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藕饼】糟了,老婆变成迷你龙了(全文)
* 封神藕饼
* 《三太子也要掷杯吗》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三太子拒绝完结,并约了这个稿
* 正文7.6k免费,彩蛋3.2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01
一觉醒来,敖丙变成了巴掌大的迷你龙。
李哪吒不以为然,因为敖丙平时在各种形态中自由变换。可爱的小龙,冶艳的半龙,装凶的大龙随机刷新。
等他做完早饭装好盘,回到床边戳戳迷你龙,迷你龙却只会冲他开朗露牙笑的时候,他才发觉坏事了。
...
* 封神藕饼
* 《三太子也要掷杯吗》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三太子拒绝完结,并约了这个稿
* 正文7.6k免费,彩蛋3.2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01
一觉醒来,敖丙变成了巴掌大的迷你龙。
李哪吒不以为然,因为敖丙平时在各种形态中自由变换。可爱的小龙,冶艳的半龙,装凶的大龙随机刷新。
等他做完早饭装好盘,回到床边戳戳迷你龙,迷你龙却只会冲他开朗露牙笑的时候,他才发觉坏事了。
「敖丙,能听懂我说什么吗?听懂了你就眨眨眼!」
迷你龙眼睛睁得圆溜溜,望着李哪吒笑。
「你逗我呢?」
迷你龙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从枕头上溜下去,顺着床脚游走了,躲到床底继续睡觉。李哪吒用火尖枪的杆子将他往外扒拉,小龙牢牢地抱住了床的横杆,倒吊着不肯下来。
这是敖丙吗!把我的敖丙还给我!
李哪吒端着炒鸡蛋和烤吐司走进来,蹲下来试图用香气引出小龙,可惜小龙根本不感兴趣。
无奈之下,李哪吒打了一通电话,敖丙的二哥和老龙王立刻一起来了。
或许是闻到了其他龙的气息,小龙总算是爬出来了。二哥也无法和小龙用人类的言语交流,就让李哪吒闪远点,将自己的元身放了出来。好长,好闪,是披着日月光华的一条龙。尾巴在屋顶盘不下,从半空垂到了地板上。
小龙很感兴趣,爬到了二哥的尾巴边,用爪子搭住了狠狠咬了一口。二哥嘴巴动了动,但没长啸也没回击,只是甩甩尾巴,变回了人身。
「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啊。」二哥说。「他当龙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可他不和我讲话啊!」李哪吒语气崩溃。
「呵,这有什么,他这会儿不想讲话罢了。你难道没有不想说话的时候?」
「老龙王,你看看他!」
「看上去很健康。」小辈是这样的,一大早就把他吵醒,一看根本就没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俩好好过吧。」
「不是,别走啊!他得变回来啊!」
「这倒怪了,你们结婚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是龙?」二哥回头问。
「我当然知道!龙就龙,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小龙不满地「嗷」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是哑巴。二哥眼睛扫扫小龙,那意思你看呢,他会说话。
「我听不懂啊!」
「我也听不懂。」老龙王说。「总之,他或许是维持人身太累了,你容他歇一歇,不要大惊小怪。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的。」
老龙王坐着二哥的摩托车走了,李哪吒躺倒在地板上痛苦望天。小龙拿他当了障碍物,从他胳膊左边跳到右边,右边跳到左边,自己玩得很欢快。
「敖丙,我又怎么惹到你了,你说话啊!」李哪吒一把捏起小龙,举到眼前对视。「别这么吓唬我!」
小龙再次开朗露牙笑,歪头咬了咬李哪吒手指头。李哪吒心生不爽,我这么着急,你却跟我闹着玩。于是他捏捏小龙的牙,毫不意外地被小龙重重咬了一口。不疼,但很令藕烦躁。
他把鸡蛋和面包都切成小块,又把牛奶倒进了小醋碟,小龙可算肯吃了。吃完饭嘴筒子边还沾了点渣子,被李哪吒按住了用纸巾擦。小龙躲躲躲,终于从李哪吒手里钻出去溜了,顺着衣柜爬得高高的,俯视着整个屋子。
李哪吒收拾了锅碗,又躺回被子里睡觉。本来想今天继续和敖丙出去逛的,他愿意做龙,不想讲话,那就由得他。
用敖丙的话说,李哪吒现在这样叫生闷气了。
02
复工遥遥无期,李哪吒懒得催问太乙了。敖丙最近上班上得心烦,想要休假,但手里的单子要跟,休也和没休一样,干脆不休了。
李哪吒见敖丙每天火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想说话,喊他出去散散心也都一扭头拒绝,有些害怕了。于是找了一大堆好玩的地方任敖丙挑,敖丙看完说,「我哪也不想去!吃个饭好了。每天吃饭都对着那些凡人,吃得我恶心。」
是他们很久以前想吃而没吃成的餐厅,这次没有错过预约。落地窗里的风景很好,江面宽阔平静,两岸灯光璀璨。
敖丙吃着吃着,突然注意到斜对面桌的布置有所不同,小声和李哪吒说:「那边可能是要求婚了。」
「求呗。」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敖丙小勺小勺地喝汤,「我有一点。毕竟只在电视上看过。」
凡人的婚姻,李哪吒觉得没意思。他活太久了,见过凡人前脚还恩爱有加,后脚就横眉冷对,不知道该说是善变还是虚伪。父母的婚姻也乏善可陈,李靖对殷夫人按照当时的标准算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多好。他本来对婚姻家庭一点期待都没有,直到遇到了敖丙。
那对情侣里女孩子生得清秀,可男孩子却难形容,该说像祭品里的猪头吗,不太礼貌,可李哪吒想不出别的词了。近年来这样的情侣尤其多,李哪吒不知道身在其中的凡人是怎么想的。
「哎,你看,掏戒指了!」
男生问出了「你愿意嫁给我吗」的问题,女生惊喜捂嘴含泪答应。旁边的桌也在跟着鼓掌,敖丙小鼓两下,看看李哪吒:「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呢?」
「跟我没关系吧。」
「你都没有跟我求婚!都是我先说的。」敖丙回忆道。
「反悔了?没后悔药吃了,呵呵。」
「不反悔。我喜欢自己说,不等着别人来挑。」敖丙骄傲地笑笑,「你不遗憾吗?」
「不遗憾,我读书的时候还没流行这一套花活。」
说得也是,敖丙继续吃饭了。其实李哪吒很早之前就买了戒指送他,可惜那时候李哪吒还开不了口,也没有一定要结婚的想法。最早的那枚戒指敖丙现在也偶尔带,不太张扬,但非常精致,很好搭其他首饰。
饭后他们在江边走了走,两岸都是花树,风一吹,敖丙兴奋地在落花里转圈。李哪吒帮他录了个视频,虽然夜间脸拍不太清楚,但是氛围很美,仙气飘飘。风一停就没得玩了,敖丙遗憾地走开了。
李哪吒心里一动,跑到落了许多花的树根下抱起一把,站到花坛的边沿上,抬手一撒,又是一阵花雨。敖丙立刻兴奋地笑起来,跳着用手去接。小龙就是这么容易开心容易满足,挺好哄的。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一直到睡觉前都很开心!
李哪吒百思不得其解,大白天根本睡不着。更何况小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屋顶下来了,爬到他的肩膀上跳跳跳。虽然不重,但无法忽视,李哪吒把小龙摘下来捧在手里对视:「干嘛。」
小龙歪歪头,尾巴卷住了他的手指。
「老婆,这是什么新花招,我看不破。点化我吧……」
尾巴换了一根手指卷,小龙依旧无言。
「好吧,你慢慢玩,我真要睡了。下午还想去见师傅……」
刚说完,小龙就订书机似的在他手掌边缘狠狠地啃了一口。
怎么,不会是小龙知道了什么吧?
李哪吒突然有些心虚。
03
敖丙变成小龙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太真了,以至于他认为这不是梦,而是某段时间里真实存在的记忆。不一定是严丝合缝的谁的记忆,但总之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他不愿和李哪吒去对证,但想作为一个秘密留在心里,总有一天他能知道究竟是何时发生的。
梦里他还是仙人服饰,远远地望着李哪吒和太乙。李哪吒手持斩妖剑,像绿化工人用锯子砍树一般割向了自己的手臂。法相的四条手臂树枝般坠落在地上,轰然有声,流淌出一片暗红色的海洋。
敖丙很惊恐。他跑过去,但反而越跑越远。情急中他变成一条小龙,溯着最细的红色溪流逆流游上去。李哪吒的脸渐渐清晰,他的爪子、毛发和鳞片也被染得一片血红。
「停手!不要!」他滴着李哪吒的血喊。
李哪吒没有停下来。剑割向了他的脖子,可血在剑柄上堆积得太厚,手都攥不住地打滑,只在皮肤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血肉像红海一样分开,但这还不够。李哪吒将剑丢在地上,又换了刀来割。
「砰。」一颗头像熟透的果实一样,砸在了敖丙的面前。
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李哪吒又去割另一颗。金色的光从太乙手中落下,早已枯涩的龙筋「啪嗒」掉进血泊,活了似的变成细细的丝线缠上敖丙的身体。
「如今还了你的筋,就不欠你什么了。」
「我不要!没有它我也很好!」敖丙急得喊起来。「停手、停手!」
「醒醒!说什么呢……」
敖丙被李哪吒晃醒了,看清李哪吒脸的一刹那,敖丙急得坐起来去掰他的脖子,上面干干净净,一点血也没用。
「法相变出来,快点!」
「啊?」
大半夜的,这是什么新鲜的玩法。李哪吒不理解,但看看敖丙急得额头冒汗的模样,不像是要玩,只好配合。
敖丙仔细地检查了每一颗头都好好地呆在脖子上,又检查了每一条胳膊都好好地连在躯干上,这才能好好呼吸了。
「做噩梦了?」李哪吒问。
「嗯。」
「梦见我死了?」
「你死不了。」敖丙不想理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背对着他。
「那就是受伤了?最近想受伤都没机会。」
「别胡说!」敖丙踢他一脚,「弄些血腥的,专门唬我!」
天地良心,李哪吒最近连用水果刀划到手之类的事情都没有,谈何「血腥」。
大概这是小龙噩梦后的任性撒娇吧。李哪吒从背后考拉似的一抱他,小龙也不踢了也不骂了,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所以他到底梦见什么了?李哪吒后知后觉地想。
是被噩梦吓坏了,才突然变成小龙吗?
04
一觉睡醒,李哪吒带着小龙去了海边。
往胸前的口袋里一塞,踩上风火轮就出发了。小龙一探头,蓝蓝的头毛就被风吹得齐刷刷向后倒去,额头有点凉。
「老婆,我们去海边挖沙吧。」
敖丙以前很喜欢挖沙,看着公园里的小孩子玩,自己也凑过去,对于年龄没什么概念。周围的人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敖丙,李哪吒就一个个瞪回去。怎么,这也没立着牌子,上书「只许幼儿使用」吧!
