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肆逸. 肆逸. 的推荐 sirui097.lofter.com
沙十比夜
【2021priest情人节2...

【2021priest情人节24h/12:30】

凝视深渊的人,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早安,我的“深渊”先生,情人节快乐❤️

【2021priest情人节24h/12:30】

凝视深渊的人,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早安,我的“深渊”先生,情人节快乐❤️

kilig关注大号醉梦卿颜🆘
糊糊 醉梦卿颜(正在预售见主页...

糊糊

醉梦卿颜(正在预售见主页置顶):

关于超野的猫猫


——


“范丞丞!是不喜欢老卝子别吊着我行不行?我第一次喜欢个人就要被耍来耍去的凭什么呀。”


“我说喜欢你或者不喜欢啦?”


“没,没有,可可可是!我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不行的!就一句话嘛。”


追溯到前一个星期,黄明昊还没在酒吧玩熟,一个人怯怯的坐在角落喝酒,还喝的低浓度鸡尾酒。突然被一个人拉着去了厕所,黄明昊压根不认识,一脸迷茫的被拉着,是个男的,好像醉了。他把黄明昊按住正思索着要不要做点什么,突然范丞丞把黄明昊...

糊糊

醉梦卿颜(正在预售见主页置顶):

关于超野的猫猫




——



“范丞丞!是不喜欢老卝子别吊着我行不行?我第一次喜欢个人就要被耍来耍去的凭什么呀。”





“我说喜欢你或者不喜欢啦?”





“没,没有,可可可是!我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不行的!就一句话嘛。”





追溯到前一个星期,黄明昊还没在酒吧玩熟,一个人怯怯的坐在角落喝酒,还喝的低浓度鸡尾酒。突然被一个人拉着去了厕所,黄明昊压根不认识,一脸迷茫的被拉着,是个男的,好像醉了。他把黄明昊按住正思索着要不要做点什么,突然范丞丞把黄明昊揪着领子扯出来然后跟那男的说别动他。





然后黄明昊又一脸懵懵的被范丞丞拉走。范丞丞把他又拉进一个小角落,不过他倒是正直,语重心长的跟黄明昊说这种地方你小心点。特别是你这种好看的,男的女的都想勾你,混熟点再往前凑,你不可能每次都遇到我这样的。小心点还是好。然后他就拍拍黄明昊的肩就走了。





没动过心的黄明昊当然就沦陷了呗,一眼星星的看着范丞丞离开的看起来很宽厚踏实的背影。





然后黄明昊就天天去,天天等不到范丞丞。等到了吧居然被他说你穿的跟乖宝宝似的我喜欢野的。





然后黄明昊就,天天,破洞裤,大露背背心,还搞了个棕栗色的小卷毛,有一次也就是他质问的这次,穿了个无袖皮夹克和紧身皮裤带着个猫耳朵后边还有个猫尾巴。






范丞丞果然主动找他。小孩在家学了很久的如何显得很老手很野。一脸风淡云轻的走向范丞丞,还刻意的拿着纤细又不缺少肉卝感白净的手指轻刮过范丞丞的外套。






眉眼如丝确实是勾人至极。






然后范丞丞就刻意调笑他。小孩子的青涩还是袒露卝出来,没一会就被范丞丞挑卝逗的面红耳赤的,羞颌的低下头还顺便默默抱怨范丞丞怎么那么会撩。






脖颈上带了个颈链,也是皮质,在皙白的脖颈上暂缓停留,黄明昊调的有些紧了,细卝嫩的脖颈被勒红了些。






看到范丞丞搂着个男孩子的腰就跑上去先是赶走了那男孩就眼里氤氲着水雾好像山野清晨间那第一滴露水。





“别吊着我好不好。”






黄明昊去拉范丞丞的袖口。如果这次范丞丞还是没有回应,那就算了吧,毕竟得不到回应的海螺黄明昊宁愿不要。





“呼,我喜欢你。”





我渴望的不是一个肉卝体 ,不是一起做乐, 我渴望有那么一个灵魂。可以看透我放纵下的清澈 牵起我的手 ,提醒我 “你看远处的山多么飘渺不真卝实 停下来 让我拯救你。”






END.

穿着肥带裤的瓜兮君

十分感谢大家对本瓜的支持,算不上福利但确实是认真的在筹备!定于4.5日本周日晚九点开始正式预售!购买详情以及书本了解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往下看哟~!


书名:《报告!范老板!!》

作者:穿着肥带裤的瓜兮君

内外封:过期可露丽

排版:西瓜

图宣:南瓜 

画手:在线育儿

校对:穿着肥带裤的瓜兮君

字数:24w(只会更多..)

类型:皇权富贵

内容: 正文

册数:全一册

尺寸:A5

装帧:胶装

外封:铜版纸覆绒面防划触感膜

内封:蛋壳纸

扉页环衬:空白艺术纸

扉页:艺术纸

内页:100克欧维斯

--------------------

本...

十分感谢大家对本瓜的支持,算不上福利但确实是认真的在筹备!定于4.5日本周日晚九点开始正式预售!购买详情以及书本了解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就往下看哟~!


书名:《报告!范老板!!》

作者:穿着肥带裤的瓜兮君

内外封:过期可露丽

排版:西瓜

图宣:南瓜 

画手:在线育儿

校对:穿着肥带裤的瓜兮君

字数:24w(只会更多..)

类型:皇权富贵

内容: 正文

册数:全一册

尺寸:A5

装帧:胶装

外封:铜版纸覆绒面防划触感膜

内封:蛋壳纸

扉页环衬:空白艺术纸

扉页:艺术纸

内页:100克欧维斯

--------------------

本子全款:52

预售开始日期:4.5晚上九点

预售结束日期:5.8

发货日期:5.28左右

赠品:双面书签一张

福利:前120另赠明信片一张

福利:前十名to签


购买戳这里:购买地址 ❤️

也可以扫描图片最后一张二维码进行购买~(请务必认真查看每一张图每一张图!想要to签和明信片的宝贝请务必看倒数第二张图!!!!)

购买后进qq群:1097582520

(无论是自行下单还是代拍都要进!!!买了进!不买不要进!方便统计)

如果不能淘宝看这里!进入下面的群聊联系代拍!!

代拍qq群:1035984148


购买成功请前十名获得to签的小伙伴在群里私信我提供购买截图和姓名电话地址以及想要的内容哦~

怎么抢还是看倒数第二张图!一共三个选项!如果库存0没有了就说明已经拍没了!只能拍有的!!!

(to签库存10、明信片库存110)

---------------

预售链接的标题除了书名,其他的内容和宝贝图都是假皮,不用当真,无视那些沙雕图就行~收到本子后,也不要在淘宝店铺晒图或者评价关于文的内容哦!正确repo在lofter/34超话

本子会有少量通贩,为发货挑剩下的余本,以后也可能不会二刷,所以要入本的要考虑清楚哦~


港澳台海外走集运的小伙伴尽量走上海这边的,海关检查比较松,国内邮费也便宜些。直接拍链接就好,拍下后会显示集运选项~~【特别注意一点】:最大单次下单数量控制在20本以内(超长 超重或者是超体积),安检过不了!!如果是20本以上请分开下单!!如果不明白请咨询客服后再下单!


特别注意:此链接为唯一购买链接,其他全是盗版,请小伙伴们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如果你的家长不让看bl,请不要让家长代拍,也要注意藏好你的本QAQ 宣传图颜色可能会有偏差特别是书签!颜色以实物图为准~


工作室:@两只小瓜瓜 辛苦啦~

感谢支持 但也请各位理解 有问题劳烦大家互相帮助 请勿家长代拍!!!请勿家长代拍!!我不想收到电话!!也不接受退款!务必考虑清楚!万分感谢!!!


每一个本子都会用心去做,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不闲聊,上线不频繁,但看到就会解释说明的!谢谢各位的厚爱❤️

在线育儿
“明天要出第九十九次海了,等我...

