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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中的成见是一锅饺子”

                         ——申公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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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公饺

井下蚍蜉

【哪吒/敖丙】莲心龙魂 08

前文:01     02     03     04     05     06     07


自哪吒拿出那莲子,敖丙便知,所谓“修行有碍”、“命中有劫”,不过虚假托辞罢了。若真为修行进益,哪吒又何必做出拿莲心为他铸魂这般自毁根基之事?

如今他孤注一掷,问出此语,看似晏然自若,实则心底一片茫然,即...

前文:01     02     03     04     05     06     07



自哪吒拿出那莲子,敖丙便知,所谓“修行有碍”、“命中有劫”,不过虚假托辞罢了。若真为修行进益,哪吒又何必做出拿莲心为他铸魂这般自毁根基之事?

如今他孤注一掷,问出此语,看似晏然自若,实则心底一片茫然,即便他已七情俱全,却也无法说清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何种答案。

但只要哪吒回答——

哪吒却没有回答。

敖丙看他面上复又恢复平静,负手而立,昂首向上望去。

“敖丙,”哪吒唤他的名字,“你可知这九天之上有何?”

敖丙耐心回道:“仙界天庭。”

“天庭之上呢?”

“星辰,虚空。”

“你久居仙宫,可曾想过,天的尽头有什么?”哪吒问他。

敖丙道:“这和我所问有何关系?”

哪吒笑道:“我能历九世轮回,以九转莲心为你铸魂,所为者,又如何用一两句话便能说尽?”

敖丙便不再作声。

“自封神之战后,我隐遁山林,后来踏入至圣之道,的确遇到过修行关隘,”哪吒道,“我应人间杀劫降世,兴周讨纣,可功成之后,我却看不清我的道了。我心有桎梏,便想看一看,何为天之尽头?”

敖丙听到此处,不禁问道:“你看到什么?”

哪吒道:“我踏入虚空,超脱三界之外,方知这浩瀚星空中,尚有三千小界。”

敖丙道:“天外有天,想来并不足为奇。”

“岂止于此呢?”哪吒摇头,“虚空之中,无有时间,前后纵横,千千万万年,皆在一眼。那一眼,我在无数他方世界中,看见了我。”

敖丙微微敛眉,听得不甚明白。

“有如佛家护法者,护持佛家弟子,有如玉皇驾下大罗神仙者,入凡降妖伏魔,”哪吒道,“怒杀九龙者有,生擒恶父魔龙、囚之于海滨之下者有,原为神仙、犯下过错下凡赎罪历劫者有……三千世界三千道,哪一种为天地至理?何为我?何为哪吒?”

敖丙不觉震动,若是初见之时,哪吒以此问他,彼时敖丙定然无法理解,可如今轮回八世,便是他也曾有疑问,前身后世,何为真?何为幻?

两人不约而同默然一阵,之后敖丙涩然开口:“那方世界,可有敖丙?”

“有,”哪吒回道,“皆死于我手。”

敖丙只觉周身发冷,他想问者甚多,却再开不了口,那方他不曾见过的天地,仿佛某种终不可破的宿命,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这渺小存在。

他看向哪吒,似乎有些明白哪吒之前所为,在他不过窥得天道一二便心生退避之意时,哪吒仍旧不减昂扬之态,试图挣扎,抑或……反抗。

“那么,”敖丙低下头,“之前所问,到底为何?为何找我,为我铸魂?”

“我曾在封神台见过你一面,”哪吒道,“那时便看出你魂魄不全,后来确定了一些事……我找你,是为了一个契机。”

“你仍有所保留。”敖丙道,语气却毫无波澜。

哪吒并不否认,转而道:“我之前欺你瞒你,是为尽快铸魂,因我时间不多了。”

哪吒说:“我快入魔了。”

 

九天之上,不见日月,只有稀微星光,柔和相照。

敖丙看着哪吒转过头来,目光湛湛,在这星光下宛如火烛一般,他从来都是由哪吒想到火,哪吒一看他,那火便直直烧到敖丙的心里,令他头昏目眩,手指微颤。

“入魔?”敖丙问。

他一时疑心这又是另一个谎言。

然而哪吒仿佛知他不信,伸手牵起他一方衣袖道:“你可入我心魔幻境。”

敖丙迟疑一瞬,终究忍不住并起双指,点上哪吒额心。

哪吒闭目凝神,放松心识,敖丙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也跟着闭上双眼。

再睁眼,所见竟是一片赤红,敖丙眨了眨眼睛,方见得这片神识之境竟是一片血海。一人怒发冲冠,持枪立于半空,脚下登有两转火轮,其下血海滔天,百妖痛吼,万鬼惨嚎,更有碎骨支离,残肢断臂,沉浮其中。

敖丙见了,恍惚如见当初忘川之景,然而眼前比之忘川,却是血腥可怖百倍。

“哪吒……”敖丙已然认出,那半空如杀神一般的,便是哪吒的神识。在他与敖丙谈笑自若之时,神识深处竟牢牢压制如此刻骨深沉的杀意。

敖丙疑惑,哪吒既无魂魄,本就得天独厚,又何来心魔相扰?

正疑心时,便见赤色褪去,整片天地换做惨然之白,仃立之人茫然抬头,但见眉目怒横,双唇紧抿,展眼望来,纵是知晓他眼中无人,敖丙仍被激起一背冷汗。

不多时,震天嘶喊声再起,妖魔鬼怪宛如新生,向着哪吒蜂拥而去,入魔之人化现三头八臂,法宝凌空击下,直打的众妖魔脑浆迸出、筋断骨折,却是杀之不尽,随后再次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如此反复三次,神识之境重归寂静。那混天绫忽地越空而来,缠在敖丙腰间,将他拉至哪吒身边。

敖丙右手背后,捏住法诀,一面观察哪吒情状,见他双目冰冷,神色漠然,心中不知是惧是忧。

哪吒开口道:“你来了。”

敖丙松了口气,知他已恢复神智,便问道:“为何会入魔?”

哪吒道:“因我生执。”

敖丙问:“何种执念?”

“这不重要,”哪吒道,“我要你进入,是有些话,须得在如此境中方可言说。”

敖丙难免讶异:“为避谁耳目?”

哪吒不语,只伸指向上一指。

天道。

敖丙欲言又止,踌躇一阵后,咬牙道:“说吧。”

“先前在外面,未和你分说明白,”哪吒道,“我知你心中疑惑,现在便问你,你点化仙身,位居华盖,可曾与其他神官有所来往?”

敖丙道:“不曾。”

想了想又道:“我主孤独,原就需众星避之,你应是第一个主动拜访之人。”

却是牵扯至今,其中纠葛纷杂,更难言说。

哪吒道:“这便是了。你曾问我为何是你,我便答你,只能是你。”

“封神之战后,我遇修行关隘,你可知我为何忽然好奇天之极处?”哪吒道,“因我忽然发现,诸天神圣,皆在慢慢隐没。”

“隐没?”

哪吒道:“我修行有碍,自然先去找我师父,然而却不见。所有仙者,皆不见踪影,我多方寻找,终得蛛丝马迹,才发现了一件事。”

他低声道:“自我归山后,这方世界便陷入停滞。”

敖丙震惊道:“那岂不是……岂不是甫一封神……”

“你说,”黑发赤目的杀神深深望进他的双眸,“封神之‘封’,到底为何意?”

此言宛如惊雷乍响,敖丙听闻,双手一颤,喉头发紧,却又强抑下去。

 

“为何,如此?”敖丙喃喃道。

哪吒道:“你之前观轮回之云镜,便如此理。你观云镜,便是分身一世,岂知你我又何尝不是云镜中人?”

敖丙只觉所闻如梦:“难道一切皆是虚妄?”

“我曾观凡人百世,也曾一眼看遍三千世界轮转,”哪吒道,“方知世上哪有神仙,不过凡人信之则有。千年香火不断,百世信众芸芸,方才有了我们。不然为何说仙人仙人?终究由人而生罢了。”

“可即便是终将消亡之物,也有奋起一搏之决心,无论是人是仙,终究不能让他人决定你我生死,哪怕是所谓天道。”

敖丙再想之前,若有所悟:“所以你找到我。”

“我找到你,”哪吒点头,“我曾试探过,发现你前尘已忘,也就是说,你对这方天地毫无认识,也即‘无知无觉’。我曾去往凡间,凡人与你一样,毫无异状。可见只有这高高在上的仙界,因窥破这方世界终将消亡的天机,才被天道抹除。”

敖丙道:“我便是那‘契机’。”

哪吒道:“是。我见了你,便想出为你铸魂之法,你是被天道抹除之下存留的影子,我为你铸魂,生得血肉凡心,便能破此局。我能撑持至今,原是因我无魂无魄,此念一起,便入执,那天道何其狡猾,心神不稳,心魔便生。”

敖丙闭目,平复气息,随后睁眼道:“那我再入轮回,铸得最后一魂,是否此事便成?”

哪吒摇头道:“铸魂一事,借由轮回,原是不可能之事。若我身死道消,你便是最后的仙人,如何修得魂魄?我只有以莲心助你,实则是孤注一掷。”

敖丙想起数次轮回,哪吒分身皆是结局惨烈,便道:“是因天道?”

哪吒道:“不错。第一世,因我助你,便沾了因果,第二世那道人便是前世农人的轮回,第二世时,我那仙草原是他的因缘,但他指点你,便被你吞了去。”

“你第一世助我,是为试探天道。”敖丙肯定道。

“一切皆在天之下,”哪吒轻声道,“我知天道默许我散去莲心,因为……”

“因为这样一来,你便会迅速入魔,”敖丙接道,“所以,这最后一魂,即便是我愿入轮回,天道也决不会放任。”

敖丙忽然笑了一下:“我今日方知,从始至终,你与天对弈,而我为棋子?”

“非也,是我为棋子,”哪吒说道,他向着敖丙伸出手来。

“敖丙,你可敢与天对弈?”


三禾君

【锤基/ABO/AU】《生育合约》(五)


有好几分钟,Thor没有开口。他的手停在Loki的腺体上,呼吸渐渐打湿了Loki的耳朵,金灿灿的发间散发着Alpha的气息。

这一刻看上去那么恬静,如果观察者不知道相拥的二人正在为一个生命做生和死的抉择。

Loki突然畏缩了,他在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他曾和自己保证过绝对不那么做。

如果Thor说“想”怎么办,他还没做好准备成为一个单身父亲——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做好这种准备。

“等等。”他把眼泪留在了Thor的外套上,惊慌失措中想抬起头告诉Alpha刚才的询问不作数,但是Thor环着他的脑后不让他动弹。

“我当然想,”在Loki徒劳地挣扎中Thor瓮声瓮气地回答,他的肌肉那么...


有好几分钟,Thor没有开口。他的手停在Loki的腺体上,呼吸渐渐打湿了Loki的耳朵,金灿灿的发间散发着Alpha的气息。

这一刻看上去那么恬静,如果观察者不知道相拥的二人正在为一个生命做生和死的抉择。

Loki突然畏缩了,他在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他曾和自己保证过绝对不那么做。

如果Thor说“想”怎么办,他还没做好准备成为一个单身父亲——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做好这种准备。

“等等。”他把眼泪留在了Thor的外套上,惊慌失措中想抬起头告诉Alpha刚才的询问不作数,但是Thor环着他的脑后不让他动弹。

“我当然想,”在Loki徒劳地挣扎中Thor瓮声瓮气地回答,他的肌肉那么坚实,锢紧了Loki以至于Omega无论如何推抵都纹丝不动,“非常想,但这应该全权交给你做决定。”

Loki停止了下来。

他听错了吗,在来的路上Thor一直为他执意堕胎而生闷气。

“你,”他斟酌字眼地问,“真的这么想?”