李哪吒坐在长椅上发呆、犯困乃至睡着,敖丙就能独自挖一下午。李哪吒想这很好,无痛就能让妖龙在室外清醒地活动几个小时,而不是睡得像死了一样。敖丙会给他看挖到的贝壳碎片、闪闪的小石头和树枝,李哪吒想,妖龙在天庭无沙可挖的时候,该用什么来怀念东海呢?
总之现在无需怀念,虽然这里离龙宫远得很,但确实是一片真正的海。李哪吒把敖丙往地上一放,敖丙就自己在沙子里钻来钻去的,吃到了沙子还会晃着头噗噗地吐出来。
小龙有什么心事呢?李哪吒躺在沙滩上想。生意做得不错,二哥在老龙王面前都快把他夸出花了。李哪吒确实是去见了几次师傅,但所问的事情没有下文,也影响不到敖丙,没什么好犯愁的。唯一可疑的就是一宗噩梦,可是至于吗?
「哎,别跑太远啊!」
李哪吒追过去。
小龙越游越远,追着浪花在海岸线上跑来跑去。李哪吒蹲下来给他录了段像,准备等他变回人类的时候给他看。
啪嗒一下,一朵大浪一卷,小龙就在水里消失不见了。李哪吒呼吸几乎滞住,把钱包手机丢在岸上,跳进水里追了过去。以前师傅劝他少玩水,更不要把浑天绫往里放,以免一不小心又搅动了夜叉,简直像某种都市怪谈。
虽然夏天即将来临,但水还是有点凉。小龙银闪闪的鳞在波浪间若隐若现,李哪吒跟着在水里越陷越深。水一点点没过他的肩膀、脖颈和头顶,李哪吒清楚地看见了水面下的小龙。小龙好像就等着他完全下水似的,在水里冲着他笑。
无法讲话,李哪吒静静地看着敖丙,敖丙也看着他。水下的世界很安静,小龙慢慢游过来,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李哪吒顺了顺小龙的脊背,想说没关系的,变成小龙就变成小龙吧。呆小龙也好笨小龙也罢,总之你是我的老婆,我会照顾你的。他不知道小龙是不是想回东海了,如果是也可以,反正他最近没事做,回去住一段时间也好。可是小龙如果想回去,为什么在父亲和哥哥来的时候不跟上去呢……
敖丙在这时候开口说话了。
「我好累啊。」
时隔大半天再次听到敖丙的声音,李哪吒居然有点感动。
「不喜欢小龙吗?不喜欢的话就再也不见面了。」
李哪吒赶紧摇头。
「逗你的。挖沙很开心喔。」
小龙游高一点,在李哪吒脸颊上亲了一下。他一下就笑了。
05
总算是讲话了,李哪吒心里很是安慰,赶快发信息给老龙王和二哥。老龙王照例已读后发一个大拇指点赞,二哥发了个流汗黄豆。
坐在李哪吒旁边吃烧烤的敖丙凑过来,按住说话键:「下次李哪吒大惊小怪,你们不要理他。」
「是噢,从小不开心了就会钻进海螺里躲起来充寄居蟹的敖丙……」二哥回得飞快。「叫别人急得一身汗找你,你就乐了。」
敖丙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包,把手机按灭了。
海边的晚风一吹,李哪吒身上凉凉的。炭炉里的红光快熄灭了,敖丙长发飞扬,用铁签子去扒拉了两下炭,飞起了一串小火星。
「我给你讲点八卦怎么样。」敖丙说。「我哥的八卦。」
李哪吒不知道该表现得好奇还是不好奇,但敖丙愿意说话,他很高兴听。
「我死之前,大哥二哥关系不怎么好。虽然所有人都叫我们大太子二太子三太子,但是真太子只有一个,就是大哥。二哥不服,说我法术比大哥强,长得还比他好看,凭什么他以后有王位我没有呢?
「反正你也知道,天庭选龙王既不是选法术奇才,也不是选电影演员,首先要选一个性格温和听话的。况且二哥的法术好得过头了,大哥跟着父王学布雨学了三年,但到二哥已经没什么心气仔细教了,教孩子累得很呢。可他只花了一年,雨雪霜雾便无所不能。天帝找个由头把他弄死还差不多,更别提让他当龙王了。
「大哥真是能忍,二哥天天给他惹事,他都不恼。我小时候本来没想过要当龙王这事,但是我看二哥那么想当,肯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吃的,就问父王,我法术没二哥好,但是脾气比大哥还好,不如让我当吧。有好吃的,我一定拿给你先吃。
「父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开玩笑说行,等大哥死了就轮到你了。二哥听说了之后更生气了,说轮得上敖丙这个刚破壳的小不点都轮不上我是吧,我今天就把你俩都敲晕算了,看看轮到谁。我立马就怂了,说我不当了,哈哈。
「可能小时候闹太多年了,就算现在没得争了,他俩关系都比较……礼貌。」
「老婆,你讲这个的用意,是想说我葬送了你的龙王之位吗……」
「不是!」敖丙说,「我本来也没希望,比他俩年纪小太多了。我是想说,有一回他俩打得特别厉害,大哥就算是忍者,也有烦的时候,就还手了。他砰地把一块礁石炸飞了,碎片崩到了我的头上。我在旁边看热闹呢,结果石头飞过来了,就钻到海螺壳里躲一下。后来他俩打完了找我,发现我的头卡在里面拔不出来了,哈哈……」
「你听过网络梗吗?世子之争,向来如此!我属于被殃及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哪吒越听越觉得离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海王室猛料。他总觉得敖丙不是想说俩哥哥争王位的事情,「老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诅咒了一个凡人,让他摔了个大马趴……」
「就这?」
「嗯……」
「他怎么你了?」
敖丙很久之前收了一块玉佩,做工精细,料子也好,但是一直出不了手,有点急。二哥劝他别急,先放着,热潮一年一变,指不定哪年就炒出高价了。但敖丙之前连胜太多,甚至二哥不看好的货他都果断拿下来光速卖出去了,突然掉坑里了,气不过,一直很积极地找买家。
这个买家见了敖丙好多次,敖丙每次都觉得他要买了,他就又犹豫了,然后再请敖丙出来见面谈。敖丙每次都去谈,最后图穷匕见,发现那人只是喜欢自己的脸,想约自己去人更少的地方见面,图谋不轨。
敖丙在那一瞬间开始恨自己,恨不得生下来就长了一张王八的脸,这样所有人就没法说他是靠好看才开单的了。但是想想如果自己真是个王八样,又有些悲惨,还是漂亮得好。
越想越气不过,敖丙在临别之际,动用法力诅咒了那个凡人。诅咒立刻就生效了,那人被饭店门口的地毯绊了一跤,摔了个很重的大马趴。人到中年,摔一跤要花很久才爬起来。敖丙站在门里看他挣扎了半天都没起来,觉得这个凡人才是真正的王八,被翻过来就翻不回去,只能在空中倒腾腿。
李哪吒拼尽全力,保护的就是这样的种族吗?二哥做生意做了几千年的,也是这样的种族吗?这凡人对自己见色起意,以前是不是也害过其他的凡人呢?
敖丙想到最后,和自己和解不了。终究是因为太急于出手才差点掉进这个过于明显的圈套,敖丙觉得自己渐渐丑恶了,和那些利欲熏心的凡人没两样了。这时又赶上一记噩梦,他再也不想做人了,只想回到小时候刚孵化不久的模样,小小的,只会笑,大家都爱他……
李哪吒大约是烧烤吃饱了,突然受了大馒头或羊肉串的点化,鬼使神差地说:「老婆,你不是图钱,只是想让大家把你当回事。」
敖丙愣愣地举着手里的贝壳,「什么意思?」
「王位之争跟你没关系,是因为你太小了,父亲和哥哥都没把你当回事……可是你开再多单,也不会有神仙把你当回事的。要想让所有人真正把你当回事,你得把家里所有龙喊来,先杀了你俩哥,再逼老龙王退位……」
「你真是凡人的史书看多了,不学好!」敖丙把贝壳啃干净,「凡人那套我不稀罕,我也不想当龙王。父王、哥哥还有你,都比王位重要多了。」
「你下不去手,我替你。」
「那叫利用!」敖丙说。
「你可以利用我,我愿意的。」
「我不愿意。吃你的烤鸡翅吧,藕精。」敖丙的小龙角冒出来,顶了一下李哪吒的额头。
06
敖丙玩够了吃饱了,就把愁的事都抛到脑后,开始审问李哪吒了。好像只是干巴巴的问气势不够,他把李哪吒的制服皮带拿在手里折了两下,拍拍李哪吒脸颊:「哼哼,藕精,老实交待吧。我为什么会做这个噩梦,是不是你又背着我搞事情了?」
李哪吒被敖丙坐腿上压着,心情却很好,不觉得沉,倒像飞到了云朵上。
「没有。没有伤害自己了。」
「真的吗?」敖丙凑过来,头发垂到他的脸颊上,皮带扣凉冰冰地按在他小腹上。「你要说实话噢。」
「真的。你自己看,浑身上下都好好的。」敖丙的呼吸很近,李哪吒渐渐无法呼吸。皮带只是被敖丙捏在手里,却好像已经勒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看过了,一定是你使了什么障眼法,教我看不出来的。」
「你看到的可能是我的记忆。不是现在的事情了。」
「那就是你以前背着我搞事情了!」
「那时候……我们还不熟吧。」
李哪吒每过几百年都会动念想要做凡人,于是试过许多法子剥离灵珠子。斩坏肉身无用,跳进炼丹炉无用,投水更是无用。唯一一次接近成功的时候是他央求太乙用法术去试,他已经感受到法力在离身体而去了,一阵欣喜中反而吐出一大口血来,剥离失败了。
「师傅说,是灵珠子自己不愿意再转世历劫,但我怀疑是师傅下不去手了。真怪啊,师傅是当年跟我说就算四海龙王都坏了也不要紧的狠人,怎么这时候心软了。」
「藕精,你好笨。」敖丙趴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说。「就算是个法器,用久了都有感情,更何况你是个活生生的小孩子。他看着你长大、教导你成仙,就算你再愚钝,哪舍得杀了你。现在呢,还会这样想吗?」
「偶尔吧……」李哪吒答得有点心虚,「最近也问过师傅,师傅说我是好日子过晕了,让我从哪来的回哪去。」
「我就说你没安好心!」敖丙戳戳李哪吒胸口,「你的孔里面都是坏水。」
「你挖开看看呗。」
「我还真想过呢。我喜欢你喜欢得很上头的时候,夜里醒了借着月光看你,实在是太喜欢了,只是想想你可能去喜欢别人,就受不了了。把戟从柜子下掏出来,站在床边看着你的脸……多想一松手扎下去,扎下去你就永远是我的了。就算你醒了我也不会停手的……」
「老婆,你下不去手的。不信你现在试试。」李哪吒说。
「你找抽吗?」
「嗯。」
「……」敖丙抬起睫毛打量李哪吒一阵,哼了一声,「不想奖励你。」
「我没喜欢过别人,也不会喜欢别人了。你现在还上头吗?」
「……有一点吧。昨天吃烧烤的时候还想过把你切成片穿成串吃掉,这样才算是永远嘛。小串串。」
李哪吒心头一阵剧烈的甜蜜,仿佛方天画戟已经在他胸口落下,刺出来的却不是血。敖丙说永远,小龙说爱的时候总是那么直接,他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倒地了。
「我这么喜欢你,你要好好对我啊。」敖丙把头埋进他胸口,吸吸他身上的香气,「不要再问奇怪的事了,也不要再让师傅去试了,最好连想都不要想,每一个孔里都只可以想我……」
小龙终于连自己都觉得肉麻,丢掉皮带捂住了脸。「哎,我说什么呢。你得陪着我啊。万一我哪天真想当龙王了,还得靠你呢。我当了龙王,封你做什么好呢?你自己说吧。」
「启禀老婆大王,臣不求高官厚禄……」
「哈,那你辅佐我干什么。」敖丙甩甩尾巴,「图万世恶名?」
「什么都不求。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真的?」
「真的。」
「行吧,那你闭眼接受我的赏赐吧。」
等了半天,只有小龙爬起来时长发和衣摆细细簌簌的声响,和他远去的脚步声。正当李哪吒以为敖丙在开玩笑,并没有什么赏赐要给他的时候,敖丙又咚咚跑回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好啦,李元帅请起,本王没什么别的可以赏赐你了。」敖丙还挺会演,「就赐你囚禁海底,永世不得脱身,还要天天被我亲吧。」
这就够了,万钟于我何加焉……
* 喜欢请多多评论!最近有点累,需要一点点动力,很喜欢长评,会反复看的!下一更周六23:00
* 正文7.6k到此结束,彩蛋3.2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 彩蛋预览:小龙决定带李哪吒体验一把做凡人,带着爸爸哥哥和藕精去旅行啦。是甜甜的小情侣和幸福的龙一家。
【藕饼】元帅的人设又换了(END)
CP:善胜童子藕X华盖骄矜饼
Summary:“天下河水通东海,你若唤我,我总会来的。”
华盖星君封宫的时候,是与中坛元帅一起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中坛元帅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被华盖星君抱在臂弯里的小童子。
敖光见着那童子,差点背过气去,自家小儿被打死,他去天庭告状那一年,哪吒就长这副模样,他如今还敢以这面貌示人,当真是欺负他东海无人不成!