“明天要出第九十九次海了,等我从海上回来,就去火车站接他。今晚风有点大,应该不会下雨吧,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观《蓝》后感🤔

👉🏻@生姜 《蓝》 (她说是be

“明天要出第九十九次海了,等我从海上回来,就去火车站接他。今晚风有点大,应该不会下雨吧,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观《蓝》后感🤔

👉🏻@生姜 《蓝》 (她说是be

纵身向北

【洋灵】RIDE(pwp)

*心心念念许久的轮椅洋 绝对刺激


*心心念念许久的轮椅洋 绝对刺激



甜度满分

【毕侃】画中仙

·这次是真的

·挺长的一发完

————————————————



    毕雯珺年少的时候想成为世界级的悠悠球选手。

    想做就要做到最好。他刻苦练习,用心琢磨,还真叫他玩出了个样子,大大小小参加了一些比赛,成了市悠悠球队的种子选手,在得了几个奖之后被朋友戏称“抚顺球王”。

    于是在老师找到他,问他敢不敢挑战更大的舞台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

    这场挑战赛地点设在了浙江温州...

·这次是真的

·挺长的一发完

————————————————



    毕雯珺年少的时候想成为世界级的悠悠球选手。

    想做就要做到最好。他刻苦练习,用心琢磨,还真叫他玩出了个样子,大大小小参加了一些比赛,成了市悠悠球队的种子选手,在得了几个奖之后被朋友戏称“抚顺球王”。

    于是在老师找到他,问他敢不敢挑战更大的舞台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

    这场挑战赛地点设在了浙江温州,全程由带队老师统一安排,他这个东北人头一次去南方,对什么都感觉很新奇。

    那时候江南皮革厂还没有在全国风靡,温州在大家心中不过是个神秘的南方城市。毕雯珺和其他北方球队挑出的数一数二的悠悠球选手从火车转大巴,颠得都快吐了才终于到了苍南——据说是温州的一个县。

     同行的有毕雯珺同校的一个学长,名叫赵元,对于这次浙江行非常期待,毕雯珺随便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学长初中的时候到浙江玩过,所以一路上一直在亢奋的跟毕雯珺讲杭州的美食以及美女,全然不顾毕雯珺哈欠连天兴致缺缺的表现,自顾自兴奋不已。

    于是得知去的不是心心念念的杭州的时候,赵元非常难过。

  “你说干嘛去什么……什么苍南啊,都没听过,这不是全国比赛吗?不应该在大城市比吗?到个县算怎么回事,去温州也比在小地方强啊!”

    前排的队友扭过身子,好心回答:“好像说这次的比赛是苍南一个挺有钱的富豪赞助的……又据说富豪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悠悠球来着”

  “……这么戏剧性吗?切,无趣。我还想去断桥上来场美丽的邂逅呢”

  “你放心,有毕哥在,人家姑娘看不上你这张二皮脸”

  “小毕白长个好皮架子,又不会说话,小姑娘一头热很快就不喜欢了,再说他这么高,在南方没前途的”

  “人家姑娘才不在乎毕哥爱不爱说话,长成这样我也愿意跟毕哥。是不是啊毕哥”

    眼瞧着话题越跑越偏,颠得本来不晕车的自己都快晕车了,毕雯珺翻翻包,用一包辣条结束了几个人无聊的对话,虽然话是停了,但是因为晕车,平时闻着贼香的辣条也加速了毕雯珺的恶心感,他又后悔自己给出那包辣条了。

    在他吐了的前一秒,车终于到了目的地。

    南方经济发展比北方要好,苍南虽说是个县,看上去居然没有想象中破败的样子,也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赵元的心又雀跃起来。抚顺是工业城市,总给人一种厚重感,南方温润的空气大大缓解了毕雯珺的不适,他拉好行李箱,迈进了宾馆。

    参加比赛的大多是男孩,两人一间,领队把房卡都给了队长,队长就带领着男生呼啦啦跑上了楼。赵元也凑热闹,抢了两张房卡就拽着毕雯珺挑房间去了。

    其实宾馆的二人间大同小异,可能区别就在于厕所位置和窗户位置了。毕雯珺不挑,主要是他也不知道是胃还是心脏,蹦蹦蹦跳个没完,他只想要有个地方让他缓缓胃就够了。

    他选了张靠墙的床,把包往床上一扔,迷迷瞪瞪就快要睡过去,一翻身,恍惚间突然看见墙上挂了一副画,是一幅水墨画,画中背景似是一座山,有一条河劈山而过,河岸旁密密麻麻站满了士兵,身披甲胄,手持宝剑,似乎是两军对战,地上有不少尸体。毕雯珺不太擅长画画,只觉得压抑难忍,不堪细看。

    画的主体是一个颇为俊俏的少年,在大军之前,与战斗的大军格格不入。毕雯珺也不犯困了,坐起身子看着画,忍不住啧啧称奇。虽说他不懂画,也知道水墨重意不重形,可这少年画得十分逼真好看,甚至都能看清眼中的泠泠恨意。

    恨意。

    毕雯珺打了个哆嗦。

    这少年长发高束,只在头顶随意系了一下,发尾大概被风吹起,在身后扬成好看的弧度。长了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狐狸眼,眼尾细长,鼻梁高挺,应该是笑起来非常亲和的长相,却偏偏嘴角紧抿,目光冰冷,姿势非常漂亮的持着一把弓,箭在弦上,箭头直指画外——也就是正在看画的毕雯珺。

    毕雯珺冷不防跟少年对视了,只觉得像被少年瞄准,一时动弹不得,直到赵元叫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雯珺?雯珺!这画有那么好看吗,看个没完了”

  “画得真好……也太逼真了”

  “啊?”赵元愣了一下,刚刚随便瞥了一眼画没仔细看,听毕雯珺说完便仔细看了一番,“不就是山啊水啊一窝狐狸,有什么逼真的?唔……狐狸画得倒是挺可爱,毛茸茸的,想摸”

  “什么?”毕雯珺猛地转过头,心脏顿了一顿,“别跟我开玩笑了,哪里有狐狸啊”

    他不解,赵元比他还不解,指着画的左下角:“这不是狐狸是什么?黄鼠狼?咱水墨画没这传统吧,要不然是狼?这大尾巴,这尖耳朵,怎么看怎么都是狐狸”

    一股凉意直冲毕雯珺的天灵盖。

    赵元这个人不正经归不正经,却是十分不会撒谎的,毕雯珺见他神色自然,语气也正常,知他不是在胡说,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哥,我现在很认真,你跟我说说这画上有什么”

    毕雯珺虽比赵元小,但为人正经的多,有自己的脾气,一般沉了脸朋友都不会再瞎开玩笑了。赵元个神经大条的,虽然不明白毕雯珺脸怎么突然黑了,却知道他问得认真,就坐在他旁边,一边比划一边描述。

  “就这里,一座山,全是树,有条小溪,这有一窝狐狸正在互相咬着尾巴玩,没了……画得挺好的”

    毕雯珺脸色铁青看向画中人,少年透过宣纸与他对视,眸中似有怒火,要把他焚烧殆尽。

    毕雯珺再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少年,登时冷汗就冒出来了,脸色苍白,嘴唇发抖,赵元一看,也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也不知是安慰赵元还是安慰自己,毕雯珺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哥,哥,我们,我们换个房间吧,我就感觉瘆人……反正换个吧,不住这了”

    赵元看不到,那八成只有自己能看到了。不管是正是邪,不管这少年长得多标致,他是断断不能留下的。赵元虽然一头雾水,但看毕雯珺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也不敢怠慢,就随了他去前台退了房,换了个房间。

    子不语怪力乱神,换了房间吃完饭,没发生什么怪事,天色已晚,毕雯珺心中默念马克思,裹着被子沉沉的睡着了。

 

 

  “醒醒,醒醒”

    毕雯珺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然后是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吐字黏黏糊糊像是小孩子,声音却分明是个大人。他觉得这声音非常舒服,动了动僵直的手臂,捂住额头,慢慢睁开眼,在那人的帮助下缓缓坐了起来。

    入眼是一双带笑的眼睛,离得很近,见他清醒了稍微离远了一点,毕雯珺便能看清他尖尖的下巴颌和高挺的鼻子,只束了个高马尾,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记忆逐渐回到了毕雯珺的大脑。

    这是云国271年,云国迁都到云城第一年,太子毕雯珺刚举办完冠礼。

    这一日天气晴朗,毕雯珺突发奇想到郊外骑马,结果马发了性,随从一时没看住,直接往林子里钻了。林中有人在打猎,毕雯珺突然闯入,猎户来不及提醒,眼瞧着要掉进陷阱,毕雯珺还是控不住发性了的马。

    这时从林中钻出了这个少年,持弓射中了马腿,他被甩下马去,头一震,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毕雯珺心想,还不如自己跳呢。

    心里想归那么想,礼貌还是要有的,毕雯珺拍拍身上的尘土,抱了抱拳。“多谢壮……呃……这位……”

  “我叫李希侃”

  “哦,多谢希侃兄相救。在下……”

    这位李希侃似是个浑不在意的,被毕雯珺文绉绉的话弄得不住皱眉,直接打断了他。“太子殿下,叫希侃就行,不用客气”

    毕雯珺噎了一下。本想着隐瞒身份,却被人一言说了出来。

    他站起身子,把李希侃也扶了起来,见他捂着胳膊,皱着眉问道:“可是受伤了?”

