吧,我想走走。”祁醉捏着眉心,“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回去。”
众人哪里放心的下祁醉,一群人半醉不醒的闹着也要走回去。
祁醉奈何不了他们也不再多说,闷着头走自己的,时不时跟着他们应和两句。
今晚压力卸下来,他把从和于炀分手后憋到现在的火气全靠喝酒发泄出去了,此刻有些头晕脑胀的。
一群人闹哄哄的走过一个酒吧,祁醉听到里面响亮的音乐声不经意的抬眼看了看,目光落在门口的人偶上,突然就移不开了。
于炀……?
醉意上头的祁醉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身影,突然就冲上去伸手抓住人偶的领子。
“于炀……我操你大爷的……耍老子好玩吗?”
“那可是老子的初恋……TMD……你对得起我吗?你要骗不能骗到底吗…嗝……那副恶心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啊?老子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我他妈第一次……嗝……那么喜欢一个人,掏心掏肺的……你就这么对我…啊?你有没有良心啊?”
祁醉死死拽着人偶,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半晌后终于累了,抬起头看向一旁想劝不敢劝的经理,严肃的说,“我要把这个带回去。我的。”
祁醉酒醒的时候是拒绝承认这件事的。
卜那那和老凯在旁边笑的震天响,卜那那一边吃午餐一边拍着桌子,“牛还是我祁神牛啊,实心纯铜都非要拿行军架搬回来,祁神你是不是有特么怪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凯在一旁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但是是在憋不住了,“祁哥你还记得吗?昨晚保安都出动了,以为出人命要报警哈哈哈哈。”
祁醉太阳穴附近的青筋跳个不停,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自己昨天是中了什么邪,喝醉就算了还干出这种事来。
不知道当做礼物送给自家老妈……会不会被赶出家门?
祁醉不愿意再顶着一群队员和工作人员看好戏的目光公演了,转身就进了练习室。
原本准备趁着比赛完直播随便哄哄寡了几个月的粉丝,谁知刚刚打开电脑登上账号,好友私聊里就弹出一条消息。
「soso:Drunk,练练?」
祁醉一哂,soso可真会挑时间,他眼下正憋着火准备去游戏里大杀四方,soso这下可谓是撞上枪口了。
「Drunk:可以,我先声明,心情不好,被虐了可别找我。」
「soso:口气真大,试试吧。」
祁醉点下单排,这个时间人多,两人瞬间就排进去了。
祁醉扫了两眼地图,抬手就跳了训练基地,一转视角,满天的降落伞密密麻麻往下落,像是下饺子一样。
祁醉落地一波操作,捡起屋顶上的AKM瞬间完成双杀。
「7DRUNK使用AKM杀死了lurenjia」
「7DRUNK使用AKM杀死了lurenyi」
祁醉在北美打了三个月比赛,国内大号分都掉了不少,别说这许久不上的小号了,此刻在这个分段对于祁醉来说和炸鱼差不多。
祁醉搜着房子,抬眼看了眼右上角公屏,手上操作顿了半秒,小声嘀咕,“soso今天打这么凶?”
和祁醉落地后连杀三人刷屏一样,公屏里soso的击杀信息也在刷屏。
「soso使用S1897杀死了lurenbing」
「soso使用S1897杀死了lurending」
同局的玩家骂声载道,一场游戏里训练基地和度假村连出两个杀神,直接把整个场地屠干净了才罢休,毫无游戏体验。
祁醉被激起了兴致,越发认真了起来。
但是两人一直没碰上面,唯一见到的机会就是右上角公屏里不断跳出的击杀消息。
20,18,15,12,8……
祁醉看着不断减少的人数,手里端着刚刚从空投箱里开出来的AWM。
人数跳到2,祁醉在山坡的房子里发现了借着石头和树木躲避向安全区摸的人。
开镜,狙击。
「7DRUNK使用AWM爆头击杀了soso」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舒服。”祁醉眯了眯眼,叹出一口气,打开私聊,“还来吗?”
soso的信息回的很快,“来。”
两个人马上又排进了第二局,这一局soso倒在了7人圈,祁醉9杀吃鸡。
第三局,祁醉被三人夹击,名次锁定在第9名,当局,soso完成8杀吃鸡。
祁醉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他对soso虽然不像花落那种出生入死的搭档那么熟悉,但到底作为主要对手研究了几年,打法彼此也是心知肚明。
今天soso的打法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作为打了几年比赛的老选手,soso本就经验丰富遇事稳重,再加上要配合压制住时不时跳脱的花落,打法更是冲劲中带着克制。
但是今天的soso……锐气过于锋芒毕露了。
不像soso,反倒有点像…于炀的打法。
祁醉想到这里,自嘲般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真是疯魔了,说不定soso只是退役被憋疯了发泄一下。
“还打吗?”
“打。开。”
对面回的毫不犹豫,答案却正和祁醉心意,他一边按下开始一边打字,“歇歇吧,你还正想赢我一局不成?”
那边没有再回话。
这局地图刷在了海岛。
两人依旧保持着公屏击杀记录刷屏的交流方式,双双进了决赛圈。
似曾相识的场景,安全区刷在了祁醉所在桥上,soso想要进入安全区有且仅有唯一的掩体,一辆停靠在边上的报废车。
祁醉借着地理优势开镜一枪狙到soso,可惜对方反应太快只打到了护甲。
祁醉口中数着时间,看着眼前丢出的烟雾弹。毒圈在缩,现在的毒抗一下都很疼,刚刚他那一枪至少狙掉一半的血,此刻soso应该在借着掩体和烟雾弹包扎回血。
车的那一面是毒圈,车这一面被他毒死,而他身上三级甲满血,刚枪soso没有半分胜算,这局游戏胜负已分。
祁醉凭着记忆朝着车后丢出一颗雷,心里暗道一句结束了,在雷声炸响的瞬间,突然听到身侧后想起一阵脚步声。
怎么会?!那个方向明明是毒圈!
一阵枪响,祁醉的屏幕上弹出血花。
「soso使用Groza淘汰了7DRUNK」
顶着毒绕后,被烫到只剩下一层血皮的人物站在祁醉的角色身后。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这种打法……这种打法!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条件多么恶劣,只要让你看到一点希望,你都不会放弃。”祁醉当初笑着对拿下火焰杯一场比赛的于炀说,“可是啊,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7DRUNK:你不是soso。」
祁醉拿出手机,把出国后就再没有用过的国内手机卡插进去,忽视掉乱七八糟的消息,直接在通讯录里找到soso的电话播出去。
那边接的很快,“怎么了祁神?输不起啊,火急火燎的……”
祁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不是你打的,于炀怎么会在你那?”
那边的soso还想打马虎眼,“什么于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祁醉的耐烦心已经耗尽了,“叫他接电话。”
soso知道瞒不过去,无奈之下把电话递给还没从游戏里缓过神来的于炀,“祁醉找你。”
于炀听到那个名字,条件反射般的拿过手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祁哥…我……”
“你什么意思?”祁醉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当初耍了我,我也没怎么样吧?犯了贱好聚好散就算了,你还上赶着来烦我?真当我没脾气是吧?”
“还和soso搅到一起去了,怎么离开我又抱了个新大腿吗?soso一天和花落腻乎有心思搭理你吗?怎么搞到骑士团去想给我找不快是吧?”