一转头,见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抱着小哪吒逗小孩似的又是打扮又是哄。
老龙王跺跺脚,这些个年轻人,一天到晚也不知玩什么花样,他是管不了了,于是一头扎进宝库,去擦兵器去了。
魔丸与灵...
CP:善胜童子藕X华盖骄矜饼
Summary:“天下河水通东海,你若唤我,我总会来的。”
华盖星君封宫的时候,是与中坛元帅一起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中坛元帅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被华盖星君抱在臂弯里的小童子。
敖光见着那童子,差点背过气去,自家小儿被打死,他去天庭告状那一年,哪吒就长这副模样,他如今还敢以这面貌示人,当真是欺负他东海无人不成!
一转头,见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抱着小哪吒逗小孩似的又是打扮又是哄。
老龙王跺跺脚,这些个年轻人,一天到晚也不知玩什么花样,他是管不了了,于是一头扎进宝库,去擦兵器去了。
魔丸与灵珠见着小童,灵珠眼睛都睁大了,摇了摇魔丸的手:“呀,哪吒,他和你小时候长得好像啊!”
魔丸一见那小哪吒水灵灵的模样,嗤之以鼻:“我小时何曾长这样了,你看他那模样,细皮嫩肉,迎风就倒。再看他这双眼,双目无神,有我半分威风煞气吗?还有这肚皮……”他上去轻轻拍了拍,“皮包骨头的,有我软弹吗?”
他捏住小哪吒腮帮子,叫他露出一口银牙来。
“还有这牙口,齐齐整整,一见便是没吃过糖,没吃过糖的小孩算什么小孩。”
“妖怪看打!”小哪吒怒目横眉,一脚飞踢出去,手里乾坤圈紧随而至。魔丸自是不将这种小打小闹放在眼里,脚下风火轮一甩,在空中与乾坤圈一撞,又反弹了回去,直朝着敖丙脑袋就去了。
“敖丙哥哥!”小哪吒目眦欲裂。
一只玉手探出,做拈花一捏,便将乾坤圈绕在指上,敖丙兜着乾坤圈摇了两圈,见小哪吒快要吓哭出来的模样,无奈轻叹,把乾坤圈还给他:“以后可知道这法宝厉害了,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东西,别拿出来瞎用。”
小哪吒把头埋在敖丙的怀里,眼泪汪汪:“知道了。”他又委屈地拽拽敖丙的衣袖,“哥哥,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要把我赶回金光洞去。”
敖丙哪曾见过哪吒这般听话讨喜的模样,登时心都化了,抱着好一顿揉搓。
魔丸见两人这亲昵模样,古怪地瞅了敖丙一眼:“你俩还玩这个?”
敖丙简直百口莫辩,只能将中坛元帅为何变小一事同魔丸与灵珠的前因后果一一告知。
魔丸脸色稍霁,一副老成的模样:“原以为你二人是商量好什么投机取巧的障眼法,若真是那般打算的,说什么也不能将孩子留给你们两个。如今看你们倒是有点当父母的样子了。”
敖丙心里头哼了一声,心道一个小屁孩跟我面前摆什么谱,却面上笑着:“可如今我家天尊变小了,十万天兵天将谁来执掌呢,若是帅位空缺,只怕是难堵悠悠众口。”他眼睛假意忧愁地转了转,而后落到了魔丸身上,“唉,这不就是个现成的。”
魔丸指了指自己,嘴巴长得老大:“不行吧,我与你家那位也不像啊。”
“无非是肤色深一些,你便说这几日在东海多晒了些日光便是。”敖丙连连夸赞,“肤色深些好,看上去魁梧许多,不像是迎风就倒的模样。”
“可我这黑眼圈……”
“便说是前几日去了昆仑,被雪山刺伤了眼,正养着呢。”敖丙想了想,便召人取了一套染了墨色半透明的鲛绡眼带来,蒙在魔丸眼上,又配了一顶银色兜鍪压了压,最后将一套玄龙战甲也不由分说地套在魔丸身上,转瞬间就打扮出个猿臂蜂腰的少年小将出来,“你二人身量相同,又法宝一样,若有人敢质疑你,你便将他揍一顿便是,尤其是有个姓杨的,他还有条狗,此人十分奸诈狡猾,务必下手重些……”
敖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戳了戳灵珠。
“怎样?”
灵珠痴痴地看着魔丸说不出话。
魔丸见灵珠这般模样,顿时也不计较别的了,当场就耍了一套枪,让灵珠夸他。
“好看好看!”灵珠啪啪鼓掌。
敖丙再次在心头默念:放下助丙情怀,尊重他丙选择。
敖丙又将中坛元帅平日做派,如何点卯细细讲了,魔丸有样学样,还真有些架势。
呵,小孩真好骗。
跑我面前装什么大人,上值去吧你。
敖丙笑眯眯地想。
他伸手去拉中坛元帅,却摸了个空,不知何时小哪吒竟然悄无声息地一个人跑走了。
敖丙叹了口气。
唉,小孩真难哄!
……
哪吒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孤长,连带着心底那抹说不清的怅然也一同蔓延开来。
他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座下弟子,莲藕为骨,莲花塑魂,自小勤修苦炼,六根清净,心无杂念,一心向道。
可那一日,太乙真人将一卷山河社稷图丢给了他,让他进卷修炼,便自在逍遥去了。
他惯看不过师父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派,但也知道山河社稷图乃是修炼秘宝,进卷之后,若是遇上机缘,便能修为大增,乃是修仙之人必争法宝,太乙真人竟然就这样丢给自己,哪吒自是珍惜的。
他封了洞府,便入了密卷。
图中山河自成一脉,亦有乾元山,只是没有金光洞,却多了一处深潭,水波荡漾,发着幽幽蓝光,他欢呼一声,便扎进深潭之中,甫一入水,他便觉得寒冷刺骨,这才惊觉不对。
山中潭水多绿藻,为何深潭却泛蓝光?
此时他想跑,却被寒冰冻住,动都不能动了。
潭波涌起,似有巨物从脚下升起,哪吒这才意识到,那蓝光其实是某只巨兽的眼瞳的颜色。混天绫感应到危机骤然绷直,周遭山雀惊起扑飞,哪吒眼睁睁看着深潭中浮起巍峨阴影,他闭上眼睛,做好了被血盆大口吞进腹中的准备。
若是真被囫囵吞进去,看他不把这妖兽五脏六腑打个稀巴烂。
“噗——”
预想中的血盆巨口却没有来临,哪吒反倒被冰凉的水珠溅了满脸,他错愕抬眼。那巨大妖兽竟化作三寸长的小龙盘在他肩头,琉璃龙角亲昵地蹭过他耳垂。未等他回神,那龙又变作清俊少年坐在潭边,玉足轻点水面,搅碎了半潭云影。
那日阳光不算炽烈,山风轻软,草长莺飞,水光澄澈,一切都那么的刚好。
似是天地万物都掐好了造化的算盘,要成全这场惊艳了时光的相遇。
小龙自称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在这山河社稷图中潜心修炼。
“我从没碰上过人,我们交朋友好不好?”
