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饼】事去千年犹恨促
全文1.5万字,HE。
与其在桥畔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1
“邱老师今儿穿这么帅,有约会啊?”
“去离婚。”邱庆之对着卫生间镜子整理领带,“上法庭。”
小来震悚地盯着邱庆之:“说离就离?”
“他有个忘不掉的初恋白月光。”邱庆之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盯着镜子,“还跟小三一起喂流浪猫。”
小来点头:“小三是白月光,就很难回心转意了。”
邱庆之摇头:“不是,你没听明白。小三和白月光,不是同一个人,是两个人。”
小来同情地看着邱庆之。
邱庆之恍若未觉:“你车能借我一下么?我今天限号。”
小来问:“你不是有两辆轮换着开吗?”...
全文1.5万字,HE。
与其在桥畔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1
“邱老师今儿穿这么帅,有约会啊?”
“去离婚。”邱庆之对着卫生间镜子整理领带,“上法庭。”
小来震悚地盯着邱庆之:“说离就离?”
“他有个忘不掉的初恋白月光。”邱庆之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盯着镜子,“还跟小三一起喂流浪猫。”
小来点头:“小三是白月光,就很难回心转意了。”
邱庆之摇头:“不是,你没听明白。小三和白月光,不是同一个人,是两个人。”
小来同情地看着邱庆之。
邱庆之恍若未觉:“你车能借我一下么?我今天限号。”
小来问:“你不是有两辆轮换着开吗?”
邱庆之说:“其中一辆是前妻的。两辆都先紧着我开,他自己没车可用的时候,就蹬共享单车上班。他搬走之后,就把他的车开走了,没良心的。”
小来把车钥匙递给他:“邱老师,我觉得你在凡尔赛。”
“我走了啊,有事打电话,别又让患者看见你查百度!”邱庆之嘱咐了一句,匆匆离开。
邱庆之一路开,一路心烦,顺手打开广播。新闻里说近日新开出来一座武周时期的将军墓,里头有个陪葬品,是猫的陶俑,证明将军是个猫奴,唐朝人已经有了吸猫的爱好……
邱庆之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到离法庭还差两个路口的时候,前头拉了隔离带,一个交警打手势让他拐弯。邱庆之看了眼手表,停车问:“前面怎么了?”
交警一口河南话:“恁不知道路口违停扣一分?再不走俺开罚单了。前头出事了,有个警察让人当街捅了。”
邱庆之往前一望,路面上撒了一地猫粮和猫罐头,一只印着“医疗废物”的红塑料袋被黏在一摊血里。
他前妻说医疗垃圾袋厚实又好看,装猫粮不容易漏,还不会被人误拿。邱庆之说,你其实就是想昭告全城的流浪猫,你有个特别帅的医生老公呗?
邱庆之看着路面上的塑料袋和熟悉的猫粮品牌,心跳一顿,眼前一黑,左手中指指甲在手心遽然折断,痛得他猛然清醒过来,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就跑。
小河南在他后面追:“恁住住!不能往前走!俺记得你这人!几年前俺就开过你罚单!”
邱庆之钻隔离带的时候扭了脚,痛得一边倒吸冷气一边大喊:“我是被害人家属!”
救护车门还没关,邱庆之一头钻了进去,一个踉跄,头险些撞车门上。果然李饼躺在里面,面色苍白,如同透明,小半身子上是血,挂着水,居然还有力气冲他挑眉一笑:“不好意思,今天离不成了。”
邱庆之鼻头一酸,跪在一边,一手拉着李饼的手,另一手去擦李饼额头上的汗。
李饼偏头要躲,邱庆之说:“你别这样,我难受。”
李饼只好老老实实地让邱庆之给他把冷汗擦干净,邱庆之的手仍然不撤走,拇指在李饼侧颊上反复地摩挲。李饼又转了转头,要躲,邱庆之问:“我不要面子吗?”
护士是个清秀的年轻男孩,耷拉着两条无精打采的八字眉,低声对邱庆之说,李警官被捅了两刀,血乎拉的,看着吓人,其实伤口并不深。过了一会儿又声音细若蚊蚋地讲,但凡我值班总碰上这种事,是不是运气不大好?
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医生凶巴巴地说:“还不是因为早上喝旺旺牛奶了?今晚要不再拜拜夜班之神?我说,咱这次多烧几炷香。”
邱庆之拧了拧眉心:“你们能不能看看病人!”
李饼笑了笑:“我真没事,我自己有数,救护车要是再开慢点,我都能愈合了,师傅,要不您掉头,送我去刚路过的那个法庭吧,我和我前夫还赶得及去吵一下财产分割问题。”
邱庆之怒道:“你闭嘴!别说两个,你就是有八个小三,我今天也不离了!”
这下所有医护都盯着李饼看。
李饼不自然地摸了摸脸。
“怎么就被捅了?”邱庆之看李饼身旁还放了个雕花小木盒,巴掌大小,看着像老物件,自然地换了话题,“还是我……噢,武周的将军墓被掘的案子?你这是当街抓人拿赃呢?”
“嗯。”李饼手指搭在木盒上。
“人抓不到就算了,文物追不回来也算了,万一把命搭上呢?”
李饼紧紧抓住木盒,抬起眼皮,用力盯着邱庆之:“放心,死不了。不过,总是这样,有点不甘心。”
李饼说得含糊,邱庆之也没追问。闹离婚的时候总不能腻腻歪歪地说私房话吧?
2
外科和骨科的主任副主任们挤了一病房,其中一个医生说:“李警官,你这都快愈合了,要不我给你包扎得吓人点?等市长局长什么的过来握手拍照的时候,显得好看。”
邱庆之在一旁扶额。
这时一个护士说:“李警官嘴里有血,要不检查一下牙?”
五分钟后口腔科过来俩专家,俩老头兴高采烈地说:“五号牙不能要了!拔了做种植牙吧!”
邱庆之听见,正打算偷偷溜走,其中一个老头叫住他:“小邱你跑什么?拔牙是你的专长啊!给李警官加个号吧!”
邱庆之揉了揉眉心:“好。”
李饼刚在口腔科诊室里面躺好,口罩后面的小来医生闷声闷气地说:“前师娘,不怕啊,我规培两个月零三天,技术还行,经手的患者中有50%没有面瘫。”
李饼震悚:“你……不要……过来!”
小来医生把各种钳子镊子剪刀翻得哗啦作响,抄起一支巨大的50毫升兽用注射器,对着李饼挥了挥:“邱老师多帅啊,你说,你怎么非要出轨呢……”
李饼挣扎着坐起来:“不……我不拔了!”
这时,李饼听见身后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别闹了,躺好。”
紧接着一条胳膊卡住了他的脖子,略带威胁的意味,将他往后拉。
李饼老老实实地躺回去,眨着眼,仰视邱庆之。邱庆之大半张脸藏在淡蓝色的外科口罩和一次性帽子里,显得他尤其苍白冷淡,话音也冷峻严厉:“这里签个字,表明你已知晓手术风险。”
李饼:“什么风险?面瘫吗?”
邱庆之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抓起巨大的50毫升针管,对着李饼挥了挥,李饼震悚地睁大了眼睛:“这能麻倒一头牛了吧?”邱庆之拔下针头,啪的一声扔进利器盒里,把塑料针管往李饼怀里一塞,还是冷冰冰的语气:“拿着玩,解压的。”
“拿我当小孩呢?”
邱庆之换了一支注射器,回头审视小来:“下牙槽神经阻滞麻醉有几个要点?背一遍我听听。”
李饼眼睁睁地看着小来的面色由红润转为苍白。“护士长喊我去搬砖!”小来说完,飞也似的跑了。
李饼觉得邱庆之打麻药的手并不老实,像是借机在他脸上揩油,拇指狡猾地溜进去摩挲他的犬齿。
打完针,邱庆之也并不着急拔牙,拿口腔镜在李饼嘴里搅来搅去。“你这智齿怎么又发炎了?让你早拔你不拔。左边六号牙得补了啊,跟你说多少遍了,你到底往心里去了没?”
李饼发出呜呜的声音,舌头乱动,邱庆之说:“别乱动,挡视线了。”随即不耐烦地伸出手,手心卡住李饼下巴,手指往嘴里一戳,把他舌头往下一按。
李饼呜了一声,无助地张着嘴,唾液溢到了唇角。
邱庆之不知想到了什么,促狭地笑了一声。
李饼脸陡然红了。
“认识好几年了,装什么纯情。”邱庆之终于把口腔镜拿出来,往旁边一扔,回身用手指在李饼嘴唇上轻轻一弹,“麻了吗?还有感觉吗?”
李饼瞪了他一眼:“没感觉了,你快点动手。”
邱庆之回头一看,诊室里没有旁人,便迅速拉下口罩,俯身在李饼嘴角一啄,轻巧地吮吸了一下:“我问你,到底还有感觉吗?”