  “你那马也太烈了,”李希侃呲牙咧嘴的扶着毕雯珺的手,右手垂在肩膀下,左手控制不住似的比比划划,“我想给你抓住它来着,我想太子的马嘛,肯定不是凡物,哪能这么让它跑了,万一你挨骂怎么办……哦对你肯定不会缺马。差点就追上了,结果挨了一脚,不过也对,谁让我射了它一箭呢,我要是平白无故被人射一箭肯定也不会给射箭的人好脸色的。还好我躲得快,不然这跟胳膊就断掉了”

    话是真不少,重点被毕雯珺精确抓住。为了救自己差点赔上胳膊,毕雯珺听了心中自然愧疚,这少年知道自己是太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毕雯珺也就放下心来,伸手捏了捏李希侃的胳膊。

    李希侃吱哇怪叫了几声,无奈毕雯珺手大,逃脱不开,叫也没用,也就不再言语了,鼓着脸看毕雯珺长长的睫毛。太子殿下一副好皮囊,看了真是赏心悦目。毕雯珺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李希侃直白的目光,竟然有点脸红,轻咳了一声,说道:“侍从一会就来了,既然你认出我了,也是救驾有功,有何需求尽管提出”

  “我又不是为了奖赏救你”

    毕雯珺愣了一下:“那是何故?”

    李希侃粲然一笑:“当然是因为太子殿下长得好看。前年长街灯会,你在辇车之上,那时我第一次来到都城,你随在皇上身边,我就看到一个侧脸就呆住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毕雯珺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皇室讲含蓄,太傅从来教他的只有之乎者也礼义忠信,他又一贯话少,还真不会应对这么热烈直白的性子,一时有点接不上话,便也学着如实说了:“你也……好看”

    李希侃却并不害臊,甩了一下马尾:“那是自然!”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太子殿下的随从终于赶到了。毕雯珺摆摆手,没有追究跪了一地的人的责任,而是亲自把李希侃扶上辇车,带着李希侃回潜邸了。

    毕雯珺把李希侃安排在西厢房,回府一番鸡飞狗跳,该救治的救治,回了各种心思抽人来问的父王妃嫔的差使,才抽出空来去看望李希侃。

    去的不赶巧,李希侃正扭着身子笨拙的给自己敷药,此时天光大亮,暖光下李希侃露出的肩颈线条分明流畅,倒像是上好的暖玉一样,毕雯珺也不知都是男子,他在别扭个什么劲,却还是移开了目光。

    李希侃却一点也不避讳,扬了扬手中的纱布:“太子殿下!诶你别走呀,我自己不好敷药,能不能屈尊请太子殿下帮我包扎一下”

  “你既允我称你希侃,便不必叫我太子殿下,就……”

  “噗——”李希侃笑出声来,看见毕雯珺一脸不解,才懒洋洋倚下身子,“明明才刚及冠,怎地老气横秋像个老头子。你既然叫我希侃了,说明认下我这个朋友了,那我们就不必客套,也就不用文绉绉的,听着别扭。这样好了,私下里我就叫你雯珺,怎么样啊,雯珺兄?”

    皇城内院严肃沉闷,毕雯珺从未见过这样不羁之人,毕竟也只是少年心绪,对着李希侃的笑,实在说不出太傅反复强调的严以修身、不得言行无状的话来,迟缓的点了点头。

    一番话毕,毕雯珺才看见李希侃肩膀上青肿一片,显然撞得不轻,那青紫在白嫩嫩的肩膀上显得非常突兀,毕雯珺便认真给李希侃包扎起来。

    毕竟是自己没控住马,毕雯珺心中愧疚,神色就愈发严峻,李希侃歪头看了他一眼,受不了这个沉闷的气氛。他似乎天生没有距离感,不知道害怕,竟敢戏弄太子:“雯珺兄,怎地脸红了?”

    毕雯珺抬眼,已经把刚刚的羞赧很好的收回,面无表情轻微用力系了一下,李希侃果然怪叫着不说话了。

    经过这短短几个时辰,毕雯珺算是弄清了李希侃这人就是话多,不让他说话简直要了他的命。毕雯珺包扎完给他穿好衣服,却长久没听见动静,不由地奇怪的抬头,却见他双颊绯红,于是太子殿下开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玩笑:“怎地脸红了?”

  “嗯?”李希侃迟钝的嗯了一声,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嘴却跟上得飞快,“自然是为天子殿下相貌倾倒……”

    说着竟真的一头扎进了毕雯珺怀里。

    好不容易接受了语言,直接过渡到亲密接触,太子殿下还是不可以,他正准备把李希侃推开教育一番,却堪堪停住,改为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触手滚烫,果然是发烧了。

    李希侃一张小脸埋在毕雯珺怀里,因为生病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显得更招人疼了。毕雯珺本来心中就愧疚,这下更没法狠心推开了,看了看胸口的小脸,把人轻轻放回了床上。

    于是,太子潜邸多了位尊贵的客人,这可是救过太子一命(据本人所说,但太子并没有否认)的上上宾,全府上下都待以最高礼遇。

    毕雯珺心中有愧,便日日前来探病,跟李希侃也一日比一日熟悉了起来。

    太子殿下并非苛责之辈,之前坠马受伤,皇上要罚,也被太子殿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潜邸上下气氛安静却不压抑,于是就让毕雯珺听到了一些有趣的“稀罕事儿”。

    在他府里住着的这位上上宾,太子的救命恩人,可真是个闲不住的翩翩公子哥。

    毕雯珺虽日日来探病,在房中找到李希侃的概率却并不算多。这位眉目多情的清俊小公子,真可谓上房揭瓦一个不落,偌大的太子潜邸,只怕没有他没挖掘出来的趣味天地。

    一日,毕雯珺在树下茶几旁品茗,只见树影摇动,听得树叶无风而响,树上的果子啪啦啦落了几个,有一颗刚好落进毕雯珺的茶碗中,溅出几滴茶水,落在太子殿下一丝不苟的衣领上——抬头便看见树冠中钻出个小脑袋,“啊呀”一声被抓包后欲盖弥彰缩回去的影子。毕雯珺负手站于树下,等那人轻巧的跳下来,才从李希侃口中得知他看见一只尾翎蓝色的稀罕鸟,一路追着追到了树上,想捉住给毕雯珺逗个趣,没想到在树上睡着了——谢天谢地他没抓住太傅最喜欢的这只蓝翎雀鸟,不然毕雯珺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赔太傅一只。

    一日,毕雯珺下学,路过西院,想着找李希侃下两盘棋,省得他无聊到修剪花草,好好的花草让他修得宛若秃了毛的鸡,结果还未过廊门,就闻到刺鼻的烟气,毕雯珺快步走过去,就见到膳房上飘出屡屡黑烟,管家和一众护卫焦急的盯着房门,却不见有人去救火。

  “失火了?”毕雯珺问道,“不赶紧救火,在外面干什么?”