小龙声如钟磬,敲乱了哪吒的心跳。
往后,他们便一同在这一片山河中修炼起来,然而图卷山水终有极限,敖丙便与哪吒描述那外头的广阔天地。
哪吒托腮听着,仿佛看见东海之滨的渔火点点,听见南诏密林中的百鸟争鸣。这些故事让少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之大,远超这一卷丹青所能描绘,也远超乾元山一处小小洞府。
“可惜自从进了密卷中修炼,我便再没见过外头的世界。”敖丙垂下眼眸。
哪吒站起来,拍拍胸脯:“我也没见过,敖丙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哪吒挽着敖丙的手,指尖燃起三昧真火,“嗤啦”一声撕开画卷,两个少年猫着腰绕过醉卧松下的太乙真人,踏着碎月与山岚,一路奔至河畔。
敖丙忽然松开他的手,一头扎进了河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哪吒一直在河边,等啊等,等到了天黑,也没再见到敖丙。
那夜星光耀眼,哪吒就在脚下浅浅的湾中,见到了敖丙说的玉砌天河。
他蹲在河边,看着水面,眼泪啪嗒啪嗒砸碎了星影。
他想,大约他是被敖丙哥哥骗了。
“我知道,山河社稷图里怎会有龙修炼呢,你一定是被我师父捉进来的。”
他哭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冲着河心大喊。
“你走吧。我不后悔做你的朋友,但是你以后不要再骗人了!”
转身时,他听见身后水声轻响。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心口,龙鳞蹭过脖颈,敖丙从身后拥住了他。
“哪吒,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永远都是。”
哪吒惊喜回身,敖丙却已像潮水一般褪去,波光潋滟处,白衣龙君踏着沉浮的星月,笑得像场即将消散的梦:
“天下河水通东海,你若唤我,我总会来的。”
哪吒垂头丧气地回到乾元山,太乙早就醒了过来,见他双目通红,便给了他一袋子冰块,也没问他为何山河社稷图毁了,里面的龙也不见了。
太乙敲了敲哪吒的头:“你的劫过了。”
这年头还有朋友劫?
哪吒懵懂地想,他不知道什么劫不劫的,他只知道要潜心修炼,等有了修为,能独当一面,就要去东海找他的敖丙哥哥。
于是他日夜苦修,终于太乙也拦不住他去处,他又下了山,冲着粼粼波光大喊:“敖丙哥哥,我来找你啦!”
可河水寂寂,无人应答。
哪吒想,许是这河离东海太远,敖丙听不清。于是他便逢河便喊,一路喊到东海,可敖丙再也没回应过他。
他想,他又被敖丙哥哥给骗了。
这是第二次了。
他暗暗发誓,再有一次,他就将哥哥抓回山河社稷图去,再也骗不了他。
他一路潜进了东海,终于找到了敖丙哥哥。
可敖丙哥哥身边竟然出现了两个怪家伙,这就是敖丙不理自己的理由吗?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敖丙竟然有了新朋友。
原来打从一开始,敖丙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他握紧了山河社稷图,却在与敖丙一双毫无防备的碧眸对视时,失去了展开的勇气,他扭头就跑,生怕耽搁了一瞬,便铸成大错。
可敖丙还是追上来了。
“你既然有了新朋友,还要我干什么。”哪吒气不过,在沙滩上撒泼打滚,像只炸了毛的小兽,“先前亲热的时候还叫我吒儿,现在不熟了,便叫我哪吒!”
敖丙从哪吒断断续续哽咽的言语中终于推敲出来了前因后果。
童娘子,我的亲娘,你怎么又开始走心了?
敖丙无语问苍天。
哪吒闹够了,悻悻坐起来。
“哥哥定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吧。”
敖丙看着少年晶晶亮的眼睛,叹了口气:“没有,哪吒,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哮天,这些时日你先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圆不过去。
“那两个妖怪是谁?”
“是东海的客人。”见哪吒不信,敖丙坐在了哪吒身侧,摸着那两个小头髻,“这些只有几面之缘的,算不得朋友。真正的朋友,要把整个心都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哪吒忽然扑了过来,把耳朵贴在了敖丙的心上。
“敖丙哥哥,我心里只有你。”
扑通。
敖丙的心跳漏了一拍。
少年像头矫健的豹子般猛然发力,将他扑倒在沙滩上。炽热的鼻息交织间,哪吒的眼睛亮得骇人,视线死死锁住他的唇瓣,眼底翻涌着近乎执拗的占有欲。
“你心里头也只有我好不好?”
敖丙的脑海轰然炸开漫天烟花。他怔怔点头,看着少年愈发放大的面容,不自觉地闭上双眼——
“那我们拉钩吧。”
敖丙倏地睁眼。
少年的眼睛澄澈无邪,举着圆润的小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强行勾着敖丙手念了一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的歌谣之后,哪吒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敖丙哥哥,你衣服下面怎么鼓鼓的,藏了什么好东西。”
敖丙拨开哪吒的手,脸颊通红,打坐默念清心诀。
不能想,想也有罪!
念完了一百遍清心诀,体内躁动的热流终于平息,敖丙睁开了眼睛,太阳早已西沉,哪吒见他一直打坐,早就无聊地拿着根小棍拨螃蟹去了。
敖丙呈大字形瘫在了沙滩上,看着头顶星汉灿烂。
我造孽啊!
敖丙无助地朝空气挥拳。
从那一日开始,敖丙就再也没睡过一日好觉。
每当夜深人静,少年总会赤着脚溜进他的寝殿,带着一身清甜的莲香钻进他被窝。那温热的身躯总让敖丙想起当初中坛元帅炽热的拥抱。
“哥哥,你怎么还不睡啊?”
小冤家,我睡不着!
小哪吒支起身来,凑上前来,在敖丙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亲你了,你快睡吧。”
敖丙一夜没合眼,怀里的小家伙却睡得香甜,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活像只八爪鱼。待到天明时分,敖丙只觉得腰酸背痛,活像跟人打了一宿的架。
他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出门,正巧遇见刚替中坛元帅点卯归来的魔丸。对方神采飞扬地向灵珠炫耀:
“现在天兵天将都可听话了!我让他们倒立着跑圈,他们二话不说就跑起来了,当年伏魔帮都没这么好使唤!”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唉,华盖星君,你怎么脸上这么大的黑眼圈,你也要帮中坛元帅点卯?”
“……”
东海镇魔府。
两名狱卒看着审着审着犯人突然睡过去的敖丙,悄悄换了个眼神。
“大人是真睡过去了还是假睡过去了。”
“嘘,这是一种刑讯手段,心理战,懂吗?”
“可是大人再不醒,犯人的血快流没了。”
“……”
连续撑了十几日,敖丙终于撑不下去了,在某日清晨掐着小哪吒腋下将人举高。
“给我变大。”
哪吒歪着头,一脸天真:“哪里变大?”
“哪里都变大!”敖丙摇晃小哪吒,晃得对方头晕眼花。
哪吒正色道:“我今年才七岁,我们莲花长得都慢,又不像龙族,能成熟得这么快。”他揪了揪敖丙的衣袖,一脸歉然,“敖丙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和一个七岁的小孩做朋友很丢人。你等等我,我快些长大,再过十年,我就能和你一般身量了。”
十年?!
敖丙望着眼前天真无邪的笑脸,突然觉得未来一片昏暗。
“哪吒,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了。”敖丙深吸一口气,开始面不改色地胡诌,“其实你的身体里一直沉睡着一个十七岁的灵魂,被诅咒封印住了。”
哪吒骇然:“真的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你要是能记得,这怎么能叫诅咒呢?解开这个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真爱之吻。”敖丙一脸沉痛,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你过来亲我一下,就能立刻长到十七岁。”
哪吒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连退数步。
“不可以,我们可是——”他义正词严地大喊,“最好的朋友啊!”
这五个大字闪着正道的光砸在敖丙的脑袋上,震得他脑子嗡嗡的。
敖丙握起拳头:“你不来亲我,我可要亲你了。”他抓住混天绫,把哪吒提溜过来,凑近了哪吒的小脸,哪吒脸憋得通红,睫毛扑闪,像只受惊的蝴蝶。
过了一会儿,敖丙率先放弃了,对着这张俏嫩的小脸下手,他实在做不到啊!!
眼看着哪吒这戏本子一时半会儿也演不完,敖丙只能一边继续跟他玩着做朋友的游戏,一边好好地教子了。
好在孩儿比哪吒可懂事多了,进步神速,不出几日便学会了说连贯的句子。敖光乐坏了,更抱着小奶龙不撒手,连被孙孙揪断了几根胡须也甘之如饴。
魔丸与灵珠被敖丙突然展露出的“父爱如山”给惊得目瞪口呆。敖丙无奈,只能将自己如何帮助哪吒长大的事都倒豆子一般说了。
“他要真十年以后才长大,我跟守十年寡有什么区别?”
“你非得骗他什么真爱之吻做什么。”魔丸一眼看穿了敖丙,冷笑道,“我之前每次可是和灵珠握一下手就大了。”
敖丙冷眼飞了过去:“长大了有个屁用,成龙口诀我教都教了,你们试过几回?”
“我我我我——啊啊气死我了!你们两个老不羞的东西!”
灵珠夹在中间,左劝右哄,忙得不可开交。
“星君可有想过,中坛元帅为何不愿长大?”兵荒马乱之间,灵珠发问,却让敖丙冷静了下来。
敖丙回想之前几次自家天尊清醒过来的情状,虽说每次都是童娘子给他编的人设,最终皆是因为了却了心事,便自发地清醒了。可小哪吒的心事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当过小孩吧。”
敖丙忽然说。
哪吒三岁之前是作为一个怪物般的肉球度过的,父亲的一剑将他送进了四岁,然后便被赠予了法宝,一路闯祸,一路被责骂,到了七岁,又死在了七岁,从未有一天被当成过孩子。
“先前他还变作个孩子模样逗我,我却没想过,那一年是我的死劫,也是他的死劫。”敖丙有些懊恼,“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小孩,怎么才能让他放下这桩心事。”
魔丸拨了拨下唇:“想要当小孩,那还不简单!”他掏出一个鸡毛毽子,“我们一起踢腱子吧!”
灵珠无奈地笑。
敖丙却说:“好啊。”
说干就干,敖丙把小奶龙往老龙王怀里一塞,带上哪吒和魔丸灵珠,上来岸滩,四个人围成一个圈开始踢起了毽子。
一开始哪吒还有点抗拒,但魔丸已一脚踢了过来,毽子化作流星直袭哪吒面门。哪吒本能地旋身飞踢,足尖带起的罡风竟将鸡毛燎出火星,眼看火毽子要坠地,灵珠广袖翻卷,潮汐之力托着毽子划出湛蓝弧线,轻飘飘落向敖丙。
敖丙接住的瞬间膝盖一沉,才觉出这灵珠这一脚竟然颇有些门道,这毽子竟重若千钧!他一个空翻急摆卸力,借势将毽子高高抛起,龙尾化出,狠狠击在腱子上:“去!”
魔丸抬脚一接,差点被腱子上的冰寒冻麻了腿:“这是作弊!”
哪吒却朗声大笑:“你技不如人,便说敖丙哥哥作弊,羞不羞!”他做了个鬼脸,倒显出几分孩子气的俏皮。
魔丸磨牙,又一脚朝哪吒踢了过去。
“轰——”
“嘭——”
四人越踢越凶,沙滩上雷火交织、浪涌冰凝,那毽子却完好无损,羽毛反而愈发光彩夺目。
敖丙气喘吁吁:“你这毽子什么法宝,这么踢都不散?”