李饼明显愣了,不自然地垂下眼睛:“还有。”
邱庆之手指轻轻一戳李饼胸口,又一戳李饼嘴角:“哪儿?”
李饼怔怔地抬起左手,指了指心。
这下邱庆之也呆住了,他倒没想到李饼会如此坦诚地回应他。他拿起钳子,又放下,再拿起来,再放下,如此反复几次,不知从哪里涌上一阵无名怒火,一脚踹倒了旁边的椅子,猛然站起来,撕下手套,摔门而去。
不出半分钟,邱庆之又回来了,双眼通红,但神色如常。他换了一副新手套,温柔地拍了拍李饼的侧脸,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没事了,来,张嘴。”
金属盘当啷一声响,邱庆之揉了一把李饼的头发:“拔完了,咬紧棉花,止疼药我给你开点吧?”
李饼说:“你眼泪掉我嘴里了。”
邱庆之低头敲键盘,声音闷闷的:“不是让你咬紧棉花吗?”
李饼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大夫,你这是医疗事故。患者主诉被你眼泪齁着了。”
邱庆之猛然挣开,回身怒吼:“一开始同意离婚的不是你吗?”他发完脾气又觉得愧疚,讪讪地拽了拽领口,语气如常:“对不起啊,不该冲你发火。”
李饼揽过邱庆之脖子,闭着眼撞上去,又咬又吸,搅和得邱庆之嘴里也一股血腥味。血味像铁,铁可铸刀剑,邱庆之仿佛闻到腾腾杀气,冷冽刺骨,却又十分熟悉,让他想到死亡和了无尽头的黑暗。他紧紧抓着李饼的肩膀,十指几乎嵌进肉里。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后,邱庆之说:“你嘴不老实,我还是给你缝两针吧。”
李饼果真躺了回去,大着舌头说:“拆线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你?”
“用这一招撩医生已经没用了,科技进步了,都是可吸收缝线。”邱庆之重新戴上口罩,“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李饼来不及回答,因为邱庆之已经用镊子夹着小钩子伸进他嘴里去了。
邱庆之自问自答地说:“那就今晚吧。”
线和牙龈摩擦的声音深入脑髓,听了让人眼睛和鼻子都发酸,直想流泪。李饼“啊”了一声。
“啊?啊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邱医生打结的时候很专注,怪俊的嘞。李饼又“啊”了一声。
邱庆之抄起剪刀咔嚓一剪:“种植牙明年再做吧,听说明年就进集采了,便宜不少,正好省点钱,本来夫妻共同财产也不多。”
李饼问:“如果今天这婚真离了,你是不是立刻就让我去做种植牙缴费了?”
邱庆之把手套往垃圾桶里一摔,缴费单和处方往桌子上一拍,看都不看李饼一眼,站起来一踢椅子,转身往门外走,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那你投诉去吧。”
邱庆之本来就在恼怒难过与旧情绵绵的两极之间自我撕扯,心里脆弱得一塌糊涂,稍微受到点言语刺激就容易失态。李饼想到这里,心疼得追了出去,慌乱中脱口而出:
“邱将军!”
邱庆之猛然停住了脚步。
此时已近黄昏,走廊里一片金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邱庆之慢慢回过头来,他此刻的剪影,与当初在李宅门口辞行时回望的邱庆之,几乎完全重合。
李饼眼圈一红。
邱庆之低着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没什么。”李饼摇摇头,仓皇地直奔楼梯而去,一路小声自言自语着,“我错了。你不是他,他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邱庆之一把抓住李饼手腕,不依不饶地追问。
邱庆之因慌乱和绝望而变得苍白,双手攀住李饼的胳膊。但李饼能感觉到,邱庆之站不稳,他膝盖发软,整个人在往下滑。
“没有旁人!一直都没有旁人!”李饼扶住他。
李饼没有撒谎,但是邱庆之与邱庆之毕竟是不一样的。当年的邱将军至死也不会吐露一个“爱”字,只会躲在暗处偷偷照顾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许多话来不及说了”,只求一声“朋友”便已心满意足。如今的邱医生,却会在他们因车辆刮蹭而相遇后,每天跑到那个路口堵着他,要求一起吃饭,并在分局门口单膝跪地求婚,在误以为他出轨的情况下放下尊严地求他回来。
但他还是喜欢邱将军,他迷恋上了那种触手可及却又渐渐远逝的情愫。在漫长的永生岁月中,始终得不到的东西快要把他逼疯了,一千多年里,他转而迷恋上了得不到的感觉。他没有办法真正爱上邱医生。邱医生会多疑,会有占有欲,会患得患失,又太坦诚,太忠诚,太柔情,这种完美并不能为他带来满足,更不能填补他心里的空缺。
李饼一直盯着夕阳出神,眼睛被光照得哗啦啦流泪都没有眨一下。邱庆之叫了一声:“饼?”
李饼没有反应。
邱庆之伸手在李饼眼前挥了挥,李饼才如大梦初醒,惊慌失措地看着邱庆之,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
邱庆之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回病房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李饼向来伤口愈合极快,邱庆之也不担心,目送他像没受伤一样跑远了。
邱庆之倚着走廊的墙,白大褂底下的西装皱巴巴的,裤脚上不是土就是血,两个小时前精心打理的发型也被一次性帽子压乱了,一脸落魄样。他在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里摸了半天,上官檎路过,瞥了他一眼:“医院里不能抽烟啊。”邱庆之苦笑:“你想什么呢?”右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颗咖啡浓缩液,拆开一口闷了,苦得他腮帮子发软,眼底一酸,眼泪又湿漉漉地淌了一脸。
“何至于此啊老邱?”上官檎大概是听说了他闹离婚的事,“拼奶茶吗?”
邱庆之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阿华田大杯少冰三分糖加冰激凌和波霸和椰奶冻和椰果,谢谢主任。”
上官檎:“……就不该问你。”
半小时后,邱庆之提着一杯奶茶、一个马克杯,走到了李饼病房门口。病房内传来两个人聊天的声音。
一枝花说:“啊——”
李饼张开嘴,一枝花用牙签扎起一枚葡萄,塞进李饼嘴里。
一枝花:“啊——”
李饼张开嘴,一枝花又给他塞了一块苹果。
李饼吐出来:“这个嚼不了,我刚拔完牙。”
一枝花叹息:“现在懂我的感受了吧?”
李饼摇头:“我拔牙走医保,你拔牙免费,还是有区别的。”
一枝花又问:“你老公对咱的孩子们好不好?”
“你恶不恶心啊,又不是咱俩生的……”李饼想了想,又说,“还行,猫粮都给买进口的。”
一枝花点点头:“比你那死了的前夫好多了,你前夫搭弓杀我,拔我牙,抹我脖子的时候,是真是不知道爱护小动物啊。”
李饼也点头:“他不一样了,他应该会喜欢橘色小虎斑,你去他腿上撒个娇试试?”
一枝花立刻把脑袋搁在李饼膝盖上,蹭了蹭:“像这样?”
李饼推了他一把:“起开,怪恶心的。”
一枝花狞笑:“你别装清纯了,咱俩什么事没干过啊?我还舔过你呢。”
长寿意味着与身边人无休止的告别,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李饼和一枝花去野外捕猎。野兔,松鸡,獐子,在他们鬼魅般的速度下臣服。在爪牙撕咬猎物脖颈的时候,滚烫的鲜血能给予李饼短暂的愉悦,与此同时,一枝花成为了唯一见过李饼嗜血一面的人。饱餐后李饼孤独地躲在山洞里梳理毛发,他想,邱庆之一定不喜欢看见他这个样子。但一枝花会偷偷溜进来,一爪子拍他脸上,舔他的头上的兽血。
但李饼想,一枝花说的这些话,真够让人误会的。果然这时邱庆之走进来,夺过一枝花手里的果盘,往垃圾桶里一扔,把奶茶往李饼怀里一摔,沉着脸:“你喜欢的阿华田大杯少冰三分糖加冰激凌和波霸和椰奶冻和椰果。”
他又厌恶地转身朝向一枝花:“我们还没离呢,请你出去。”
一枝花笑嘻嘻地摇头。
邱庆之脱了白大褂,往旁边椅子上一甩,低头卷衬衫的袖子,声音沉沉:“别在这里碍事。我要家暴了。”
一枝花惊得耳朵微动,立刻窜了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拧上了门。
李饼咬着吸管,睁大眼睛望着向自己步步逼近的邱庆之。邱庆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把夺过李饼手里的奶茶,抽出吸管扔了,小刀划开奶茶盖子,把奶茶倒进马克杯里,递给李饼:“刚拔完牙不能用吸管,会形成负压,增加出血。”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饼问。
“只有我能照顾好你。”邱庆之单腿跪在病床上,双手撑在李饼两侧,“你那些小三小四红头发神经病朱砂痣白月光的我可以不在乎,但你能不能不要在床上的时候走神,声嘶力竭地哭着对我说什么常觉亏欠。但也不是不让你哭,我可以收着点……话扯远了,我是说,你的眼睛从来看不见此时此地的我,你的目光飘得太远,就像是……落在了久远的过去。”
李饼皱眉:“这很难解释。”
“那你可以不解释。”邱庆之手指滑过李饼嘴角,揩掉一点融化的冰激凌汤,“我只想确认一点,你总是把我当做一个替代品,对不对?”