    听管家解释才知道,原来是李希侃心血来潮要给毕雯珺做些家乡美食,说是定然是御膳房都不曾见过的菜式。不过看膳房飘出的黑烟,毕雯珺想也知道这确实是御膳房也做不成的精巧菜式了。美食他无福消受,为了防止太子潜邸让人给燎没了,他找了帕子蒙了口鼻进屋,把灰头土脸的李希侃捉了出来——竟还恋恋不舍着觉得大功快要告成,埋怨毕雯珺耽误大事呢。

    毕雯珺生性安静稳重,太子府上下也随了主子,处处呈现一派沉稳平和,井然有序,按理来说,这李希侃三天两头制造混乱,放肆得无法无天,跟太子府气氛格格不入,更何况这伤已经养了几个月,早就好到不能再好,却没人提出要他离开,反而不约而同纵容了他的行为。

    或许是李希侃天生爱笑,见了谁都是一副笑模样,从管家到侍女无一不被哄得服服帖帖,或许是毕雯珺性子沉闷,却能跟李希侃在府内池子中钓那百金一尾的锦鲤,笑的次数远远比平日要多,又或许人的本能就是向往热闹,皇家规矩多,压抑久了,总之,李希侃晃晃荡荡,逗太傅的鸟,偷院里的花(还不要脸的献给毕雯珺了),钓池子里的鱼,甚至在院里做了个秋千,却还是安安稳稳住了下来。

    日子虽久,毕雯珺不提,李希侃更不提,花开花落,李希侃就在那温暖朝阳的西厢房一直住着。

    不过很快,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毕雯珺在案前练字,李希侃叼了块桃花酥,一屁股坐到毕雯珺身边。

    桃花酥是膳房里做的新菜式,李希侃别的不行,指挥倒是一套一套的,撺掇着厨娘失败了无数次,终于研制出了这款心心念念的桃花酥。

  “无聊啊无聊,雯珺兄,太子殿下,你天天就这么看书习字,除了我跟你聊几句,连猫都不跟你说话,你不觉得乏味嘛”

    毕雯珺停下笔:“习惯了好像也就不觉得烦闷了。你性子闹,可以去长街逛逛,应该比闷在府里有趣”

  “我才不要,万一我出去玩了,你把我东西丢出去,把门一关怎么办?再放两条大狗,我就只能回去住我的小房子了,我还没睡够太子府的贵妃榻呢”

  “怎么会。再说,这府里有没有狗你还不清楚吗?”

  “不管不管,我自己出去玩有什么意思,不去——诶?我想到了”

    毕雯珺问李希侃想到了什么,李希侃故作神秘,没有告诉他,毕雯珺问不出来,想着按李希侃的性子,过不了几天就会自己说了,也就不再问了。

    只是他没想到,李希侃居然带着他翻墙去看灯会。

    翻墙。

    毕雯珺仰着头,不太认同的表情:“从大门走也可以的……”

  “那不行,爬墙的乐趣在于‘偷偷’啊,'偷偷'你懂不懂,大摇大摆走出去算什么'偷偷',那乐趣会少一半的”

    毕雯珺看着李希侃亮晶晶的眸子,把“翻得身上脏兮兮的并没感觉有什么乐趣”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咚”“咚”两声,两个人轻巧落地。

    虽说天色已晚,但今夜有灯会,彻夜燃灯,也不算耽误太多。李希侃抓着毕雯珺的袖子,带着他跑了起来。

    毕雯珺中规中矩的二十年人生中并没有经历过这种半夜翻墙看灯会的稀罕事,但人已经出来了,再去纠结也是无用,李希侃的手紧紧攥着毕雯珺的袖口,毕雯珺被拽的别扭,反手擒住了李希侃的手腕。

    跑了没几步,李希侃停了下来,放开了毕雯珺的手,飞身翻上了旁边的一棵树。毕雯珺皱着眉看他灵巧的攀在树上,看清了是什么之后,也就知晓了他的意图。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啊!”毕雯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中了右脸颊。他用手背蹭了一下,借着月光,果然看见手背上蹭到了一抹紫红。正大光明袭击太子殿下的狂徒坐在树杈上,手和嘴上吃得红彤彤一片,看得毕雯珺都牙根发酸。

    李希侃又丢了一颗杨梅下来:“尝尝!很甜”

    毕雯珺贵为太子,不要说当季的水果,就是蛮夷之地的果子,也会有人挑了最好的送来,何况苍云山盛产杨梅,什么好吃的杨梅毕雯珺没吃过。

    月光下,李希侃在树上,像是灯会上偷溜下天庭的小神仙,笑意盈盈,似梦非梦,只是手指和脸颊还染着颜色。毕雯珺看了一会,鬼使神差将果子放进了嘴里。

    与内务府精挑细选送来的杨梅自然不能比,但是“偷”来之食吃起来刺激万分倒是真的,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确实有种难以言说的甜蜜滋味。毕雯珺一边心想着跟李希侃学坏了,一边还是伸手接了李希侃手中的果子,瞥了一眼这一地狼藉,毕雯珺趁吃饱心满意足的李希侃负手而去的时候放了一锭银子在树下,好歹算是在心中安慰了自己的“君子有所为”,才堪堪跟了上去。

    本来偷溜出来是为了灯会,结果李希侃想起一出是一出,半路路过月湖,看见湖边飘着一只小舟,反而来了半夜泛舟湖上的精神,自己足尖一点跳上船,还硬是把毕雯珺也给拉了上去。

    月上中天,泛舟湖上,划船的反而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李希侃仰躺着枕着双臂,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漫天星子近在眼前,正中天挂着一轮圆月,歌声和月色相应和,美不胜收。

    李希侃嘴里不知叼了根什么草,嚼了嚼,眼珠子一转,呜呜噜噜说了句什么,毕雯珺没听清,放下船桨凑过去听,下一秒,凉水沾到了毕雯珺的脸上。

    夏日燥热,湖边一片蛙声和蛐蛐声,水也并不凉,毕雯珺再老成也不过刚及冠,辛苦做劳力给人划船,还被“恩将仇报”泼了水,当下也掬了一捧水泼了回去。

    李希侃怎么也没想到毕雯珺会反击,愣了一秒,没躲开,水正正泼到脸上,毕雯珺一看,只觉得水泼多了,赶紧伸手去擦,回过神来的李希侃说了一句“好啊太子殿下,偷袭可非君子所为”就掬了水泼他,毕雯珺只得左右躲避。

  “希侃……希侃!不要闹了,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船要翻了”

  “少诳我!我才不信!看招!” 

  “啊!!”

    船果然翻了。

    云国虽说是刚刚迁都,都是北方人,却并不畏水。毕雯珺和李希侃都会游泳,两个人顶着一头乱发游到了岸边。

    这下太子和公子没得差,都变成了落汤鸡。太子殿下后知后觉的之乎者也回到大脑,说什么也不能湿乎乎的回府,李希侃也觉得丢人,两个人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推推嚷嚷找了个树洞,燃了篝火。

    李希侃燃的,因为毕雯珺不会。

    出门时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狼狈。两个人举着衣服在火边烤,虽说夏日炎热,却因为依山傍水,夜间还是清凉的,李希侃打了个喷嚏,朝毕雯珺挪了挪。

  “累”

    毕雯珺伸手把李希侃手中的衣服接了过来,并在一起烤。李希侃也一点不客气,心安理得的把手中的衣服给了毕雯珺,抱着膝盖,脑袋压在胳膊上看毕雯珺的侧脸。

    毕雯珺感受到目光,侧过脸来看向李希侃。

    篝火噼里啪啦,毕雯珺眼见着李希侃先是愣了一会,然后笑弯了一双眼睛。

  “喂,毕雯珺,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毕雯珺愣住了。

    他虽年少,却并非不知事,李希侃对他与旁人不同,他并非全然不知晓,只是一味安慰自己想多了,刻意不去想而已。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别的不说,只一条——他是一国之太子,很多事身不由己,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很多事情既然不能保证,就不要给人希望,所以毕雯珺就本着侥幸的心理一直在逃避。

    但是没想到李希侃不会逃避,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毕雯珺长久不言语,只有火噼里啪啦还在烧着。

    李希侃从毕雯珺手里拿回自己的外衫,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最近好像变贪心了,你对我那么好,有了一点就想要更多。闷着本来就不是我的性子,心悦你却不敢说才是傻瓜呢,我不要做傻瓜。太子太子,我知道你思虑得比我多,我不烦你。”李希侃把外衫披上,“想清楚再来找我”