于炀被祁醉噼里啪啦一堆怼说的脑袋都转不过来了,只剩凭借着本能回答最开始的问题,“我没有…我只是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祁醉一下哑火了。
“我…我当时不是耍你…我只是……只是不适应……我也没有去骑士团…我……”于炀想解释,但旁边还坐着骑士团一群人,燥得说不出口,脸都憋红了,正想不管不顾的对祁醉进行一番深情剖白。
“闭嘴。我晚点找你算账。”祁醉似乎也想起现在的场景不适合讨论这种事,“你把电话还给soso那个傻逼,然后给我麻利的找个清净的地方解释清楚。”
于炀红着脸把手机还给一脸若有所思的soso,朝着旁边明显看好戏的花落等人点点头,马不停蹄的就走了。
soso拿着电话,打趣道,“我说祁神,你们这个关系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祁醉被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和事情搞得摸不着头脑,听见soso的奚落,张口就怼回去,“目前比你和花落的基情纯洁多了。赶紧给老子讲讲怎么回事,退役选手都干起请代打的事了,小心我讲出去让你们骑士团身败名裂。”
soso听出祁醉语气不对,没再打趣。
“我们是在一个半月以前发现Youth的,当时他爬榜的速度快的可怕,短短一个月就靠单排冲到了国服前十,甚至最高爬到了第五的位置上。”
“综合火焰杯上他的表现,我们给他发了青训的邀请,他来了。他和骑士团现在所有的青训生和二队打了五场单排,他吃鸡了4场,吃了一场鸡屁股。我们直接对他发出了留在二队,酌情升一队替补的邀请,他拒绝了。”
“他愿意无偿给骑士团当半年的陪练工具人,要求是借我或者花落的号和你一起打游戏,然后联系上你。这么强的陪练送上门当然不要白不要,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事情讲完了,soso又可惜的说,“诶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要不你劝劝他来骑士团?我们能给的肯定比你们HOG多……”
“不可能,挂了。”祁醉抬手摁掉电话,脸上迷惑与震惊的表情交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为了准备比赛,于炀的号很久不打单排,国服排位已经掉到三百多了。想要一个多月打到国服前十是什么概念?基本每天时间都花在打游戏上,吃饭睡觉都要挤挤才行。
如果于炀当初真是为了游戏才骗人陪自己,那么得到骑士团的二队许诺已经够高,没道理再吃力不讨好的去做什么免费陪练……
祁醉咬了咬牙,在拨号键熟练地按出那串虽然已经不在通讯录里但是记忆犹新的号码,正犹豫地准备拨出,却被上方联系不断弹出的消息提醒吸引了眼球。
略过一堆通知信息,祁醉精准的找到了来自他刚刚准备拨打的那串电话的彩信。
一张过不了审的照片出现在他的眼前。
图片里的于炀只穿了一条内裤,生涩的看着镜头,面颊通红。
祁醉骂了句脏话,直接拨出电话。
“在哪?”
“酒……酒店……”于炀从马不停蹄的跑到了酒店就一直抱着手机眼巴巴的等电话,在看到来电提醒的刹那间手指就已经落在屏幕上,却又微微顿住。
近乡情怯吧?
“事情我都听花落说了。”祁醉努力克制住心情,“我问,你答。”
“为什么要冲分?”
“打高了……才会有上层战队的注意到我……才能有联系你的机会……”
“联系我做什么?”
“想……想找你……想你了。”
“为什么给我发那种照片?我们都分手了,不合适吧?不怕我拿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你……你之前说想看的。你拿着它……可以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
“威胁我……回到你身边……”于炀越说越害臊,越说越小声。
“当初是你骗了我,耍我玩,弄得那么难堪,现在还想再续前缘?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骗你……”
“那为什么我当初想和你亲近的时候是那种反应?”
“我……”于炀咬着嘴唇,这件事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往与伤疤,可是,他不想再承担任何一点失去祁醉的风险了。
“因为我接受不了,我有心理障碍。”
于炀吐出这句话,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已经做好了被祁醉嫌弃和抛弃的准备。
但他心底依旧执拗的觉得,祁醉这种人,是不会对他的病抱有一丝异样眼光的。
他就是这样盲目却坚持的相信祁醉。
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祁醉确实没有。
心底隐隐约约的猜测得到证实,他心里燃烧了几个月的怒火被全然扑灭,转而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心疼。
祁醉叹了口气,柔了语调,“所以,是真的喜欢我,对吗?”
不等于炀回答,祁醉再次开口。
“于炀,你听好了,我喜欢你。”
“我在不确定你是否喜欢我的情况下,曾经第二次随你表白。”
于炀坚持了三个月的坚硬外壳被祁醉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击溃,他举着电话,小声的抽噎,“祁醉,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怕你嫌弃我,我不敢和你说,你当初亲近我,我好高兴,可是我又接受不了……你就走了……我找不到你,我到哪里都找不到你……发消息都是未读……我真的好想你……”
于炀在祁醉温柔的语调下泣不成声,祁醉听着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闷痛。
终于于炀发泄完了,后知后觉的羞涩起来,他喏喏两声,不说话了。
祁醉轻笑,“缓过来了?我给你说,我气还没消呢。我明天的飞机回魔都,你到HOG训练基地门口等我,我去和你面对面算账,听到没?”
于炀领悟了祁醉话里的深层含义,眼睛亮起来,“骑士团……”
“我会解决,你老老实实等我回来就行。”
于炀在祁醉拿着照片的威逼利诱下,最终还是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祁醉越听越心疼,伸手把人抱进怀里安抚,等于炀情绪稳定点马不停蹄就把人拐去了心理咨询室做进一步确认。
哦,还抽空去花落直播间砸了价值十万的礼物,给把自己当免费陪练卖了半年的于炀赎了身。
祁醉捏着从教练那要来的于炀的青训申请单,目光落在最下面一个问题上。
“你为什么来HOG?”
“DRUNK.”
不久后,PUBG比赛solo邀请赛上,于炀顶着天谴圈一手天秀操作击杀花落,最终夺魁。
“恭喜Youth!!恭喜HOG!恭喜战队又收入一员猛将!!!非常期待有了Youth神的HOG一队!”
从此以后我们将并肩作战,不再错过属于彼此的荣光。
感谢sofa夫夫对小情侣复合的大力支持。
大雪飘零之日
❄️生日快乐,大考官。
❄️summary:往生路上能不能偶遇。
原来人死了真的有灵魂。
游惑站……浮在家里的阳台地板上,看着躺椅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自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冬日,已隐约有了黄昏的影子,浅淡的金红阳光斜斜地投落阳台,落在躺椅中那具躯体安静的面容上。
很瘦,是那种岁月流逝抽离的瘦,皮肤还是很白,但眼角有皱纹,鬓边星星点点,一副老去的好看面孔。
游惑很冷淡地看了会自己的遗容,然后抬起手。
他早有预感,没有病痛,只是很平和的一种时间要到了的预感。于是他像从前的任何一个午后一样,在阳台的躺椅上很平常地......
❄️生日快乐,大考官。
❄️summary:往生路上能不能偶遇。
原来人死了真的有灵魂。
游惑站……浮在家里的阳台地板上,看着躺椅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自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冬日,已隐约有了黄昏的影子,浅淡的金红阳光斜斜地投落阳台,落在躺椅中那具躯体安静的面容上。
很瘦,是那种岁月流逝抽离的瘦,皮肤还是很白,但眼角有皱纹,鬓边星星点点,一副老去的好看面孔。
游惑很冷淡地看了会自己的遗容,然后抬起手。
他早有预感,没有病痛,只是很平和的一种时间要到了的预感。于是他像从前的任何一个午后一样,在阳台的躺椅上很平常地躺下,意识沉没之前,他放任自己想了很多和秦究有关的回忆。
却没想到人死并不如灯灭,还吊着点摇摇欲坠的余烬。游惑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想起秦究离开的那天,有一阵风很轻地托住了他眼角渗出的一点湿润的温热的水。
他下意识地用指尖去碰自己的眼角,但什么也没碰到,半透明的手指穿过了同样半透明的脸,他连风都感受不到。
……
游先生,新任阿飘,总算认识到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幽灵的事实。
好吧。第一次当鬼,不太熟练。
那么,死了之后该做什么呢?