李饼没有回答,而是紧紧攥住了邱庆之的手。
“果然我问得越多,就越是自取其辱。”邱庆之贴上李饼的额头,闭上了眼睛,“那你回答我,离还是不离?”
李饼默然。
“就两个字,很难说出口吗?”
李饼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要说什么,但又紧紧闭了嘴。
“这是我第几次低声下气地求你?”邱庆之低了头,前额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李饼看不清他的表情。少顷,邱庆之冷静地起身,整理自己的袖口,一丝不苟地叠好之前脱下来的白大褂,语气像背诵诊断指南:“你的伤还不至于住院,今晚跟我回家。”
窗外暮色四合,夜晚很快就要降临。在漫长的一千多年的等待中,李饼学会了用黑夜去抵消时间平缓蠕动的感觉,人和猫都必须睡觉才能找到忍受孤独的办法。
“今晚不行。”李饼望着窗外淡紫色的远天,低头看了看手表,“三天后给你答复。”
用自己一千多年的悲恸和邱庆之三个月零三天的空枕做等价交换,李饼认为这很公平。
“今晚必须回家。无论发生什么,今晚必须跟我回家。”邱庆之开始收拾李饼的东西——手机,证件,古董木盒子,带血的衣服,纸巾,口香糖,猫条,钥匙。钥匙刺痛了他,因为其中有两枚看起来很眼生。
邱庆之拆下那两枚陌生的钥匙,甩进垃圾桶。
李饼立刻冲下去捡钥匙,被邱庆之提着后衣领甩回床上。李饼怒斥:“你还真家暴啊?”
“那你拘了我?”邱庆之半个身子探过来,颇有威胁的意味,呼吸喷在李饼耳边,并且在李饼耳垂上一咬。
李饼一搡邱庆之肩膀,愤然在邱庆之侧脸拍了一巴掌,很轻,没什么声响。
邱庆之鼓着腮,咬肌膨出,眼珠微红,死死盯着李饼。
“你把我当成大街上的流浪猫了吗,随随便便就能塞进猫包里绑回去?”李饼低头盯着手表的指针,“滚出去!”
邱庆之伸臂往李饼膝窝一抄,去抱他。李饼甩了邱庆之清脆的一巴掌。
邱庆之愣了。
“我要叫人了。”李饼又瞥了一眼手表。
邱庆之扯松领带,愤然把前额碎发往后面一捋,往地上跺了一脚,转身后又回头瞥了李饼一眼,语气微微松动:“钥匙在门口地垫下面。”
说完,邱庆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枝花很快跳窗爬进来:“他脾气和耐心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他不是他。”李饼泪眼汪汪地看着一枝花,“我想吃个猫条,或者罐罐。”
一枝花问:“性格,样貌,真心,哪里不一样?这不就是活生生的邱庆之吗?”
“如果刚刚进来的是邱将军,他只会一剑捅死你,然后摔门离开,从此再也不见我,躲在暗处护我周全。但刚刚进来的是邱医生,他只会掏心掏肺地对我说真心话,求我不要离开他。”
一枝花叹息:“这很好,一千多年了,人类终于进化出了嘴。”
“邱医生越是对我好,我越觉得亏欠邱将军。我贪图眼下这一点温柔深情,就要把邱将军抛到脑后了吗?”
“专家不是刚把邱将军挖出来了吗?那你去坟里给他陪葬吧。哦,你又舍不得你的邱医生,对吧?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啊?”
“就是他撞见你舔我头的那次。”
“我不是没舔到吗?”
“反正他说要离。”
“你就爽快答应了?”
李饼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陈旧的雕花木盒,在一枝花眼前晃了晃,说:“最近三个月,日落后半个钟头,我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猫,日出后半个钟头才能恢复人身,我不得不反复借口上夜班,去你那里躲着。我快瞒不下去了,你也知道,他会跟踪我,在你家楼下蹲一宿,早上我下去,就看见一地浓缩咖啡液的塑料盒。我担心我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无法恢复人身,在那之前,我必须制造一场事故,假装去世,但这对邱庆之来说,过于残忍。但现下,他把许多矛盾提到了明面上,比如,他觉得你是小三,还认为他自己是个替身。离婚是更好的解决办法,让他恨我,总比让他看着我死去,要好得多。”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我不愿意看到他也经历相同的痛楚。”
一枝花不赞同地摇头:“真麻烦。”
李饼凄然一笑:“你记得吗?当初我心灰意冷,不肯服下解药,不愿意彻底恢复人身,因为猫身是邱庆之留给我的最后馈赠了,它就像一个甜蜜的诅咒,时刻束缚着我,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让我不能忘记他。”
“我甚至没有拆开荷包,而是把它装进盒子里,随邱庆之一同下葬。千年风沙吹拂,江湖变桑田古路,邱庆之的封土早就平了,墓室无迹可寻。但现在它突然出现,给了我新的选择。”
一枝花翘起二郎腿:“那你赶紧把解药吃了,今晚滚回家呗……”
“等伤口愈合后吧。大概三天。”李饼说,“我感觉脾上好像还有个小伤口,吃完解药应该会大出血?有了惦记的人和期待的事,暂时还不太想死……”
一枝花沉默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又背过身去,尖刻大笑:“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我了?百年后,你们两个都会离开我,又留下我一个人?”
李饼伸出一只猫爪,轻轻搭在一枝花的肩头:“凡人如此,凋落无期。”
一枝花不知道犯什么病了,勃然大怒,妖瞳倒竖,嘶吼一声,利爪向李饼袭来。
3
邱庆之刚下楼,就看见小来的车停在下面。小河南站在旁边,冲他挥手:“哥,俺看车里有医院的工牌,估计你在这上班,就给开过来了。以后别乱停,这回先不给你开罚单了,觉得你们医生也怪穷的。”
邱庆之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小河南仍在絮叨:“俺想起来了,俺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你在路口刮蹭了李警官的车,你俩下了车,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眼珠子都不打转的,就差拉手亲嘴了,也忘了挪车,严重影响了交通,俺来劝阻,你们听不见,俺就给你俩各开了二百的罚单。”
邱庆之低头一笑:“谢谢。”
“我多嘴再劝你一句,你们医院大狸子挺多,它们冬天爱趴车底下,你开车前一定逆时针溜达一圈,别轧着大狸子。”
正说着话,不远处就传来几声猫咪的咆哮。一只橘色的大虎斑和一只雪白的长毛狮子猫打得难解难分。小交警“哎呦”了一声,跑过去拉架,虎斑当即给了他一爪子,又叼起狮子猫的脖子,把狮子猫往邱庆之脚边扔。
狮子猫擦着邱庆之裤脚摔倒,仰面朝天,腹部和前爪上隐约有血迹。
“这个大狸子怪俊的嘞!还受伤了,你不拾回去啊?”小交警问。
邱庆之冷哼一声:“碰瓷罢了。”
狮子猫往花坛里跑,又被虎斑叼着后颈皮扔到了邱庆之脚下。
小猫依偎着邱庆之的裤脚,嘤然作声,前爪上的血蹭了邱庆之一裤腿。
小交警蹲下来,看着这猫:“俗话说,谄媚一时,富贵一世。”
邱庆之说:“我可不是什么有责任心的好人。”他俯身把猫抱起来,那猫在他怀里挣扎,领带上粘了许多猫毛。
“流浪猫呀,当然可以随便绑架回去。警察又不会因为这个拘我。”邱庆之挠了挠猫下巴,“老实点,就带你回家吃罐罐。不老实,就先绝育,再放归!”
猫挣扎得更剧烈了。
邱庆之打了辆车回家。师傅是个老头,车载广播在放北昆,武生咿咿呀呀地念白,有几分燕赵悲歌的慷慨:
登高欲穷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
鱼书不至雁无凭,几番空作悲愁赋。
回首西山月又斜,天涯孤客真难渡。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猫原本还在挣扎,想跳窗逃出去,一听见这念白,就立刻静了下来。千百年里他听熟了世上的戏曲,唯有宝剑记里的这一出,百听不厌,越听越悲。这段念白讲的是男儿一腔壮志豪情,只化作百般不甘与愁肠,告别妻子,远走他乡。
猫头往邱庆之怀里钻,鼻尖在邱庆之心口拱来拱去。邱庆之没听过昆曲,不知道这段念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里面有万种悲切,听得他心里空落落的,只好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猫头。
猫低低叫唤了一声,抬起头来,大眼睛滴溜溜在邱庆之脸上打转。
一到家,邱庆之换上围裙,习惯性地从冰箱拎了条鱼出来,在鱼身上打花刀,动作娴熟。他四刀下去,又把鱼翻了个面。但这时,邱庆之忽然如梦初醒,狠狠砍了菜板一刀,刀在菜板上竖着,嗡嗡响。邱庆之一把扯下围裙,往椅子上一摔。
猫走过来,咬他脚趾,蹭他脚腕,像是撒娇。
“吓到你了?”邱庆之蹲下来摸猫,“我才想起来,我从来不吃鱼,小时候被刺卡过,心理有阴影。你说,我做给谁吃啊?”
