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咎安】下午六点四十分
▼现代pa,高三生咎×临床大三生安,全文3k+
▼个人情感色彩极重!不建议观看。
▼对不起,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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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咎拐出巷口,发现谢必安已经在那棵老樟树下等着了。
一看见他,谢必安就笑了起来。他身上仍然穿着前天体检偶遇时裹在白大褂里的那件灰色中领卫衣,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运动夹克,洗得发了白的双肩包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谢必安抓着它的肩带遥遥地冲这头招手...
▼现代pa,高三生咎×临床大三生安,全文3k+
▼个人情感色彩极重!不建议观看。
▼对不起,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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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无咎拐出巷口,发现谢必安已经在那棵老樟树下等着了。
一看见他,谢必安就笑了起来。他身上仍然穿着前天体检偶遇时裹在白大褂里的那件灰色中领卫衣,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运动夹克,洗得发了白的双肩包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谢必安抓着它的肩带遥遥地冲这头招手,看起来倒是比范无咎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学生。
于是范无咎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叫了声哥,换来脑门上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这么乖。”
“谢必安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欠。”范无咎耸耸肩膀抖掉那只自然而然搭上来的手,“前天医院里没见你这么能贫?”
谢必安只是笑,又抬起手来替他拎那只背了半边的包,范无咎瞪他一眼,把书包甩上来背好,“去吃饭。都要饿死了。”
他清楚今天此行的目的地,便撒开步子径直往前走去,末了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近微不可闻的叹息,紧接着响起均匀的脚步声。早春的风不知在旧雪里打过几个滚,带着锋利的温度裹上他的躯干,范无咎把手揣进衣兜里,又鬼使神差地想起那道做了一半的导数题。
他说不上一个算数的好手,在那个顺口一提的邀约得到谢必安肯定的答复之前,他一直在教室后排为了几个写到试卷上毫无疑问会扣分的定理算得焦头烂额。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被困在无尽循环的梦魇里疲于奔命的勇者,再多一秒无谓的抗争都会使他丧失心神,彻底跌入自我厌弃的谷底。手机屏幕上那一个简单的“好”字无疑成了一声清越的笛,他于是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勇气,扔下那堆故弄玄虚的公式,穿过空无一人的塑胶操场,赶在下自习之前翻出围墙来赴这个约。十分钟之前的范无咎单凭着一腔懵懂的热血,以为冲出了关押着躯体的牢门就可以重获自由,可他究竟低估了几个月以来的高强度训练在大脑中留下烙印的顽强程度。现在,属于他的惩罚来了,残缺的字母、混乱的数字、毫无意义的字符交织而成的文段在他的脑海里上下翻飞着盘旋,他恍惚间听见有谁低声地耳语,那细密,绵稠的声浪冲刷过鼓膜,又在一片令人困惑的寂静中渐渐淡去。范无咎甩甩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他抬眼,在视野里搜寻谢必安的身影。
他的哥哥,喜欢走在人行道靠近马路的那一侧,无论是和谁一起出门。范无咎在成年以前就当面向他抗议过这个在兄弟之间毫无必要的绅士行为,谢必安明明清楚自己性格强硬的弟弟讨厌过度的保护和约束,却也从来没有尝试着改变这个恼人的习惯。可眼下范无咎没有心情因此而与他拌嘴。眼前的人皱着眉盯着手机,毫无血色的薄唇抿成一道细细的直线。范无咎注意到那双被屏幕荧光映亮的凤眼下深深的眼袋。他该去理发了,过长的黑头发随着动作在鬓角浮浮沉沉,像一拢灌满了晚风的云。他的靴子跟打在水泥路面上,咔嗒咔嗒的。
或许是范无咎的目光过于恣意,谢必安终于抬起了头,正对上范无咎戏谑的眼,他不知所措地咳嗽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抱歉。”
范无咎撇撇嘴角,对着谢必安脚上的翻毛短靴扬了扬下巴:“……配运动裤?引领时尚潮流啊。”
谢必安又笑了,抬肘顶顶范无咎的腰窝,“乱搭,球鞋在阳台上晾着呢。你让你哥穿拖鞋出门?”
“这天气你洗鞋?”范无咎斜跨两步躲开他的手,“打算养蘑菇直说。”
谢必安从鼻子里没头没脑地嗯了一声,他又把手机拿了出来,与之同步的还有再次蹙起的眉峰,范无咎看着他的手指在一片蓝光上飞快地点划。他仿佛能听见指腹与屏幕接触时发出的啪啪声,那声音在他耳边如泡沫般破碎。范无咎恍然觉得自己正沉在一汪深海里,那些喧嚣的字符聚成浪潮追赶上他,他重新垂下头去。
作为目的地的餐馆是他们常去的那一家,除了距离兄弟俩的学校都很近之外,范无咎实在找不出其他光顾的理由。落座之后照例由谢必安点菜,范无咎把包从肩头卸下来,从夹层里抽出生物的错题集。可他的确又看不下什么东西。他渴望着餐桌另一头的谢必安能与他说些什么,于是故作镇静地翻着手中布满了文字的纸页,仿佛一个初试身手的年轻猎人,任何一点点轻微的风吹草动都使他感到焦躁又兴奋,他以自己极致的沉默作为诱饵,祈祷着被注意的那一方能够关心则乱。可他的猎物对此无动于衷,谢必安甚至伸过手来拿走了他面前塑封着的餐具。范无咎觉得那只黑色的塑料筷子在捅破塑封膜后径直扎进了自己的心脏,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一碗浮着热气的米饭被递到眼前。
“吃饭啊。”谢必安拈着筷子,几乎把菜怼到范无咎脸上,“路上还跟我念叨。怎么,这就读书读饱了?”