太阳照常落下,四季照常轮转,阳台外的城市依旧鲜活,暂时还没人知道这个世界又多了一颗轻飘飘无所依的灵魂。游惑无聊地在原地飘了一会,正想着要不要先跳个楼玩玩,一阵清脆的鸟鸣突然响在耳畔。
“啾啾”。
一团毛绒绒的什么东西从余光里跌下来,游惑反射性地伸手去接,动作的下一瞬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幽灵,而幽灵是碰不到东西的,正暗自懊恼,温暖的触感却在掌心蔓延开。
游惑顿了两秒,收回手低头,看见自己掌心里窝着只小鸟。
小小的,圆圆的,羽毛的触感绒绒的,“啾啾”叫着。游惑不自觉地轻轻收拢手指捏了捏,想起遥远的记忆里秦究曾给自己分享过的肥啾。
人死了见不到无常,也没有天使,只有……鸟。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鸟,游惑忍不住动动拇指摩挲了下毛绒团子,猜测它大概是来引渡自己的。但为什么是鸟,还是这么个软软的肥啾,挺怪的,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没见过成了阿飘还要动脑子的,游惑浮在原地面无表情地rua了会毛团子,觉得掌心的温暖触感很舒服。
从睁眼后就一直轻飘飘的透明心脏,终于落到实处。
小鸟任由他搓揉了一会,然后飞起来,贴到游惑的侧脸,扑棱着翅膀,像是想让他去往屋内。游惑微微偏了下头,但还是没避开脸颊上的毛绒绒,顺着抬脚往阳台内走。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他能正常地用活着时候的姿势抬脚走路,但实际上重力不再对他有任何效用,他轻飘飘地在地面上不留任何痕迹地移动。
经过自己的身体时,贴着侧脸的热源突然脱离。游惑侧头,看见小鸟落在自己身体的脸上,很轻地啄了下他闭着的眼睛。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室内飘去。
其实方才在阳台上,他没动过要再回来看看的念头。这栋房子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在他成为一只鬼之前,他没什么好留恋的,甚至在意识到自己也即将走到尽头时感到一丝轻松。但那毛团子贴着他,“啾啾”叫着,他便还是走了进去。
里边的陈设很多年都没有变化,秦究离开后也一样。一切都很干净整洁,但还是能看出两个人生活和一个人生活的不同。游惑猜想这应该是引渡灵魂离开的程序之一,在走之前再看一眼人间,然而他本人……本鬼并不太有这样的需求,反倒是贴着他的肥啾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随着扑棱的小鸟飘进客厅,看着毛团子飞过沙发旁落灰的猫爬架,滚过布料泛旧的抱枕,然后又扑向茶几角落一只灰扑扑的马克杯。那是秦究以前用的,后来没再盛过水也没挪过位置,就一直搁在那。游惑眼见那圆乎乎的影子不知轻重地坠过去,神经一紧,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小心碰翻——”
屋内仍旧一片寂静。
肥啾穿过了杯子。
游惑的手也穿过了杯子。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那么诡异地横穿杯壁,把小鸟团在掌心里。
肥啾歪头:“啾?”
游惑:“……”
游惑:“忘了。”
游惑:“你随意。”
肥啾于是继续快乐畅游。
它像是对游惑家中布局很熟悉的样子,在客厅转了一圈后又飞去了卧室,游惑慢悠悠地飘在它后边,进门时余光瞥见主卧浴室盥洗台上仍旧成对的洗漱用品。
他心里的轻松愉快又多了几分。
进了卧室,肥啾似乎已经四处看过一圈,正停在床头柜的相框上。游惑看着相框玻璃后并肩的身影,心念一动,问道:“能带东西走么?”
肥啾黑亮的眼珠看他一会,拖长调子啾了一声,这一瞬间竟然让游惑有些恍惚,脑海里闪过某人笑里带欠的神态。他愣了一秒,又很快回神,便见那小鸟又冲他飞过来,自己把自己窝进他掌心,转头对着卧室门外啾了两声。
……就好像在说,不能带,只能带我。
游惑不客气地捏了捏送进手里的毛团:“一件都不行?”
肥啾甩了下脑袋:“啾。”
“看你对我家很熟悉,之前来过?”
“啾。”
“你以前……送过别的人么?”
“啾。”
游惑低头和毛团大眼瞪小眼。
很遗憾,实在听不懂鸟语。
那黑亮的小眼珠子显然也很难担任心灵的窗户。
所以到底为什么是只鸟?
游惑心情复杂地飘在原地盘了会鸟,终于还是放弃询问。算了,等他去到该去的地方,大概一切就都会明了。而作为离开路上的短暂相伴,这小鸟也还算可爱,可以接受。
外边突然传来敲门声。
游惑陷在柔软绒羽里的拇指顿住,肥啾抬起头,冲他叫了一声,像是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游惑沉默一会,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于闻的小儿子每周都会固定时间来看他,今天其实不是平常探望的日子,但或许某些预感不止他一人有。
考虑了几秒,游惑离开卧室,没有看仍在被一下下敲响的防盗门,轻飘飘经过玄关,对掌心的小家伙说:“我们走吧。”
“啾。”
重新回到阳台,游惑才发现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落日被阴云遮盖,天色一下子沉下来,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整个城市已陷入一片白茫,宛若一场静寂的送行。
游惑伸出手,雪花和风一并从他指间穿过。
风声呼呼,玄关处的敲门声越来越急,然后突兀停住,响起一阵翻找钥匙的哗啦声响。
“我们该往哪里走?”
“啾。”
“……听不懂,随便吧。”
门外的人似乎手在抖,钥匙在锁孔周围毫无章法地碰撞好一会,才堪堪对进锁孔。游惑始终没有回头,没看一旁躺椅上自己毫无生机的躯体,也没看阳台门边翻飞的窗帘。在防盗门被急急撞开的同一刻,游惑把小鸟笼进自己的衣领,然后朝楼外倾倒下去。
好轻。
阳台栏杆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冰晶和风也从他身体里穿过。他像一根羽毛,一片雪花,一阵风,毫无痕迹地融进这漫天飘零的大雪里。
这一刻,有人知道了他离开。
游惑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再见。
风好大,大概也好冷,但游惑感觉不到。唯一能触碰到的小家伙乖乖窝在他颈窝里,温热柔软,让游惑感觉到一点重量,轻飘飘的灵魂便少了几分无所凭依的本能的不安。而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在空中乱飘,这阵风大概本就是携雪来相送,托着他来到城市上空,又继续去往云端。阴云盖到头顶的时候游惑本能地闭了一下眼,同时抬手护住颈窝里的肥啾,视野里黑暗一瞬,随后呼呼风声骤然散去,一种像是阳光撒满全身的淡淡暖意裹住他。
游惑睁开眼,阴沉的城市不见了,茫茫风雪也不见了,仿佛蒸发的恍梦露水。脚下是大片大片雪白柔软的云朵,而在天的更高处,竟真的有淡金色的阳光铺洒。这阳光洁净温暖,带着灵魂也能感受到的舒适热意,仿佛一场包容所有往生魂的金色雨。
游惑眯起眼睛,看了会这阳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的魂体看起来仍有些透明,但比起还在人间时已经凝实了一些,轮廓还隐隐有一圈浅淡的光晕。
肥啾从他的颈窝里飞出来,这小鸟圆圆的身体周围也有一圈光晕,让它看起来更加毛绒绒了。
“啾。”
游惑顺着小鸟扑棱翅膀的方向看去,只见脚下大片的云朵中间,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小道,纯白的道路向前延伸,通向目光不可及之处。
这就是他离开的道路了。
“只有我一个人?”
游惑环顾四周,视野里只有淡金色的阳光和洁白的云朵。天空的颜色也很浅淡,很干净的蓝。
肥啾在空中盘旋一圈。
“还是,每个灵魂都要分开走?”
“啾。”
行,引渡灵魂还要分流。
游惑抬步沿着那条小道向前走去,小鸟绕着他飞了两圈,又自觉窝回游惑的掌心。游惑于是抬着手臂,托捧着这小团子走。反正灵魂也不会觉得累。
走了不知多久,脚下的路仍然没有变化,但身周却慢慢腾起了朦胧的云雾。中途有一段路,游惑能隐约看见左右云野上有和他一样前行的影子,他问肥啾灵魂能否在这里停留,肥啾“啾”了个转音,意思是否定。游惑便没再说话,又前行了一段,那些影子就都看不见了。
而游惑的面前出现了一棵树。
看不出是什么树种,盘虬的树根在厚厚的云层中半隐半现,躯干由几根粗壮的藤蔓盘绕而成,延伸一段后又各自散开,张起一片繁茂的树冠。枝桠间绿叶如云,每片叶尖都闪着淡淡的金色,仿佛阳光细细点染。
肥啾从游惑掌心腾空飞起,引着游惑来到树下。随着距离拉近,游惑看见那繁密的枝叶间挂着一条条丝带。
丝带上有字。
……一棵脱离于人间,耸立云端的巨大的祈福树。
只不过树上无人祈福许愿,留下的皆是给后来灵魂的残语。
肥啾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游惑独自走到近前,仰头望着簌簌作响的枝叶和丝带。树很高,但他只略略抬手,想要的丝带就飘落到他手里。
[小惑,舅舅没有遗憾。你也好好走。]
这条是老于。
[A,你可别怪我先走啊!这地方不让人,不是,不让鬼逗留!]