“没错,这是你的权利。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恶毒的方法强迫你留下孩子,”Thor终于松开了手臂,“所以如果你依旧没有改变想法,我会支持你。只是先答应让我给你换个医生,我不想让你继续待在这里。”

“法律要求他这么做。”Loki言不由衷地为医生解释,他其实一点都不想体谅这件事,“不管去哪里我都得再经历一次,这是法律。”

 “我有办法让下一个闭嘴。”

Thor当然有办法。

Loki想哭也想笑,那些阻碍、所有在他一路走到这里遇见的困难,都是专为穷人设置的,有钱人可以有一千种方式绕开它们,只有贫穷中挣扎的Omega才会被它们拦住去路,最终生下另一个无力改变自身命运的孩子。

“我们走吧。”

最终他们选择先回学校。

一路上Thor都开车和打电话,Loki盯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尽量不去关心Thor在安排什么。

他必须尽快做决定。在Thor把选择权全部交给他之后,Loki反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那么做了。毫无疑问,Thor会是他这辈子有机会遇到的最好的选择。不是说恋人或者配偶,他还没有疯,不会做不可能的梦,但是Thor大概是个养孩子的好搭档。

富有,光是这一点Thor就强过了地球上的绝大多数人,他甚至还有同理心和尊重,他在可以左右和动摇Loki的最好时机中没有趁虚而入。

Loki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

他需要一个热水澡,也许还有好好睡一觉,明天他会重新坚定自己,此刻的犹疑只是因为Alpha的信息素太过浓郁,让他变得容易心软。

Thor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结束后终于把手机仍到一边,“安排好了。”

 “医生随时可以见你,”Thor用双手握住方向盘,“我还给你预约了一个营养师,不管将来如何——你现在就已经够瘦了。”

Loki转过头看着他的司机。

他从没考虑过自己要在这方面花钱,只要摄取足够的蛋白质糖分还有维生素人类就能活下去,他也没有多余的钱付给营养师。

Thor瞥了他一眼,继续盯着路面,“别反驳。我摸过,我有发言权。”

 

Thor停在Loki的寝室楼下。

这是学校里住宿条件最差的一栋楼,同样租金也最为便宜,他打量了一会儿外墙有些脱落的建筑,“你从没约我进去过。”

那是自然的,因为Thor一次也没来过。Loki倒是去过Thor那里好几次,几个Alpha租在一起,就是“三勇士”隔壁那栋房子,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聚会夜被邻居投诉了。

就连Thor和Loki意外的第一次,Thor也只是在醒来后请Loki吃了早午餐,然后Loki自己走回了寝室。

有好几个路人在打量驾驶室里的Thor,显然他们是认出了这个学校的名人。Loki咬了咬嘴唇,他不怕被围观,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被流言蜚语环绕的怪胎。

 “我那里没什么可看的,”他面色如常地说,“四人间对你来说太小了。”

“如果你做好了决定,”Thor说,“随时打给我。”

“好的。”

“如果需要信息素也打给我,”大概他还对Loki在诊所的失控心有余悸,“或者我现在给你一个临时标记。”

“不。”Loki捂住了后颈,他才刚刚贴了新的胶带,他不想那么快就报废它。

“好吧,”Thor没有强迫他,“那就很快再见。”

Loki点点头,打开车门走进了大厅。

他爬上四楼,钥匙插进锁眼的瞬间他意识到门是反锁的,显然没有人在屋内,这让他偷偷松了口气。

说真的,他和室友的相处并不融洽,其中有两个已经一个学期没和他说过话。

周六晚上的闹剧大概已经传遍了学校,即使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被室友认为是一个拜金的骨肉皮也还是很伤脑筋的情况。

现在他可以晚点再面对这个窘境。

整个空间暂时只属于Loki一人,他在冰箱里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冷藏室和Laufeyson家的钱包一样空荡。他有点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不确定是不是该叫份中餐,直到视线扫到自己的桌上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不、不、不,”Loki跑到桌前,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集体涌到头部,撑得他大脑肿胀。

那是什么,在他堆得高高的书籍最上方倒扣着一只一次性的纸杯,早已干透的咖啡渍从第一本一直流到最后一本。那些教科书,它们是Loki最贵的财产,即使都是二手书也不代表他还有钱再买一次。

Loki觉得有火焰要从他的心口烧出来了。

是谁干的,不用说一定是他的室友,就算只有一个动手,另两个也没阻止他、至少在咖啡扣上去之后尝试挽救一下。

愤怒和委屈让Loki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起伏的声音,还有越来越困难地喘气。

别被恨意支配,Loki锤着自己的胸口告诫自己不要心脏病发作,他没办法再负担更多的身体问题了。然而他的小腹毫不体贴地传来一阵连续的绞痛,让他不得已地蜷成了一团,这是小小的还未成型的胎儿在告诫他坏情绪已经伤害了它。

Loki多想大喊大叫或者砸掉点什么,即使要报复也不是在此刻,也不是如此的直接,只是他有些受够了,整个的操蛋的世界,他已经拼命地努力地嚼下了全部的苦果,可就连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肯放过他。

“Loki?”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流产、会昏过去或者干脆死在地板上的时候,Thor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大盒信息素绷带。

“我忘了把它们给你,Fandral那天已经买过了。我想只有你用得着——你怎么了!”

下一秒Thor扔掉了手里的东西,闯进来抱起了他。


nichoLee

【BvS蝙超】抑制发/情有效性研究报告(非正统ABO)上篇

※本蝙X亨利超

后BvS背景(S存活),安定的OOC、BUG漫天飞以及原剧粉碎机预警

这周末开车!有要上车的旁友请抓紧【喂

(上)

“布鲁斯,我需要剩下所有的氪石。”
布鲁斯·韦恩没想到克拉克会真的打电话过来,一开口还就是要东西的。

他确实把私人电话塞进了后者的衬衫口袋里,指腹摩挲间依然能回味起记者先生衣服下柔韧起伏的触感,充满生命与张力。可即使他料事如神也猜不到自己亲笔写下号码的纸片是克拉克最后一刻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

对克拉克来说听话人沉默的空档太久了,他意识到兴许是自己过于直接的开场白显得失礼,便尴尬地轻咳了声,“有个困扰了我快20年的麻烦,”青年缩在办公室外厅的...

※本蝙X亨利超

后BvS背景(S存活),安定的OOC、BUG漫天飞以及原剧粉碎机预警

这周末开车!有要上车的旁友请抓紧【喂

(上)

“布鲁斯,我需要剩下所有的氪石。”
布鲁斯·韦恩没想到克拉克会真的打电话过来,一开口还就是要东西的。

他确实把私人电话塞进了后者的衬衫口袋里,指腹摩挲间依然能回味起记者先生衣服下柔韧起伏的触感,充满生命与张力。可即使他料事如神也猜不到自己亲笔写下号码的纸片是克拉克最后一刻从洗衣机里捞出来的。

对克拉克来说听话人沉默的空档太久了,他意识到兴许是自己过于直接的开场白显得失礼,便尴尬地轻咳了声,“有个困扰了我快20年的麻烦,”青年缩在办公室外厅的角落里压低声音含糊解释起来,“也许它可以替我解决。”

——用氪石解决什么?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就在克拉克以为是拨错了号或者压根拿到的就是错误的号码想要挂断电圌话时,那头的男人终于开了腔,“那东西帮不了你什么。”

“我说了‘也许’。”克拉克承认布鲁斯是个聪明人,很聪明的那类,不过咬文嚼字这事儿上,他还是能与之争论会儿的,“我得用它做些测试来证实。”

这下布鲁斯来了兴趣。
除了正把咖啡杯收走的阿尔弗雷德外,估计当事人都未察觉到从心底涌起的细微情绪叫做“感兴趣”,“我很好奇是什么测试。”

不用超级听力克拉克也能听到耳边警铃大作:布鲁斯肯定会问到这个,他不太想把真相告诉别人,黑发青年无声停顿了下,“我想我们彼此间该有些隐私。”

“隐私的词性太过亲密,我想作为潜在的合作伙伴这不太合适。”布鲁斯拒绝道。

话到这儿,克拉克意识到A计划快要行不通了。
他蹙起眉头,绿蓝色的眼睛在黑框镜后局促地扫视四周:他的上司正一脸不耐烦地示意他快点回去,然而电话那头的布鲁斯迟迟未做出回应,“我得回去工作了。”与对方起正面冲突不会是克拉克的首选,所以A计划彻底死透前实施B计划这事儿暂且还不在待办清单上,“Em……”他敛下眸子想了想,“今晚你有时间么?“

 
在布鲁斯·韦恩听来这就是约会的邀请了,他眨眨眼的功夫就推掉了之后所有的会议和行程,“你选的日子不错,”韦恩先生开始用食指指甲轻敲起面前的桌子——阿尔弗雷德会告诉你这是他们家少爷心情好的表现——“我们还有时间共进晚餐。”
 

“不,”克拉克头一回在这场对话里口气如此强硬又坚决,“没有晚餐。”他顾不上布鲁斯对此有何意见就挂断了电话,接着快步走回办公室一头钻进那些无聊的体育报道里。

 

克拉克确定没人看到自己降落才从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他离开报社时收到一条来自布鲁斯通知见面地点的短信,发送时机卡得一分不差,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跟踪了。 

地址坐落之处是一家高档酒店,为了掩人耳目——克拉克总是会忘记蝙蝠侠白天的身份,这也不能怪他,他又不负责娱乐版。

顺着短信上的指示,他避开前台一路摸到了VΙP专用的直达电梯,电梯到达最顶层时克拉克还是没能准备好借口来说服布鲁斯交出氪石。

也许比起电话,当面谈上几句的效果会稍微好点,他这么安慰自己,至少能通过表情来琢磨对方的想法——很不幸的是,不久后克拉克就会发现这招行不通。

出于制衡的考虑,布鲁斯压根就没打算把氪石交出去,他不否认挺想看克拉克一脸困扰地来求他,后者吞吞吐吐始终不愿说出口的理由也多少令人感到期待。

一个抱着“不论怎么求我也不给”的人对上“藏着掖着不肯说硬是要达到目的”的另一个,怎么想谈话的气氛也友好不起来——说不友好还算是委婉,出于职业习惯克拉克尽量避免用主观感受来描述事物,同时他心底有道愈发响亮的声音在控诉布鲁斯·韦恩是他30多年来遇到的最麻烦的人,没有之一。

“或许我会听听你的理由再重新考虑,”克拉克朝先前一点儿退路都不给的男人惊讶地眨了眨蓝眼睛,“我保证你的秘密在我这儿绝对安全。”

若他的问题可以以其他暧昧含糊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话,克拉克肯定就毫不犹豫地松口了,只可惜他纠结着是否要说出口的事并无其他含蓄的表述方式:你还指望“Hey,你猜怎么着,我快到发圌情期了,你手里的氪石说不定能帮我摆脱它!”这种事儿能有什么更合适的说法?

 
哦等等,或许有。

“你是Alpha,”克拉克在单人沙发上微调了下坐姿,他的背脊挺得更直了,这让他看起来像座挺拔的雕像,“我假设你有时也会有生理上的困扰。”

布鲁斯没预料到对方的话题会调转得如此之快,他眯起眼睛从头到脚审视了遍对面的男人:这人穿着他们在卢瑟举办的宴会上第一次正式见面的衣服,老土但是正式;漂亮的绿蓝色眼睛好好地藏在镜片下,有些可惜,“很少,不过是的,而且算不上是困扰,”他并未否认,“抑制剂就能解决。”

要是地球上的抑制剂对氪星人有作用超人也不会这么糟心了。
“我还没和你提到过我故乡的某些情况,”布鲁斯发现克拉克的眼神游离起来,他看着这个外星人紧张的样子莫名愉悦,“虽然与地球的属性区分不同,可我们中的一部分也会……“

“发圌情。”布鲁斯在对方斟酌用词之际清晰地道出这个词,又做了个不算完全正确也八九不离十的判断,“所以你在向我暗示你会发圌情,像Omega那样?”