    说完竟然潇洒而去了。

    这位小公子琴棋书画无一精通,轻功倒是练得很好,几步就逃出了洞穴,连点声都没出,都没给毕雯珺思考要不要挽留的机会。

    毕雯珺裹着外衫,坐在篝火旁,长久没有言语。

    翌日。

    太子府的尊贵客人,翩翩小公子李希侃不告而别了,太子潜邸上下呈现一副失落的架势。

    太子殿下尤然。

    太子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在厨房热火朝天的捣乱,没有人捉太傅挂在那儿的几只鸟儿、庭院里猫最感兴趣的红尾锦鲤,也没有人动管家最喜欢的那几株花,只是本少言的毕雯珺话更少了些,刚刚好像热闹得有点人气的太子潜邸又恢复了原来沉闷稳重的样子——或许那是它本来的样子。

    初入夏雨多,淅淅沥沥沿着瓦片滴落下来,毕雯珺温习完今日的功课,侍从撑了伞带他从廊上经过,他负手站在廊上,突然就停了下来,仰着头只看着滴落的雨,不言不语。从毕雯珺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在照顾他的管家给他披上了一件斗篷。

  “殿下,我看着您长大,从还没有我腿高,到现在老头子抬着头看您都费力。您从小性子就软,胆小怕事,从不敢出风头,但是从小公子到府上,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笑容变多了,功课也努力多了,太傅前几天还在皇上面前夸奖您,说您虽然开窍晚,但样样不落人后,我是真为您高兴啊。您出息了,老头子不懂家国大道理,只希望您顺心而为,既然您已经开始勇敢了,不妨一直勇敢,老头子始终站在您这边”

    毕雯珺深深看了管家一眼,郑重道了声谢。

    太子殿下的勇气积攒了三天,终于在三日后伴随思念到达顶峰,只是这积蓄已久的勇气还没来得及使用,先发生了一件大事。

    赵元小将军大胜而归了。

    赵元小将军家满门忠烈,都是武官,这赵元同毕雯珺从小一同长大,当了许多年的太子伴读,只可惜太子殿下开蒙晚开窍也晚,赵元小将军又是个让他安稳坐一个时辰都无比痛苦的“庸夫”,两个人在京城也算是惺惺相惜,被人背后偷着说是“废物太子”和“废物伴读”。

    赵元上学不行,舞刀弄枪倒是有模有样,在沙场上历练了几次,逐渐找到了用武之地,年纪轻轻就封了将军上了战场,跟他父亲赵大将军一样,令敌人闻风丧胆。

    这次赵元就受命打下了苍国十三座城池,其中就包括皇帝垂涎已久的苍云县,皇帝大为高兴,下令小将军盛装长街游行,因他身体不适,便由太子代他共同游行。

    皇帝身体不适是很久之前就开始的事了,起初是神思倦怠,后来浑身无力,到现在更是只靠药吊着一口气了。说到药,这还得感谢几年前云游到此的一位道人,他的方子救了皇帝一命,皇帝赏了他许多财宝。

    暂且不提,继续说游行。

    毕雯珺同赵元一同长大,多日未见,好友又立下战功,自然有很多话想说。只是这少年将军年少有为,当朝太子清俊无双,一时间掷果盈车,两人怀中被掷满了鲜花,两人并行的马也被人群冲开了。

    太子殿下亲民,并未带太多侍卫,眼见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一眼望去全是热情的人名,侍卫不知被挤到哪个角落了。

    这时,一位“姑娘”突然出现在了毕雯珺眼前,并不抬头,也不言语,毕雯珺刚想询问,只见她猛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柄匕首,动作凌厉,寒光一闪直取马眼,发巾掉落,露出来的眉眼哪里是个姑娘,分明是个男人。

    毕雯珺一时反应不及,眼见着匕首就要刺中胯下马,却有人速度更快,飞身上马,一个漂亮的翻身,将他从马上裹了下来,落地仍然是清朗谪仙似的人物。见势不好,人群哄闹着散开,侍卫围了上来,赵元也反应神速,迅速在马背上点了几下,几下飞到刺客身边与他打将起来,那刺客并非好手,抵挡不住,干脆吞金自杀,一命呜呼了。赵元派人四处查看情况,把刺客尸体抬走,安排好一切,才走到毕雯珺身边,只见毕雯珺抱着李希侃,李希侃胸口扎着一柄匕首,大概是刚刚他冲出来,刺客慌乱下扔到他身上的。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太子殿下,雯珺,雯珺,临死之前容许我说一句话……我、我心悦你,一直如此,怕你再也不找我了,我一定要说出口,不然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啊!”

    在一旁默不出声的赵小将军看了一会两个人含情脉脉你看我我看你的肉麻戏码,实在忍无可忍,动手将李希侃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毕雯珺反应不及,瞪大了双眼,李希侃捂着胸口,似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却好像才发现不痛般“咦”了一声,摸摸胸口,眨了眨眼。

    生生把小将军逗笑了。

    李希侃从怀里掏出一个碎成两半的玉佩来。

    毕雯珺刚刚心跳都快停止了,他怔怔的看着难得面露尴尬的李希侃,猛地抱住了他。

    端方自持的太子殿下这一抱意味着什么,李希侃比谁都明白,当下也不管什么尴不尴尬小将军笑不笑话了,抬手也抱住了毕雯珺。

  “我玉佩坏了,你得赔我个”

    一见没事就开始顺杆爬,李希侃抱着毕雯珺,蹭进了他温暖的怀抱,还不忘给自己谋个福利。

    毕雯珺二话不说,将腰间玉佩摘了下来,郑重放进了李希侃的手里。

    李希侃一愣,他只是随口说句玩笑话,真没想到毕雯珺真的给他了,这玉触手温热,一看就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尤其是看见小将军的表情,饶是小将军也愣住了,这玉自然非同寻常。

  “不不,这太贵重了,这个不行,那个什么,你先欠着,以后再给也行”

  “不必”,毕雯珺终于找回了稳重,开口道,“这玉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希侃,你知我什么意思,所以……一定要收下”

    不是好时机,不是好场景,甚至无法自剖真心。长街上人来人往喧闹无比,李希侃却通通听不见了。

    他看看手中的玉,郑重的合上了手心。

    好好一场游行,最后叫个吞金自杀的苍国死士搅黄了,皇上自然大怒,说定要打过山去,将苍国收为己有,然后剥了苍国皇帝的皮做鼓。

    皇帝本就身体不好,一番大怒更是一下子击溃了身体,吐了一口血,摇晃着倒在龙椅上,赶紧吩咐太监煎药,皇宫内一片兵荒马乱。

    另一头,赵元笑着看向并不言语,只是默默给李希侃夹菜的尊贵的太子殿下,目光灼灼,终于看得太子害羞了,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脸颊飞红。

  “说起来,希侃兄是什么时候跟在队伍里的,怎么不一开始就一起呢?”

    李希侃忽略了最后一个问题,酸溜溜的,故意没看毕雯珺,说道:“不用这么客气,叫希侃就行。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小将军和太子殿下被姑娘们的花香的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吧”

    毕雯珺被酒呛了一下。

    赵元抚掌大笑。

    几日后。

    皇帝身体恢复了一些,宴请群臣,李希侃在太子殿下正大光明的塞人的情况下,也出现在了欢宴场上。皇帝依着皇位上成色极好的狐皮——一看就是好几只皮毛上好的狐狸之皮,举杯向群臣,声音似破败了的风箱,语气却将亢奋,说了一通漂亮话,展望了将来一统天下的美好愿景,喝红了的脸上绽出奇异的光彩。

    李希侃第一次出席皇宴,什么也新鲜,什么也尝,皇帝高高在上,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便闷头吃东西头也不抬,直接导致贪杯喝多了酒,宴席一散,太子特意关照过的侍卫悄无声息把他从人流中救走,歪歪扭扭还不愿意人扶,勉强撑到了太子潜邸,腿一软就砸进了偷溜回来刚进门的太子怀里。

    太子殿下亲力亲为,挥退了前来帮忙的侍卫,亲自将人背回了西厢房,又亲手喂了解酒汤。

    李希侃不好好喝,喝两口就要撒娇,哼唧着歪在毕雯珺怀里,抓住毕雯珺的衣襟猛蹭,头发都蹭乱了。毕雯珺放下碗,轻轻敲了一下李希侃的额头。

  “瞧这出息,平日在府里作威作福的,见了父皇吓得脸都白了,这以后面临更大的场面,还不得把自己吓晕了”