高齐。
游惑把看过的丝带缠在手腕上,轻飘飘的条带柔顺地贴着他有些透明的手腕,无风自动,像有隐形的手在轻轻拨弄。
他接着抬手。
[总教官,谢谢你送的手套,但我一把老骨头啦,还是没熬过冬天。]
[总教官,别为没拉住我愧疚。]
[哎,A,没熬过你,还是我先顶不住了,你可多撑几年啊。]
[抱歉,我尽力了,但是你一定能完成我们的目标的,对吧?]
[A!我给你探探路!]
……
好多好多条,是他曾经的战友和朋友,有些他见过最后一面,有些他记忆里只剩下年轻时候的模糊面孔,有些救过他,有些他没拉住。
腕上缠绕的丝带越来越多,缠不下的,便漂浮围绕在他身边,浮浮沉沉,泛着浅淡流光,宛如错综因果缠缘,理不清,死后也不能干干净净。
但少了一个人。
还少一个人。
走来的一路,游惑都不曾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死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他死时没有病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幸运。他也没想过要去追什么人,哪有灵魂会盘桓几年还不走的呢?可此时看到这些早在他之前的故去之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他又不受控制地有些急迫起来,他想起家中落灰的马克杯,盥洗台角落的洗漱用品,床头柜的相框,秦究的很多东西他都没有收起来,保持原样放在家里,但那些都不够,都不够,他到此刻才放任自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承认,这几年来,他是真的很想念。
可怎么找不到呢?
最后一条丝带也落到他手中,不是秦究。
游惑在原地站了一会,把绕在腕上的、浮在身边的丝带都一一收好,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安放在一团云絮中,然后往前几步,踩上了虬结的树根。
……大概是第一次有灵魂来天上爬树。
树好像有点抖。
游惑没理会簌簌声陡然变大的枝叶,一手扶上了粗糙的树干,然而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啾”从头顶传来。
游惑抬起头,看见那小团子从茂密的树叶间钻了出来。
喙中还扯着一点红色。
游惑意识到什么,准备攀爬的动作顿住。肥啾小小的喙间牢牢拽着一小块红色布料,有些吃力地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拉扯出一团红影。
肥啾和那团红影一起从高处掉落下来,毛绒绒的那团自动转移方向落进游惑颈窝,红影则稳稳落入游惑掌心。
……那是一朵用红色丝带扎成的小小的玫瑰。
游惑没说话,肥啾也没出声,安安静静地团在他颈侧,和他一起看那玫瑰。
良久,游惑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个能带走么?”
不等小鸟出声,游惑自顾自把丝带玫瑰缠上手腕:“又不是人间的东西,带走也没什么吧。”
“啾。”
游惑带着玫瑰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腕上缠着玫瑰,颈边窝着只肥啾,这长长的一路便显得不那么无聊。金色的阳光越来越盛,云雾也越来越厚,看不清所及之处的长路尽头突然又出现了一片影子,而就在这时,腕上的玫瑰和颈窝里的小团子瞬间都不见了。
游惑知道,这条路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迈步继续向前,进入眼帘的是一片花园。
园里的花朵长得很好,和人间的花不同,这些美丽的植物从洁白朦胧的云絮之中抽条绽放,花瓣尖也隐隐跃动着浅金色的光,恍若仙境。而这天上的花园似乎也不分四季,玫瑰、水仙、海棠等花朵共同肆意绽放,仿佛一场盛大的送行。
游惑在花园小径中缓步前行,一时只觉得如坠梦境。
这些花……都是他和秦究曾在家里尝试养过的。
一种预感悄然爬上心头,游惑一步步向前走,心跳越来越重。
云雾和花朵簇拥的小径尽头,隐约现出一个身影。
咚咚。
游惑很少落泪,但大概轻飘飘的灵魂很难管控自己的反应,又或者死亡终归还是会让人变得软弱,而年老后的时光又总是格外漫长,在分别好几年后,再看到那样熟悉、那样年轻模样的秦究时,一滴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他真的很想念。
游惑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穿过朦朦胧胧的云雾,穿过盛放的鲜花,穿过金色的阳光,他看到那人也在向自己跑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第二滴泪,但都没关系,他拥抱住秦究,把脸庞埋进对方的肩膀。
好久违的拥抱,虽然灵魂的相拥没有温度和重量带来的踏实感,但简单的相触似乎就已经能让饱受思念折磨的心得到满足。游惑拥抱着秦究,用一个灵魂所能用的最大的力度,他看见自己的手掌紧紧贴在秦究的脊背,因为两人的轮廓都略有些透明,他的掌心就像是嵌进了秦究的身体,这让他感到愉悦,忍不住又继续收拢手臂。
秦究笑了一声。
“亲爱的,虽然我不会再死一次,但这么多年没见,一上来就像要勒死我,是不是不太好?”
游惑没动,他靠在秦究颈边呼吸了几下——当然实际上他并没有在呼吸——然后稳着语气开口:“说这话之前,要不你先松开?”
“我不松。”秦究理直气壮。
两个人……两只鬼飘在云端,静静地拥抱了许久。他们脚下的花朵簌簌摇曳,在盛放后又骤然凋谢,化作星星光点,尽数融入秦究体内。
游惑余光看见,心中一动。
“你怎么会还在这里?”游惑松开秦究,但没有退后,站在距离秦究很近的地方看着他的脸。
“我收到高齐的留言,他说这里不让灵魂逗留。”
“他就给你留这?”秦究有点惊讶,又有点好笑,“每个人能留的话有限,他倒是心大。”
“我记得有的人没留话。”游惑意有所指。
秦究笑:“我以为你会喜欢。”
游惑不回答。
“灵魂确实不能无故逗留,走完这条路就得去往生。”秦究说。
游惑立刻就懂了秦究的意思:“所以你就想办法有故?”
“没错。”秦究挑眉,“比如,在这里谋个职位。”
他说得轻松,其实废了好一番功夫,不过那些此时都不重要。
游惑沉默了一会,心情有点复杂地抬手比划了一个小团子:“……该不会是你吧。”
秦究轻轻咳了一下,带点笑地别过头去,又转回来看着游惑。
“准确地说,是我的一部分。”
游惑:“……”
游惑:“挺可爱的。”
“有你这句话,不亏。”秦究说,“不过我可不止做了这些。”
游惑一愣。
秦究看着他,眼神很专注。灵魂不可无故逗留,可即使领了引渡后来人的职位,他也是不可再回到人间的,只能在这两方世界的交界处徘徊。这么几年,他又何尝不想念呢,他见了那么多人,渡了那么多人,既希望下一个就是游惑,又不忍心那么早见到自己深爱的脸。如今感受到熟悉灵魂的气息,心中却是只有喜悦了,他有私心的,他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
太想了,很想早点见到他,想在记忆接受洗荡之前,再多陪他一点。
“你来的时候,是不是下了雪?”秦究说。
“雪是我,风是我,这些花也是我。”
“我一直在你身边。”
游惑知道自己此刻只是一缕灵魂,但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跳。他想起风拂过眼角的触感,想起雪花融化在脸颊,他的身体在变得透明,但在秦究怀里,他感受到温度和胸腔里沉甸甸的重量。
他感受到灵魂相吻。
渺远的地方传来钟声,游惑睁开眼,看见秦究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想自己也是。
“时间到了。”秦究仍然抱着他。
“我爱你。”游惑突然说。
秦究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我也爱你。
他们分开,牵着手并肩站在一起,面前的云雾消散,绵延的云层在脚下断开,下面是一片空茫。
他们站在渺渺云崖边。
“一起走吧。”
“好。”
然后他们跳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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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当天赶完,ddl人无药可救(跪)
给大考官过的第二个生日了!虽然写你没了,还来得很晚,但是我是爱你的!(大声)
刚好也是2023的第一篇文,红心评论揪三杯奶茶,祝大家新一年顺遂常乐!
【究惑】有人来我家做客
*20230102/游惑生贺
*祝宝宝生日快乐。我爱你。
*第一人称(第三人视角)
*沿用【时间礼】 里“神”的设定。但在此篇中进行叙述的神不是《时间礼》里掌管时间的那位~至于本文中的这个神具体负责什么就不在开头揭晓了,很容易就能从文里看出来!