事实上,Alpha和Omega一样都会进入发圌情期,区别在于频度与表现不同,布鲁斯纯粹为了调侃才只用了Omega来做类比,“有点意思。”他说着,甚至稍稍起身凑到克拉克面前呼吸了口空气,“可我没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布鲁斯下意识把对方划分进了Beta的范畴里,鉴于之前他们对战中超人极度狼狈时也没泄露一丝信息素,他觉得克拉克不像是服用了抑制药物的Alpha或是Omega,但显然韦恩先生在做出分类前忽略了种族间的差异。

“我们不通过气味来表达某些生理诉求,”克拉克说这话时似乎兴趣全被厚绒地毯给勾了去,他直直地看着地上“可那不代表我们不能感受它。”

“你觉得氪石能帮到你。”
“是的。”
“理由。”

克拉克深吸了口气,“记得上个月我把你打趴下的那次么?”
“细节描述有大幅度偏差,”布鲁斯露出了个不怎么明显但有些类似于“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可惜克拉克低着脑袋没看到,“但我知道你指的是哪次。”

“好吧,那天我处于发圌情期。”
布鲁斯听见心脏猛地跳动了记,所幸表情还是没什么起伏,他眯起眼睛回忆起那天的超人,既不像Alpha也不像Omega的发圌情期表现——废话,他又不是人类。

要真说接近发圌情期的话,对方遭受氪石攻击后的样子更贴近些:蝙蝠侠清楚记得超人如钢铁般的身躯难以察觉地颤圌抖了下僵在那儿,接着那人溺水般痛苦地大口喘息起来,额角一并渗出汗珠,在整张坚毅的脸上画上层薄雾。这之后布鲁斯的记忆有了段空白,他隐约记得自己扼住受伤兔子后颈似地将对方扔下了重重楼梯中,飘曳的披风成了对沾满鲜血无力挥动的翅膀,而在超人狠狠摔到地面上时,那身披风顿时又如克身下绽开的血红之花。

“你觉得吸入的氪石烟雾阻断了发圌情过程?”布鲁斯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从一些画面中抽身而出。

“至少是缓解了,”克拉克留了个余地,“现在我需要氪石来证实假设是否正确。”

 “你是否考虑由于过度刺圌激下忽视发圌情的可能性?”布鲁斯看来不怎么支持克拉克的想法。黑发青年终于抬起头,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在下最后通牒,“你到底准不准备帮我。”

“当然,”布鲁斯轻易地推翻了最开始的想法,事情发展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不过必须在我的监圌管下进行。”他起身朝一边的开放式厨房走去,那儿的琉璃台上放着瓶喝了一小半的红酒。

克拉克的目光难以置信地追上对方的背影,“我大概是搞错了,你打算……”

“我打算介入你下一次的发圌情期,是的。”布鲁斯往醒酒器里倒进些香醇浓厚的深红色液体,“我能给你提供安全的测试环境,我们都知道那玩意儿对你产生的杀伤力。”他转身倚在半个人高的琉璃台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地看了眼呆坐在原地的记者先生,“现在,要来点红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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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对半推半就之下成为布鲁斯研究对象一事感到愈发不妥,尤其自他们就此进行了次短促协商后,不妥上升到了不安的程度。

他可以肯定蝙蝠侠知晓超人的存在后就已经单方面将后者当作研究对象,但至少那时一切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而不是如此光明正大。

想起那场尴尬又洋溢着微妙气氛的套着新闻采访幌子的协商,克拉克蹙起眉头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空白闪烁了很久的光标,干脆放弃继续写稿子的打算,转而思考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糊里糊涂上了布鲁斯•韦恩的贼船。

“什么?”克拉克眨了眨绿蓝色眼睛,头一回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你需要什么?”即使隔了层镜片,记者先生的惊讶也强烈到足以轻易穿透它。

对面那位有钱人一坐进办公桌后的转椅里似乎就再没动过,连这人深灰色西装马甲及其下的白衬衫看起来也一丝不苟到令人难以置信,“我需要你半年来的发圌情开始日与结束日,最好精确到具体时间。”布鲁斯重复了遍,“能有一年的记录就最为理想了,”他假装没看到克拉克脸上的表情极短时间里翻了好几翻,“用于计算你下一次发圌情期的时间,我昨晚写了个算法,可以做成应用放到手机里以便及时……”

“毫无必要。”克拉克立刻回绝道,“到那时我会联系你。”他的身体往后挪了挪,无声暗示着抗拒。

布鲁斯这下总算有了动作,他围追堵截似地把转椅往前拖了些距离,“我不得不坦诚对你如何处理发圌情期颇为好奇。”幸好他们间还隔着黑漆色的办公桌,克拉克这么安慰自己,韦恩先生总不可能扔下总裁包袱爬上桌子凑过来,“鉴于普通的抑制剂对你无效。”

如何处理?
克拉克有些为难,因为除了忍耐根本没有其他对策。他看了眼不知为何以一种探究眼神望过来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不会像人类的Alpha或者Omega那样表现剧烈,”他在衡量该保留哪些不说出去,语速因此比平时慢了些,“至于刚才的问题,忍耐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这是个很含糊的答案,韦恩先生表示拒绝接受,“具体的表现?”
在克拉克眼里,面前的男人正从富二代CEO的面具里渐渐显露出隐藏于其中的一些本性,譬如说,不属于花花公子的刨根问底。

“体温升高。”黑发青年无意识咬起下唇,眼神聚焦到不远处某个地方回忆着,事实上那很难用语言描述,不去考虑发圌情期某种微妙的感觉外与平时没什么太大区别,“也许还有乏力和嗜睡?”克拉克声音低了下去,他无法确保自己的说法是否准确,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些类似于性冲动频率增加的方面即使不摊开明说对方也能理解。

略带凉意的指尖悄无声息地顺着他中指的指骨抚到手腕。
克拉克有一瞬间的轻圌颤,他差点没控制住想要反手死死按下布鲁斯不打招呼就探过来的手,“这算什么?”记者先生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你的标准体温是多少?按普通人来说你摸上去已经有些热过头了。”布鲁斯一本正经地将整个手掌都贴上了克拉克的手背,拇指与食指则轻圌揉起后者凸起的、线条优美的腕关节,他顺势张开手比了下,“我才发现你的手这么小。”

克拉克彻底弄不懂布鲁斯的套路了,还好那人停下了摩挲自己的手腕的举动,不然他真的可能当场把对方的手弄成脱臼,“这是我的正常体温。”记者先生趁对方收回手的空隙快速拿起面前的笔记本作势要放进挎包里,“你给报社的采访时间快到了。”提到这个克拉克止不住烦恼起来:佩利一早关照他去韦恩集团采访CEO关于收购某支NBA球队的新闻时,他就多少猜到布鲁斯悄悄动了手脚,可他们半小时的谈话里根本连“篮球”这个字都没说起,他该怎么写出这篇新闻交差?

 

“还有7分钟,克拉克。”布鲁斯靠回椅背上,他的转椅无声地往后滑动了些,“你的发圌情期不会释放信息素与气味,这意味着别人不会察觉到,可你会受到Alpha或者Omega的影响么?”

克拉卡匆忙拉起背包拉链的动作停滞了下。布鲁斯问到了点子上:他确实会被一部分人影响,准确来说,某些Alpha的信息素则会令他产生些难以启齿的冲动,但不是所有Alpha。

“不会。”克拉克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说了谎——也许因为对面就坐了个Alpha的关系,他站起身左肩挎上包,“下次见,布鲁斯。”

 

他们再次见面不过隔了一个多星期,不同于前两次,这次的地点是人声鼎沸的篮球场。

克拉克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布鲁斯,不需要动用任何超能力,因为布鲁斯一身出了球场就能赴宴去的藏青色三件套西装与周围过于格格不入。

他避开几个过于兴奋而蹦跶到走道上的球迷,举步维艰地走到观众席第一排,只有布鲁斯坐在那排正中的那个位置,他看到那人座位后贴着“布鲁斯•韦恩”的名牌,旁边的椅子后背上则是“克拉克•肯特”的名字,“你想在这么闹哄哄的地方采访你?”克拉克有意识地调低了些听力的灵敏度,他已经开始被嘈杂的人声给弄得头疼了。

 

布鲁斯倒是一脸不以为然,“坐下。”他以一种熟稔得不得了的动作抓住克拉克的手腕,然后把他带到了隔壁的位置上,“你会挡到别人看球的。”

“这么说你真的收购了家俱乐部?”克拉克瞥了眼热火朝天的球赛,此刻比分正呈现胶着的态势,说不上哪边占了上峰,“还特意跑来看收购后第一场球赛?”

“算是我的新爱好。”布鲁斯似乎如期所言对眼前的篮球赛抱着不小的兴趣,“我觉得‘布鲁斯•韦恩沉迷NBA赛事’这个新闻肯定会让你的老板派你来跟进,”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下克拉克,后者今天换了身较为悠闲的打扮,纯黑色的棉质衬衫配了条水洗色的牛仔裤,估计是为了配合篮球场这个地方的氛围:这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而且你负责体育版,我们就有更多合理的见面机会了。”

 
听起来算是合情合理。
克拉克心里嘀咕了句,他也受够了偷偷摸摸跟幽会似地跑去见布鲁斯,但毕竟隔行如隔山,布鲁斯看似想得挺周到,实际上却忽略了眼下的环境根本无法进行采访这件事儿。

球赛进入最后一分钟。
布鲁斯买下的球队暂时落后两分,只要哪个球员投出三分球就能反败为胜;克拉克早就全神贯注地看起了比赛,连布鲁斯时不时停留在他脸颊上的目光也没顾得上搭理,他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比他刚到时快了些,看来韦恩先生还是很在意自己球队输赢的。

一秒一秒不紧不慢地过去,克拉克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双手紧握住面前防护栏的栏杆,绿蓝色的眼睛随场上那颗篮球不停移动;兴许是注意力过于集中在赛事本身,他没注意愈发燥热的体温在脸颊上留下了淡粉色的痕迹。

还有25秒,依然没有队伍进球。
黑发青年吸了吸鼻子,一股闻起来像极了北极冰层里蕴含的冷冽气息调皮地钻了进来。他好奇地又深吸了口气,说实话这他喜欢这味道,令人感到安心与沉静,然而紧接着,冷冰冰的气味触到火圌热起来的身体圌内部那刻瞬时被融成了液圌体,不受控圌制地向下圌流淌起来。

“布鲁斯。”他突然攥住身边男人的西装下摆,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有些异常,“希望你准备好了试验需要的东西。”

To Be Continued

还没开车的原因是,我找不到方向盘了【喂!

Hal Jordan
转自微博@夏阿,初六,送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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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 Jordan
国外一对恋人结婚,女的想要美少...

国外一对恋人结婚,女的想要美少女战士蛋糕,男的想要蝙蝠侠蛋糕,于是最后妥协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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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tfamily##DamianWayne##BruceWayne# N年前群里面开的脑洞,如果Damian三岁时候就送到Bruce那里,@animauxxxx 送给你的礼物~~谢谢投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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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食洋葱

Erik有颗钢铁心,因为Charles生了锈
Erik有颗钢铁心,因为爱情生了锈

Erik有颗钢铁心,因为Charles生了锈
Erik有颗钢铁心,因为爱情生了锈

红荨

【EC】【ABO】Continued Story(十)

BGM


【第十章】


Charles所有关于童年的梦魇里都有一堵红色的砖墙。


对于年纪小小的他而言,那堵硬邦邦的红色是直插到天空心脏的高度,环抱大地的广度。它毫无怜悯地把蓝天切割成一个畸零脆弱的块状,把墙边树木过长的花叶和飞翔的小鸟一起吞噬。Charles出不去这堵墙,外面的世界被挡在它高大雄健的身躯后。他只能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脑袋贴在墙上听外面的声息——一片阒静的风响,偶尔掠过的车鸣,像是一把弦已经松弛的小提琴,乐手兴致缺缺,偶尔想起来才拉两下。


在这首由空寂编织成的悲歌里,血红砖墙围成的剧场里,玩偶们穿着华贵的衣物。除了这片为展示...

BGM


【第十章】

 

Charles所有关于童年的梦魇里都有一堵红色的砖墙。

 

对于年纪小小的他而言,那堵硬邦邦的红色是直插到天空心脏的高度,环抱大地的广度。它毫无怜悯地把蓝天切割成一个畸零脆弱的块状,把墙边树木过长的花叶和飞翔的小鸟一起吞噬。Charles出不去这堵墙,外面的世界被挡在它高大雄健的身躯后。他只能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脑袋贴在墙上听外面的声息——一片阒静的风响,偶尔掠过的车鸣,像是一把弦已经松弛的小提琴,乐手兴致缺缺,偶尔想起来才拉两下。

 

在这首由空寂编织成的悲歌里,血红砖墙围成的剧场里,玩偶们穿着华贵的衣物。除了这片为展示给俗世看而绚烂和奢靡以外,他们剩下的都是一片空白。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他们,把他们从散着金粉和碎钻的飨宴坐席一步步引向餐盘中。

 

Charles Xavier在这群木偶里佼佼出众。制作他的工匠一定在刻下最后一刀的时候心力交瘁吐了血,生命最后绽放的殷红竟然让不吃墨的白瓷也为之妥协,在他的嘴唇上浇灌出了一朵娇嫩的玫瑰。他身体各部位是如此分工有序,脸颊负责无暇,嘴负责甜美,锁骨负责优美,肩膀负责柔弱。只有眼睛,他的眼睛,同时负起了天真和蛊惑。

 

木偶师提起了丝绳,木偶们的舞蹈僵硬美丽一如死去的画眉扇动翅膀。Charles靠着剧场边缘的红色砖墙,他是木偶,他只能在这片天地里活。场外的喧嚣呼喝全然与他无关。

 

在某一天,他踏着玻璃假花间的小径,慢慢地踏出了他的剧场,掉落在了尘世里。一只手捡起了他,把他揣在怀里带走了。捡他的人怀抱里的气息围绕着他,他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和渴盼,被那个人带进了家里。

 

然而,再度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锁紧了另一个剧场里。一个玻璃做的棺木圈禁了他,紧紧地压迫着他的身体。他无法动弹,他连表演的价值都失去了,只剩下了这具徒留被主人用肉眼玩赏的身体。

 

“极致的美会成就你,更会毁灭你。”一个七零八落的木偶,转过孤零零的头颅,张合着残破的木片嘴唇啪嗒啪嗒对他说道。

 

——那只木偶的脸是他母亲的。

 

玻璃棺木聚拢过来,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一条银河的重量都压在他的咽喉上。他伸手去摸,那冰冷咬痛了他的手指。

 

——“Charles,Xavier夫人……Xavier夫人去世了……医生说是心力衰竭……喂?喂!Charles!”