“人呢,不愿意回来,猫呢,什么话都不会说。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猫似懂非懂地跳起来,两只前爪扒住邱庆之小臂,鼻尖碰了碰邱庆之的下巴。
“你吃熟的还是生的?”邱庆之把猫抱上桌,重新系上围裙,继续在鱼身上打花刀,一边回头问猫,“葱花香菜吃吗?清蒸还是红烧?”
猫一歪头,喵地叫了一声。
“哦,要葱花不要香菜,清蒸。”邱庆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都知道的,我都记住了的,我第一次把他拐回家睡觉那天,半夜我被踢下床,睡眼惺忪地去蒸了条鱼。他吃饱了一撂筷子,又躺回去,搂着我亲,一股鱼腥味。”
鱼上了锅,邱庆之看看手表,问猫:“给你包扎伤口吗?还是就这么晾着?”
猫说:“喵。”
“好,那就涂点药吧。”邱庆之一招手,猫跳上他的背,蹲在他肩头,跟他一起去找药箱。
邱庆之说:“我都能记住的。他讨厌碘伏和云南白药的味道,只肯用酒精和生长因子,会嫌创可贴痒。”
饭出锅之后,猫坐在李饼的位子上,邱庆之坐对面,一人一猫低头吃饭,气氛沉闷得很。邱庆之忽然开口:“看个剧吗?他爱看刑侦的,但是主角谈恋爱的时候,他就不耐烦,我得看他脸色,替他按快进。”
“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是坐对面。他说这样看菜单不方便,挪到了我旁边坐下,腿挨着我的腿,翻菜单的时候,呼吸全喷我耳朵上。”
吃完饭,猫叼起盘子,快步走向洗碗机。邱庆之夸它:“你真懂事,这活确实一直是他干。”
猫走到一半,盘子掉地上,碎了。
邱庆之连忙跑过去,一把拎起猫:“嘴巴割到了吗?”
猫“嘶”地一叫,邱庆之仔细检查:“大狸子,你少了一颗牙。”
猫紧张地炸了毛,僵在邱庆之怀里。邱庆之却淡淡一笑:“和虎斑打架打掉的吧?”
猫又松软地窝在邱庆之怀里,轻轻叫了一声。
天还没亮,猫就琢磨着溜出门,蹑手蹑脚地跳起来,拧门把手。哪知道邱庆之也起床了,打着哈欠走过来,把它抓了个正着。
猫偷偷眯眼看了看表。离变回人身还有四十五分钟。
邱庆之不紧不慢地刷牙,洗漱,做饭,吃饭,换衣服,甚至还洗了个头,饶有兴致地吹了头发,抓了个造型,又慢吞吞地拿了五件上衣和两条裤子出来比划,选搭配。
猫急得百爪挠心。
四十四分钟后,邱庆之终于穿戴整齐,出了门。
猫松了一口气。门刚关严实,李饼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摸着胸口说:“好险好险。”
脾脏上的小伤口愈合得比他预想中要快,李饼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觉得已经无碍。他等不下去了,打算今天服下解药,从猫身和永生中解脱,回到邱庆之身边,享受时间在他们之间缓缓流动的感觉。
一枝花穿着一身蓝色工服,骑个小电驴,把李饼的东西送了过来——手机,钥匙,证件,口香糖,猫条,洗干净的衣服,还有那个小木盒。
李饼闷闷不乐地付了闪送费,一枝花乐呵呵地跟他说拜拜。
李饼躺回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断地寻找邱庆之的味道。他把盒子打开又反复合上,盯着里面那只蓝色的小荷包,生怕陡然间从野外山洞中惊醒,一如他过往岁月中无数个梦境。
但时间让荷包腐烂黏连。李饼需要一把剪刀来把它拆开。
他到邱庆之的书房里找剪刀,一拉开抽屉,看见里面的东西,全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了,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已经有三个月没在这个家里住过了,邱庆之保留了房子里与他有关的大部分布局陈设。唯独书房例外。这里是邱庆之的自留地,李饼向来极少进去打扰,从不翻看里面的东西。漫长的永生岁月教会了他,每个人都值得有自己的一片隐私。
抽屉里躺着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是那把能杀死风生兽的匕首,他明明记得他将匕首放进了邱庆之的棺中,是谁将它取了出来?
李饼拿起匕首,划开荷包,露出里面的解药。
一张古旧的纸片随着他的动作,化作了碎片。
李饼屏住呼吸,细细查看——
是金吾卫传递消息常用的那种纸,极厚,但易溶于水销毁。上面有黑色的斑点,应该是当年染上了邱庆之血。当然,还有字迹,李饼半认半猜,依稀可以读出来——
“药石绝长生,再续来世缘。奈何桥畔,等尔百年。”
李饼顿时心如刀绞。
一千多年前,他没有打开这只荷包,生生错过了邱庆之对他的恳求——百年之后,下来见我。
李饼闭上眼睛。邱将军仿佛披甲执剑,固执地站在奈何桥边,望着往来的痴男怨女,苦等百年,都没有等到他的李饼。或许他以为李饼贪生怕死,不愿服下解药,或许他以为李饼另寻新欢,下葬时遮盖面容,违背了他一厢情愿的誓言。但无论如何,等待都是煎熬的,这一点李饼深有感触。
“我错了。”长生给他的折磨与孤单,仿佛都出于他自以为痴情的愚蠢。当时他是怎么对一枝花解释的?“猫身如同是邱庆之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不忍心消弭这种疼痛的感觉。”如今李饼深深地陷入懊恼之中。他手握解药,迟迟无法释怀。
李饼自言自语:“邱庆之,难怪我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你。你在下面苦苦等了一千多年才重入轮回?”
抽屉里还有五只日记本,是很厚的一摞。好奇心驱使李饼打开了它们。
第一个本子是从三十年前开始记的。那时候邱庆之还是个孩子,字迹却异常潇洒舒展,有几分褚遂良的韵味。而当年邱庆之在李宅为仆时,临的也是褚遂良的帖子。
李饼心头涌上一个荒诞的念头,这念头让他浑身战栗,仿佛久违却熟悉的酸涩感再次攫取了他。
在前五十多页,每一页都写着当天的日期,和同样的三行字:
“四时代谢,日月流转。
攒眉千度,昼夜思焉。
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前面几页的笔画力道稍显柔软,还有斑斑墨迹,像是小孩握不住笔。越往后翻,笔画越劲厉,好像带着千钧苦楚和恨意。再往后,笔画又恢复了褚公的舒展闲适,好像写字的人把写字当成了一种无聊的习惯。
再往后,这三行字不再出现。日记的主人开始记录学校生活——
“今天和女同桌划了三八线。”
“今天被老师罚站了。”
“今天在路上喂猫了。是一只白猫,很像他。很想他,但我以为我在没有光的地方等了一千多年,已经放下了。”
“小学毕业了噢耶!”
李饼翻得飞快,后面是日记主人的大学生活——
“今天考试,物理很难。”
“今天考试,邱将军跑3000米怎么会不及格?”
“正畸好难,还是学老本行拔牙吧。”
“托一枝花的福,满分无他,唯手熟尔。”
“实习医院旁边没有白色的猫,好烦。”
“狮子猫是不是灭绝了啊?”
越接近他们相遇的日期,李饼就越恐惧,但他将阅读想象成一种对自己的惩罚——
“洛城区分局搞免费洗牙活动,我正给人洗着呢,听见两个排队的警察聊天说,李饼加班呢,又没来。我问,是烧饼的饼吗?”
“第15次在他们单位外面路口蹲守,终于成功剐蹭了老婆的车。虽然我的新车掉漆了,还被交警罚了200。”
“嘿嘿,老婆香香。”
“今天李饼答应和我一起吃饭了。”
“考执医过了。饼子亲了我一口。”
“饼昨天留宿了。所以昨天没有写日记,今天补上。23点05分,饼失神的时候露出猫耳了,假装没有看到。(但我可能找到饼最喜欢的频率和力度了!一切顺利。”
“他怎么这么好!我的李饼!”
“一枝花来蹭罐罐,他居然是虎斑吗,一直误会他是肥肥的大橘来着......不过它好像有点牙结石。”
“我是我自己的替身吗?李饼更喜欢之前的我。”
“求婚了。李饼肯定是爱我的。”
“今天升主治了。好像李饼没有特别爱现在的我?我吃我自己的醋。”
“早上醒来,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我想告诉他,我仍然拥有邱将军的全部记忆。但这会不会让他有心理负担?不能说。他知道我在下面等了一千多年,会不会难过啊?受不了了,他不亏欠我什么,为什么每次都在床上哭坟?”