魔丸也是奇了:“我也不知道,那天在光明宫见着一只大公鸡,我便抓了一把小米把它骗了过来拔了几根毛。想来是什么神鸡,明日我再去拔两根。”
“别拔了,那是我们卯日星君。”敖丙开始想,明日早上去把参中坛元帅欺凌星官的折子扣下来还来得及来不及。
四人一踢便是一下午,直踢到太阳落山,终于大汗淋漓地一起瘫倒在沙滩上。
歇了一会儿,敖丙便提议,去陈塘关里看看。陈塘关似在举办什么节日,鼓乐喧天,城楼上夜放花千树,星落如雨。
长街十里,流光跃金,千盏鱼灯倏然点亮,朱鳞金鳍的灯影在夜风中游弋,将整个陈塘关照得恍若陆上龙宫。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这般热闹?”哪吒好奇地挂在敖丙臂上,伸手去摸摸那小鱼灯。
敖丙见他十分喜欢,便买了下来,塞到哪吒手里:“今日是你生辰。”
哪吒睁大眼睛:“真的?”他本想说我怎不记得,后来想起敖丙跟他说起的诅咒一事,他想自己不记得也实属正常,可敖丙却替他记得,不由一阵眼热。
敖丙点点头:“过了今日,你就八岁了,你是寿星,想要什么尽管提,只管高兴便好。”
小哪吒绞尽了脑汁,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有限的记忆里,竟一点生辰该怎么过都不知道。
“这还不知道!”魔丸比哪吒还兴奋,“首先,这一天天大地大寿星最大,要趁这一天,把所有没玩过的都玩一遍,没吃过的都吃到肚子里去,总之,越热闹越好!你是不是没吃过什么糖,今日便吃个够!”
他拽着哪吒跑到一个小摊前面,让店家在果子上缠满了麦芽糖,提了满满一兜子。不一会儿两人又被街上杂耍的吸引了视线,看着看着,竟然与那玩火的艺人玩一起去了。四人一路吃一路逛,哪吒第一次知道,什么都不想,只是纯粹地玩,也能这般开心。
一开始,哪吒还有些放不开,时时想问问敖丙的意见,后来被魔丸怂恿着,越发没了顾忌,一路疯玩了起来。
敖丙与灵珠缀在两人身后,各自举着个素纱鱼灯,敖丙向来喜静,这种热闹他只喜欢远远看着,并不喜欢与人接触,加之多年来执华盖星官之职,越是这种场合,他越是显出几分岳峙渊渟的气质来。灵珠较之敖丙倒是更开朗一些,却也一贯沉稳持,两人一路静静地走着。
“谢谢你。”敖丙忽然说,他看着人群中胡闹玩耍的魔丸与小哪吒,灯影在他眸中碎成星子,“每件事都是。”
灵珠微微一笑。
敖丙望着满城鱼龙舞,忽觉天道玄妙——这异世界送来的灵珠,何尝不是渡他开悟的拈花菩萨?
“来到这里,很辛苦吧。”
敖丙忆起自己遍历三千世界的情景,他一遍一遍地看着那些敖丙与哪吒的故事,从好奇到无感,直至疲惫厌倦,不敢想魔丸与灵珠是怎样带着他们的孩儿一路找过来的。
“其实还好啦。”灵珠眼中漾开暖色,像是被前辈夸奖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别人的故事,也觉得很有趣啊。”
灵珠便与敖丙细细讲来一路的见闻。
“我去过一个世界,那里的敖丙变成一座桥了,星君可经历过吗?”
这倒是新奇的世界,敖丙有些诧异,看来三千世界里无穷无尽,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灵珠娓娓道来。
原来那个世界里,敖丙与哪吒是挚交好友,他们一起去伐纣,路上见一天河拦截,大军盘桓了数日都过不去,正愁苦之际,一座玉桥竟然横贯天河之上,大军便通过了,只是哪吒遍寻军中,却找不见了敖丙的影子。龙王赶来告诉哪吒,这桥便是敖丙,他不忍见哪吒为难,便化作了不言不语的桥,助大军通过。
哪吒哭了许久,不愿前行,龙王便只能劝慰,地久天长,总有相见之日。
哪吒总是想不通,敖丙为何一声不吭便化成了这座桥,他一定说了什么,或许是那夜有人使了妖法,让他忘了。
“那个世界里,哪吒亦没有封神,也没有肉身成圣,他去找王母要来了灵药,一口吞了一瓶,便成了不老不死的仙人。”灵珠说,“他便回到了那座桥旁边,做了一百年总把鱼放生的渔夫,又做了一百年捡枯枝的樵夫,他怕杀生太多,生灵不安,吵着桥睡觉。他总是不愿离开那座桥,他说,踏上桥的时候,他能听见桥的叹息,那定是敖丙留下的话,若有一日他听清了,敖丙就会回来了。”
“那你们听见了吗?”
灵珠摇摇头:“什么都没有,那桥是不会说话的,我觉得那哪吒大约是疯了,仙人寂寞久了,也是还会疯的。”他顿了顿,“可我也想不通,觉得那位敖丙总该留下一些只言片语才对。”
敖丙想了一会儿,笑了。
灵珠好奇地看着他。
“你那世界里,可曾听过佛陀弟子阿难的故事?”
“倒是听过这号人物,却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故事?”
“佛陀弟子阿难于红尘中修行,在路边见一少女,从此念念不忘,佛心毁于一旦。佛陀不忍,便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阿难说——”
敖丙将手里鱼灯点上了烛心,放进了河里,鱼灯入水的刹那,河面泛起细碎的金芒。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只请他从我身上轻轻走过。”
河水载着灯影远去,仿佛载着千年光阴。
一滴水珠坠在灵珠交叠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灵珠自觉失态,慌忙以袖掩面拭了拭眼角:“阿难真的从此与佛无缘了吗?”
敖丙笑了一会儿灵珠的天真:“不过是文人杜撰编排而已。”他顿了顿,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却有些怅然,“但是我想,那位敖丙化桥时的心情,与故事里的阿难是一样的。那桥便是他留给哪吒的话。或许,他本该说爱的,只是时机不合适吧。”
灵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
“我要走了。”
敖丙讶异。
灵珠坚定地说:“我要回去告诉那个哪吒,他的敖丙喜欢他。”敖丙眉峰微蹙,似要劝阻,可灵珠却先一步摇头,“我知道,你想说那是他人命数,我不该管。可既然被我遇到了,焉知这不是他命数中的一环?或许我能改变什么呢?”
他握起拳头,志气昂扬:“我命由我不由天!”
敖丙莞尔。
……
那厢小哪吒正咬着一颗山楂糖球,魔丸在他耳旁东拉西扯,甚是聒噪。
“有一件事情,很是对不起你。”小哪吒忽然正色说。
魔丸一凛,不知小哪吒要跟他说什么晴天霹雳的话来。
小哪吒看似非常纠结的模样:“你今天又跟我踢毽子,又带我玩,还给我吃糖,按说我们应该成为朋友的。但是……”他在心口画了一圈,“敖丙哥哥说,真正的朋友就是会把这里全占满,容不下别人了。我这里都是敖丙哥哥,所以你不能当我朋友了。”
魔丸嘴角一抽,心道你跟我说个什么劲儿,跟你敖丙哥哥告白去,若不是看在小灵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你。
“这样吧,敖丙哥哥说过,以后我是要做掌管天兵天将的大元帅的,我封你做我座下第一大将。”见魔丸脸色越发不爽,哪吒补充,“你要是舍不得灵珠,你们二人都来我麾下,我封你们做左右天王。”
这臭屁家伙不教训是不行了。
魔丸磨枪霍霍向小元帅。
忽然,他感觉到一阵空间波动,空间中伸出一只手来——
“唉,小灵珠?”
他正要细问,便被那只手扯进了太虚中去了。
小哪吒正下定决心,把身上金珠子掏了,买了盏大鱼灯要哄魔丸加入自己麾下当天王,一抬头,魔丸却不见影了。
坏了,魔丸生气了,他跑了。
他不给我当天王了。
惹了人生气应该怎样哄来着,没人教他啊!
小哪吒赶紧在人群中找他敖丙哥哥支招,却连敖丙哥哥都找不见了。
小哪吒这才感觉大事不妙,急得本就嫩白的小脸更没什么血色了。
人群汹涌而来,小哪吒却感觉越来越难以呼吸,好似汹涌的海水朝他迎面扑来,他却不识水性,几乎要溺毙在人潮中。
忽然人群中有人指向了河面:“看,有人放了好多河灯!”
人群一下散了,涌向了河两侧。
“听说有人包下了这条河的所有河灯,几百盏几百盏的往船上搬呢。”
“卖灯的真是好运气,今日赚了个盆满钵满。也不知谁家出手如此阔绰。”
哪吒亦拨开人群,朝河面看去。
一轮皎月从河中静静托出,上接深蓝夜幕,下接水面浮光。
河面上忽然浮起点点暖光,橘黄色的光晕伴着阵阵夜风,从上游飘了下来。那光亮随波浮动,时远时近,连缀成一条倒悬人间的星河。
飘到脚下时,哪吒才发现,那竟是百盏精巧的莲花灯,每盏灯芯都燃着一豆烛火,莲瓣轻展,烛光流转,沉浮若梦。
哪吒顺着那蜿蜒的莲花灯回溯过去,却见渡口一只小船摇摇晃晃,满载着一船的莲花灯,敖丙孑立舟头,广袖垂若云绡,似要化在这水月幻境之间。
哪吒赤着脚,悄然跳到船上,小船一荡,敖丙却并未回头,而是点燃了一盏莲花灯,放进水中。
“哪吒,八岁生辰快乐。”
又一点星火亮起,坠入长河。
“九岁生辰快乐。”
然后是十岁、十一岁、十二岁。
哪吒立在原地,看那白衣龙君垂眸点灯,一盏接一盏,不知不觉中,已点燃了将近百盏莲花灯。
“愿君平安喜乐,岁岁无忧。愿君长命百岁、千岁、万岁、万万岁。”
敖丙点了多少盏,自己也数不清了。
“以前你命里不曾有我,往后我陪你日久月长。”
最后一盏莲灯落在河中,灯带渐远,小船陡然暗了下去。
忽然,身体被拥入坚实温暖的怀抱中,混天绫带着熟悉的气息缠上他腰际,身后的年轻战神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厮磨,低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调笑:
“哥哥,可想哪吒了不曾。”
END
正文结束,番外是童娘子与藕饼的结局。
《天尊,借根柱子盘盘》本宣与后记见合集最后:本宣
【藕饼】糟了,老婆变成迷你龙了(上)
* 封神藕饼
* 《三太子也要掷杯吗》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三太子拒绝完结,并约了这个稿
01
一觉醒来,敖丙变成了巴掌大的迷你龙。
李哪吒不以为然,因为敖丙平时在各种形态中自由变换。可爱的小龙,冶艳的半龙,装凶的大龙随机刷新。
等他做完早饭装好盘,回到床边戳戳迷你龙,迷你龙却只会冲他开朗露牙笑的时候,他才发觉坏事了。
「敖丙,能听懂我说什么吗?听懂了你就眨眨眼!」
迷你龙眼睛睁得圆溜溜,望着李哪吒笑...