*依然是写给你,写给你们。
BGM:《一颗星(Way)》温流/PUNCH
很好听很美的一首韩文歌。
“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难以忘怀的你便存在于这里。
我推开门,让你那令人思念的声音
能将我唤起。”
——《一颗星(Way)》
很多人都喜欢把无法解释的事叫奇迹。
-
一年...
*20230102/游惑生贺
*祝宝宝生日快乐。我爱你。
*第一人称(第三人视角)
*沿用【时间礼】 里“神”的设定。但在此篇中进行叙述的神不是《时间礼》里掌管时间的那位~至于本文中的这个神具体负责什么就不在开头揭晓了,很容易就能从文里看出来!
*依然是写给你,写给你们。
BGM:《一颗星(Way)》温流/PUNCH
很好听很美的一首韩文歌。
“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难以忘怀的你便存在于这里。
我推开门,让你那令人思念的声音
能将我唤起。”
——《一颗星(Way)》
很多人都喜欢把无法解释的事叫奇迹。
-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这里来客稀少,却是全世界最适合观星的地方。我所站之处是荒原尽头的陡崖峭壁,身侧那块岩板的沟壑间被塞满了冰与雪的混合物,无暇再容纳其他的生灵。在这连一朵花、一棵草也不见踪影的荒地安家,一年下来都无人叨扰。
不过我又不是普通的人类,我可不孤独。
我眼里的星空也和普通人所能见到的不一样。在无数个过速运转的城市上空,几乎没有能称得上是“满目繁星”的景象。但我居住的荒原之上有着另一片荒原,像我周遭这般不见边际、无花无草,不同的是那里光辉耀目,正是繁星遍野。
只要世界还存在,这片属于自然的灯幕便不会熄灭。我有幸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欣赏,欣赏群星千闪百烁,也欣赏它们渐次的掉落。比如此刻,我看见其中最为明亮的一颗不知被什么动摇了根基,飘荡着从天上消失了。
我摇摇头。即便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我仍觉得有些遗憾。我转身回到那座崖间的房子里,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不太大,很像我不曾被人听见过的叹息。
正当我进屋后打算拉上窗帘,然后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时,我再次瞥见窗外那片夜幕——方才陨落的那颗星旁边,有另一颗同样明亮的星忽地闪了三下。
快得让人几乎无从捕捉,但我还是看到了——那颗星颤动时如同掐紧了这一年的最后瞬间,将一秒平均分成三部分,每闪一下都将三分之一秒的意义填充饱满,像是真的在很用心地敲动着什么。
然后屋里的挂钟滴滴嗒嗒地响起来。
原来,是新年到了。
-
元旦这天,人类世界一切照常。不过他们的新年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专心地待在荒野中的小屋里,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做自己手头的工作。
没做多久,我便有些心不在焉。我想起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约见一些故友了——毕竟被允许待在人间的神仅我一个,各位在天上也事务繁忙,想要聚一聚并不容易。
不过,我记得上一次和掌管东方时间的神约见时,她跟我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不久前爱神丘比特停职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是她替他代的班。在这段时间里,她发现丘比特的弓箭在同样的两个人身上留下过三个印记。
三个金色印记。代表爱情的金色印记。
我大跌眼镜。众所周知,丘比特之箭在一对伴侣身上至多留一个金印,这回自动给人留了三个,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为什么会是三个啊?我好奇地问。
掌管时间的神没有正面回答我,她只是这么说——可能这就是奇迹吧。
奇迹。我将这两个字放进嘴里反复咀嚼,最后还是无奈地笑了笑,没把她的回答认可地吞进肚子里。我心想,我这位好友好像有些不切实际的烂漫。很多人都喜欢把无法解释的事叫做奇迹,可事实上这世界压根没有空闲酝酿这么多生成奇迹的契机。
但就在我这么想的下一秒,意想不到的事情便发生了。
——我清楚地听见了敲门声。
咚、咚、咚。
转瞬即逝的三下。频率之快让我想起了昨晚见到的那颗星——那颗因另一颗星的陨落而平分一秒钟的时间,连续闪烁了三下的星。
可是不对啊。这种仅供神居住的荒郊野岭,不是平常人会涉足的地方。能敲响我房屋的门,足以说明站在外面的来客确实非同寻常。要是这位来客是位普通的人类,那就更有意思了。
我边想着边站起来,拉开了屋子的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年轻的亚裔,个子很高,裸露的手臂上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他正低头咬着腕边沾满血渍的绷带,听见门开的声音,乌沉沉的眸光便轻淡地落在我身上。
那是我首次见到秦究。他身后是我熟悉的幽邃山谷,而这些风景因他的到来让我感到陌生。当他背着一片渺茫的昼色看过来的时候,我疑心我的同事——掌管外貌的阿弗洛狄忒为他缔造形象时,偏袒之心是否过于显著了。
他像是毫不在意我对他的打量,也不曾把自己当作不速之客。他见到我的第一眼,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冲我表明这样一个目的——
“我是来要人的。”他说。
我没留意到他脸上是怎样一番情绪,因为我突然留意到秦究身侧有些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正在发生——不过这个年轻人也并未留意我的神情,因为他正直直地看着我的屋子内部,似乎想知道他要找的人在不在我这里。
他说的不是“找人”,而是“要人”。
这意味着他非常清楚我是谁。
能找进神家里的人,说是“奇迹”似乎也不为过。我咂了咂嘴,在这里工作了上千年,我可从来没待过客。不过既然这是一位不一般的客人,留下来闲聊几句也无妨。
我侧过身,大方地让他进去。他简单而绅士地冲我点头表示谢意,我带着他进了屋,请他坐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一杯人类爱喝的热水。他却没有喝下去,而是看着我,语气漫不经心,浮在目光里的笑意没有分毫抵达眼底:“谢谢这位小姐的好意,但我进门时就提了诉求,不知小姐怎么想?”
我坐在他对面,毫不客气地说:“不好意思,秦究。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人。”
秦究将腕边的绷带彻底扯下来,打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伤口,然后望着我短促地笑了一声:“那他在哪里。”
他的眼神非常平静,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汪洋。我沉默片刻,缓慢地将视线移到他身侧,又缓慢地将目光重新放到他的脸上。我说:“他在哪里,你应该很清楚。”
神的感知力能让我轻而易举地看见人类世界发生的一切,能让我毫无障碍地窥见人类的记忆和心声。比如此刻,我透过秦究一天前的记忆,看见了一场让人心惧的山火。
还看见了一辆从海拔近千米的山路边坠入深渊的汽车。
在秦究的这段记忆里,从到达事故现场开始他便奔走不停。他甩开救援部队找了很久,最后只在一条河的岸边发现了汽车残骸的碎片。至于他要找的人——
不用我说他肯定也知道。他要找的人早就消失在那条山路上了。我替他惋惜,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自然规律不可违背。任何人都没有例外。
我观察着他的神情——听了我说的话,他依然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真是个难懂又执拗的人,我又去感知他的心声,却发现自己竟然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感受不到情绪的起伏。
……奇了怪了。
我迷惑地眨了眨眼。以往我工作时,要得知世界上任意一个角落里的生灵有什么想法都不成问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绝不可能是秦究自身遗失了情绪这种东西。
我对面前这个只身探访我家的人产生了愈发浓厚的兴趣。那双深邃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似乎具备着足以与神所匹敌的感知力,以至于让神灵反倒变得透明。
他身上那些令人惊奇的细节让我不得不再次穿透他的记忆,去真正认识一下亿万人类中分外不凡的这一位。
不过在我重新感知到秦究过往的那一瞬间,我便有些怔愣。在他的记忆里,我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位背对着我的青年。而这位青年之所以背对着我,是因为他在和秦究接吻。
这样一来,从山路上跌入崖间的汽车里坐着谁,似乎就不言而喻了。
他记忆里的这位青年终于转过头——一张我并不陌生的脸,美丽到无可复刻的一张脸。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锐利却又引人动情的眼睛。
他像数片遮阳屋瓦里最特别的玻璃,也有人将他拟作嵌在光热中却恒为固态的冰,并不知道触碰他的感觉其实是烫的。我猜,秦究对他充斥着矛盾性的迷人之处大概深有体会。
如果没有那个危险的任务,如果没有那条崎岖的山路,如果没有那场冲天的山火,或许一年的尾声就不会如此潦倒,起码应该以亲吻作为三百六十五天的终点。
在秦究的记忆里,他们还一同做过很多别的事。逛超市、看电影,去一个营地上班、听着他们的学员很一致地喊他们“秦队”或者“总教官”,坐在汽车的正副驾驶位回他们共同的家,夜深了躺在同一张床上。
人类的情欲对我而言压根不稀奇,但当我看到两具契合至极的身体时,居然也感到了不可思议。能让柔情与野性在同一时间交互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但他们拉近彼此距离的一举一动都是对这项难题的全译。
因此这一切又跳脱了交合本身需要的“相契”,不止于“至极”,而是“至美”。
有时候人类的心脏可能就像盘亘着神经藤的山体,因受到不歇的撞击而耸起埋藏已久的灵魂。他们连无意间出露给彼此的那些“自我”都温情脉脉,让旁观者也许都会惊觉爱这样一种行为原来可以如此笃定。
我在瞬息间欣赏着秦究记忆里的这些过程,却不料他盯着我,似笑非笑地说:“请您尽守本分,不要偷我的东西。”
我讶异地看了看他。
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一介神职,观察和了解人类正是他口中的本分,感知怎么能和偷窃划等号?