“升副主任了。快叫我邱主任!”
“小来同学没有任何拔牙天赋,建议去学种树。”
“老婆最近怎么了?晚上变猫,白天变人,每天晚上都去一枝花家里躲着。我有那么脆弱吗?我不会被吓到的。怎么不信任我?你跟我坦白就是了,我又不会离婚。”
“烦死了,带学生太难了。小来打个麻药都手抖。好想变成邱将军一剑捅……算了。”
“你的肚皮。猫的肚皮。我愿成为你最柔软的部位,你带着爱与信任所展露的部位。”
“提离婚是吓他的,气他的,逼他说实话。你为什么一口答应了?”
“婚姻不是索取忠诚,你的。只是献出忠诚,我的。”
“邱庆之,你真不是东西啊。”
“解药在哪里?我不能允许他第二次看着我死去。”
“我的坟呢?我那么大一个坟呢?”
“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提离婚。”
“与其在桥边悬望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邱庆之,你真不是东西啊。”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都在潲水桶里觅食!毁灭吧!”
泪水落在皱巴巴的一页上,和早已干涸的水渍重合。李饼扣上日记本,脚一蹬地,椅子缓慢而无声地后退,又转了个圈,就像他愚蠢而漫长的猫生,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再是他?”李饼把头埋在掌心里,闻手心里的鱼腥味。邱庆之还是当年那个邱庆之,寡言少语,将秘密的重量一肩承担。
李饼拿起解药,刚要吃,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您好,邱庆之家属吗?这里是他工作的医院……他被捅了,脾脏破裂,失血过多,您现在能来吗……”
4
李饼赶到医院,跑得嗓子眼一股血腥味,他的几个同事已经在走廊上站着了。七姐手指死死拧着一根烟,没点燃,表情凝重:“饼子,是冲你来的。”李饼听懂了每一个字,但连起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头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地响,眼前闪烁着带血的护心甲,手指好像又碰到的冰冷的头盔,李饼才要问什么,一个大夫突然一把揪住他,拿了两张纸让他签。
李饼头晕得一个字也看不懂,抬头疑惑地看大夫。大夫给他解释,两片嘴唇迅速地上下打架,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蜂鸣声。
一阵兵荒马乱后,医生护士四散奔忙。李饼仍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七姐用力拍了李饼肩膀一下:“你别杵着。”
李饼如梦初醒:“到底发生什么了?”
七姐撩了下头发:“小来都交代了。五年前被你击毙的那个通缉犯,是小来的父亲。小来昨天认出了你。他拿了一把钻,邱庆之又没有防备。”
李饼浑身发冷,靠着墙,却顺着墙往下滑。八字眉的男护士愁容满面地路过,幽幽地埋汰了七姐一句:“你扶他呀!”
七姐扶住李饼,八字眉护士往窗台上放了一杯咖啡:“给你的啊。”
李饼在走廊里枯坐了一整天,这一整天比一千三百年更长久。时间又失去了它富有流动性的轮廓,惶惶地在他身旁滞留。李饼的手指在外套口袋里绞紧,解药冰凉刺骨。从日记本上撕下的一页沁了汗,纸团变得黏糊又脆弱。
李饼不用展开纸团,眼前就能浮现出邱庆之那笔力童稚但结构老练的诡谲字迹:
“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攒眉千度,昼夜思焉。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一位护士走到李饼旁边,蹲下来,平视着他。
护士友善的态度给与了李饼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护士说:“血压一直在下降。大夫建议您做好心理准备。”
李饼猛然站起来:“抽我的血!”
护士说:“您冷静一下。血库充足,而且……”
“我的意思是,必须是我的血。”李饼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不能做任何过滤处理,你相信我,医生呢?我和医生谈一下……”
“先生,您冷静一下,我们有一套规范化的抢救流程,我们……”
“我不是人!我求你了!让我和大夫谈一下!1918年欧洲大流感,一只虎斑猫几乎被一群医生放干了血!救活了526位病人!”李饼焦灼地奔向一位刚闻声赶来维持秩序的医生,“你相信我吗?我……”
夕阳仍未落下。两个保安和一个精神科大夫正向着李饼飞奔而来。李饼痛苦地嘶叫一声,直奔电梯而去。
最近三个月,在白日里,他变换是自由的,但夜晚他只能是猫身,这意味着他要赶在日落后半小时前救活邱庆之。因为猫血总量有300-400毫升,而成年人的血液总量是猫的十倍之多。
八字眉的男护士仍在走廊和电梯间奔波,往邱庆之那边送血。李饼在电梯里揍晕了他,把他拖到卫生间的小隔间里。取血并不难,至少在邱庆之去世后的一千三百多年里,李饼在梦中熟练地演练过无数遍。锋利的猫爪划破静脉,疼痛给予他好梦成真的快感。
血源源不断地通过软管流入血袋。
李饼把八字眉护士拖进电梯里,蘸取自己的血,在护士唇间一揩。护士立刻惊醒,觉得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像刚喝了八杯咖啡,但脖子和脑后有点疼。
“你刚刚睡着了。”李饼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病人还等着你。我往你脖子上拍了一巴掌,你才醒。”
八字眉护士甚至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的霉运,便急匆匆地推着小车飞奔出电梯,直奔邱庆之那边去了。
5
邱庆之梦见了童年。
小邱庆之坐在窗下写日记,悲伤、憎恨、愤怒、遗憾,这些负面情绪将他吞没,以至于他反复写下:“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攒眉千度,昼夜思焉。枯坐桥畔,一瞬千年。”
锁孔响动,他的父亲下班了,把一个糖人递给他:“这玩意儿不常见了,今天碰巧路上有人卖。”
小邱庆之合上本子,接过糖人,明白了乡愁原来是一个时间概念。小邱庆之现在就住在洛阳,却怀念一千三百年前的神都。就像邱将军远征子虚国的时候,怀念的也并不是李宅,而是李宅里的那些温柔岁月。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李饼,睁开眼。病房里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邱庆之眨眨眼,看到李饼坐在他旁边,正在啃炸鸡。
“来一口吗?”李饼问。
邱庆之问:“医生提到过忌口吗?”
李饼想了想,又啃了一口炸鸡:“我给忘了。”说完,他灌了一大口可乐,解释说:“昨天给你输血来着,我得补补。”
邱庆之刚要说什么,李饼抢先开口:“我跟你不一样。我为你做了什么,我受了什么罪,我要让你明明白白地知道。”
邱庆之嘴巴动了动,含混不清地说:“我也没为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对,邱大将军,你每天都让我误会!”李饼把鸡骨头往垃圾桶里一扔,潇洒地抽出纸巾擦擦手,又吸了一口可乐,“邱将军,今天是疯狂星期四,你欠我五十。”
邱庆之蹙眉:“你……”
“V我五十,我讲给你听。就从我看了你的日记开始讲。”
邱庆之别过头去。
李饼俯身,把邱庆之的脸掰正,鼻尖贴着邱庆之的鼻尖,手指轻触邱庆之的额角:“一千多年里,对我来说,时间不具有线性的意义。但当我再次遇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停止运转的东西,又开始汩汩流动了。比如庆祝你从主治升副主任的那天,你在灯下切蛋糕,我看见你鬓边有一根白发。我想,就是这个,它就是我的意义。”
“所以,我去重新找到了解药。”李饼拉起邱庆之的手,举到邱庆之面前,“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
邱庆之惊奇地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层绒毛——白色,棕色和黑色。
“三花自古是猫中美女。”李饼与邱庆之十指紧扣,狡黠地眨眼,“很适合你。”
邱庆之浅笑一声:“我以后能给你舔毛了吧?”
李饼说:“也不一定。因为我们有解药。虽然它可能有超出保质期的风险,而且,我们并不清楚它的剂量是否够两个人用。”
邱庆之神色认真,变换出猫爪,仔细地注视:“药物过期一般是指辅料过期,而不是有效成分过期。剂量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两只猫爪扣在一起,李饼说:“要么我们把药扔掉,我们一起担着永世兽化的风险,驰骋林间野外。要么我们分食解药,担着药效不足的风险。”
邱庆之问:“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李饼把头埋在邱庆之颈间:“四时代谢,日月流转。我不要你枯坐桥下,一瞬千年。我要我们对坐白头,堪堪百年。”
END
彩蛋治愈向。
根室的笔记本
*OOC预警
*犬塚翔×根室知广
*BE
*非完全原剧向
*co-author@鱼皮角狂魔
二O一O年八月四日 礼拜三 天气:晴
今天父亲带我去一户人家玩,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小渔村。父亲骑着脚踏车,载着我到港口坐船,船摇摇晃晃,我觉得很晕,几乎要吐出来。下了船后,我们坐上了大巴士,穿过小河,穿过橙绿色的山,穿过长长的石板桥,我们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目的地。
老管家拉开门,我贴在父亲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老管家带我们到了一个房间,一位爷爷正在逗鸟,他回过头微笑,老管家示意我们坐到边桌那里。
后来大人们聊什么我也不记得,因为我的注意......