范无咎慢吞吞地拣了碗筷,左右看了一圈,把盛小炒肉的盘子扒拉到自己面前,斜起盘沿就往自个儿碗里扫,果不其然地被谢必安操着筷子打了手,他停下来,冲着对面翻了个白眼。
“没规矩。”谢必安压着嗓子说,唇角上却挂着掩不住的笑意,范无咎清楚这幅表情,从小到大无数次蓄意的任性之后他早已看惯了自家哥哥脸上了然又无可奈何的笑容。他嗤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盘子。
“说得好像不是给我点的一样。”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谢必安摇头,转手递过一勺白汤,“碗,伸过来。”
范无咎摁着筷子没动:“这么大的菜?”
“鱼汤怎么就大了?”谢必安干脆站了起来,俯身把汤浇在范无咎的饭上,“补脑。”
“不是吧谢大夫。”乳白色的汤汁细细密密地渗进米饭里,翠绿的葱叶挂在米粒上冒着微微的热气。他忽然有了食欲,“您都学了三年了,还信这一套?”
仿佛受了委屈似的,谢必安睁大了眼睛,又拣起一块鱼肉塞进他碗里,“补充卵磷脂,不科学吗。”
“喝汤是为了补卵磷脂,挑刺是不是为了给我锻炼耐心啊?”
还有半个小时就上晚自习了。范无咎低头看表,那块鱼肉孤零零地靠在碗沿上。
谢必安没有再说话,伸出筷子将鱼肉夹回自己碗里,范无咎盯着那双手熟练地从肉块间抽出一根根细长的鱼刺。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他奢望着谢必安能像从前一样反唇相讥,而不是就着沉默咽下一切可能产生摩擦的源头。那块去骨的鱼肉重新回到他的面前,范无咎端起碗。
他吃饭时很少抬头,谢必安就一筷一筷地向他碗里夹菜,瘦肉,青椒,豆腐皮……那双筷子顿了一下,范无咎抬眼,一撮韭黄从他眼前落下去。
谢必安眨眨眼睛:“……不该点这个的。”
范无咎扬扬眉,谢必安又把一块鱼肉送进他碗里。
“韭黄味道多重,待会你回去可不好再给小姑娘讲题。”
范无咎愣住了。一股汹涌的,不知名的情绪沉重地撞进他的胸腔,他突然地想要干呕,眼睛发酸,心里却无端地想笑。
末了,他重新拾起碗筷,新鲜的尖椒尝起来就像在数十米外被一颗青黄色BB弹打中鼻子,他的声音透过碗底传出来,闷闷的。
“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们到底还是没能吃完那三个菜,谢必安把剩下的汤汤水水打了包。他坚持要送送范无咎,说是多走一段路也可以消食。范无咎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这一路上谢必安都没有再拿出手机,他在说话,滔滔不绝地,无休无止地,竭尽全力地说话。范无咎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倾诉的对象是谁,他只是盯着那张开开合合的粉色嘴唇,那张湿漉漉的,因为刚刚接触了纤维和油脂而氤氲着微弱血色的,柔软的嘴唇……某一个瞬间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他终于被一种从小到大始终围绕在他左右的温柔声浪所淹没,它们亲吻他的手,拥抱他在乱码中抽搐的大脑,舔舐他心脏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它们说,无咎,你有两个月没回家了。
他忽然拽住谢必安开始奔跑,他们越过纵横的街道,穿过破碎的人群。小巷里二层的楼房上晚归的人们在炒菜,浓重的油烟翻涌着倾泻而下。他揪住谢必安的衣领,近乎凶狠地将那具躯体掼在布满青苔的砖墙上。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吻上了那张嘴唇,谢必安没有挣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薄韧湿软的皮肤下难以捉摸又尽极深情的生命力,像一只充盈着热血的腕足。腕足,章鱼,海洋生态系统……如果他现在张开嘴,咬到谢必安舌头的几率是多少?
在一片混乱的浪潮声中他感到谢必安的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沾着水雾的音节在他的唇齿之间一点点地被碾碎。
他说,无咎,回家吧,这周六。
那就回家吧。范无咎想,现在是星期四下午六点四十分。
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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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 talk:
打定主意要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刚刚洗完一个不是那么舒服的热水澡。
这几天忽然很频繁地想起高考,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有时候顺着舆论的惯性,顺水推舟地觉得很辛苦,大多数时候都觉得,恍若隔世。
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像是凭空突然生出一柄滚烫的大勺,高三一整年的记忆被它轻轻地一舀,像一团乖巧的香草冰激凌一样,从我的生命中被挖走了。
我只能咂摸到一点徒劳的甜味。
感谢 @敛光停浊 和她断断续续突然掉落的文和画,让我能想起来我忙碌的人生中还有“摸鱼”这两个字。我怀念那些桌角上被固体胶棒黏了无数次仍然翘着角的公式和短语,怀念你永远没法在中午晾干的长头发,还有每个月定时出现的《人文历史》。
感谢 @YLT 和她整个的灵魂,遇到你是我生命的必然和奇迹。
还有 @Caracal-cello ,每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恍然觉得时光的流逝是温柔的。
谢谢你们。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