不过,重要的是——
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的记忆?
更糟糕的事出现了。他似乎真的看透了我在想什么,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声调含着某种嗤嘲的意味。
“如果你有一样东西曾被偷走过两次,你也会对这样东西的存在格外敏感。”
-
顺着他的记忆长河再往前走,我才算是明白了他口中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他和他的爱人都曾丢失过一部分记忆,所幸后来被丢失的这部分还是找回来了。
我叹了口气:“你的记忆很珍贵,我只是出于工作缘故看一眼,不会偷走的。”我话锋一转,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秦究靠着沙发的椅背,漫不经心地说:“那辆汽车坠毁当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你的小屋,醒来以后也仍然能很清晰地记得它的方位,然后就找了过来。”
我:“……你在开玩笑吧?”
秦究笑出了声:“我想应该没有。”他敛了敛眸光,继续笑道,“毕竟——”
“我的确是敲开了死神家的门,不是么?”
我的思绪忽然有点乱。秦究并没有撒谎。但这已不单单是非同寻常了,梦境居然能让人类发现神的存在,甚至指引人类与我打照面。不过既然他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去思考这些暂且得不出结果的问题并没有意义。
于是我问,那么你来找我,是认为我能将你要的那个人还给你么?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诚恳地说:“这并不行。我工作的一部分是负责将每日逝去的人类记录在案。而根据自然守则,我不可能为你召回任何已经消失的生命。”
人类的行为看的是他们自己,而命运如何则靠的是天意。神职工作的目的是让这个世界正常运转,若我破例将本应殆尽的生命放回原处,往日的生死秩序就会被打破。
人对于诸如逆天改命、对抗死亡之类的野心向来很重,但秦究来到这里似乎又与这种野心并不类同。他坐在沙发上沉吟片刻,最后问了我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生命消失后,人会去哪里?”
“你想问的或许是人身体里面的灵魂吧?”我轻松地答道,“人的确有灵魂这种东西。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灵魂能在身体物理死亡后短暂地停留不相等的时长。不过,等这个时长过去以后,灵魂也会随即消失。”
我说,据我长久的工作经验来看,生命消亡后的灵魂脱离身体,没有外壳庇护,基本上用不了两小时就消失了。而消失后的灵魂,有极大概率会走入下一轮生命循环。
秦究抬手问:“灵魂能用眼睛看见么?”
这回是我笑了:“对不起。你的眼睛不可以。”
“但你的眼睛可以。”秦究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耸耸肩,没否认,但还是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劝道:“我说过的吧——即便他的灵魂还没消失,也无法停留太长时间。那样一个透明的灵魂,你看不见也摸不着。”
所以,适时放弃吧。
我自顾自地摇摇头,站起身回了卧室,拿上我工作用的记录本,回到客厅后将这个本子抛向秦究。他头也没抬便伸手接住,微微将脸偏向我。我绕到一旁,解释道——
这是我制作的记录本。上面会出现一日内每个生命消逝者的名字,而当他们的灵魂彻底消失,与他们对应的姓名也会自动从这个记录本上消失,代表他们的一生真正了结。
他沉默半晌,然后开始一页一页地翻。
我依稀记得,12月31日全天,这个本子上出现过165827个名字。好庞大的数字,我控制那些姓名的变动都要耗费一番心思,而秦究却真的捧着那个极厚的记录本,在千百种不同语言构筑的姓名里大海捞针般地寻找一个名字。
他一边翻,便能一边瞧见记录本上的变化。每一页、每一秒都有许多人名从纸张上褪去墨迹,然后不留痕迹地消失。就像我所说的那样,灵魂能停留的时间很短暂。一旦那个人灵魂消失,记录本上就没有秦究想找的名字了。
我猜他一定记得,此刻距离那辆汽车坠毁山间,已经过了将近15个小时。
但他仍捏着记录本的边角,像是执着地相信那个灵魂不会就此和生命一同消失般翻过很多页。或许是前不久命运给他开的玩笑实在太大,这时的秦究居然蓦地停止了动作——
记录本在他腿上摊开,他的手指按在纸张中间某个位置,目光落在那上面,像是根本挪不开。我知道,他看见了那个名字。
15个小时。那个名字仍停留在我的记录本上。
他突然抬眼看我,看见了我毫不意外的样子。而就在几分钟前,我告诉他“据我长久的工作经验来看,灵魂没有外壳庇护,基本上用不了两小时就会消失”。
我走到沙发另一侧,在隔他一人距离之远的地方坐下:“我给你看这个记录本,其实是想告诉你,确实没有几个灵魂的滞留时间能超过两小时。”
“能停留这么久的灵魂,除去自身足够强大以外,就是对这个世界仍存在很深的执念。”
他舍不得你。
秦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光表面那些惯常的笑意荡然无存。在这一刻,我甚至没办法通过看他的眼睛读出他的情绪来。
我犹豫片刻,还是继续说道:“你失去了爱人,我也替你感到非常遗憾。但我希望你能尽快……”我卡了一下壳,叹气道,“恢复。生活还在继续,他也一定希望你能从过去走出来。”
我想,我确实很为他感到可惜。但我身为留驻人间的神,能让他翻看我的记录本已是难得。我认为我尽了职责所在,对待这位来客的方式也不算没有人情味,于是我轻声跟他说:
“早点回去,今天可是你们的元旦,是新的开始。”
秦究的手指还按在记录本的纸张上——那一页里记录的上百个姓名不止地流失,到了现在竟只剩下唯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被他藏在指腹下,很清晰的两个字,用中文念起来很好听,但我知道秦究其实不常喊。
那个人在秦究的记忆里,被呼唤过的名号实在不少,但出现次数最多的其中一个,是“大考官”。
另一个,是“亲爱的”。
秦究终于抬起头,朝我笑弯了眉眼。
“但是。”他说。
——但是一直以来,我的新年都是明天。
-
在他说完那句话的瞬间,我又感知到了他的所思所想。秦究脑海里的画面一帧一帧跳过去,时间穿越到了去年的1月2号,地点是不知多少公里外的城区,在他们的家里。
屋里的灯全熄了,只剩蛋糕上的蜡烛捧出光源。他的爱人坐在他对面,面容模糊却意外地很柔和。几秒过后,我隐约听见了轻轻的笑声,却没听清他们在聊些什么,但氛围依旧温馨得让人想要流连。
然后,我想到了自己方才劝秦究的那番话。
“早点回去,今天可是你们的元旦,是新的开始。”
以及他的回答。
我面对秦究,忽然哑口无言。即便负责掌控人类世界秩序的一部分,我对地球上的这些生灵似乎也并非完全了解。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生命长度至多百年,而在我眼里,生命是全部情感的载体。
即便是爱情,也难以独立于生命之外。我曾很怜悯地这样想过——所谓真爱至上的概念过于华而不实,人类和神明不得不向自然崇敬地低头,去承认这个世界的法则从未动摇。一份爱恨的保质期并没有多长不是么:生者的寿命,再外加灵魂能够驻留的几小时。不过如此了。
但我想起那个在记录本上至今仍未消失的名字。谁也不知道一个消逝的生命要怎样才能将爱意延期,包括我。可是眼前这个显眼的例子就在告诉我,有些被迫按下暂停键的感情正超时存在。