* 封神藕饼
* 《三太子也要掷杯吗》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三太子拒绝完结,并约了这个稿
01
一觉醒来,敖丙变成了巴掌大的迷你龙。
李哪吒不以为然,因为敖丙平时在各种形态中自由变换。可爱的小龙,冶艳的半龙,装凶的大龙随机刷新。
等他做完早饭装好盘,回到床边戳戳迷你龙,迷你龙却只会冲他开朗露牙笑的时候,他才发觉坏事了。
「敖丙,能听懂我说什么吗?听懂了你就眨眨眼!」
迷你龙眼睛睁得圆溜溜,望着李哪吒笑。
「你逗我呢?」
迷你龙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从枕头上溜下去,顺着床脚游走了,躲到床底继续睡觉。李哪吒用火尖枪的杆子将他往外扒拉,小龙牢牢地抱住了床的横杆,倒吊着不肯下来。
这是敖丙吗!把我的敖丙还给我!
李哪吒端着炒鸡蛋和烤吐司走进来,蹲下来试图用香气引出小龙,可惜小龙根本不感兴趣。
无奈之下,李哪吒打了一通电话,敖丙的二哥和老龙王立刻一起来了。
或许是闻到了其他龙的气息,小龙总算是爬出来了。二哥也无法和小龙用人类的言语交流,就让李哪吒闪远点,将自己的元身放了出来。好长,好闪,是披着日月光华的一条龙。尾巴在屋顶盘不下,从半空垂到了地板上。
小龙很感兴趣,爬到了二哥的尾巴边,用爪子搭住了狠狠咬了一口。二哥嘴巴动了动,但没长啸也没回击,只是甩甩尾巴,变回了人身。
「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啊。」二哥说。「他当龙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可他不和我讲话啊!」李哪吒语气崩溃。
「呵,这有什么,他这会儿不想讲话罢了。你难道没有不想说话的时候?」
「老龙王,你看看他!」
「看上去很健康。」小辈是这样的,一大早就把他吵醒,一看根本就没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俩好好过吧。」
「不是,别走啊!他得变回来啊!」
「这倒怪了,你们结婚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是龙?」二哥回头问。
「我当然知道!龙就龙,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小龙不满地「嗷」了一声,表示自己不是哑巴。二哥眼睛扫扫小龙,那意思你看呢,他会说话。
「我听不懂啊!」
「我也听不懂。」老龙王说。「总之,他或许是维持人身太累了,你容他歇一歇,不要大惊小怪。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的。」
老龙王坐着二哥的摩托车走了,李哪吒躺倒在地板上痛苦望天。小龙拿他当了障碍物,从他胳膊左边跳到右边,右边跳到左边,自己玩得很欢快。
「敖丙,我又怎么惹到你了,你说话啊!」李哪吒一把捏起小龙,举到眼前对视。「别这么吓唬我!」
小龙再次开朗露牙笑,歪头咬了咬李哪吒手指头。李哪吒心生不爽,我这么着急,你却跟我闹着玩。于是他捏捏小龙的牙,毫不意外地被小龙重重咬了一口。不疼,但很令藕烦躁。
他把鸡蛋和面包都切成小块,又把牛奶倒进了小醋碟,小龙可算肯吃了。吃完饭嘴筒子边还沾了点渣子,被李哪吒按住了用纸巾擦。小龙躲躲躲,终于从李哪吒手里钻出去溜了,顺着衣柜爬得高高的,俯视着整个屋子。
李哪吒收拾了锅碗,又躺回被子里睡觉。本来想今天继续和敖丙出去逛的,他愿意做龙,不想讲话,那就由得他。
用敖丙的话说,李哪吒现在这样叫生闷气了。
02
复工遥遥无期,李哪吒懒得催问太乙了。敖丙最近上班上得心烦,想要休假,但手里的单子要跟,休也和没休一样,干脆不休了。
李哪吒见敖丙每天火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想说话,喊他出去散散心也都一扭头拒绝,有些害怕了。于是找了一大堆好玩的地方任敖丙挑,敖丙看完说,「我哪也不想去!吃个饭好了。每天吃饭都对着那些凡人,吃得我恶心。」
是他们很久以前想吃而没吃成的餐厅,这次没有错过预约。落地窗里的风景很好,江面宽阔平静,两岸灯光璀璨。
敖丙吃着吃着,突然注意到斜对面桌的布置有所不同,小声和李哪吒说:「那边可能是要求婚了。」
「求呗。」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敖丙小勺小勺地喝汤,「我有一点。毕竟只在电视上看过。」
凡人的婚姻,李哪吒觉得没意思。他活太久了,见过凡人前脚还恩爱有加,后脚就横眉冷对,不知道该说是善变还是虚伪。父母的婚姻也乏善可陈,李靖对殷夫人按照当时的标准算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多好。他本来对婚姻家庭一点期待都没有,直到遇到了敖丙。
那对情侣里女孩子生得清秀,可男孩子却难形容,该说像祭品里的猪头吗,不太礼貌,可李哪吒想不出别的词了。近年来这样的情侣尤其多,李哪吒不知道身在其中的凡人是怎么想的。
「哎,你看,掏戒指了!」
男生问出了「你愿意嫁给我吗」的问题,女生惊喜捂嘴含泪答应。旁边的桌也在跟着鼓掌,敖丙小鼓两下,看看李哪吒:「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呢?」
「跟我没关系吧。」
「你都没有跟我求婚!都是我先说的。」敖丙回忆道。
「反悔了?没后悔药吃了,呵呵。」
「不反悔。我喜欢自己说,不等着别人来挑。」敖丙骄傲地笑笑,「你不遗憾吗?」
「不遗憾,我读书的时候还没流行这一套花活。」
说得也是,敖丙继续吃饭了。其实李哪吒很早之前就买了戒指送他,可惜那时候李哪吒还开不了口,也没有一定要结婚的想法。最早的那枚戒指敖丙现在也偶尔带,不太张扬,但非常精致,很好搭其他首饰。
饭后他们在江边走了走,两岸都是花树,风一吹,敖丙兴奋地在落花里转圈。李哪吒帮他录了个视频,虽然夜间脸拍不太清楚,但是氛围很美,仙气飘飘。风一停就没得玩了,敖丙遗憾地走开了。
李哪吒心里一动,跑到落了许多花的树根下抱起一把,站到花坛的边沿上,抬手一撒,又是一阵花雨。敖丙立刻笑起来,跳着用手去接。小龙就是这么容易开心容易满足,挺好哄的。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一直到睡觉前都很开心!
李哪吒百思不得其解,大白天根本睡不着。更何况小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屋顶下来了,爬到他的肩膀上跳跳跳。虽然不重,但无法忽视,李哪吒把小龙摘下来捧在手里对视:「干嘛。」
小龙歪歪头,尾巴卷住了他的手指。
「老婆,这是什么新花招,我看不破。点化我吧……」
尾巴换了一根手指卷,小龙依旧无言。
「好吧,你慢慢玩,我真要睡了。下午还要去见师傅……」
刚说完,小龙就订书机似的在他手掌边缘狠狠地啃了一口。
怎么,不会是小龙知道了什么吧?
李哪吒突然有些心虚。
03
敖丙变成小龙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太真了,以至于他认为这不是梦,而是某段时间里真实存在的记忆。不一定是严丝合缝的谁的记忆,但总之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他不愿和李哪吒去对证,但想作为一个秘密留在心里,总有一天他能知道究竟是何时发生的。
梦里他还是仙人服饰,远远地望着李哪吒和太乙。李哪吒手持斩妖剑,像绿化工人用锯子砍树一般割向了自己的手臂。法相的四条手臂树枝般坠落在地上,訇然有声,流淌出一片暗红色的海洋。
敖丙很惊恐。他跑过去,但反而越跑越远。情急中他变成一条小龙,溯着最细的红色溪流逆流游上去。李哪吒的脸渐渐清晰,他的爪子、毛发和鳞片也被染得一片血红。
「停手!不要!」他滴着李哪吒的血喊。
李哪吒没有停下来。剑割向了他的脖子,可血在剑柄上堆积得太厚,手打滑攥不住,只在皮肤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血肉像红海一样分开,但这还不够。李哪吒将剑丢在地上,又换了刀来砍。
「砰。」一颗头像熟透的果实一样,砸在了敖丙的面前。
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李哪吒又去砍另一颗。金色的光从太乙手中落下,早已枯涩的龙筋「啪嗒」掉进血泊,活了似的变成细细的丝线缠上敖丙的身体。
「如今还了你的筋,就不欠你什么了。」
「我不要!没有它我也很好!」敖丙急得喊起来。「停手、停手!」
「醒醒!说什么呢……」
敖丙被李哪吒晃醒了,看清李哪吒脸的一刹那,敖丙急得坐起来去掰他的脖子,上面干干净净,一点血也没用。
「法相变出来,快点!」
「啊?」
大半夜的,这是什么新鲜的玩法。李哪吒不理解,但看看敖丙急得额头冒汗的模样,不像是要玩,只好配合。
敖丙仔细地检查了每一颗头都好好地呆在脖子上,又检查了每一条胳膊都好好地连在躯干上,这才能好好呼吸了。
「做噩梦了?」李哪吒问。
「嗯。」
「梦见我死了?」
「你死不了。」敖丙不想理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背对着他。
「那就是受伤了?最近想受伤都没机会。」
「别胡说!」敖丙踢他一脚,「弄些血腥的,专门唬我!」
天地良心,李哪吒最近连用水果刀划到手之类的事情都没有,谈何「血腥」。
大概这是小龙噩梦后的任性撒娇吧。李哪吒从背后考拉似的一抱他,小龙也不踢了也不骂了,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所以他到底梦见什么了?李哪吒后知后觉地想。
是被噩梦吓坏了,才突然变成小龙吗?