*OOC预警
*犬塚翔×根室知广
*BE
*非完全原剧向
*co-author@鱼皮角狂魔
二O一O年八月四日 礼拜三 天气:晴
今天父亲带我去一户人家玩,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小渔村。父亲骑着脚踏车,载着我到港口坐船,船摇摇晃晃,我觉得很晕,几乎要吐出来。下了船后,我们坐上了大巴士,穿过小河,穿过橙绿色的山,穿过长长的石板桥,我们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目的地。
老管家拉开门,我贴在父亲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老管家带我们到了一个房间,一位爷爷正在逗鸟,他回过头微笑,老管家示意我们坐到边桌那里。
后来大人们聊什么我也不记得,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外面哐哐哐的声响吸引,我望着窗外,看到一位穿着白色衣服和黑色短裤的男孩,跑来跑去。
我看向父亲,那位爷爷开口了,说那是他的孙子阿翔,示意我可以出去跟他一起玩。
我小跑到后院,趴在柱子后面看着那个男孩跑来跑去,原来他在扔球。突然,球反弹到我这边,我惊吓地啊了一声,他终于发现我了,他跑过来了,他的瞳仁很大,几乎要占了整个眼睛,乌黑的头发尖尖挂着汗水,他问我有没有事,我看着他的脸呆住了,他又问了我一次我才回过神来忙说没事。
阿翔告诉我他在玩的是棒球,他两年前开始就学棒球,还进了学校的棒球部,每到寒暑假就去球场找教练学球。更重要的是!球场竟然是他们家盖的!
我问他棒球好玩吗,他只说他爷爷很爱看他打棒球。
他问我想玩吗,可以教我扔球。
我学着他的姿势站立,前后八字步,双手握球,举手超过头顶,向后弯腰,猛地把球扔到前方。阿翔说我学得很快。
后来的整个下午,我都和阿翔呆在院子里,我们跑来跑去,白色的棒球时而在半空中跳跃,时而在地上打滚,直到汗水浸透了我们的短袖,我们躺在木地板上,身体展开成大人字,我转头对上阿翔的目光,我们忍不住一起笑了,笑着笑着在地板上睡着了,耳朵里是蝉鸣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屋里听不清的谈话声稀稀疏疏,跌跌荡荡,还有阿翔的呼吸声,轻轻的。
后来父亲把我叫醒,要回家了。
阿翔在大门边,挥着手喊我下次还来跟他玩。
二O一O年八月六日 礼拜一五 天气:晴
父亲跟我说以后放假跟着他来阿翔家,我很开心,我喜欢跟阿翔玩。
阿翔知道我要来,在大门口等我,我们远远见到就跑向对方。
阿翔说今天上午学了新的投球方法,要教给我。
二O一O年八月八日 礼拜日 天气:晴
我今天知道了父亲原来是在阿翔家里当新的管家,以后将会每天上午坐船过来,下午坐船回去。
阿翔送了我一个棒球,今天爷爷不在家,我们偷懒,整个下午都在后院吃西瓜和冰棍,是冰冰凉凉的薄荷口味。
二O一O年八月三十日 礼拜一 天气:阴
开学了,要好几个月不能跟阿翔玩了,还好有阿翔送我的棒球,我可以在家投球玩。
后来跟阿翔呆在一起的日子,他跟我分享在球场学到的新技巧,在初中组建的球队,父母从夏威夷带回来的巧克力,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玩棒球,有时也会去石板桥躺一下午,看着橘红色的太阳缓缓钻进橙绿色的树林里,天空再出现三文鱼般的晚霞,河面荡漾着闪耀的波光;有时也到小河里踩水、抓小鱼,玩到全身湿透被父亲责备;再大一点,我们学会了脚踏车,我载着阿翔穿梭在树林里,最好笑的是有一次刹车坏了,我们从小坡上滚了下去,还好人没事。
二O一六年七月十五日 礼拜五 天气:晴
今天跟以往的暑假不一样,今天是国中毕业考试出成绩的日子。查询成绩的网站从两点开始就崩溃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跳转出来,我和阿翔围坐在电脑前,刷新着页面,菠萝冰已经化成满满的一碗水,一半西瓜只挖了几勺,豆乳包也没人动过。
电话铃声响起,阿翔忙站起来,一直坐在电话前的阿翔爷爷已经先一步接了,我探头望向客厅,阿翔跪坐在爷爷身边,爷爷对着电话不断笑着点头,答应着“是”“是”“是”,看起来是好消息,我的心松了一半。
这时候网页刷新出查询成绩的页面,我颤抖着输入信息,一圈,两圈,三圈,我考上星叶了!我考上了!我跑去客厅,爷爷刚放下电话”考上星叶了!”
我和阿翔相拥而泣,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都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喜悦中,爷爷在一旁重复阿翔班主任在电话里说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心思听,我们已经在讨论以后进什么社团,是不是要骑脚踏车上学,猜测我们会不会在同一个班或者是隔壁班。我已经想象出我们一起在操场做早操互相打趣,一起在大课间一起打棒球,中午放学一起吃饭的场景。
父亲接到爷爷的电话后很快就回来了,他和阿翔爷爷到屋里谈话了。
我和阿翔端着西瓜和豆乳包来到后院,西瓜超甜,豆乳包超香。我想今年的暑假一定是最快乐的。
过了一个多月我才知道,原来父亲向阿翔爷爷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把我送进了星叶。
二O一六年十月十七日 礼拜一 天气:雨
今天我和阿翔都正式进入了棒球队,每个人都需要进行体能测试以及棒球基础测试,我的综合成绩排在阿翔之前。教练公布成绩的时候我悄悄看了阿翔,我感受到他的神情里有些失落。
棒球队的每个少年都很有意思,我和阿翔还有大家很快打成一片。
上了高中后我周末经常去打工,寒假更是整整两个月都在打工,所以很少跟着父亲去阿翔家了。
二O一七年三月七日 礼拜二 天气:阴
前阵子队里来了一位新捕手日冲,听说是从别的学校挖过来的,从初中开始就是校队里最厉害的捕手。
今天阿翔和新来的捕手一起练球,我感觉少爷投球的姿势跟以前不太一样,他连投了三次球,那个捕手都稳稳接住了,他摘下面具,满脸笑容说“不愧是阿翔”,原来他们已经这么熟了吗?阿翔摘下手套,摸了摸他的小平头,脸上的酒窝深了。
阿翔上高中一直都是家里司机接送上下学,今天司机请假了,好不容易可以和阿翔一起去车站,但是一路上阿翔几乎都在说日冲。他对日冲赞不绝口,我看着阿翔眼中闪着星星,和他小时候第一次吃到最喜欢的菠萝冰一样的神情,他说日冲是他长这么大遇到的最默契的捕手,是啊,比起同为投手的我,他可能更愿意跟配合默契的优秀捕手相处吧。
二O一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礼拜三 天气:阴
教练说下个月将要和另一个学校的棒球队进行比赛,这是我们棒球队第一次对外赛,大家都紧张起来了,平时漫不经心的野原也按时训练了,教练会在半个月后将这次比赛的番位定下来。
阿翔肯定是要当第一投手的,他从小学就开始学习棒球,一直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和更厉害的棒球队比赛,将来成为优秀的职业棒球手;我的投球技术在高中前一直都是跟着阿翔学的,虽然我的综合成绩更好,教练也说过我有棒球天赋,但是我总是忍不住想起阿翔失落的神情,忍不住去想象阿翔与我之间投手的竞争,忍不住去想自己拥有的一切是借来的。
二O一七年四月五日 礼拜三 天气:晴
教练今天宣布了这个月的比赛,我是第一位投手,首投是一场比赛最关键的位置,阿翔是第二顺位投手,听到这里我控制自己尽量不要表现得太兴奋,这还要归功于我对比赛场上阿翔带有敌意的目光的想象。
二O一七年十月十三日 礼拜五 天气:晴
第一次对外赛结束之后,我们还和其他学校进行了十几次比赛,我总是会有意不让自己当首投,场上的我比烈日下的蚂蚁还要焦灼,比起能上场投球,我更不愿意承受我的想象带来的巨大压力。我甚至怀疑是我这总是乱窜的想象,害得阿翔生了病,他好几次都是早早就中场下场。
今天我们对的是越山——甲子园的种子学校。阿翔昨天病倒了,理所当然地我是第一位投手,好久没有当首投了,平时和阿翔打配合的日冲说我肯定是能撑起比赛的好投手,让我尽力放开手脚投球,他会尽全力配合我。
我站在场上,心脏感觉快要跳出来了,这次阿翔病倒了,我要连同他的那一份好好打好,想到这里我心脏稍微平静些,集中注意力开始比赛。第一球我就投出了140km,是我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全场都在欢呼,是在为我欢呼,我脑子里闪过少爷教我投球的场景,炙热的太阳,沾满尘土的球,夏天的蝉鸣声。