 

电话那头Raven焦急的声音在房间里突兀地响着,想把尖锐的剪刀一下一下戳着黄昏里胶着的静寂。垂挂在那里的话筒一晃一晃,像一个被绞死的人。

 

Charles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柜边,他像只受伤的幼兽一样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沉下去的夕阳发出一点点冷莹莹的光辉,那是太阳的垂死挣扎,再壮烈也是扑向毁灭的一滩徒劳的忘川之水。那缕来自冥界的赤色在他的后颈流淌而过,在项圈的金属上反射出刺目的火花,宛如撒旦睁开的眼。

 

***

 

Azazel今天不知道怎么成了个诗歌爱好者,一路上车载音响都调到了某个诗朗诵频道。今天大概是埃德加·爱伦·坡专栏。略微嘶哑的男声读完了《安娜贝儿·丽》《致海伦》和《尤娜路姆》以后,那首最著名的《乌鸦》带着阴郁和悲恸的韵脚划过了窗外沉没的斜阳。

 

——“乌鸦对我说:永不再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新鲜滚烫的死者的心,被碾碎制成了坎特雷拉的药饵。这味邪恶的毒药顺着他的神经血液迅速流淌,让Erik的心跳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剧痛近乎撕裂他的胸膛。他的眉头皱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夕阳洒落在他的眼睑上,在视野里弥漫开一片血光。

 

本来他以为自己根本无所谓再失去什么,可是如今这股心痛来得全无道理。在人间这片森冷的失乐园里,四处散落着腐烂的释迦果。和那颗让人类遭到驱逐之罪的果实不同,它们是流着毒液的智慧。可是在贫瘠的尊严和荣华的堕落间,人们总是宁愿选择后者。

 

Erik的脚步踏向了家门口,今天的夕阳红得有些诡异了,把他家的房门涂刷得像虚位以待的墓碑。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脚步走进家门去面对家里的那人,尽管此刻他知道他绝对会在门后等他,可是他的心情却比以往没人等他的时候还要惶恐。

 

他推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Magda像往常一样迎上来结果他脱下的外套。Erik想问Charles现在的状况,可是却又难以启齿。Magda看他的眼神里有种近乎露骨的责备,作为一个行事永远带着分寸的管家,她的主观见解向来很少形于颜色。

 

厨房里传来了隐约的声音,Erik疑惑地迈开步子朝那里走去。厨房的门大开着,背后的情景像一副主题怪诞而情色的艺术插画,苹果滚落了一地,地上布满了沾血的碎玻璃,玻璃上映着窗外流进来的夕阳,像被神降罪的索多玛,被摔碎坐在了伊甸园的树下,把几颗果实震落在地。

 

他的Omega,此刻坐在流理台上。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睡袍,和他们新婚那夜一样。两条光裸的大腿肆无忌惮地大敞着从流理台边缘垂下来,而他的腰背却挺得笔直。像毫无悔意的莉莉丝站在红海中央,昂然接受造物主的惩罚。

 

Charles手里握着一颗苹果在那里啃着,他的手上被缠着绷带,睡袍和大腿上沾着点点血斑。厨房的电视里放着一则广告:“Omega管束器,专门针对那些叛逆顽劣、不安分的Omega……”

 

听到这里,Charles抬起沾满果汁的嘴唇冷笑了一下:“我可从未想到,有一天‘叛逆顽劣、不安分’这样的词会用在我身上。”

 

Erik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Charles把被咬了几口的苹果扔到地上,它和其它被咬了两口就被扔掉的苹果滚落在一起。他抬起头来望了Erik一眼,他的眼睛蓝色的怨灵,张着森然的利齿吞掉所有刺探它的目光。在这样凝滞而冰冷的目光下,Charles的嘴角颤动了一下,他的嘴唇鲜红得像是自己心口里溢出来的血。接着,他顺手抄起边上一罐果酱猛地朝Erik扔了过去。

 

Erik没有闪避,但是那个玻璃罐的走势到了半空中就虚软了下去,在他们之间砸碎了。里面鲜红的木莓酱飞溅出来,像一具被摔成肉泥的身体。那滩果酱的形状像只张开的爪子,想要抓住那堆破碎的玻璃。

 

Charles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他抱着自己的肩膀发起了抖——他今天近乎疯狂地用各种尖锐物去砸脖子上的项圈,但是它就像烙在了他身上一样,怎么也撬不动。他把玻璃杯砸碎了用碎玻璃去钻项圈上那些缝隙,直到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了也没停下来。

 

他撑着自己的身体跪坐在地面上,手上的伤口在地板上染出一个个鲜红的印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滩破碎的玻璃——如果他捡起其中一块划开自己的劲动脉,这一切的屈辱就都结束了。这样复杂而无望的人生就将会戛然而止。如果还能重生为人的话,他再也不要做Omega。

 

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步境地。他居然还是留恋活着的感觉。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了。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他,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也还有一个人不会放弃他,那个人是他自己。逃到死亡里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吞下的那颗苦涩的智慧之果让他总是选择最艰难的那条路。

 

Erik踏着破碎的玻璃和苹果慢慢地靠了上来,伸出双臂把颤抖的Charles搂进了怀里。

 

“……我会保护你。”Erik艰涩地说道,拢起双臂把Omega瘦弱苍白的身体笼入自己怀抱中。“Charles……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会给你……”他其实很想企求他,但是Erik从来说不出有哀求意味的话。Charles的脑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伸手去抚摸他后脑勺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发鬈柔软地在他掌心拂过。Erik时常没有人情味,但是他此刻竟然不敢对着一个人的头发下重手。

 

只要Charles留在他身边,他可以去努力学会当个好丈夫,努力学会去温柔地爱一个人。可是如今Charles的这具躯壳仍旧停留在他怀里,散发着人体的温热,他却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找不回他。

 

——“乌鸦对我说:永不再了。”

 

Charles把头从他的怀抱里抬起来,他依旧是那么美,和被Erik娶进来的时候比更加成熟了。但是如今虽然那些五官依旧无缺,却像是画在空白底色上的粉彩,鲜艳得欲盖弥彰。他像是一个无魂的玩偶一样虚软地倒在Erik的怀里,轻飘飘地像随时会在染血的白衣里散作一团粉末。

 

“我会照顾好你的,Charles。”Erik伸手抚摸着Omega细腻的面部皮肤,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嘶哑和颤抖。这个虚弱和惨白的瘦小男子居然掏空了他所有的底气和勇敢,让他错觉自己是个像没有怜悯之心的神忏悔的罪人。

 

在这个凉爽的秋日黄昏里,繁华瑰丽的纽约城,流光溢彩的曼哈顿,这栋精致华贵的宅邸里。高大英俊的Alpha拥抱着他美丽温驯的Omega。然而他们周围狼藉的玻璃碎片和苹果的残骸尸横遍野,其间夹杂着点点干涸成痂痕的鲜血。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那么体贴,就算是相爱的两人,也没有对的时间和对的地点默契携手围聚成脂光粉艳的场景迎候。

 

在无数时间长河里那些无数伤害和误会形成的扭曲倒影下,爱情是什么?爱情最终什么都不是。被他们小心翼翼护在胸腔里的温柔爱意,掏出来就成了被削去皮的果肉,再如何洁白鲜嫩也会被慢慢风化成枯萎的黄。

 

Erik把Charles抱到浴室里,小心地褪下他染血的衣物。他的Omega的小腹上蜿蜒着一道鲜红的疤痕,触目惊心,视线在那道伤痛的颜色的前却避无可避。Erik拧开了热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把水洒在Charles身上。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因此分外谨慎,这段关系已经承受不了他任何的出错了。

 

Charles就这样任他摆弄。其实Erik调的水温跟他平时习惯的水温比还是太烫了,但是他却像麻木了一样毫无感觉。他整个人像是灵魂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休眠中,冷热不觉,病痛不知。

 

洗完了澡,Erik又替他擦水、穿衣,重新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然后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Charles一直木讷而呆滞,Erik给他的伤口上药的时候他眉头都没皱一下。Erik感到一股焦灼的不安,但是他这辈子都没怎么抚慰过人,温柔不是他的特长。他此刻在心中无比恼恨自己——为什么他对人情如此一窍不通,以至于站在这里手足无措,像只呆头鹅。

 

Erik在Charles身边躺了下来,伸出手搂住了他。沐浴后的Charles的身体闻起来格外清新,他的身体柔软温热,像一块对疲惫的头颅总是敞怀以待的枕头。Charles在他怀里轻轻挣动了一下,Erik察觉到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Erik。”Charles叫他的名字,声音因为压抑着哭腔而颤抖沙哑:“把它拿下来……把它拿下来……好不好?”

 

Erik皱起了眉头,他胸中腾起了一股怒火,他摁紧了Charles的肩膀,Charles因为骨骼被猛力挤压而造成的剧痛而瑟缩了一下身体。Erik带着怒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拿掉它?然后让你从我身边跑掉?为什么你总是想着要离开我!”

 

“我没有,Erik……”Erik身上散发出来的侵略性和压迫力让Charles惊惶了起来,他在Erik的钳制里挣扎了起来,而却只是被压得更紧。他们就这样紧紧地贴在对方的身上,像藤蔓和树干。两颗心隔着皮肤骨骼跳动着,两幅画隔着彼此的画框,颜色无法共享,亦各有各的光影。

 

过了很久以后,Erik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像是要掩盖自己的什么过错一样,用轻柔得张皇的语气对Charles说道:“我去拿你平时吃的药。”

 

Charles苍白的脸色上划过一抹异色,却还是平静了下去——就让他发现吧,已经无所谓了。

 

Erik走进了浴室打开Charles放药的柜子,后面摆着几样哮喘患者平时要服用的药物。Erik一样一样翻过去,突然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玻璃瓶子。Erik这样一个谨慎的人不会放过任何异样,他立刻察觉到了那个瓶子不对劲,于是拿了起来看。

 

在目光触及到瓶身上的标签时,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晴莫测。

 

Charles缩在被窝里,柔软的被褥盖在他身上,隔着窗纱可以隐约看见窗外点点的别家灯火。房间里暖气调到了宜人的温度,一股清冽和煦的熏香气息缱绻弥漫。他会产生一种自己在被爱护的错觉的,如果没有那抹紧贴着脖子的冰冷。

 

这个项圈的设计还算有点人性化,没有勒到他呼吸困难,也没有把他的颈部皮肤硌得难受。Charles凝了凝神,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设计者还是有顾虑到Omega保护法案的,小心翼翼地不让项圈带来可以被划入“虐待”的伤害,那么……

 

就在他陷入思索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床边响起打断了他。“这是什么?!”Erik的声音阴沉森冷,激得Charles打了个寒噤。他不禁抬头去看,只见Erik手里握着那个瓶子盯着他,灰绿色的眼睛里凝聚着冰冷的怒意。

 

Charles尽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冷笑了一下:“标签上不是写了么?”