    毕雯珺这话,竟是将李希侃安排在以后的人生中了。李希侃心中一热,加上酒气散发,燥热不安,如豆的灯光昏暗,毕雯珺被灯光衬出朦胧的影,发冠岿然不动,明明喝了不少酒,却神色如常,只是耳垂有点发红,仍是俊美无双的云国太子。毕雯珺看见李希侃双眼好像蒙了一层雾一般朦朦胧胧,眨眼的频率都放得缓慢,唇微张,吐息间全是清甜的杨梅酒气息,他被蛊惑一般,轻轻在李希侃唇上点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毕雯珺自己都愣了一下,但是柔软的滋味还回荡在唇边,他心中无甚后悔,却被那甘甜滋味弄得心痒难耐,更紧的抱住了李希侃,俯下身子,两唇相接,噼啪灯火下,对影成双,李希侃僵硬的手抓皱了毕雯珺的衣袖,又轻轻松开,迟缓的大脑来不及处理信息,就被人勾着陷入幻境。

    这晚,毕雯珺并没有回自己的厢房,不仅如此,还在含混的亲吻间,骗的脑子一团浆糊的李希侃同意了搬进太子寝殿的大不敬行为。

    午夜,李希侃睁开眼,看见毕雯珺闭着眼,睡得很沉,面庞如玉,俊美无双。

    他伸出手摸了摸毕雯珺的嘴唇,然后缩了缩身子,将头埋进了毕雯珺的胸口。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毕雯珺开始处理政务了。

    毕雯珺批折子的时候,李希侃就在旁边安静陪着他,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闹腾的性子。毕雯珺并不避讳李希侃的旁观,因为李希侃总是表现得兴致缺缺,从来没打扰过他,倒是给毕雯珺创造了个安静的环境,而且还能时时看见。

    李希侃尝试跟鸟说话,失败了,百无聊赖放下瑟瑟发抖的鸟,改为趴在桌子上看毕雯珺,看他皱着眉头,拿着笔迟迟没有动作。

  “在看什么?”

  “苍云县的县令递的折子……说是天旱,实在种不出粮食,缴不出粮食了。我在草拟一份折子,让父皇看看,减免苍云县今年的粮食。国库并不缺粮,宫内稍微节俭一些,就能省下一大笔开支。父皇……太过铺张,不过他毕竟是我的父皇,又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不能僭越,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李希侃静静研磨,顿了顿,似乎觉得不说话也不好,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便空出一只手,抚在了毕雯珺的手上。毕雯珺的手比李希侃大出一圈,这么交叠着,倒有几分缱绻的感觉,毕雯珺将手反过来,握住了李希侃的手。

  “我没应允你的时候闹得紧,现在倒是老实许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毕雯珺半真半假的说着,被恼羞成怒的李希侃恶狠狠咬了一口耳朵,咬得毕雯珺抬头躲避。

    这么一抬头的工夫,毕雯珺看见李希侃脸上多了几道印子,磨个墨也能搞得乱七八糟,毕雯珺笑着摇摇头,把人揽进了自己怀里,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细细给李希侃擦了。

    李希侃猝不及防跌进了毕雯珺的怀里,心里想着太子殿下可真是越来越不正经,光天化日竟然如此放浪形骸。只是抱着挺舒服,他也懒得计较,就握住毕雯珺宽大的袖子,狡黠的眨了眨眼,凑了上去,响亮的亲了一口毕雯珺的脸颊,等毕雯珺回过神来,自己脸上也沾上了墨水。

    折子被放在了案上,李希侃也被毕雯珺按在了案上亲吻。

    李希侃是毕雯珺乏善可陈的生活中的乐趣所在。

    不几日,李希侃在院中罗列了几个精致的酒坛,鼓捣着要酿杨梅酒。管家提供了最好的果子,结果便是方便了李希侃边酿边吃,还要嫌弃皇宫送来的杨梅不好,没有家乡的杨梅好吃,还嘟囔着毕雯珺再也吃不到那么好的杨梅了,吃得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最后只堪堪酿了一坛,要不是毕雯珺拦着,可能一坛也没有了。

    李希侃拍了拍埋着坛子的土,把手上的灰毫不在意的蹭到毕雯珺的衣服上,被毕雯珺捉住,打闹来去间两个人一同倒在树下,李希侃用鼻尖笑吟吟的蹭了蹭毕雯珺的鼻尖,说:“等中秋应该就酿好了,我们就把酒挖出来吃酒”

    可是杨梅酒还没酿成,就要打仗了。

    李希侃性子急,一天要去树下看好几次,酒坛埋在庭院里,正对着会客厅。这日,李希侃又耐不住性子,去看心心念念的杨梅酒,结果看见赵东元神色凝重走进了会客厅,大概是太着急,所以并没有看见他。等二人做好,李希侃见对面的毕雯珺平日就不怎么轻松的脸色更深了一层,两人对坐了许久,茶已经凉了,却没人去品。

    今年新上供的龙井,真是暴殄天物。李希侃拍了拍酒坛上的土,心中暗自想道。

    帝王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赵元拿下了苍云,皇帝便想着苍云难打都攻下了,整个苍国岂不是唾手可得?尽管朝臣反对者居多,皇帝还是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坚持让刚刚战胜归来的赵元率领疲惫的大军向南推进,争取尽早拿下苍国的都城。

    皇帝着急的原’因,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药引却不够了。

    皇帝的药引,是心尖上那一小块肉。

  “自然不能吃人”,道士捏捏长长的胡子,“这云国人杰地灵,地界好,汇集天地灵气,动物吸收了天地灵气,虽不如人心见效,若是用的多了,倒也不会有太多差异,不如就,让这云国的动物,为陛下的病出一份力吧。云城背靠苍云山,是个吸收天地灵脉的好地方,动物也比别的地方灵精许多,最适合入药,派人快马加鞭猎了送来,陛下的病也就药到病除了”

    当时的皇帝基本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听了马上叫人快马加鞭随便猎了些野兔野鹿之类的,剖出心来取了心尖肉,加上上好的药材一同炖了,喂给奄奄一息的皇帝。这么一副药下去,居然真的吊住了命。皇帝大为高兴,要封道士做国师,道士却没有应允,不久便离开了云国。

    但皇帝的病却是一病多年,天天靠动物心尖上那块肉吊着,日久年长,都城的动物没了,皇帝又动了迁都的心思——既然云城地界好,不如直接搬了来,靠山吃山,新鲜的总比运去的要好。

    云国就此迁都,大兴土木,苍云山的山林被大肆砍伐,动物被捕猎。然而皇帝的病越来越重,药喝的越来越多,苍云山本就是云国和苍国边境,久而久之,云国的动物竟然被捉的不剩多少,能逃的都逃去苍国了,皇帝想找代替品,皇宫内养的诸如鸡鸭鹅狗,却半分效果没有,想是一定要野生动物才行。皇帝身体越差,越感觉害怕,派人偷偷去苍国捕猎,被苍国捉住了几次,并加强了巡逻,皇帝实在猎不到动物了,别无他法,又被病吓得魂不守舍,这才决定让赵元带兵打到苍国去——打下苍国就有药,他就能活。

    毕雯珺神色严峻,赵东元比他更甚。前不久那场仗打的并不容易,皇帝不仁,民众不服,苍国皇帝却广布恩泽,深受人民爱戴,攻打的时候遇到了由内而外的阻碍。打下这些城池已是不易,将士们的抚恤补贴还未到位,又要再打,将兵甲胄都不足,粮草供应也撑不了几日,人心更是难聚,这仗,怎么想都不好打。

    只是君命难违,赵元只能和毕雯珺商量这仗要如何打。

    等二人说完,天色已晚,赵元也不嫌茶凉,将茶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许久不见,雯珺也长进了不少。我走的时候你还抓着我的盔甲,眼眶都红了,现在都能为我分忧了,为兄甚是欣慰啊”

    毕雯珺一愣,自己原来……

    他却记不清自己原来什么样子了。

    赵元郑重的行了礼,毕雯珺的慌神被打断,也行了个礼,将赵元送了出去。

    要说这老天或许都是在帮助云国,江南之地多雨,这本是多雨的季节,几个月来却只是下了几场而已,毫不起眼。骄阳似火,一山一水之隔的云国和苍国都在忍受骄阳炙烤,两国天然屏障、苍云山劈山而过的云溪河都几近断流,涓涓细水,不足为惧,根本挡不住大军前进步伐,赵元很快领着士兵过了河,在河边驻扎了没多久,便收到折子,只能催促着继续前行。