接下来的比赛我也很好地完成了,星叶队以7:5获胜。
比赛结束后我去买了阿翔爱吃的布丁到医院看他,我内心还沉浸在当首投的兴奋中,教练和队友们都对我赞不绝口,阿翔最信赖的搭档也认可我,但是我还是有些害怕,我揣揣不安地低着头,不敢看阿翔。
是阿翔先开口了
“我听说了哦”
“真好啊,我这几年几乎没什么进步呢”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小知你才是更有天赋的那个”
“虽然一开始我是有点不甘心啦,但是如果是小知的话,我根本没有理由不祝福你”
“我很开心哦,毕竟你是我的第一个学生”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了心里,我是时候放下我愚蠢的想象和自卑了。
后来的一年里我努力修行棒球,技术有了很大的进步。阿翔问我有没有想过上大学继续打棒球,未来有机会成为职业棒球手,阿翔爷爷有认识的大学棒球教练,他想推荐我去。我对这个建议有点惊讶,我问阿翔难道他不想去吗?他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二O二六年七月十五日 礼拜四 天气:阴
又是一年的夏天,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老家了,这些年都在练球或者跑比赛。
今天高中棒球队的同学组织了聚会,我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来到约好的咖啡厅,我见到了已为人父的阿翔,他现在是星叶的棒球教练,这几年我们都是在网络上聊天,了解彼此的近况,但是大家忙着生活,聊天频率也不是很高。
聚会上有同学调侃高中的时候好多同学觉得阿翔和日冲是一对,有段时间总是两个人在一边商量什么,日冲差点被果汁呛到,阿翔笑着否认。
我在厕所出来洗手刚巧碰到日冲,他问我知不知道当年阿翔是装病,阿翔特地在比赛前找他,让他好好配合我,还要鼓励我。我如鲠在喉。
日冲一边洗手一边念叨着,阿翔那家伙真是笨蛋啊,说你顾忌他不愿意当首投,只好这样逼你上场啦,日冲用肩膀推了推我,调侃道说“果然起作用了”,接着推门而出。
我在镜子前愣住,往事历历在目,原来当年我和其他同学一样以为的投捕手之间的“私情证据”,竟是为了保守跟我有关的秘密。我眼睛有点发干,自从阿翔送了我第一副隐形眼镜之后,我几乎没戴过框架眼镜了。
二O二六年八月三日 礼拜二 天气:晴
今天我去阿翔家拜访了,前年乡政府出资修了桥,已经不用坐船过来了,不过那几年的假期让我早已经习惯了摇摇晃晃的船。
快到阿翔家了,他像小时候一样靠在大门边上等我,不同的是旁边多了一个跟他小时候有几分相像的小男孩,他迎接我进门。阿翔低头跟他的儿子说,根室叔叔很厉害,是职业棒球手哦。
小男孩看看我:叔叔你也会打棒球吗?
我笑着点点头。
他又问:叔叔,你是在哪里学的呀?
夕阳里,棒球从小男孩的手里飞出,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当当地落到我的手套里。我觉得阳光照得我的脸有点痒,我抬头,对上了翔的视线。
他的脸上挂着一如往昔的温柔笑容,我回以同样的笑容。
这样就很好。
完
我不會忘記這天的<3
持續心情起伏狀態....
但看到梅西的臉稍微能療癒一點(??)
不知不覺獅子也32歲...
在找資料的時候..看到他職業生涯也是起起伏伏
雖然是天才 但是他的努力絕對沒有比一般人少...
希望能夠看你踢球超過40歲(好嚴苛
生日快樂 梅西<3
我不會忘記這天的<3
持續心情起伏狀態....
但看到梅西的臉稍微能療癒一點(??)
不知不覺獅子也32歲...
在找資料的時候..看到他職業生涯也是起起伏伏
雖然是天才 但是他的努力絕對沒有比一般人少...
希望能夠看你踢球超過40歲(好嚴苛
生日快樂 梅西<3
这个系列九张啦,所以就先告一段落了。主题是“创作与创作者”。讲的是创作和观看他人作品时的感受,分别是《逃离》,《不朽》,《迎合》,《许愿》,《心底》,《塑造》,《删减》,《解读》,《思想》
接下来打算去试试新的题目。
因为很多人问我画面意思,这里解释一下构思。
但自己感受肯定比看他人的解读更有趣,所以我其实并不希望你看以下的解读。如果你一定要看:
––––––––––分割线––––––––––
画的解读没有标准答案,以下只是我设计时候的想法。
《不朽》:第一个意思是作品接住了作者流逝的时间,她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逝了,第二个意思是“作者创作作品”和“作品培养作者”的过程是没有止境的循环。
《许愿/come...
这个系列九张啦,所以就先告一段落了。主题是“创作与创作者”。讲的是创作和观看他人作品时的感受,分别是《逃离》,《不朽》,《迎合》,《许愿》,《心底》,《塑造》,《删减》,《解读》,《思想》
接下来打算去试试新的题目。
因为很多人问我画面意思,这里解释一下构思。
但自己感受肯定比看他人的解读更有趣,所以我其实并不希望你看以下的解读。如果你一定要看:
––––––––––分割线––––––––––
画的解读没有标准答案,以下只是我设计时候的想法。
《不朽》:第一个意思是作品接住了作者流逝的时间,她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逝了,第二个意思是“作者创作作品”和“作品培养作者”的过程是没有止境的循环。
《许愿/come true》:作者最大的愿望是希望笔下的角色come true(变得真实)。不过也有向文字精灵许愿的意思。
《心底》:挖开无数的废弃稿(纸团)以后才能看到埋在深处的东西。真正创作来自于心灵的内核和深处。
《迎合》:被转发诱惑(蛇),被点赞抓住,因此遵循已有的热门定式,从而被困在现在的网络身份中,失去了迈出框,突破界限的勇气。对于创作者来说是失去了尝试新的风格,新的可能的勇气。
《删减》;恰当的删减使得沟通之桥显现,过度的不当删减最终会斩断思想相互沟通的渠道。文字部分的剪刀的意思是,abridge(单词的意思是删减),被剪成了a bridge(桥),一个和画面有关的文字游戏。
【十分我流的旧设雷安】
布伦达是雷王星历史上最年轻,也是在任时间最短的国王。
安迷修因为奴隶之子的身份无法成为骑士,和布伦达认识后,两人约定要改变国家。
但布伦达18岁准备继承王位时,安迷修却因保护布伦达不被摄政党的阴谋所害而被杀。
布伦达成王后用了三天时间才找到安迷修死的地方,带回了安,并施以禁忌魔法,以寿命为代价进行了死者苏生。【付出几年寿命,安迷修则复活几年。】
复活的安迷修作为复仇之灵存在,没有记忆,只有杀戮和复仇的本能,需要以鲜血喂养才能维持实体。如果恢复生前记忆则会消失。
作为亡灵,安迷修无法看到现实,布伦达则将自己的一只眼睛与安迷修交换,两人共享视觉。
【战斗中,因...
【十分我流的旧设雷安】
布伦达是雷王星历史上最年轻,也是在任时间最短的国王。
安迷修因为奴隶之子的身份无法成为骑士,和布伦达认识后,两人约定要改变国家。
但布伦达18岁准备继承王位时,安迷修却因保护布伦达不被摄政党的阴谋所害而被杀。
布伦达成王后用了三天时间才找到安迷修死的地方,带回了安,并施以禁忌魔法,以寿命为代价进行了死者苏生。【付出几年寿命,安迷修则复活几年。】
复活的安迷修作为复仇之灵存在,没有记忆,只有杀戮和复仇的本能,需要以鲜血喂养才能维持实体。如果恢复生前记忆则会消失。
作为亡灵,安迷修无法看到现实,布伦达则将自己的一只眼睛与安迷修交换,两人共享视觉。
【战斗中,因契约关系,痛觉全部会由布伦达承受】
在契约履行期间,安迷修杀死的所有人,罪恶的果都会累积在布伦达身上,因此在入轮回之后的审判中,布伦达被判入了地狱。
【虽然安哥谁都不认识了,但他对布伦达记忆源自灵魂,这一点是无法被契约封印的!!】
大概就这么个脑洞,总结就是布伦达为了和安迷修的约定而复活了安,在一起实现誓言后,理想达成,心满意足的共度轮回??(
#188资料向
#不授权二改二传。
图一微博id:竹幺三笑
188GROUP 渣且深情
188名字由来:攻的平均身高188cm
作者:水千丞
视角:主受
共十篇,全部HE
看文的时候请坚信,这是HE,他们会在一起。
欺骗,离散,伤害,互相折磨,爱情之中在所难免。
信任,陪伴,支持,患难与共,也属于他们的爱情。
他们没放弃,他们握紧了彼此的手。
他们成为了彼此最坚强最重要的依靠。
彼此都是对方的最爱。
“我就是要把你牢牢地困在我身边,哪怕强制也好,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我希望你也别放弃。
做好心理准备。
微博搜索:188男团
1.邵群...