爱的保质期已出乎想象地增添了数十个小时,并且只要这缕灵魂还没消失,它承载的情感便也能不息地延长。我开始恍惚,分不清究竟是爱支撑着这缕灵魂停留至此,还是这缕灵魂为了表达爱而得以如此强大。
晃神的瞬息之间,很合时宜地,我的脑海里忽地闪过一句不久前自己的心里话。
“很多人都喜欢把无法解释的事叫做——”
我回过神,像是如梦初醒。然后我偏身看向秦究,这回却不是逐客,而是真诚地发出邀请:“再待一会儿吧。”
我说。
我可以陪你给他过个生日。
神和人同处这么长一段时间,在历史上似乎是没有的。
不过没关系。我想,这对我来说或许是很不错的经历,即便对于秦究而言可能并非如此。
他答应了我转口叫他“留下来再待一会儿”的提议。神的房屋里一切俱全,我考虑着不如从我那万能的冰箱里拿出一个特别的蛋糕——人类过生日不都喜欢吃这个吗。后来又想,说不定他更愿意自己动手做。
于是我的橱柜为他变出了面粉、鸡蛋和各种调料,我站在一旁,看他和了会儿面粉,有些按捺不住地上手帮他一起做。他沉默地将鸡蛋打进碗里,然后转头和我说了声谢谢。
记录本没被我带回卧室,而是放在一旁的杂物柜上,摊开在有他爱人名字的那一页。秦究手上动作不停,时不时偏头看一眼记录本,似乎在确认那个名字是否消失了。
其实不仅是他。我也时不时往那个记录本的方向看一眼。自秦究敲开我家的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记录本上的名字依旧没有丝毫要褪色的意思。那个灵魂究竟还能停留多久,已然成了连我都无法预测的事。
与此同时,这是我头一次和人类独处。虽然氛围压抑得合情合理,但我还是绞尽脑汁地想要改变。没等我想出一些合适的搭话说辞,却听见他率先开口问我:“这样的事以前有没有发生过?”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大概指的是“灵魂驻留时间超过20小时”这件事。我摇摇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从没有过。我好像先前就说了,能停留十个小时的灵魂都寥寥无几,更别说二十个小时。
我说完,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奇异”。
他背对着我,闻言便笑了一声:“那么对于你们神来说,以前就从未碰见过‘奇异’的事么?”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嗯?那倒不是。”
奇异的事自然还是发生过的。秦究的问题我又想起了前不久,我那位负责掌管东方时间的同事给我讲述的“奇闻”——她代班期间,看见丘比特的弓箭自动在同样的两个人身上留下过不止一个金色印记。不过这事毕竟属于神管理的范畴,显然不应轻易透露给人类。
秦究似乎也没有接着往下问的兴趣,他微微俯身去关烤箱门。这时夜幕已经降临,我顺着身侧的窗户往外瞧,看见太阳已经迅速地收拢了最后一抹光线,而星月即将接班。室外的积雪很厚实,而室内的炉火烧得旺盛,让我产生了自己也和人类一般享受隆冬的错觉,一种分外真实的、属于世间的错觉。
寒冷的冬天,人类还是暖暖身子为好。我走进客厅,将秦究先前没喝过的那杯已经凉透的水倒掉,重新接了一杯新的热水,然后递给他。这回他接过来,慢慢地把热水喝完了。这位年轻人将杯子稳妥地放在茶几上,转过来对我说:“等待蛋糕出炉的这段时间里,方便出去转转么?”
他指了指窗外。
我抱着双臂,说这外面对人类来说会很冷,他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我猜秦究大概是透过我的窗户,见到了那些逐渐显现于夜空的星星。也许他从未见过这般繁盛的星空,那么带他去看看也无妨。
我拉开家门,领着他站在屋子的栅栏前,开玩笑般地道:“今天你所经历的一切,可别告诉任何其他人。”
秦究颔首,却用一种带有揶揄意味的目光看着我:“不告诉别人我见过死神,还让死神带我在她家外面看夜景么?”
我摆手笑道:“毕竟你是第一个来到我家的人类。”我仰起头看向那片夜空,说,“对神而言,你的到来也足以成为一件奇异的事。”
对于“只身敲响死神的家门、成为死神家的头号人类客人”在神眼里非常“奇异”,秦究似乎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随着我一同仰头,然后平静地说,和梦里的那些星一样。
我立刻反应过来,想到前不久他告诉我,他来到这里是因为做了个梦,那个梦明晰地指引他来找我。
满目繁星遥遥挂在天上时,好像的确很有指示性的意义。可是每一颗星,都终究有要从夜空中消失的一天。我轻叹一口气,微笑着问他:“我知道人类很喜欢给他们的小孩讲一些不切实际的故事。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别人给你讲过什么传说,大致意思是一颗星就代表一个人?”
他没说话,也没看我。我知道,自始至终我们之间的话题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来到我这里的唯一原因与目的——他的爱人。实际上这让我们的沟通很艰难,每说一句与此相关的话、亦或有什么与此相关的行动,都像在格外伤人地撕他的伤疤。但当下一切的主题,不也只有他的爱人么?
所以在此过程中,他一直表现得很平和,人神之间的交流才如此自然合理。和我想象的那些刚刚失去挚爱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冲着我竭斯底里地发泄,没有表现出撕心裂肺的痛苦,甚至还会偶尔对我笑一笑,即便这些笑意大多并不真实。
这种平和之下的情绪已经达到了连神都无法感知探测的程度。我无意揣摩他的想法,但为了让他此行有意义,我还是继续说下去了:“其实这也并不算传说。在这里,一颗星的确代表了一个人。”我向前走了两步。
“神可以通过星象看见人类生命的变化。当一个星体陨落时,就代表一个人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我看不见秦究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响在身后:“所以,昨天你看见代表他的那颗星陨落了么?”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这对他而言算不算默认。我偏过头,问他:“不妨找一找,猜猜哪颗星代表你自己?”
他又笑起来。这回的笑意并不短暂,似乎还有点温度,这让我觉得挺神奇。我站到他身边,沿着他的视线对上他凝望的方向,对上了一颗熟悉的星。
那颗星因为太过明亮,比其他的都要显眼,不知是不是因此才吸引了秦究的目光。而我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我昨晚见过它。不仅见过,还撞上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另一颗同样明亮的星从它一侧消失时,它以极快的频率闪动了三下。
秦究狭长的眼尾仍旧含笑,他也没有回应我的问题,而是轻声说——
如果表述严谨,那么我共有三段爱情。
有“三段”的原因,其实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曾经失去过两次记忆。但我依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同一个人相爱了三次。
三次。
三次。
未顾及去接上秦究的话,因为他方才所言像是在刹那之间点醒了我。三次,怎么这个数字会这样让人耳熟?