    皇帝想在中秋吃上百兽宴,催促的飞鸽放了一只又一只。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元却深知将士们现在既无体力也无斗志,这仗根本没法打,只能不停调整战略。

    赵元望着郁郁葱葱的苍云山,心中五味杂陈。

    那年的山火留下的痕迹已经不显,只是这多灾多难的苍云山,还能经历几次这样的山火呢。

    另一头,太子潜邸着火了。

    这可真是逼得人手忙脚乱。连月干旱,储水不够,水缸内的水顶不了什么用,护城侍卫一波一波来,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火越烧越大,眼见着要把房子烧光了。

    毕雯珺却完全顾不上面前太子潜邸火光冲天,就要往里冲,他老管家和几个侍卫死死抱着,生怕他冲进火场。

    李希侃不见了。

    他一向喜欢在哪棵树上窝着,火一起毕雯珺就四处寻他,焦头烂额。侍卫当然要保护太子殿下周全,拖着他硬是离开了,他忙得如没头苍蝇,不顾形象吼叫,却怎么也找不到李希侃,毕雯珺手都在颤抖,抓着侍卫不停问有没有见过李希侃,任谁看都以为端正的太子殿下魔怔了。

    李希侃终于在毕雯珺真正疯魔之前出现了,衣袍被火燎没了一大片,发冠歪了,脸上净是黑灰。从来冷静的太子先是大声质问了一句“你乱跑到哪里去了?我快急死了”,后又不顾形象,把李希侃紧紧抱住了。

    李希侃大概是被烧蒙了,怔怔的从怀里掏出枚玉佩来——正是毕雯珺赠予他的定情之物。

    毕雯珺失语了,两人在大火焚烧潜邸前紧紧相拥。

    那晚,毕雯珺被接回了皇宫,住进了原来的太子寝殿,还带进去了一个人。

    之前,二人不是没有逾越之举,只是从未像这晚一般不受控制,迫切需要证明对方的存在一样死死抱着,亲吻如溺水般攫走呼吸。李希侃素白的脖颈上仅剩一枚玉佩,被他咬在口中,他撑在毕雯珺身上起伏,汗水沿着胸膛滚落,许久才脱力趴在毕雯珺身上,任由毕雯珺带着他沉浮,如风波中的一粒小舟,一只手捉住飘飞的纱幔,又被人捉了回去,床边垂着一缕头发,摇摇晃晃,水草一般。

    胡闹了许久,事后无力收拾,两人汗津津抱着入睡了。

    毕雯珺却睡得并不安稳,似醒非醒见摸不到身边温热的皮肤,猛地睁开眼,见李希侃披着他的外袍,打开了窗子,看着窗外的星子。

    他又拿了一件衣服,想给李希侃披上,李希侃却像身后有眼睛一般,挥手拒绝了,而是把人招了过去。毕雯珺从背后抱着他,两人黏黏糊糊披着一件衣服,看着皇宫的屋檐,看着皇宫里的天。

  “要下雨了。”李希侃说。

    漫天星子,明日应该是个好天。

    毕雯珺想应和李希侃,他也希望下雨,救救黎民百姓,只是大概是抱着李希侃温暖的身体太过舒适,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翌日,他是被吵闹声惊醒的。皇宫不能疾驰,不能大声喧哗,他睁开眼,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

    他一睁眼,发现李希侃又不见了。

    只是他这时来不及管李希侃又跑哪里去了,因为着火了。

    还不止一处。

    宫内大乱,皇帝病重,他只能迅速披上衣服赶去安排。

    他还不知道的是,前夜真的下雨了,只是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雨就停了,第二天水洗过后的天空更加澄澈,烈日当空,烤得人喘不过气。

    火就是这个时候着起来的。

    城内几处住户家中天未亮时,先是冒出了滚滚黑烟,没有被人察觉,然后火势迅速蔓延,等到天大亮,被人发觉时,几处着火点已经连成一片,回天乏术了。更不必说云溪河因为连月干旱,涓涓细流,远不够救火,一时城内火光弥漫,人民四逃。

    皇宫内形势更为严峻,不仅是因为宫内也有着火之处,更是因为崇亲王造反了。

    崇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平日好吃懒做,花天酒地,是个混不吝、扶不上墙的,没想到居然趁国内将士出国打仗造反了。他带着亲兵冲进了皇宫,打了皇帝个措手不及,仓促之下,毕雯珺只得挑起大梁,带着皇帝妃嫔和几百侍卫匆匆逃出皇宫。

    此时城内烟火弥漫,不辨方向,只能本能沿着烟少处行进,竟一路跑出了皇城。马儿受惊,皇帝亲眷也受惊,马夫驾着马一路逃窜,直到云溪河才松一口气。此时已是日薄西山,通红的太阳悬挂于天上,一行人兵疲马乏,见往日宽阔的云溪河内只有小流水在河床中心,想是凌晨那场雨并没起什么大作用,却勉强能够不断流,于是车马全都下河喝水,一时四处一副逃出生天的场景,颇为狼狈。

    变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起初是微小的水声,逐渐变大,众人来不及反应,上游的水量突然加大,奔腾而下的河水瞬间卷走了来不及反应的兵马,剩下人要么是离岸近的,要么是奋力拼搏才挣扎上岸,饶是毕雯珺也被这变故惊到了,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水是怎么回事。

    整顿兵马,竟只剩下起先的三分之一。天色渐暗,一群人惊魂未定,岸边突然燃起火光,不知哪里来的一支军队悄无声息的围了上来,燃起火把,将剩下的人团团围住,看兵甲,竟是苍国士兵!

    原来苍国士兵就埋伏在上游,用东西将河水塞住,等听到下游有声音传来,便割破袋子,让河水奔涌而下,再从上游杀下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后妃亲眷哭成一片。当下形势真是清晰可判,内外通敌,腹背夹击,历朝历代被捉去的前朝遗眷都是什么下场,他们都懂,指望病歪歪的皇帝自然无用,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这几个月内大有长进的太子殿下身上。

    毕雯珺却像被定住一样定在原地。

    他在苍国的军队中,看见了他的希侃,穿着漂亮的铠甲,骑着威风的高头大马,在敌军最前面,拉满了弓。

    他一整天所有的着急、烦闷、担忧,在那一瞬间通通化成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前一晚,他的希侃还趴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下巴,那是他的希侃,现在这个拉满弓对准他的父皇的人是谁?

    毕雯珺不能呼吸了。

    他认识的李希侃,慵懒随意,提不起锅,拿不了剑,不爱学习,只愿意懒洋洋躺在庭院里的贵妃榻上晒太阳,绝对不是这个眼中有滔天恨意,稳稳举着弓的人。

    他甚至没有犹豫,松开手,箭直直插入皇帝的心脏。

    尖叫四起。

    毕雯珺好像被冻住了,他好像一个局外人,直愣愣看这一出滑稽的剧目,直愣愣看着口中溢出鲜血的父皇,看着李希侃……将弓转换方向,对准了自己!

    他动不了,甚至说不出话。

    李希侃拉弓的手很稳,箭头直直对着他,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全部的事因。

    李希侃是这云溪山上修炼的一只灵狐,他们一族人都在这里修炼,也保这一方平安。他们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老数年前打伤了一只化人的精怪,那精怪勉强维持一个化为人形的身体,拖着伤体躲进了皇城,长老心软放了他一马,结果精怪吃了破庙中避雨的道士,之后化成他的模样,借皇帝的手报仇。

    灵兽不得伤人,不然会抽去仙根,打入轮回。

    灵狐一族带着山中动物四处躲避侍卫的追捕,却还是有很多动物被捉去,取了心尖肉。他们不分年幼,只要捉住,通通剖出心来,给皇帝做药引。灵狐一族为了保护没有灵力的弱小动物,被捉去了不少,它皮毛光滑,更是被生生剥了皮做了皇帝的赏赐之物。那皇帝本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全靠精怪一口妖气撑着,所谓的心尖肉更是从头至尾的骗局。灵狐和动物躲在山上,丧心病狂的皇帝竟然下令烧山,只留一面,逼它们下山,大火蔓延,风向突变,整座山燃烧了起来,就这样宛若地狱的情况下,所有动物都被活活烧死在了山上,守山的灵狐见保护不了这些动物,含恨咬穿了带兵前来搜索有没有漏网之鱼的将军的喉咙,堕入轮回。

    这样人间地狱般的惨象里,李希侃却在这时候练成了。

    他受了重伤,被山下的农户救走,养了许久,修炼了许久,终于带着满腔仇恨来到了苍国,与皇帝合作,布了这样一个局,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他要灭了云国满门。

    哪怕堕入轮回。

    毕雯珺如坠冰窟,凉意从心底渗透出来,他在心中大叫:“那我呢?!!你对我也是假的,就是为了报仇吗?”