#188资料向
#不授权二改二传。
图一微博id:竹幺三笑
188GROUP 渣且深情
188名字由来:攻的平均身高188cm
作者:水千丞
视角:主受
共十篇,全部HE
看文的时候请坚信,这是HE,他们会在一起。
欺骗,离散,伤害,互相折磨,爱情之中在所难免。
信任,陪伴,支持,患难与共,也属于他们的爱情。
他们没放弃,他们握紧了彼此的手。
他们成为了彼此最坚强最重要的依靠。
彼此都是对方的最爱。
“我就是要把你牢牢地困在我身边,哪怕强制也好,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我希望你也别放弃。
做好心理准备。
微博搜索:188男团
1.邵群
身高-188cm 生日-4月11日 星座-白羊座
年龄-27
性格-表面是翩翩贵公子,内里暴躁、风流、自负、目中无人。
职业-风投公司董事长
2.李程秀
身高-177cm 生日-6月29日 星座-巨蟹座
年龄-29
性格-自卑,善良,细心,外表软弱,内心坚强。
职业-厨师、会计师。
3.周谨行
身高-188cm 生日-3月12日 星座-双鱼座
年龄-26
性格-腹黑,阴险,沉着,狠戾,目的性极强,笑面虎。
职业-宏运资本继承人。
4.丁小伟
身高-181cm 生日-5月6日 星座-金牛座
年龄-33
性格-钢铁直男,市侩,真诚,热心善良,容易心软。
职业-司机、物流公司老板。
5.李玉
身高-188cm 生日-1月23日 星座-水瓶座
年龄-21
性格-高冷,固执,从不出格的模范生,表象之下隐藏着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狠戾决绝。
职业-学生、私募基金创始人。
6.简隋英
身高-184cm 生日-8月12日 星座-狮子座
年龄-28
性格-强势,傲慢,毒舌,嘴硬心软,有血性。
职业-房地产公司总裁。
7.晏明修
身高-188cm 生日-9月6日 星座-处女座
年龄-24
性格-傲慢,自私,缺乏耐性,对认定的事固执又执着。
职业-演员、机化重工公司总裁。
8.周翔
身高-181cm 生日-10月20日 星座-天秤座
年龄-29
性格-温和宽厚,乐观爽朗,热情体贴。
职业-演员、武术替身、武术指导。
9.原炀
身高-188cm 生日-7月26日 星座-狮子座
年龄-22
性格-霸道强势,狂傲冲动,执着,忠犬。
职业-综合投资公司总裁、合伙人。
10.顾青裴
身高-182cm 生日-11月4日 星座-天蝎座
年龄-32
性格-聪明,腹黑,能言善辩,事业心重。
职业-投资公司总裁。
11.俞风城
身高-188cm 生日-2月28日 星座-双鱼座
年龄-21
性格-腹黑,强势,有担当,无畏无惧。
职业-特种兵。
12.白新羽
身高-182cm
生日-3月26日 星座-白羊座
年龄-23
性格-开朗,爱撒娇,健气可爱,热血,有担当。
职业-前特种兵,安保公司合伙人
13.洛羿
身高-188cm
生日-11月20日 星座-天蝎座
年龄-20
性格-冷酷,危险,善于伪装,感情缺失。
职业-学生,投资公司创始人
14.温小辉
身高-176cm
生日-6月15日 星座-双子座
年龄-24
性格-时髦,爱美,毒舌,热情自信。
职业-造型师,美妆博主
15.宋居寒
身高-188cm
生日-12月5日 星座-射手座
年龄-26
性格-风流、薄情、霸道、任性。
职业-歌手,顶级制作人
16.何故
身高- 183cm
生日-1月8日 星座-摩羯座
年龄-28
性格-呆板、严肃、固执、不善交际。
职业-高级建筑工程师,房地产公司合伙人
17.赵锦辛
身高-188cm
生日-12月20日 星座-射手座
年龄-23
性格-风流,爱撒娇,狠辣,薄幸。
职业-外贸集团大中华区执行总裁
18.黎朔
身高-183cm
生日-9月27日 星座-天秤座
年龄-34
性格-正直,成熟,绅士,温柔,体贴,宽容,有原则。
职业-审计师,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
19.宫应弦
身高-188cm
生日-8月26日 星座-处女座
年龄-24
性格-傲娇,毒舌,洁癖
职业-刑警 化学博士
20.任燚
身高-184cm
生日-4月26日 星座-金牛座
年龄-30
性格-英勇 正直 开朗 痞帅
职业-特勤消防中队队长
《娘娘腔》: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虐恋情深
主角:李程秀,邵群
软弱寡言地李程秀因为举止女气,在学校中常遭排挤,邵群的一时兴起,给予了他唯一的温情,却也将年少的他推入了黑暗中。十几年过去后,俩人再相遇,已是物是人非,李程秀的退缩逃避,邵群的步步为营,这一次的重逢,是一场温馨的旅程,还是又一段灾难的开始?
《灰大叔与混血王子》 或 《老婆孩子热炕头》: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恩怨情仇
主角:丁小伟,周谨行
丁小伟这辈子胸无大志,无非希望赚俩小钱儿,给他闺女找个称心的后妈。不想一时财迷心窍,在海边捡了个貌似很有钱的受伤的倒霉蛋回家。这倒霉蛋貌美知趣厨艺好,还会哄孩子,除了不是女的,似乎相当完美。平静的日子看似能持续到永远,实则暗流汹涌,顷刻间就面目全非……
《你却爱着一个傻逼》: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
主角:简隋英,李玉
我深深地爱着你
你却爱着一个傻逼
傻逼他不爱你
你比傻逼还傻逼
爱着爱着傻逼的你,我比你更傻逼。
简单来说,本文讲述一个,谁比谁更傻逼的故事。
《职业替身》:
内容标签:重生,豪门世家,娱乐圈
主角:周翔,晏明修
意外身亡的周翔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重生在了一个与他同名同姓地年轻男子身上,并阴差阳错之下,再次进入了娱乐圈。他不知道老天爷给他第二次活的机会,究竟是额外照顾他,还是没玩儿够他,否则他怎么会戏里戏外、前世今生,都被晏明修当成同一个人的替身?他也不知道他和晏小少爷,究竟是谁比谁更可怜,一个只能当替身,一个只能找替身。
《针锋对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主角:顾青裴,原炀
顾青裴新官上任第一天,董事长就把自己管教不了的儿子扔给了他。嗯?让他“带孩子”?这个暴躁霸道的兵痞子,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他顾青裴要是对付不了这种毛头小子,还怎么在公司服众?日子在俩人的明争暗斗中紧张度过,只是,他们的关系却在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小白杨》(实体《逆锋》):
内容标签:军旅,特种兵
主角:白新羽,俞风城
本文讲述一个扶不起的歪脖子柳在部队中一步步进化成英姿飒爽的小白杨的故事,且看白小少爷如何从一个纨绔二百五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有血性的军人。(本文背景为虚构架空,与真实的地点、事件没有任何关系。)
《附加遗产》:
内容标签:年下,豪门世家,恩怨情仇,商战主角:温小辉(Adrian),洛羿
雅雅走了,自杀。
这个虽然跟他毫无血缘关系,但他毕竟叫了十多年姐姐的人,居然就这么消失了,并且给他留下了一笔数额不菲的遗产,以及——一个孩子。
那年他才十九,自己都还是小孩儿,却莫名奇妙成了这个十五岁少年的唯一监护人。这孩子并不麻烦,青春期的躁郁与叛逆在他身上无迹可寻,智商极高,还有着超越年龄的稳重与成熟,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没有一样需要他操心,反而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越相处越发现,这小子的心眼儿多得有些让人害怕啊。
他后悔了,能只要钱,不要人吗。
《一醉经年》: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娱乐圈,都市情缘
主角:何故,宋居寒
暗恋就像一壶烈酒,明知道灌下去要晕眩、失态、痛苦,也让人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你点到即止,我一醉方休。
可但凡醉酒,总有醒的一天。
《谁把谁当真》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商战
主角:黎朔,赵锦辛
一个风流薄幸、肆意游戏人间
一个历经千帆、理智凌驾感情
这场由“及时行乐”开始的关系,逐渐演变成兵不血刃、攻心为上的较量,他们互不信任却又互相吸引,在猜忌与试探之间不断挑战着彼此的底线,清醒着沦陷、茫然着动情,最终作茧自缚。
谁比谁认真。
谁把谁当真。
《火焰戎装》
-化无情火焰为铠甲戎装, 赐我神勇无畏的力量一
英勇痞帅消防员受(任燚) vs 洁癖高智商刑警攻(宫应弦)
从互相diss到惺惺相惜,战斗在天灾人祸第一线并携手侦破各类纵火爆炸生化类案件的故事
188男团 渣且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