在这一瞬间,曾经那个有关“金色印记”的奇闻再度闯入脑海。身为神明的你我都为之诧异的事,以及那个被我数次轻视的词汇……
我猛然抬起头,发现秦究的目光仍定格于那颗分外明亮的星。比起遥望,他更像是在与那颗星安静地对视。这样一个年轻人,在敲响我的家门时便已然是伤痕满身的模样,他顺着梦境的指引一路赶来,如今依旧挺拔地站在这里,仿佛永远不会懂得疲惫。当他抬眼看向那颗星,或许是真的在世界上最为孤寂的郊野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就在这一刻,我看见那颗与秦究对视着的星,再次像我曾在昨夜见过的那样闪烁三下,像他敲响我家门时的频率,像人的心跳。与此同时,秦究几不可闻地回应着我几分钟前问他的问题——
如果我找到了代表自己的那一颗,那么能不能让另一颗星……
重新回到它原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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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烤箱滴滴的提示声将我们从屋外拉回了室内。
秦究将烤好的蛋糕捧出来,我适时地递上巧克力酱和奶油。但他没用多少,理由是“他不太爱吃甜的”。
我们将装点好的蛋糕放进冰箱,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零点的到来。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出声问他后面有什么打算。他把玩着放在茶几上的纸杯,回答我说,没什么打算,要先回家。
他的灵魂还没消失。
秦究说。
我不知道他的灵魂会去到哪里。
但我得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他才能找到我。
我沉默片刻,没有接话,而是站起身去翻橱柜,往餐桌上摆餐具,为一会儿切蛋糕做准备。结果几秒过后,就听见了秦究提醒我的声音:“你拿多了一套。”
我愕然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往桌上摆了三个盘子。我自若地将多出来的那个收了起来,往秦究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庆幸他已经移开了眼,没有发现我的神情以及行为的古怪。
1月1日23:55分,我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和秦究一同把蛋糕搬出来。我去关了客厅的灯,简单给蛋糕插上几根蜡烛,然后点上火。
环境昏暗,远不如秦究记忆里他和另一个人一起点蜡烛时温馨。我用轻快的语气说,寿星暂且缺席,你代他许个愿吧。
他闭上眼睛照做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人类总认为愿望要是说出口就会不灵验,秦究也没有将他的心愿说出声。不过我想,对于他而言,现阶段最大的愿望无非一个。而这个愿望无论他是否说出口,都不可能实现——除非发生“奇迹”。
我身为神职,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心声与回忆,但今天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能看见秦究的记忆,却在探测他内心所思所想时屡屡受挫。不过这回,我依旧想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聆听他心底的声音。
但就在下一刻,让我惊喜的事发生了:我十分明确地听见了人声。我立马坐直身体,仔细地继续侧耳倾听起来。
“希望他一直健康平安。”
“希望他一切顺利。”
——是很简单的愿望。可就这么寥寥两句话,却让我在听清的瞬间便僵直在原地。
因为我即刻便意识到了,我听到的并不是秦究心底的声音。它同样令我感到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见过。我忙乱地回忆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样的声音在秦究的记忆里出现过。
我茫然地盯着秦究,分不太清这个声音究竟是他心底“记忆”的一部分,还是其实根本就并非如此。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列举着愿望清单。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逼迫我跌跌撞撞地半站起身,撑着桌板直直地朝对面看过去——秦究仍闭着眼,对我的感受一无所知。他替代寿星许下的愿望未免太长了。我急切地喘了几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风夹着雪从尚未关紧的窗隙闯进来,我却无暇去管。我正头脑昏涨,独自仓促地捕捉那些低而轻的、许愿的声音。
“希望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去做想要一起做的事。”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不小心推倒了摆在一旁的空杯子。
“我们有很好的生活,我们有无限的热恋期。”
我攥紧衣角,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止不住失神地望向对面。
灌进来的风太大,将蜡烛的火光愈吹愈微渺。我惶惶然地环顾四周,彻底承认了自己的不解。我又在这时感知到了——对面的秦究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再次一头栽进秦究的记忆里,看见上一个1月2号坐在他对面的人。那人半张脸映在温暖的烛光下,他闭眼许愿,然后被秦究倾身亲吻。
那些我先前探测不到的情绪终于破开一道口,被我触碰时却意外地并不汹涌,像一条有轨却无止境的河,流动时是没有声息的。我像走在岸边的人,他的一切喜怒哀乐未曾席卷得铺天盖地,不过是沾湿了我的裤脚,却让我疑惑地抬起手抚摸自己的眼眶,感觉那里正奇妙地酸胀。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抬头看见时间去到了23:59,没关紧的窗户让更多风雪骤入,原先在桌板上摊开于同一页的记录本被哗哗翻过,零点的提示声也即将响起。
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那个曾在秦究记忆里出现过的声音,那个他听不见却至思也至爱的声音,在元旦的最后时刻,终于在我的倾听下许了最后一个愿望。
“……Gin和A永远在一起。”
最后一个愿望里有两个我并不熟悉的代号,但无需猜测我便知道这代表着谁和谁。愿望里的条件很大胆,敢于直接确切地敲定永恒。我笑起来,想道,能走到一起的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对待时间和命运总是如此特立独行,我却完全没有办法笑话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亦或指责这是无疾而终的天真。就像秦究带着一身伤赶赴梦境里的远郊,就像被我听见的、低而轻的许愿声。我本要探测生命个体的心境起伏,却不小心感知到生命的流浪,与生命的勇敢。
零点的钟声响起,原先因冷风而皱缩的烛光在一瞬间绽放开来,把我屋子里的小世界照得模糊。秦究抬起眸,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要是他还在……”
我太恍惚了。以至于我几不可闻地回答:
——其实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只是你看不见。
他没听清我的话,也没打算再问一遍。他跟我说他不切蛋糕了,打算现在回家,把蛋糕留给我。他向我道谢,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款待,打扰你了。他走到门边,拉开门,然后回头看向我。
我诧异地看他,然后看见眼前这个人——这个从来我家做客至今便不怎么外露情绪的人,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极慢地滑过。我微笑着抬起手,想提醒他去擦一擦,却见他以同样的姿势抬起了手,然后和我同时指向了自己的眼睛。
我这才愕然地发现,我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模糊了。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是刚刚,或许要再早一点,可能从我看见秦究在昏暗的环境里闭眼、听见许愿的声音时算起,便真的有人教会了我流泪。
而就在我看不清前方的此刻,我听见外面的风又大了起来。原先已打开的门砰地关上,秦究依旧站在我的房子里。与此同时,不太清晰的敲门声陡然响起。
咚、咚、咚。
是又有人来做客了么?那转瞬即逝的三下。其频率让我想起那起那颗格外明亮的星体闪烁的样子,让我想起今早秦究到达我家时敲响屋门的声音。
……也让我想起了人的心跳。
我看见秦究死死地盯着那道门,看见他伸出手握在门把上,然后用力往下按——
门外那个近乎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我想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谁。
那个身影正在慢慢地变得清晰、更清晰,像是由透明变得逐渐拥有了实体。我踉跄着往后退,想起今早秦究敲响我的家门时,一个他看不见的、透明的灵魂跟在他身后。
这个灵魂始终在秦究的身边。一开始秦究没有喝下那杯热水,我看见他皱眉。秦究站在厨房里忙活,我看见他垂眸盯着那人和面粉的手,似乎在判断上面有几个伤口。
就连秦究跟我说去外面走走的时候,他也一动不动地把目光投落到秦究的外套上,似乎觉得这件衣服还是不够厚。
他知道我看得见他。他在我眼里,也该是个即将消失的普通灵魂,本应和其他灵魂没什么不同。但不知为何,从他跟着秦究进门开始,我不过耗时一秒,便记住了那双特别的眼睛。
仅于此刻,灵魂的实化让那双眼睛显现出真正的色彩。以至于秦究一动不动地站着,亿万光年外的星体不息闪烁,而他在原地被共振。
是时光逆流、命运倒转,还是秦究在敲响我的家门前触发了什么机关,让那场山火还没开始便被掐灭,让翻下山崖的汽车平稳运行在原有的轨道上?可即便是我,也不会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可能永远也得不到获取真相的机会。
但很快,我就发现原来所谓“真相”也并非那么让人讶异。当我擦干眼睛,仔细向他们看去时,便发现我面前这两个人的左胸口上,各自闪烁着三点金光。
那是丘比特的印记。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看见,但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原因。当我的同事见到这三个印记的时候,一定也产生过同样的困惑。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迟到一天的新年如约而至,携同那些误入的风雪,站在秦究的眼前。
我的来客离开了我的屋子,门又砰地被关上。
我回过身,跌跌撞撞地跑向窗台。外面恶劣的天气退了场,我艰难地眯起眼,喘着粗气望向遥不可及的星幕。屋外境况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关于外面的两个人,我猜想他们会拥抱,或者接吻。
我猜着猜着,不由自主便晃了神。
故事的笔墨比夜晚天空的色彩浓郁。事关时间与命运的冲突,事关那些我曾未深究过的概念,如果你问我在这一刻的迎刃而解是因为什么,我也许没有办法解释彻底。
不过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一看,你就会明白了不是么。
——我的屋顶以上,依旧是那片洁净的空中辽原,依旧繁星遍野。那颗本要消失的星体,也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升起,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上。那两颗星依旧相依相随,依旧光耀夺目。
你要承认,世界的确有这样的契机,供给每一双眼睛去见证非同寻常的风景。
而我们一般把它叫做奇迹。
END
“哪怕我再也无法与你相见,
也要沿同一星宿向前行走。
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当我没有落脚之处时
我想要再次拥向你。
在微有不同的时间里,在无法望见的世界中,
同间房里的一颗星。
那一颗璀璨之星,是你的姓名。
最为黯淡的夜晚里
你正是那颗星。”
——《一颗星(Way)》温流/PUNCH
为你庆生的第二年。祝你生日快乐,宝贝。
世界上有很多小奇迹。
有一些可能就在你身边,只是你暂时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