* 这篇故事来得很有意思。
我写完上一篇之后,三太子没动静。我准备完结,也已经动笔写了新的。等我发出去之后,三太子突然醒了,塞过来一个约稿。
于是我掷杯(决定币)问了一下三太子,后面还塞不塞约稿让我继续写现在这个宇宙。连续三个“是”。我不信邪,扔了第四次还是“是”。
行吧,约多少写多少,你是神,你说了算 ^_^
* 喜欢请多多评论!
【藕饼】三太子也要掷杯吗(全文)
* 封神藕饼
* 《妖龙什么的最讨厌了》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感情浓度超高,希望你看完感到幸福
* 正文9.3k完整可见,彩蛋4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01
李哪吒醒来时,看见敖丙正望着自己。
敖丙倚在他怀里,清晨的柔和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令他的面容笼罩上了一层面纱般朦胧的光晕。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天地间雾蒙蒙的。
「你醒啦?」敖丙的眼睛蓝色琉璃一样安静地望着他。
李哪吒想说是,早上好。随即他意识到,...
* 封神藕饼
* 《妖龙什么的最讨厌了》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感情浓度超高,希望你看完感到幸福
* 正文9.3k完整可见,彩蛋4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01
李哪吒醒来时,看见敖丙正望着自己。
敖丙倚在他怀里,清晨的柔和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令他的面容笼罩上了一层面纱般朦胧的光晕。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天地间雾蒙蒙的。
「你醒啦?」敖丙的眼睛蓝色琉璃一样安静地望着他。
李哪吒想说是,早上好。随即他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看着敖丙过了。
停职调查仍在继续,虽然所诸神都知道结局会是不了了之。他时不时被召回天庭,回答一遍早已答过多次,而答案从未改变的问题,而柏鉴定也在卷宗上写下一模一样的记录。诸神仍在争执不下,天帝或是怠政或是调停,李哪吒并不关心。
「我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工作呢?」这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徒儿莫急,此事与你无干。近日不要抛头露面,更不要去沾龙王二太子的生意。」
李哪吒能做的事所剩无多,最重要一件就是开车拉着敖丙到处跑,去见客户,去参加展会,去画廊上班,去学琴,现在他连当司机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的两个下属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哪吒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搞不定啊!」
「你自己问问天帝?」李哪吒答。「我在家里闷得快长青苔了。」
李哪吒在凡人的忙季焦躁过。他被迫赋闲,看着凡人们流血流泪,看着罪犯妖魔逃之夭夭。他知道自己只要出手,凡人就能少伤几个,妖魔就能多抓几个。
「哪吒,凡人终有一死,而妖魔是抓不完的。你爱凡人,要为之计深远。你是想忍耐一时,善择良机再出手相助,还是想终生留在天庭,不得再下界呢?」太乙问。
李哪吒没思考过他到底爱不爱凡人,他以为自己只是闲得无聊。
在他的藕生陷入停滞时,敖丙却在自己的道路上疾奔起来。
自从帮太岁神售出了一件酒器,敖丙签的单就没断过。二哥当年也有过激进发展客户的时期,但他现在渐渐倦了,很少再去见陌生的凡人,毕竟老客户相互推荐的数量就远远足够了。敖丙没有既往的关系在手,和人会见更积极。李哪吒总是很吃惊。几年前,敖丙在人多的时候还会在藏到他身后,用尾巴卷他脚腕呢。
「我不怕!他们都是来给我送钱的。」敖丙一开口,满桌的龙都笑了。
「儿啊,别太累着。」老龙王叮嘱,「你和哥哥都不缺这几两银子,不过是久在凡间闷了,才找点事做。」
「父王,你知道李哪吒时不时教人砸得头破血流,一个月才几个钱吗?相比起来,我不过是吃吃喝喝,说说好话,轻松太多。」
「眼红他的神仙多,就算他能有,也不能了。你们缺钱尽管说,不必把自己累坏了。」老龙王安慰道。
「我不累。我想把头发染成黑的。」
老龙王、大哥二哥和李哪吒都停了筷子,齐刷刷地看着敖丙。
「怎么了?常有凡人问我怎么把头发染成蓝色,怪怪的。凡人的头发维持不住这等鲜亮的颜色,染蓝也会褪成绿色。」
「怎么会怪呢?」李哪吒小声说。「好好的,染它做什么?」
「凡人的药水对他们无毒,对龙族就不一定了。」大哥语气谨慎,他知道敖丙现在心气正盛,话说重了,容易逆反,说完还看了看父亲表情。老龙王不置可否,这就如同敖丙打了耳洞、又和李哪吒结婚一样,冷暖自知,阻拦也没用。
「拉倒吧,你个小不点儿,我早试过了,染完一把一把地掉头发。」二哥「哼」了一声,「敖丙,你也别为了赚钱,把身体都搭进去了,不值得。」
李哪吒渐渐明白敖丙不是全为了钱。他都不用伸手,只要眨眨眼睛,老龙王和两个哥哥就会猜他是不是缺钱,急急忙忙送过来。敖丙只是想有事做,想和人讲话,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比两个哥哥差,甚至比李哪吒还能赚钱。
就像敖丙曾经热衷粘手机壳、做蛋糕一样,现在做得也少了。说不定,过几年敖丙就对在画廊工作没兴趣了,又去找其他的事做。因此敖丙想做什么,他不拦,敖丙拎着一箱一箱的钱回家,他就夸一夸。敖丙高兴,他也高兴。
只是他有点想敖丙。
敖丙如今很忙,学琴一周只去两次,上最早的一堂课,然后换衣服去画廊上班。下午和晚上要约见的凡人和神仙很多,偶尔还有在外地的活动,敖丙就住在外地,等都结束了再回来。
以前敖丙对读书写字的热情有一搭没一搭,现在他为了和凡人们交谈、为了看懂书本里的句子,不得不持之以恒地学。李哪吒把敖丙拿回来的介绍手册一字一句地读,再录下来。有时候李哪吒也不懂那些词汇是什么意思,什么「后现代艺术」「混合媒介」「新表现主义」,敖丙囫囵吞枣学个大概,但拿来应对凡人足够了,毕竟发明这些词的凡人也未必很清楚自己当初想说什么。
敖丙的词汇量水平突飞猛进,李哪吒听着敖丙说话,都快不认识这只小龙了。
这个瞬间很珍贵,李哪吒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想,此时此刻他如果对敖丙有任何请求,敖丙绝对会答应。可他什么都不求,他只想看着敖丙。
敖丙抬起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摸了摸。
「你瘦了啊。」敖丙说。「吃素好玩吗?」
太乙劝李哪吒重拾修行时期吃素的习惯,尽管这个习惯他没保持过多久。他是凡人的时候不那样做,下山伐纣后无人规训,战火连天中太乙也并不苛责他。李哪吒想,被停职确实令他五内如焚。头几天饿得有点晕,但忍一阵也就过去了。吃素让他心里渐渐没了种种渴望,也不再反复思考「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这个问题了。
李哪吒想说,我不是为了好玩。我就是想改变一点什么。在死水般的日子里投入一颗砾石,感知时间的波纹。在偶尔长大、时常停滞的身体上制造一点不同,感知自己的存活。在厨房里创造新的香味,让我被困在斗室里的时候,不至于枯寂得太快。
「你会饿吗?我陪你一起吃素好不好?」
可拉倒吧小龙,身体才好起来没多久,又要给自己找病了。
李哪吒想说不用,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阐教早就管不着你了。但他还没开口,就流下了一颗眼泪。
他是真的很想敖丙。
02
敖丙又开始换鳞了。
以前他换鳞后会长高一点,元身也会变长。现在他开始朝着另一个维度发展,瘦长的四肢渐渐有了点肉,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手感太好了,李哪吒偶尔会忍不住咬他一口。敖丙不生气,只看着李哪吒咬出的牙印发愣,随后也要给李哪吒在对称的位置咬出四个尖尖的小牙印来。心情好的时候敖丙会变成小龙,游来游去一顿乱咬,从手指一直咬到脖子、脸颊,咬得李哪吒假装躲、真的笑。
换鳞期他仍然会皮肤发痛,仍然会偶尔说讨厌李哪吒,因为李哪吒如果不杀他,他的鳞早该换得差不多,没什么感觉了,就像哥哥们一样。但比起曾经的突然出走、崩溃大哭,或者扬言吃掉李哪吒,几句撒娇般的小小抱怨实在是温和了太多。
他仍然会在不多的时间里黏着李哪吒,李哪吒现在仅剩的事情就是给敖丙做饭了。
宴会上白人饭吃多了,敖丙日渐厌倦。他有模有样地用刀叉切着半生不熟的牛排时,对血红色的剖面深感抗拒,因为那让他想起了李哪吒旧肉身手腕上绽开的伤口。
他开始想念李哪吒煮的小丸子,虽然有时候丸子并不圆,还有大有小,但一定是熟的。
他溜到走廊里给李哪吒打电话:「亲爱的我的老公,我今天要回家!」
李哪吒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谁教你这样讲话的?」
「同事。她称世上一切为亲爱的,连路边的小流浪狗都是。」
「有人送你吗?」
「我哥今天住这不回去了,他的司机送我。」
「我下楼等你。」
「我很饿!我想吃小丸子。」
「你没吃饭吗?光喝酒了?」
「不爱吃,没怎么喝酒。我吃得犯恶心。我现在只想吃你做的饭!」
「只要小丸子?」
「家里随便什么素菜,一起煮了就好。」
于是李哪吒爬起来切肉馅、捏丸子、洗菠菜。
敖丙起得特别早,他走后,李哪吒在梳妆镜前捡起了一片小小的鳞。现在李哪吒已经收集了许多敖丙的鳞,有一次他捏着圆圆的卫生纸筒想,如果把敖丙的鳞都贴上去,是不是会得到一条超迷你小龙……
多少有点诡异,还是算了。
鳞片莹白如雪,慢慢攒起来就变成了一捧不会化的雪,在最热的夏天仍然触手生凉。轻轻捏起几片,在桌子上排开,李哪吒能辨识出每一片属于哪场雪。
敖丙很惊讶:「真的吗?」
李哪吒笑:「混说的,反正你也不记得。」
敖丙左看看右看看,认定李哪吒没有混说,而是真记得。
「你每次换完鳞,颜色都会变一点点。」李哪吒说。「这是真的。」
敖丙进门把鞋子一踢,光着脚咚咚咚跑进厨房,伸出手臂挂到了李哪吒背上。李哪吒因为过于无聊,已经练就闭眼也能将每个小丸子挖成相同大小的功夫。敖丙晃荡着他,说今天见到的艺术品,交谈过的凡人,哥哥新买的车,和好像有点喜欢哥哥的花仙子。
「你说,我哥会喜欢玉簪仙子吗?」
「你没问问他?」
「他永远说没兴趣,对龙、对神仙、对凡人、对妖精,一概没兴趣。不过,爱慕过他的也太多了,有时候我都看得出来,他们约他见面,不是真想跟他做生意。」
「那就是不喜欢,或者还没遇到真正喜欢的。」
「什么意思?」敖丙的尾巴探出来,想去锅里卷一颗小丸子吃,被李哪吒挡开了。「烫!仔细把尾巴涮熟了。」
「我以前也以为自己完全没兴趣。没想到会结婚的。」
「哦吼。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有兴趣的?」敖丙把头探过来,饶有兴致地观察李哪吒的表情。
「不告诉你。」
「我可以告诉你。」敖丙说。「你想知道吗?」
「不想。」
「哼。」敖丙从他身上跳下来,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李哪吒其实很好奇,但他不想「输」给敖丙。这不是比赛,但他眼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敖丙从来都不觉得比赛有意义,所以永远坦然。李哪吒超级介意,所以他不想听也不想说。
吃素久了,他渐渐能闻出肉里面油脂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敖丙喜欢,他还是会做给他吃。
「要是我们每天能都呆在一起就好了。」敖丙感叹道。「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我看到了只想跟你说。好容易回到家,又忘了要说什么。」
那就来接吻吧!敖丙偶尔能通过接吻看到李哪吒的记忆,万一李哪吒也可以呢?