 

Erik脸色霎时一片苍白,他握着玻璃瓶的手抖动了两下,用力地把瓶子墩到了床头柜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钝响。婴儿房里顿时传来了孩子刺耳的哭声。

 

“你为什么要把这种脏东西放在柜子里?”Erik怒不可遏地问,他明明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每次他们上床前,Charles都要去浴室。可他还是想让Charles否认那个事实。

 

在双胞胎此起彼伏的尖锐哭声里,Charles微微弯起了唇角,然后那个弧度越弯越大,最后不可抑止地变成了大笑。他的笑声在哭声里一下一下穿刺着,居然比哭声还要悲凉凄厉,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么荒唐滑稽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笑声太可怕,孩子们的哭声居然停下来了。

 

Erik的眼神越来越惊惶,Charles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开怀大笑过。因为一个Omega发出这样的笑声会被视为“放浪形骸”的行为。那个总是体贴温柔的Charles,总是隐忍坚定的Charles,总是庄重稳妥的Charles。Erik看着他,突然心中感到无限酸楚,他分明娶到了世界上最好的Omega,却又亲手毁了他。

 

“Erik Lehnsherr,你是凭什么认为,在你强暴了我一次以后,我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你做爱?真是太抱歉了,我还没贱到那个地步。”Charles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粗声说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把Erik的心脏凌迟得血肉模糊。

 

Erik痛苦地望着Charles,对方像是笑得筋疲力尽了,肩膀松了下来,虚弱地倒在了床头柜上蜷缩了起来,表情又变成了那副呆滞的样子。Erik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凑上去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对不起,Charles,对不起。”他的声音变得粗粝沙哑了,眼前的一切都一片模糊。他的手臂颤抖着揽住Charles的肩膀,泪水带着体温顺着脸颊淌进了Charles的发丝里。“Charles,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近乎是哀求地用商量的语气问。人一旦对眼泪妥协,平时死都不肯松手的尊严就立刻变成了累赘,巴不得一下抛开得远远的。

 

Charles嘴角勉力地扯动了几下,却始终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笑。他空荡荡的蓝眼睛里溢出了晶莹的眼泪,滴落在Erik的手上。

 

“太迟了,Erik。已经太迟了。”他的眼睛凝视着空气,轻声说道。

 

Erik震了一下,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像是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就这样被宣判了死刑。

 

***

 

John端着一盘水果拼盘匆匆地朝着主卧走去,路上遇到Bobby抱着新剪下来的温室蔷薇走进来,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John做了个鬼脸,顺手从蔷薇花束里捞过一朵摆在盘子边。

 

推开门,只见他们的夫人躺在床上,Charles的气色跟前段时间比要好看了一些。但是他仍旧病得很重,脸上带着高烧还未褪去的潮红。Raven坐在他床边在跟他商量着什么。下人不能偷听他们的谈话,John把水果放下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Charles斜靠在床头,Raven伸出手来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皱起了眉:“你这个病都拖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全?”

 

Charles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医生说是积郁成疾,我也想早点好,不然怕伤到宝宝。”

 

Raven抿了抿嘴,目光从Charles已经隆起的小腹上掠过,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在她的视线触及到Charles脖子上那条冰冷的金属的时候,就彻底变成了愤怒:“他这样对你,你干嘛还牵挂他的孩子?”

 

Charles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我的孩子。”

 

Raven愤愤地说道:“项圈这种东西,亏他想的出来!我们难道就不能试试司法途径么?”

 

Charles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心灰意冷:“我不是没有去查过,这个东西它……确实是合法的。”

 

“这根本侵犯人权!”

 

“Raven,你要知道,人权是法律规定的,法律是Alpha们制定的。”Charles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在婚姻法规定的配偶对Omega的权利和义务里,我的配偶确实有监视我的权力,而且在我的行为搅扰了他的正常生活的情况下,他确实可以对我施行强制管束。”

 

“这简直是野蛮,这种东西和奴隶有什么区别?”Raven恼火地说道,接着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噤了声——如今,Charles对“奴隶”“宠物”“囚犯”这些字眼特别敏感,尽管他极力掩饰,可是Raven还是发现了。

 

Charles朝着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她也朝着Charles回以一笑,两个人都装作刚才的尴尬没发生。

 

“就算是高度文明的古代希腊罗马也保留了奴隶制,哪怕是宗教里基督耶稣说在神面前人人平等,奥斯维辛集中营的门口不也是还贴着‘不信仰基督就没有自由’?”Charles说着犬儒的话,脸上却挂着无所谓的笑意:“就算奴隶制被革除了,但是历史留在人们脑海里的集体潜意识还是会驱策着他们去歧视、奴役别人。”

 

“Charles,你以前不会这么……”Raven皱起了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拿捏那个词。

 

“愤世嫉俗?”Charles垂下了眼睛,掌心轻柔地摩挲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遇到这些事以后我已经没力气来装得清高宽宥了。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他们的神的胸襟,我学不来。”

 

Raven微微垂下了头,过了良久眉头才舒开。Charles看着她轻叹一口气,柔和地说道:“Raven,我很抱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Raven咬住了嘴唇,肩膀颤抖了起来,过了很久以后她才开口:“你总是这个样子……你总是这个样子……把什么都推到自己身上……”

 

“不过,这场病生得还是很值得的。至少他把Alex叫回来照顾我了,还允许你来见我。”Charles说着,伸手摸了摸Raven的头发。Raven朝着他勉强一笑。

 

“还没问正事,现在家里怎么样了?”Charles担忧地看着他:“还有你的学业……”

 

Raven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闪过一抹神秘而欣喜的神色:“Charles,我把那个箱子挖出来打开了,你不会生气吧?”

 

Charles困惑地摇了摇头。

 

Raven咬了咬嘴唇,压低了声音:“那里面放的是……金条……整整一箱……”

 

Charles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Xavier先生可真够疯的,这种东西,就这样埋在花园里……不过埋得还算深,那个坑可以把Hank竖着埋了。我去查了账目,发现这箱东西不在我们家的财产清单里,也就是说他们没办法收走它……你爸当年一定是想尽办法才把它挪出来的。”

 

“我……”Charles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把它们都换钱了,刚好可以还清我们家的债务。Charles,你不介意吧?”Raven微微低下头,小心地看着他。

 

“我当然不介意,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了……”Charles笑着摇了摇头。

 

“Erik Lehnsherr那天来找我了,”Raven有些犹疑地说道:“他说他可以出钱替我们还债,并且让我继续上学。哈,本姑娘穷着出来的,大不了再穷回去。我才不要受他施舍,这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么。装什么好人啊?”

 

“你没和他吵吧?”Charles不禁有些担心——Raven做事向来一根筋,冲动又冒失。他今天本来穿了一件高领毛衣把项圈遮住,想要瞒过Raven。一来他不想Raven在这个骨节眼上还要为了他烦心。二来他怕Raven会去找Erik争论,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他怀孕了,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Erik。为了孩子,他只能和Erik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Erik每天晚上上床的时候都和以前一样在隔他老远的地方躺下来,但是到了后来,Charles经常在睡梦里被他抱醒。Erik总是把他搂得很紧,他晚上睡觉像是从来不用翻身一样,总是面朝着Charles这一边。

 

有一天晚上Charles做了噩梦,他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Erik,把身体瑟缩在床的一角里。Erik像靠过去抚慰他,他却像只受惊的幼兽一样尖叫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Erik的手生生地顿在了半空中,Charles把头埋在膝盖间抽噎了起来。他们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订婚那天,Charles靠近Erik,Erik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身子。如今Erik想要靠近Charles,换来的却是Charles歇斯底里的抵抗。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今年开始实习了,而且学校一直给我奖学金,所以完成学业应该没问题。”Raven淡淡地说,在谈论别的话题的时候她总是很话唠,唯独不愿意和Charles讨论自己的课业。

 

Charles轻叹了一口气:“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Raven正在脑海里翻找其他话题,突然眼睛扫到了Charles放在床边织的一件小衣服,不禁笑了一下:“你居然学会织毛衣了?我记得以前在家里你碰一下针线,我们的保姆都会马上抢过去,嘴里还念叨‘我的乖乖,别乱动那玩意’。”

 

Charles攒了一下眉头:“不然呢,整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人会发霉的。”说完,他眼神温柔地望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我要让我的孩子出生以后快快乐乐的。”

 

Raven望着他的肚子,孩子气地瘪了一下嘴,撒娇道:“哼,Pietro和Wanda那两个小恶魔就算了。这下又多了一个。我的哥哥以后都不疼爱我了。”说完她作势要拍一下他的肚子。Charles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你这个当阿姨的以后不是多着时候去教训他吗?”

 

“你怀Pietro和Wanda的时候反应那么大,这一胎倒是很安静的样子,以后估计会很乖巧。”Raven说着,伸出一只手指挠了挠Charles的肚皮,Charles被她挠得笑了起来。

 

“Pietro和Wanda都没遗传到哮喘,希望这个孩子也不会有。”Charles说道,伸手摸了摸肚子。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车声。Raven一惊,连忙站起来告辞:“我先走了,我可不想和他打照面。”Charles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Raven匆匆穿上大衣就走出了房间。Charles觉得有些累,于是靠在床头柜上打起了盹。

 

他听见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黄昏的光芒落在他的眼睫上,眼前的房间被笼罩进了一片温和的暖黄里,像一个遗忘的世界。如果他可以做一个梦,梦中忘记之前的所有,然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进来那人的时候能脸上绽放出微笑,张开双臂去迎接他,那该多好。

 

可是,这都办不到。Erik走了过来,那只散发着丝丝凉意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过了一会又拿来。Charles感到有一点温凉掠过他的面颊,像淌下的水滴。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错觉是自己哭了。后来才发现,是Erik在抚摸他的脸。

 

***

 

Emma走进Erik的办公室,她的老板一如既往地在那里埋头批文件。Emma把咖啡杯放了下来,扶着桌面望向Erik:“我有个关于Shaw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Erik签字的笔尖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望向Emma,眼神凝冷严肃。

 

Emma勾了勾唇角,说道:“你在纽约是弄不掉他,但是在墨西哥就不一定了。”

 

“他去墨西哥了?”Erik皱起了眉头。

 

“没错,一项毒品生意。对方架子端得很大,一定要他亲自去接洽。”Emma望着他,缓缓说道:“Shaw的势力不会延伸到那里去,所以可以找人悄悄做掉他。但问题是,那里太远了,Shaw为人又十分机警狡猾,你没有办法在纽约操控事态。”说道这里,她顿住了,欲言又止地看着Erik。

 

Erik的表情由沉着阴戾渐渐地变成了痛苦和犹豫,他的目光从Emma脸上挪开,像是要逃避一样望向房间一角。

 

“……去不去你自己决定,但是Erik,你老婆预产期快到了,你自己衡量吧。”Emma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直截了当地说道。

 

Erik咬紧了牙齿,凝神沉思了半晌。过了良久,他开口道:“我去。”

 

Emma深沉地望了他一眼:“ErikLehnsherr,有句话形容你还真是合适——‘是战时的领袖而非和平时的领袖’。”说完,她扬了扬手,抛下一句“我这就去安排”之后转身出了门。

 

望着被Emma关上的门,Erik的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他平时绝对不会这么做,哪怕是没人的时候他也分外注意仪态。但是下定那个决心似乎用完了他全部的力气,他突然觉得自己筋疲力尽了,虽然复仇还没有完成,可是他像是一个已经习惯跋涉的人迈到了终点,在达到最终的目标的同时也觉得心灰意冷。

 

Erik咬了咬牙——这是最后一关了,只要他挺了过去,干掉了Shaw……接着他就回来陪Charles,还有他们新出生的孩子。也许他不在Charles身边反而更好,因为他的存在只会伤害Charles。

 

坚定了自己的决心,Erik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继续工作。时间滴滴答答一路敲击到下午,Erik想自己是时候去医院了。路上他经过了一家花店,想了想于是要Azazel停了车。Erik去花店里看了看,最后挑了一束鸢尾花。他回到车里以后,Emma扭头看了一眼,夸张地叹了口气:“Erik,你难道不知道探病忌讳送颜色鲜艳的花吗?”

 

“我又没什么探病的机会。”Erik生硬地回答。

 

Emma耸了耸肩。

 

Charles看上去精神不错,他坚持不要住独立病房,于是被安排进了一间有三个人的病房里。另外两个都是女性Beta。她们对Charles都很友好,尽管他戴着项圈。

 

Charles坐在床上翻着一本日语小说,书被摊在他已经鼓起来了的肚子上。他新打好的一件毛衣挂在床边护栏上,鲜亮的鹅黄色,像一朵绽放的小花朵。看到这件毛衣Erik心中不禁有些惆怅,他还记得以前母亲给他打过毛衣,可是那件毛衣还有一只袖子没完成她就病倒了。

 

Charles从书页后抬起头来看了Erik一眼,他冷淡的目光挪移到他怀里的花上的时候神情愣了愣,然后还是把视线转回了书上。

 

Erik把花插进瓶子里,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伸手去把Charles鬓边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项圈。那股冰冷让他皱了一下眉头。Charles的脖子被这样一个冰冷的铁环咬着,他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了。

 

Charles翻书的手停顿了下来,Erik瞟了一眼书页,漫不经心地问:“这本小说讲什么的?”