  “那你呢,”李希侃瞪着通红的双眼,仿佛听见了他心中所想,胸口剧烈的起伏,“我也想问,我也想知道,那你呢,你无辜吗?!!毕雯珺,你无辜吗?你一点也不无辜,你当初、你当初……”

    李希侃说不出口,狠狠咬破了舌尖,才勉强打起精神继续下去:“我也想问,那年烧山,你为了讨好狗皇帝,竟然……竟然!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个点火的人!”

    点火的人!

    毕雯珺大脑一片空白,似乎从未有过这个记忆。

    他的大脑突然撕裂一般剧痛。

    记忆涌入了他的大脑,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是谁。

    什么狗屁云国太子,什么狗屁皇帝,这不是他,那不是他的父亲,这也不是他的国,他是毕雯珺,是抚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毕雯珺想开口,想告诉李希侃,这次却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他仿佛变成一个空壳,他能思考,却说不出话,急得抓心挠肺。

    于是李希侃面前那个“毕雯珺”,一脸冷漠,不言不语。

    李希侃拉满了弓。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小将军带着援军赶到,仓促渡河,士兵被射中不少,被吞噬进流动的河水里,渡过河的士兵与苍国士兵交战,火光冲天中,李希侃举着弓,箭头对着他。

    毕雯珺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的场景跟画渐渐重叠了。

    一模一样的场景,简直……简直是画中景象再现。

    不对!不对!

    毕雯珺死死盯着李希侃,连声否定自己。画中的李希侃,眼中是冲破画卷的滔天恨意,而面前的李希侃……他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借着火光,甚至可以看见两颊的泪痕,李希侃眼中的情绪复杂,像深海快要将他吞噬。

  “为什么是你呢,”李希侃喃喃道,“我明明应该狠下心的,可是我见了你,你根本不是我当时就见到的那个你,你变了好多,你甚至为民请愿,让我甚至开始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你对我的好,你那么好……为什么是你呢,你为什么要点火呢”

    不是我……不是我……毕雯珺觉得自己也流泪了,但是他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希侃也听不到。

  “没关系,我会陪你”

    李希侃最终冷静了下来,眼中泪盈盈。

    毕雯珺在心中大叫不要,他还有千言万语想告诉李希侃,但是李希侃似乎下定决心了,弓拉到从未有过的程度,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积攒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箭破空而出。

 

 

    毕雯珺猛地睁开眼。

    他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全是冷汗,心口的痛感好像还未完全消散,头也剧痛无比。他捂着头缓缓坐起来,打开了自己这边的壁灯。

    简约的宾馆,沉沉睡着的学长,是毕雯珺的生活。

    他呆坐了十几分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般傻呆呆的坐着,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朦胧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他已经魂飞天外了,直到墙上挂着的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身上,他才大梦初醒。

    是一幅画。

    他清楚记得,昨天因为害怕,他选了一间没有挂任何东西的房间,锁好门才睡觉的。

    但是他已经不害怕了。毕雯珺定了定神,缓缓把画展开了。

    随着画卷展开,青山绿水,一窝憨态可掬的小狐狸跃然纸上,似乎能隔着纸摸到毛茸茸的尾巴,果然是形象逼真,憨态可掬。

    毕雯珺怔怔的摸了摸,泪不自觉掉了下来。

    那次的比赛,北方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在市里到处乱逛,买一些纪念品带回家,他买了两坛杨梅酒,买走了店家自己都没印象的那副画。

    回程的路上,毕雯珺突然觉得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抱着画卷,好像抱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倚在车窗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在睡梦中离开了地处浙江的这个小城市。

    梦中有个少年,眼尾尖俏,冲他笑得狡黠。

    他在梦中,又掉下几滴泪来。

 

后续

 

    后来的毕雯珺知道,不总是所有人能做年轻时觉得自己会做的工作。

    大学毕业以后,他在北京做了办公室普通的“蝼蚁”,在充满白领的大楼里重复上班刷卡吃饭的简单步骤。

    这种类似提前迈入老年生活的生活节奏,同样在北京的赵元非常不认同。一个周末,他坚持把毕雯珺从家中拖了出来。

    射箭馆。

    毕雯珺起初是没同意去的,后来听说是射箭馆,鬼使神差同意了。

    他从从迈进射箭馆就开始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赵元喋喋不休,他却在走神,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放着的一个水杯,水杯咕噜噜一路高歌着向前奔去,啪嗒打在了一个青年的鞋上,终于停了下来。

    毕雯珺腿长,几步走了过去,准备道歉再拿走杯子。

    那人本来正在射箭,叫这个插曲打断,硬生生留住了那支箭,没松手让箭飞出去。感到有东西碰到自己,先是低下头看了一眼脚边,然后保持着身子还举着弓拉开,只有头歪了歪的姿势,抬眼看向逆光的来人。

    毕雯珺背后是门,光从门外透进来,逆光让那人看不清来者何人。

    毕雯珺屏住呼吸。

    笑眼,尖下巴,毛茸茸的头发,微张的嘴唇。

    无辜的眼睛,依旧举着的弓,箭头对着靶纸。

    赵元疑惑的看着从来冷淡的师弟突然绽出个笑来。

    相逢疑是画中仙。

  “你好,认识一下吧,我叫毕雯珺”

  “呃?啊,我是李希侃”

 

    我不想在别人的故事里跟你相遇,我想创造属于我们的故事。

Fin


嗨,我是甜度满分。

祝我们狐狸崽崽生日快乐,22岁了,发光发热,当大明星吧^^

非常仓促写了这个,很多bug,各位见谅啦。这篇本来是想长一点,脑洞是在疫情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想的,想说一下保护野生动物这个主题来着,大纲写得就不顺,本来想连着当时我没写的stin生贺一起写了,写成毕侃权贵的,结果突然从三月开始加班,连轴转,转来转去实在是没空了,就把权贵线整个卡掉了(我有罪)。所以很多细节都没有完善,是打算安排给权贵填补的细节来不及写了,但是只能这样不完美的结束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加多久)。

今年因为疫情,大家都很辛苦,所以……一起努力吧~

食用愉快^^

一潮春池

《无寇》

3443R 成年人版 注意避雷

 

伪现背,勿上升。感谢观看。


3443R 成年人版 注意避雷

 

伪现背,勿上升。感谢观看。


LOFTER小秘书

LOFTER一切都还好哈~

大家,在?

收到好多私信关心我们,感动中。目前我们一切都安好哈。

也请大家安安心心的玩耍,关注你喜欢的创作者,热情的给他们小红心小蓝手!

还是老规矩,有什么情况我们会自己跟大家说的,没说之前,都一切照旧哈。

我们会尽力的,拼命的保护好LOFTER,给大家提供更好的服务和体验的!

大家一起加油!

大家,在?

收到好多私信关心我们,感动中。目前我们一切都安好哈。

也请大家安安心心的玩耍,关注你喜欢的创作者,热情的给他们小红心小蓝手!

还是老规矩,有什么情况我们会自己跟大家说的,没说之前,都一切照旧哈。

我们会尽力的,拼命的保护好LOFTER,给大家提供更好的服务和体验的!

大家一起加油!

透纳_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 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除了商用和印刷 转载权限全部开放(转载需带作者ID)

二次宣传(音乐pv 视频封面 文章配图 公众号插图等需征得授权)

如用于表达观点,请仔细阅读我3月1日另一条lofter的声明,请勿滥用,谢谢!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 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除了商用和印刷 转载权限全部开放(转载需带作者ID)

二次宣传(音乐pv 视频封面 文章配图 公众号插图等需征得授权)

如用于表达观点,请仔细阅读我3月1日另一条lofter的声明,请勿滥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