 

“讲一段三角恋。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幻象般的女人,另一个为了生活努力打拼的女人却爱上了那个男人。最后被爱的女人跳楼了,另一个女人也疯了。”Charles简短地叙述道。现在他们之间除了必要的对话之外,多余的口舌都是尴尬。在这一点上他们倒像是真正的夫妻了。

 

Erik的身体僵了僵,仿佛一个心事被看穿的孩童一样,坐在这里觉得手脚怎么放都不对了。

 

“男人在火车上偶遇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的脸倒映在车窗上,和窗外掠过的暮景交织在一起。这番景象震动了他,于是他爱上了她。而另外一个姑娘,她生活在偏远的山村里却努力地看书、记日记、做笔记、练习三弦琴,而她的一切昂然向上的生活意志印在男人的眼里,却是一种徒劳,一种撞击墙壁的回响。”Charles放下书,娓娓说道。一抹浅淡的微笑爬上了他的脸,那道笑容像一只飞累了的蛾落在他的唇角,张开翅膀做一场漫长的休憩。

 

“Charles……”Erik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剩下的话却是一片无着空白,像是一个人欲要开口对着话筒说出告别的话语,对面却骤然响起忙音堵住了他。

 

——他很想学会去爱一个人,可是在感情面前他永远笨手笨脚。毕竟和爱的联系在他二十岁那年就被切断了,在这方面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媒体还有群众所见的那种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商业巨贾完全是两个人。他连伸手给他拭眼泪的勇气都没有,他连哄他开心的智慧都缺乏。

 

前几天他对Magda说Charles总是怏怏不乐,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Magda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Erik,我想他为何怏怏不乐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她这样回应道,而Erik第一次没有因为这样的言语冒犯而生气。

 

“Charles,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带上Wanda和Pietro出去旅游一次吧。”Erik伸出手轻轻地把他揽在怀里,Charles很乖巧,现在的他完全是个偶人,对一切摆弄都是逆来顺受的态度。

 

“你想去哪里?希腊,或者是挪威……”Erik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谢谢,Erik。但是我更愿意呆在家里。”Charles生硬地说道。

 

Erik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松开了Charles,目光深沉地看着他。Charles垂着脑袋,暮景里昏沉沉的光芒跳跃在他的睫毛上。他的面庞被染上一种被岁月洗濯褪色的枯黄,看上去像是被沉入光阴的幻象,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只要Charles不离开他,那么项圈拿下来也没关系。Erik想道。但是同时他又很害怕,Charles这么聪明,如果拿下了项圈,他随时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要去旧金山出差几天。”Erik冷硬地说道:“你安心生产。”

 

“墨西哥有旧金山这个城市吗?”Charles望着墙壁,一字一句地说道,蓦地调转过头来,目光锐利地望着Erik,嘴角咧开一个冶艳无比的笑容。“第一次我怀孕的时候你去了德国,这一次去墨西哥。怀孕的我让你这么害怕吗?”

 

——今天中午Alex来给他送午饭的时候样子不太对劲。Charles旁敲侧击,那小子在Charles面前从来不敢藏话,最后几下就告诉他了。

 

“老天保佑,少爷,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你听了绝对会生气……”Alex紧张地说:“我朋友他以为Lehnsherr先生要和Emma Frost去墨西哥偷情……”

 

“放心吧,他们两个绝对没什么。”Charles淡淡地说:“看自己爱的人的时候是什么神情,我很清楚。”

 

——他不想管Erik这些事,可是在听到Erik跟他说谎的时候,他还是忍无可忍地对他发了脾气。Charles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分明什么都没做错,从小到大,从妈妈跟前到Erik跟前,他都尽力做个最听话的儿子或者伴侣。可是为什么他们却要反反复复践踏他的感情?在从前,天大的委屈他都能硬生生咽下肚子里去,若无其事地摆出那副花瓶的微笑来敷衍酬酢,像团棉花一样柔软蓬松,被戳成千上万针都完好无缺。可是今天这一切都变得不可忍受,他想对Erik发脾气,可是他实在没那个力气。于是他只能色厉内荏地抬起头来对他怒目而视。

 

“Charles,谁告诉你的?!”Erik敛起了眉峰,冷峻地问。

 

“那很重要吗?”Charles定定地望着他:“你要去就去吧,但是你要知道,我最厌恶、也最无法忍受别人对我撒谎。”说最后几个词的时候他几乎咬牙切齿。

 

“这件事很危险,你不该被牵涉进去。”Erik放宽和了神情:“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事关我的复仇。”

 

“Erik。”Charles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复仇者终被仇报复,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Erik没有回答他,他克制住自己不对Charles发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出了病房。

 

第二天,他就去了墨西哥。

 

***

 

Raven和Hank原本打算手挽手地走进去,但是Raven又很敏感地怕他俩的亲密刺激到Charles,于是在病房门口把Hank放开了。Hank在心里松了口气——他背上背着个大书包,手上提着成吨重的探病礼物。Raven还很喜欢把她的重量都压到自己身上。老天爷,他当初努力学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来不用做苦力!

 

Charles又在织毛衣了,这次织的是一件大的红色毛衣,看上去是织给Wanda的。Raven很担忧他这样一天到晚织毛衣会提早老年痴呆。听到动静Charles回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Raven,Hank,你们来了。”

 

“Charles,你怎么一下瘦这么多?”Raven诧异地看着他——确实,距离她上次来探视才不过过了一个星期,Charles整个人却像是被抽掉气的玩偶一样,整个人瘦弱得只看得到一个肚子肿在那里。

 

“我胃口不太好。”Charles对着Raven勉强地笑了笑。Hank搬来椅子,和Raven并肩坐了下来。

 

“Charles,我觉得突然暴瘦不是胃口不好的问题,你一定心里有什么……呃……”Hank斟酌了一下,才犹豫着说道:“心理压力……”

 

Charles满面倦容地微笑着,伸手拈开毛衣上的一根线头。“谢谢关心,我很好。倒是Raven,你最近还好吗?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我最近熬夜赶工。”Raven做了个鬼脸:“反正没什么大不了,这段时间过了作息就正常回来了。”

 

Charles恬淡地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看着Charles,Raven突然觉得他身上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眉眼间有了种悲凉的萧索,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心如死灰之后的平静。他手中的棒针飞快地转动着,在给毛衣织最后一只袖子。清亮的早晨光线落在他身上,却像是溅起了一朵朵霜花的凉意。

 

“Charles……”Raven欲言又止,接着,她咬了咬牙,直截了当地问道:“他是不是又去出什么鬼差了?”

 

“Raven,他总是有做不完的事。”Charles笑着,把毛线整了整。

 

“哼,他怎么总是……总是……”Raven像是被气得语塞了,又不好讲重话,一句话在舌头上转圜了几次都没送出去。

 

Hank发现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啊,你看这瓶子里的鸢尾都枯了,要么扔掉吧?”说完他欲要站起身来,Charles连忙阻止了他:“别,别扔。”

 

Hank疑惑地扶了一下眼镜,有些犹疑地问:“可是这花这么残败,放在这里看了也会不开心啊。”

 

Charles嘴角的笑意变得柔和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憔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是温馨的表情。“无所谓,就让它摆在这里吧。”他缓缓说道。

 

Hank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他觉得再追问下去似乎不礼貌,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

 

Charles感激地对他笑了笑,拿起棒针来准备继续织毛衣,结果他突然脸色一片煞白,身体颤抖着蜷曲了起来。

 

“哎呀,快叫医生!”Raven站了起来,连忙去摁床头的铃。

 

那边Charles在床上开始痛得开始呻吟了起来,他捂着肚子,手指紧紧地扣在了床沿的护栏上。那件没织完的毛衣沿着他的身体缓缓滑落了下去,落在床单上,像一片沉沦进雪原里的落日。

 

又是运转床的轮子声,吱吱嘎嘎,从去年到现在,被它残破的沙哑吟哦联接在了一起。那一霎Charles错觉自己像是这一生都望着医院不断移动的天花板度过的一样。霜雪浸染了他的身体,整个寒武纪的冰冷都压到了他的骨骼上。他像那本日文小说里的绉纱一样,被人摁在春天的雪水里,淘洗捶揉,一切都只为了美观轻薄。但是,一件绉纱的寿命却很短,最后它会发黄起皱,被束之高阁。可丢弃它的人心中并不会觉得可惜。

 

冰雪掩了上来,一片白茫茫的幻象般的荒漠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切生物都失去了踪迹,只留下这片无垠的雪地。他手里握着一束枯萎的鸢尾花,死亡包围着他。他的玩偶剧院坍塌了,把他抛到了这个冰冷的尘世上。在这个荒芜的世界上,死亡和痛苦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它们都是在这里行走的常态。

 

有人靠近了他,熟悉的气息拂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声音低沉地落在他耳畔,吟诵道:“就这样,在整个的夜晚,我躺在,我亲爱的,亲爱的,一生的新娘身边,在那疯狂咆哮的大海旁,在他安宁睡着的坟墓里。”

 

他固执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尽管知道这是梦,可是他还是很快乐。

 

风簌簌地吹动着Charles放在窗前的书,翻到了其中一页上,已经死去的鸢尾花垂下一片花瓣,落在了其中一句话上:

 

——“仿佛在这一瞬间,火光也照亮了他们共同度过的岁月。这当中也充满一种说不出的苦痛和悲哀。”

 

孩子顺利出生了,是个女孩。她的发色像混着玫瑰水的蜂蜜,眼睛像Erik,脸蛋丰满而娇嫩。

 

孩子一出生呼吸声就和通常的婴儿不一样,她被遗传了哮喘。

 

***

 

Erik在一个荒凉的小镇上接到了电话,这地方信号很差,他在Alex那断断续续的叙述里听出了大致的消息——他又有了个女儿,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公主。Charles给她取名叫Anya。Alex还想说什么,电话却突然被掐断了,一声尖锐的信号音掩盖住了他的话。

 

Erik握着手机,脸上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这样笑似乎还不够,他应该找一群人喝酒,然后大笑,可是他现在呆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墨西哥小镇,漫天的苍蝇和乌鸦。这地方热得像七层地狱,电风扇干咳着把滚烫的热气喷到他脸上,但是他心中浸满了无与伦比的欢愉,竟然没有因此而恼火。

 

Emma推门走了进来,她对着糟乱的酒馆扬起了眉头,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挑三拣四地找了张干净椅子坐了下来。“我就不该陪你来,这活真是膈应人。”她骂道。

 

难得的Erik没有回嘴,而是坐在那里诡异地微笑着,把玩着自己的手机。

 

“你脑子被热坏了?”Emma疑惑地问。

 

Erik抬起头来冲着她咧嘴一笑,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Emma瞪大了眼睛,她冒着把眼妆揉花的危险搓了搓眼睛,发现自己眼睛并没有问题。

 

“这他妈是什么鬼?!”Emma一字一顿地对自己问道。

 

***

 

第二天晚上,孩子发起了高烧,开始大哭不止。Charles连忙去抚慰她,他的女儿窝在他的怀抱里,细嫩的小手抓着他的衣服,像是难受极了。Charles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瘦,一定是骨头硌得她不舒服,而且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怕抱不动她。

 

一时半会他想不到该找谁,Raven此刻肯定在工作,Logan这段时间都不在纽约,Alex忙了一天肯定回家里睡了……他一个人和新生的女儿呆在病房里,瘦弱苍白,活像一个逃家的单亲妈妈。隔壁床的女人的丈夫看到Charles样子可怜,于是给他削了个苹果,Charles接了过来,心里十分感激。

 

医生赶了过来,打了针却没有用。孩子越哭越凶,最后Charles最担心的情况来了,她呼吸声开始变得尖锐,小小的脸蛋涨红了,开始剧烈地咳嗽,还呕出了白沫来。

 

Raven和Hank赶来的时候Charles孤零零地坐在手术室外,他光着脚,身上罩着松垮裤的病服,像一个被塞进不合身的寿衣里的鬼魂。他脸上毫无血色,神情却很镇定,看着Raven,他抱歉地笑了一下,说道:“抱歉,这么晚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

 

“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Raven跺了一下脚,她顶着组长的口水从工作室飞奔出来。Hank比她还要狼狈,她叫他的时候他正在操作一个流程严密的实验,结果手忙脚乱里在试管里滴错了东西,他现在脸上还残留着爆炸后的余烬。

 

“Charles,孩子怎么了?”Hank上前问道。

 

Charles之前脸上还勉强地保持的从容立刻一块块崩毁了,眼泪从他的眼中淌了出来。他蠕动了几下嘴巴,过了很久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来:“她……她发烧大哭……然后……然后发哮喘了……”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样,用力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抬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没有人会听他埋怨听他哭诉,他的哭泣只会徒增旁人的不安。他的孩子现在在手术室里,他怎么可以自顾自痛哭流涕?

 

“Charles,没事了,没事了……”Raven靠了上来,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Hank在另一边一下下地轻拍着他的背。Charles以前看母亲拍孩子的背,总是会想那是什么感觉,他的妈妈都没这样做过,Sharon甚至连碰他都不愿意。他没有办法怨天尤人,他早就成了个宿命论者,把一切都归结成命运的安排。他没有办法,这个世界这么大,这么多人,他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依靠。

 

医生走了出来,说道:“现在病情暂时缓和了,我们建议把孩子转移到重症监护室去观察一段时间。”

 

Charles轻轻了出了口气,应付人向来从善如流的他此刻居然结巴了。Hank上去给医生道了谢,然后拿着文件去办手续了。Raven留在这里陪着他。

 

“Raven,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才好。”Charles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露出了一个悲凉的笑容来。

 

“虽然你有的时候婆婆妈妈很烦人,可是大部分时候你还是我亲爱的哥哥。”Raven莞尔一笑,伸手把Charles揽在自己肩膀上。Charles的头抵着她脖子上的丝巾,睫毛垂落了下来。

 

他们小时候一个被下人欺负,一个被外人虐待。在Xavier家华丽的宅邸里最阴暗最逼仄的阁楼里,Charles会安慰哭鼻子的Raven,Raven会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Charles上药。Raven经常在半夜偷偷溜到Charles的房间里,钻进他的被窝缠着她讲故事听。Charles会坏心眼地讲鬼故事吓她,可每次结果都是逗得她哈哈大笑。

 

Charles不被允许出门。Raven和Alex就在后院支了个帐篷,三个小屁孩假装自己在山上野营。躺在被精心修理过的篱笆和紫罗兰花丛边上望着头顶被围墙削掉的天空,嚷嚷着自己看到了什么星座。

 

Charles在Raven怀里盹了一会,Hank抱来了毯子盖到了他身上。他坐到了Raven边上,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来守着孩子,你也睡会吧?”

 

Raven抬手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我是她阿姨!滚去睡你的觉!”Hank缩了一下肩膀,靠在椅背上抱着手望着床上的孩子——这个孩子像洋娃娃一样漂亮,Hank对小孩子总是敬而远之,可是看到Anya他也会想去抱一抱。

 

Raven垂下头看着Charles沉睡的脸——他看上去不像是老了,而是生命在某方面枯竭了。他远看是一座无暇的雕塑,凑近看却是一副古画,画布上已经布满了岁月洗濯的细小裂纹。那些裂纹是不能填补的东西,是一种永恒的无奈和缺憾。

 

到了凌晨的时候,Anya的哮喘突然又发作了。Charles被惊醒,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睡眠不足而且近日来胃口不佳造成了营养不良,这一下让他眼前一下天旋地转,差点踉跄着摔到在地上。

 

Hank连忙扶住了他,Raven已经去叫医生了。Charles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他想呕吐,却干呕了半天只有喉咙一阵阵撕裂般的痛。

 

医生赶了过来,他的女儿再度被送进了手术室。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墨西哥。一颗子弹从枪膛里射了出来,拖着一条转瞬即逝的火花,打进了Erik的肋骨间。

 

Erik捂着受伤的胸口,Azazel扶住了他。他看着倒在地上的Shaw,张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这个老滑头,中枪以后还有一口气,居然握着枪装死等着自己靠近他。

 

“还记得我是谁吗?”Erik勉力支撑着,一字一句地问道。灰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毁天灭地的刻骨仇恨,愤怒的极致并不炽热,而是堆积着枯骨的坟场般的冰冷。

 

Shaw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枪从手中掉落到了地上。“我不记得你,你却还记得我。我们之中,到底是谁比较痛苦呢?”纽约的黑帮巨头弯起嘴角笑了,那抹笑容很快松弛了下去——他断气了。

 

他死了,SebastianShaw终于死了。Erik的眼睛牢牢地瞪着他的尸体,身受重伤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楚。Sebastian Shaw终于死了!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却一片空荡荡,没有丝毫快意?Charles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复仇者终被仇报复,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Charles的声音让他顷刻间冷静了下来,疼痛也铺天盖地地袭来。陷入昏迷前他只来得及对Azazel嘱咐道:“瞒住……Charles……”

 

一只乌鸦在他头顶飞过,带去一声嘶鸣。与此同时,纽约某间医院的壁钟上,指针琤地定在了十二点。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对Charles说道:“孩子现在严重窒息,必须实行气管插管术。”说完,他问道:“孩子父亲呢?手术协议必须要您的Alpha或者Beta伴侣签名。”

 

Charles脸色一阵苍白:“孩子父亲有事不在,不能让我签名吗?”

 

医生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这是大手术,Omega的签名是无效的。”

 

“凭什么?”Charles第一次对人发出这样厉声的诘问:“Omega也是人!签的字也是字!凭什么?!”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您要知道,这项法律是为了防止单身Omega抚养孩子……”

 

Charles浑身颤抖了起来,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二十余年所学的人类文明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一片灰蒙蒙的云雾里传来断线的轻响。Raven连忙开口:“我是Alpha!给我签!”

 

医生挠了挠头:“这不行……您不是他的伴侣……”

 

“人命关天啊医生,里面那个孩子才出世了三天。您就不能通融一下吗?”Hank也急了,推了一下眼镜理论道。

 

医生摆了摆手,“如果出了事,发现手术协议签名有问题,我们医院是会被法律追究的。”他的语气也很两难:“所以……”

 

Raven咬了咬嘴唇,一把掏出手机来摁下了Erik的电话号码,可是电话却怎么也拨不通,信号像是一条蛇在被堵住的水管里往前游,不管多么努力都只会碰壁。

 

Charles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突然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一样,蓝色的眼睛里散发出一股绝望般的澄澈来。接着,他松开了Raven扶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朝地面跪了下去。医生看到了,连忙在他完全跪下来之前拉住了他。“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您这又是何苦呢……”

 

“求你,救我的孩子。”Charles眼中没有泪意,他的脸色苍白而枯败,定定地望着医生。“求求你。”

 

Raven连忙一把拖住他的腋下把他提了起来,说道:“Charles!求他没有用!这个世界上的Alpha和Beta们才不会管一个Omega的尊严!”她激动地说道,完全没在意一不小心把自己和Hank也骂了进去。Hank在边上脸一红,神色十分尴尬。

 

而Charles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伸手摸向自己脖子上那块冰冷的金属,惨然一笑:“你看看这个,单身的Omega怎么会戴着这个?”

 

Raven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像是看到他疯了,居然这样低声下气地把自己最羞辱的伤疤撕开来给人看。她突然觉得一阵掏心掏肺地难受——她真是恨这群人,恨自己的父亲,恨把母亲拒绝在门外的老板们,恨福利院里欺负她的高个子同学,她恨世界上所有的Alpha。可是最后,她自己却成了一个Alpha。

 

医生同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近乎无用地安抚道:“我们会尽力用别的方法抢救的,请你冷静下来。”说完,他像不想做任何停留一样走回了病房。

 

Charles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可是他还是挺直了脊梁,慢慢地走回椅子上坐了下来。“对不起,我刚才丢人了。”他脸上攒出一点微笑,对着Raven说道。

 

Hank深深地叹了口气,过去扶住脸色苍白的Raven。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明晃晃的白炽灯,时钟一下下的滴答声。Charles突然想起,Erik提议说一家人出去旅游。他突然有点后悔那时候跟他呛声了。如果他们去了,可以一起拍一张照片,毕竟双胞胎出生了这么久都没有一张像样的全家福。他和Erik,还有Pietro,Wanda还有Anya。他们的孩子们,挤在相框里。那个相框是那么的小,比他们住的房子要小太多了,只能够刚好容下他们一家人。但是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Anya被推了出来。可是他看不到他的Anya,只看到了一层隆起的白布。

 

***

 

Erik去机场的路上,一个卖幸运手链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靠近了他,朝他展示着自己手中的幸运手链,“先生,要买吗?”她侧过脸,有些羞涩地问。

 

Erik微微一笑,选了一个红色的手链,把一张钞票递给了女孩,“不用找了。”他说道,然后在女孩惊喜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幸运手链——可以拿来给Anya当礼物,她现在还不能戴,长大了一点就可以戴了。Erik觉得应该买两个,怕Wanda长大以后觉得他偏心,可是他回头一看,卖手链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机场里Emma迎上来,她脸色很不好看。“Erik,你醒来以后都没开手机吗?”Emma冷冷地发问。

 

Erik一怔,他突然想到这个茬,真是高兴糊涂了。于是他连忙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了,几十条未接来电提示汹涌地挤来,一看全是家里的。

 

Erik正想打回去,Emma短促地笑了一下,说道:“不必打回去了,他们刚才联系上了我。这该死的破地方,进了城区才有信号。”

 

“怎么了?”Erik犹疑地问,蓦地,一股沉重阴暗的不祥压上了他的心头。

 

Emma看着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说话做事从来干净利落,此刻却像是犹豫了。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道:“你的女儿……早夭了……”

 

Erik瞪大了眼睛,身体一震,胸口的枪伤突然疼得厉害了起来。他的手指一松,幸运手链掉到了地上。

 

***

 

车开进家门以后还没停稳,Erik就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个动作让他的伤口一阵剧烈的撕痛,可是他根本顾不上这么多。

 

进门以后Alex正在照顾双胞胎,Wanda把蔬菜糊甩得到处都是,Pietro正在放声大哭,Alex抱着他手忙脚乱地哄着。看到Erik进来,Alex刚想说什么,Magda就匆匆地迎了上来,“先生,快去看看夫人,他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她焦急地说道。

 

Erik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鞋还没换就径直地朝着楼上跑去。家里这条走过无数次的楼梯突然变得格外长,像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样。他来到卧室门口,只看到卧室的门敞开着,他的Omega伴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Charles突然之间瘦得Erik都快认不出来,他像是被蛀空了的藤蔓,绵软无力地趴伏在树疣上。

 

Charles的目光机械而呆滞,愣愣地停留在摆在面前的一件小小的毛衣上。

 

Erik的伤口一阵剧痛,他咬牙强忍了下去,慢慢地朝着Charles走去。Charles没有一点点反应,就这么任由着人间的光影空气从他身上划过,岁月的蝼蚁从他的肌理上爬过,拖拽出千万道血痕。

 

比起做人来,还是做一个人偶要幸福得多。人偶没有感觉,不用说话也不用倾听,没有生所以没有死。给他们布置的场景永远是良辰美景,他们永远是里面光鲜亮丽的主角。

 

人偶的心掉出来了,拿纸巾拭一拭,塞回胸腔里,依旧一切如常。但是人就是没有办法这样浑浑噩噩,人的心痛不了几回就会忍无可忍地支离破碎,再也拼不回去。

 

Erik看着Charles,突然又不敢靠近他了。他总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这里,Charles不想看到他,他只会伤害到Charles。可是Charles现在又需要他,Erik走了上去,轻轻地搂住了他。他像是被一碰就倒的危楼一样一下就倾颓在Erik的怀抱里。

 

“Charles,我回来了……现在没事了……”Erik轻声呢喃道。可是他直到这不是有没有事的问题,因为一切都已经无事于补了。

 

Charles瘫软在他的怀抱里,Erik轻声问道:“吃点东西吧?”

 

Charles机械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Erik把他小心地安顿在床上,给他拉上被子的时候,Charles突然望着他笑了一下,在他如今分外消瘦的脸上,这抹笑容居然像突然绽放的烟火一样绚丽。

 

“Erik。”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伸出双臂来搂住了他的脖子。Erik的身体僵住了,就这样被他抱着,过了很久以后,他才颤抖着拥住了他。Charles的骨头几乎要从皮肤里穿透出来,硌在Erik的身上。这感觉仿佛和死神相拥。

 

“Erik,Erik,Erik……”Charles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名字,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的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Erik,眼神里那庞然如死的灰败和绝望,看得Erik都心生害怕了起来。

 

Erik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突然又觉得,在这种情境下,一切的安慰都是伪善。

 

电影里男女主角在诀别之时,总是有很多的话要说。可是Charles却觉得此刻他们之间除了叫彼此的名字之外,居然已经无话可说了。

 

***

 

Erik没想到Charles还会重新提离婚的事,他倒是宁愿Charles对他撒泼哭闹,可是对方却很平静,还很有礼貌。这完全是Erik在和对手谈判时惯用的态度。

 

“Charles,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的意思。”Erik望着Charles,一字一顿地说道。

 

Charles朝他一笑,平淡地解释道:“我不能毁灭我家族的人保有婚姻关系,请你成全我这点自尊。”

 

“如果我说不呢?”Erik望着他,阴沉地说道。

 

“那很抱歉,我们只能法庭见了。”Charles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如今我的身体状况严重营养不良,你觉得法官们会怎么说?Omega保护条例里,如果Omega身体状况远低于健康水准,那可以算作伴侣赡养义务不周,可以强制离婚。”说到这里,他像个职业律师一样,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Erik咬牙切齿,望着Charles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怒火来。

 

“而且你试想一下,如果这件事闹上了法庭,对你的公众形象会有多大的影响。”Charles继续道:“虐待Omega,也许在法律上受不到多大的惩罚。但是舆论上口水可以淹死你。”

 

Erik定定地望着他,过了很久才突兀地笑了一下。“没想到我的Omega居然这么能言善辩。”他讥讽地说道。

 

Charles也回望向他,如今Erik依旧还像当时一样面容英俊,神采奕奕。可是他自己这副皮囊,却已经枯萎瘦弱到了极致,像是一块寿命已经达到了极限的绉纱。当初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终有一天会走到这样在谈判桌上互相算计的一步。

 

Raven问他为什么不直接自戕来威胁Erik。Charles摇了摇头,回答:“也许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我到底还有一点父母留给我的尊严。那样做根本没有效果,对于ErikLehnsherr,你必须要冷静理智地去对付他。因为他根本没有感情。”

 

Erik思量了一下,在许多法律条例里,更注重的其实是标记关系而非婚姻关系。只要Charles和他的标记还在,那么这层婚姻有没有都是一样的。只要Charles还戴着项圈,那么他就不会离开他……

 

这样想着,Erik妥协了,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他们不到三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

 

Alex废了很大的劲才把那一沓图纸掩人耳目地带进房间里。Erik不在,那天在从Anya的葬礼上回来的车上,Charles一边哭一边对他说“我恨你”。Erik在边上沉默不语,像是默认了对他的指控。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罪Erik,Charles早就成了个宿命论者,什么都推到命运的安排上面就好了。

 

那天Charles总算捉摸出了这个项圈的运作——它果然考虑到了对Omega的伤害底线,毕竟Omega是罕有性别,如果对Omega造成可划为虐待的伤害,那么它将会被立刻取缔。

 

这个项圈没有威胁生命的机制,也没有强行取下会触发的惩罚。换言之,他可以把他取下来,但是他需要这个项圈的构造图。这个东西必须要黑到Trask集团的内部网络里才能拿得到。

 

Alex听到以后一拍大腿:“这个嘛,简单。我朋友连白宫都能黑进去。”

 

“可是,他是Erik的员工。要是Erik发现他做了这件事,不会让他被牵连得丢饭碗吗?”Charles有些担忧地问。

 

“就算丢饭碗那小子也不能拒绝。”Alex居然有些凶恶地说道。

 

Alex很快就把Sean弄到的图纸给拿到手并且带给了Charles。他们锁上了房门,把图纸在地上摊开开始研究了起来,Charles很快就摸出了它的结构门路。他把它们收了起来,叫Alex去帮忙取来必要的工具以及纱布和酒精。

 

取下它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在他和Alex满头大汗地劳作了一番以后,项圈打开了。Charles突然一阵焦躁,把它猛地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扔到地上,针管从腺体和劲动脉里被突兀拔了出来,牵扯开一片剧烈的痛楚。

 

他用沾着酒精的纱布摁住伤口,把纱布一圈圈地缠到了刚透了一会气的脖子上。项圈留下一道红痕,他不能让它被人看到。

 

他把准备好的行李包翻了出来,里面有口罩、伪装成Beta的药物、抑制剂、Hank托关系帮他弄到的假身份和机票。机票的终点站是伦敦。

 

Charles和Alex一起收起了行李,他进了更衣间,最后准备带走的只有几件结婚时带来的衣服。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进了箱子里,那些昂贵的礼物、衣服和日用品,他分门别类地装好,方便日后Erik扔掉。

 

那颗火蛋白石的订婚戒指被他放进了蓝丝绒盒子里,摆在了床头柜上。那枚婚戒,他的手已经干瘦得戴不上了,可是他不想把它退回去,于是他把它放在钱包夹层里,小心翼翼地塞进行李包里。

 

Alex把他的笔记和日记都装好了,放了好几个箱子。“这些不要了吗?太可惜了。”Alex惋惜地说道。

 

“没什么可惜的,趁人不注意都烧了吧。”Charles洒脱地一笑,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来,一条细细的链子下缀着一把巴洛克风格的钥匙。Raven给他送机票的时候把它还给了他。

 

Charles轻轻地把钥匙放在了那堆日记上,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这个也一起烧了吧。”

 

Alex望着他,抿着唇点了点头。

 

“Alex,我怕他会迁怒你。”Charles望着他,有些担忧地说。

 

“怕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帮你逃家了。他们又不会打死我。”Alex开朗地笑了起来:“如果他还肯我留下来,我会好好照顾Pietro少爷和Wanda小姐的,放心吧。”

 

“谢谢你。”Charles诚恳地说。说完,他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交到了Alex的手上。“请记得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Alex皱起了眉头:“这是……”

 

Charles脸色平静地解释:“我的孩子不能知道我抛下他们走了,趁着他们还人性未通,我必须走。但是我得让Erik骗他们,说他们的母亲去世了。”

 

Alex了然地点了点头,把信小心地收了起来,“我知道了。”他回答道。

 

Charles望着他,有些悲哀地笑了起来,他蓝色的眼睛里弥漫出一股纯粹的情谊来。“再见了,我最好的朋友。”他缓缓说道。Alex一言不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像是多年前逃家的那个下午一样,Alex送他偷偷地绕到了后门。只是和很多年前不一样的是,那一次逃家把他送到了一个人的怀抱里,而这一次却是为了离开他。

 

傍晚开始下起了雨,一阵阵沉闷的轰雷闪现交鸣,风把树木吹刮得像一个个不堪重负的鬼影。Hank和Raven过来送机了,Raven塞给了他一叠钞票,Charles没有办法不收下。他没有带走Erik一分钱,现在身无长物。

 

Hank站在Raven身边对他说道:“房子已经弄好了,我帮你预付了半年的房租。呃,希望你住的舒服。”

 

“Hank,真的谢谢你。”Charles说道。

 

“不用谢,我总是要和Raven结婚的,到时候就和你们是家人了,家人帮家人是应该的。”Hank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垂首和Raven相视一笑。

 

Charles其实从来没做过飞机,他连出城的公交都没坐过。从出生到现在,他的活动范围都在纽约城内,切确地说在纽约的不同房子内。一个一无是处的、被惯坏的孩子,现在突然从庇护他的势力下脱离出来,一文不名地去面对另一个世界的风雨飘摇。Charles并不是不害怕。只是他很早以前就学会了摒弃无用的感情,例如抱怨,例如恐惧。

 

好在大雨没有让飞机延误,他按着指示上了飞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的行李少得可怜,连托运都免了。可是他不得不小心一点,把行李袋塞到了自己座位下面。邻座的女孩子上来以后就握着手机一直在吵架,“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去死吧”“我讨厌你”诸如此类带着尖锐恶意的话语从她嘴里蹦出来,让Charles觉得有些骇异。直到临近起飞了,她才不情愿地关上了手机,脸上还带着一副恋战的神情。

 

飞机里的灯熄了,窗外的街景渐渐沉了下去。天空压了下来,很快,窗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夜空云海。这个时候Charles才敢望向外面,他不敢多看纽约一眼,怕看了就舍不得走了。

 

云层上的天空很晴朗,不像云下的凄风苦雨。可是云上只有一颗月亮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像是信笺上一大滴眼泪,可是这封信却无处可寄。Charles闭上眼睛,月亮的虚像还残留在他的视网膜上,一下一下眨动着。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突然像是错觉自己已经在这片云上生存了很久了。

 

那些和你错肩而过的云朵,你要郑重地和它们告别。因为从今以后,你们不会再相逢。

 

***

 

Erik: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那是为了让你我都能不难堪。

 

原本我是把你当作我此生的梦想,可是现在想来,我这样做是不对的。梦想是不能企及的虚幻的影子,怎么可以拿来和活生生的人比拟?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妥协的人,但是请不要误会我的妥协出于软弱。我原本是愿意陪你度过这一生的,只是到了后来我也无能为力了。不过就算没有我,你也依旧有你的故事。只怕从今往后,我们的故事里唯一的交集就只有结尾的那一笔死亡了。

 

我如今离去,有一件事却难放心得下。那就是我们的孩子,Wanda和Pietro。等到他们长大以后,如果知道自己的母亲抛弃自己离去,心里会留下怎样的伤痕呢?对于孩子来说,不被需要这一点是近乎致命的。所以请你欺骗孩子们,说他们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宁愿我在他们的世界里已经灰飞烟灭,也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被我需要。事实上,我时时刻刻都在需要他们,就像我需要你一样。但是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在。你自然有你的难处,我很体谅,所以我决定戒掉对你的需要。

 

但是尽管如此,我仍旧把你放在我心中某个地方,和我所有的温柔一起保留在那里。过去是,这一生都是。

 

Charles

 

Erik放下了信,雨夜的风夹杂着点点冰冷的雨滴拍打在他脸上。脸上一阵阵的冰冷里掺杂进了一缕细微的温热。月亮在雨里变得模糊不清了,像陷入了沟渠以后抬头去仰望它一样。可是就算隔了这么远,月亮也还是很美,美得像一场繁盛的徒劳。

 

最后,他们的生为人的肉身都会湮灭,在无数代人湮灭之后,月亮也会消失,地球也会毁灭,太阳也会在爆炸里陷入永恒的罹难。这个宇宙也终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偌大的坟场。在终有一死的生命里,所有的故事都有着同样的结局。

 

——“乌鸦对我说:永不再了。”

 

【TBC】

 

“战时的领袖而非和平时的领袖”这句是普鲁塔克评价马略的话(虽然我觉得老万更像苏拉,苏拉对希腊国王说的那句“被问话的一方应该回答呀,只有胜者才能无言!”代入鲨鲨毫无违和感)

 

查查在医院里看的那本小说是川端老爷子的《雪国》,事实上这篇文就是我在看《雪国》的时候构思出来的。

 

“就这样,在整个的夜晚,我躺在,我亲爱的,亲爱的,一生的新娘身边,在那疯狂咆哮的大海旁,在他安宁睡着的坟墓里。”出自爱伦坡悼念亡妻的诗作《安娜贝儿·丽》,把“她”改成了“他”

 

附上”Thanatos– If I can’t be yours”歌词,这首歌可以代入很多CP

 

Now it's time, I fear to tell

现在,时候到了,我却不敢说出口

I've been holding it back so long

我总是不忍心

But something strange deep inside of me is happening

但是新奇的种子在我的内心萌芽

I feel unlike I've ever felt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曾体会过 

And it's making me scared

它让我感到害怕

That I may not be

因为我可能不是 

What I think I am

我所想的自己

 

What of us? What do I say?

关于我们,我该说什么?

Are we both from a different world?

我们是否来自不同的世界?

'Cos every breath that I take

因为我的每一口呼吸

I breath it for you

都是为你而呼吸

I couldn't face my life without you

我无法面对没有你的生命

And I'm So Afraid

但我如此惶恐

There's nothing to comfort us

因为我们之间没有慰藉 

What am I?

我该何去何从?

If I can't be yours

如果我不能属于你

I don't sleep, don't feel a thing

我彻夜不眠,知觉也麻木

And my senses have all but gone

所有的感官都徒留躯壳

Can't even cry for the pain

甚至不能为了痛楚哭泣

Can't shed a tear now

淌不出一滴眼泪

I realize we're not the same

我醒悟过来,我们并非同类 

And it's making me sad

这让我彻骨悲哀

'Cos we can't fulfill our dreams in this life

我们美丽的梦,此生都无法企及

So I must let us break free

所以我们必须对彼此放手

I can never be what you need

因为我永远不是你需求的归依

If there was a way through the hurt

如果有迈过地狱的路径

Then I would find it

我会去将它找寻

I'd take the blows, yes I would fight it

我会承受扑面风霜,没错我会为此战斗

But this is the one

但这只是一个

Impossible Dream to live

毕生不可实现的梦

What am I?

我该何去何从?

If I can't be yours

如果我不能属于你


夏九言

自制 节奏练习,主相爱相杀的CP四组:盾冬、锤基、EC、冷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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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微博 两个德国的coser 而且本来就是情侣
【gay and pr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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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 Jordan

转自微博@小蚊子的大BEN菜场,这大概就是: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凯文史密斯的女儿名字就叫Harley Quinn Sm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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