李哪吒流鼻血了。
敖丙有点慌,连忙翻出冰箱里的雪糕帮他冷敷。他看到李哪吒流血,总是很害怕。
李哪吒仰着头,自觉好笑。他们一起过了这么久,能尝试和不该尝试的一切都尝试过了,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吻而流鼻血。
「天热了。」敖丙说。「夏天要来了啊。」
03
敖丙没问李哪吒为何望着他流泪。李哪吒没说,敖丙想,那是莲叶上的一颗露水。晨风拂过,露水滴落,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天下午,敖丙本来要去画廊的,但是他决定不去了。他想起很久以前和李哪吒共度的无数日子。那些日子对他而言几近停滞:昏睡,吃东西,继续昏睡。身上痛,痛得在梦里呼救,李哪吒的脚步声匆匆进来,一把将他抱起来给他法力,不痛了再继续睡。
有时候他在梦里难受得发出模糊的声音,被自己唤醒了,却发现李哪吒并不在身边。举目四望,惟见沉沉夜色里钩出一弯冷冷的孤月来。他也会流眼泪,或许是出于疼痛,或许是出于孤独。他想,李哪吒此刻的眼泪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我想和你去游乐园。」敖丙说。
「你不去工作吗?」李哪吒问。
「我累了。今天不想去了。」
「我自己在家挺好的。」
「我就是想和你去游乐园!游乐园你总能去吧?」
敖丙现在对所谓的神仙厌恶至极。起用李哪吒的时候就推他顶在前面,不眠不休;要人担责的时候又把他拉来垫背,罗织罪名。李哪吒在他眼里比大部分神仙更配为神仙,其余神仙在敖丙眼里渐渐成了不堪的无赖。
李哪吒看出敖丙眼睛里的怒气了,「不用去替我出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我不甘心,你从小就被他们这样欺负!」敖丙甩甩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把不愉快的感觉都甩出去似的。
敖丙坐在李哪吒的自行车后座,久违地感受了一下工作日的太阳。暮春的风暖洋洋的,他变成了烤箱里蓬蓬松松的一块小蛋糕,蜜糖流心的,再晒晒就要化了。
游乐园人不算多,凡人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新奇的,敖丙想来,只不过是因为凡人的情侣们总是来,约会圣地嘛。
李哪吒给他买了个雪糕,他们坐在摩天轮上吃。摩天轮的高度比起他们能飞的高度而言算不上「摩天」,但能和李哪吒一起呆在只属于他们的小空间里,慢慢地转来转去,很合敖丙的心意。
「你会生气吗?你伤心的时候,我却出去工作了。」
「你高兴我就高兴。难不成让你也在家干坐着?」
「呵呵,我们都在家,就不一定要干坐着啦。」敖丙探出脑袋去咬李哪吒的雪糕,明明自己手里的还没吃完,偏要捣这个乱很开心。李哪吒把自己的山楂雪糕塞给敖丙,又把敖丙的蓝莓雪糕拿过来吃。
「不论做什么,总有个尽头吧。」
「还没朝尽头的方向试过呢,你怎么知道何为尽头。」敖丙眨眨眼睛,「我反正不知道。」
小龙,你也是长大了,口无遮拦起来了……
「我现在嘛,能开单还是高兴的,但说不上太高兴了。刚去工作的时候,同事都觉得我是来混日子的,没想到我能开这么多单呢。我哥也没想到。现在买东西早就买够了,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捐了好多,不知道凡人是不是真拿去给流浪猫狗或者孤儿了……或者我托父王问问鲁班仙师,修修我们的庙吧?太破败了,不像个样子。」敖丙靠着李哪吒肩膀,尾巴轻快地晃来晃去,「你想要什么吗?」
「没什么想要的。」李哪吒答。
「那我先赐你做一天小龙,快来领受吧。」敖丙蹦蹦跳跳地往鬼屋走,在路旁小摊子上买了个鹿角头箍,红色的,四舍五入当成龙角。李哪吒一低头,敖丙给他戴上了。
「小龙小龙,我是哥哥,你要乖乖噢。」敖丙轻轻摸了摸李哪吒的「角」,语气很轻快。
喂,这是你破壳之后你家人跟你说过的话吧!
鬼屋的工作人员派了手电筒给他俩,敖丙很自信:「我胆子很大的,用不着!」
还没踏进去,敖丙就听到了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本能地一哆嗦,在太阳地里就把手电筒按开了。
呵呵,胆大龙……
在李哪吒眼中,鬼屋乏善可陈。不过是凡人伪作的器官、血液散落四处,兼有僵尸、木乃伊、独眼怪,或从柜内窜出,或自桌下爬出,或由马桶钻出。封神之战起,李哪吒的藕生就成了一款真神实景CS。电子游戏横空出世,警校的同学为之深深着迷,想拉着李哪吒一起玩时,他很快就感到乏味了。什么魔兽online,我千年前打的是降妖in life,关关都是大boss,一刀下去没有999,只有血溅三尺、魂飞魄散。
敖丙却大觉不妙,起初只是紧紧地捏着手电筒,不要李哪吒牵,不想显得自己连凡人的装神弄鬼都害怕。第一个长发鬼蹿到敖丙面前时,敖丙还挥挥爪颤抖着声音说了声「hi」,鬼冲他笑了笑,敖丙觉得自己很勇敢。这时候背后有人拍了拍敖丙肩膀,敖丙还以为是李哪吒,回头一看,原来是眼珠子都血淋淋掉出眼眶的第二只鬼,嘴巴裂到了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在冲着他「微笑」。
小龙忍不住一声哀嚎,只有仙人和龙族听得见。因此凡人眼中,敖丙只是张开了嘴,却没有一点声音。鬼以为敖丙并不害怕,便退开了。
李哪吒再次把手递过去,敖丙立刻攥紧了他一根手指头,小孩子似的。
「不喜欢,就去玩别的吧。」李哪吒提议。
「谁说我害怕了!我一定要走到底!」
不是,也没人说你害怕吧。
敖丙一路上战战兢兢地紧贴着李哪吒,好容易快到出口了,身着绿衣,和背景墙上的树叶融为一体的鬼又横跳出来。敖丙连尖叫都顾不上了,直接跑出了门帘外,站在太阳下大喘气。森森阴气从空空的脊柱里往上冒,五脏六腑都冷透了。
李哪吒肉身崩掉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接近死亡的感觉。
李哪吒见敖丙撑着膝盖大喘气,眼睛睁得圆圆的,却不讲话,以为他真的吓坏了,蹲下来看着他,「你怎么了……」
坏了,小龙死后说不定真见过鬼,现在又活见鬼了,别给吓死了……
敖丙立刻站直了拨拨头发,「哼,这都小意思,我一点也不怕。」
刚刚尖叫狂奔的是谁,不会是在下吧……
李哪吒把包里的外套翻出来,紧紧裹住了小龙。他们在太阳下坐着,血肉一点点温暖起来。敖丙抱着李哪吒的脖子,脸蛋贴着他肩膀,一下也笑不出来。他闷闷地想,鬼屋坏,我再也不来了。
04
敖丙又去赴宴,李哪吒坐在家里读下一季展览的册子给敖丙录音。来来回回也就那些话,李哪吒断定敖丙早已认识里面的大部分字,可能是同事塞给他,要他记,他就一股脑背回来了,来不及细看。
小龙也是长进了,上一次学认字,敖丙还看的是绘本,现在自我揠龙助长,谈论起艺术来了。敖丙最近才知道他哥还有和远亲合办的珠宝生意,有点动心,想去新的高端线门店工作,每天被亮晶晶围绕着,心情一定很好。可是一琢磨,又不想和亲戚家的龙打交道,还是先留在画廊了。因此,册子里也夹着一张介绍珠宝的折页,李哪吒也念了一遍。
敖丙如果不死一次,应该是只很有活力,很爱追逐新鲜的小龙吧?看他现在身体好一点点,立刻跟着哥哥东奔西走就知道了。
不能再细想,想多了会影响录音的语气。李哪吒一般没什么语气,只是比平时说话放慢速度,好把每一个字读清楚。小龙有一天却对他说,「你听上去好伤心啊,那天所有的音频都特别伤心。你怎么了?」
李哪吒以为自己能控制,但还是做不到。那日他又被召去问话了,总算有机会完整地看了一次他被上书弹劾的原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派我下界的,不正是你们这些混蛋吗!我替你们守着凡间,你们才安享太平,反而来找我的麻烦!
算了,他们没有小龙,只会争名夺利,一群可悲的东西。
敖丙回来得早,进了门衣服也没换就跑过来,「今天没意思,都是跳舞,没人想聊天,我就回来了。」
「跳舞?」
「嗯,洋人那些。你学过吗?」
李哪吒回忆了一下,二十几年前为了参加联谊是学过的,但是早忘干净了。他懒得跟凡人多聊天,这等机会不如留给热心讨媳妇的同学。
「不会。」
「我教你。我学会了。」小龙俩手往他脖子上一挂,还从手机里调了段柔和的伴奏出来。
「你这样勒着我,我手往哪里放?要怎么跳?」
敖丙仰起头直勾勾看着他,那意思你再说一次呢。
行!手没法牵,纯抱着呗。
敖丙累了,数了几次节拍就不想好好跳了,小爪子专往李哪吒脚上踩,踩到了就像按下开关一样飘出一串笑声。李哪吒意外地发现自己还记得一点,反正他没踩到过敖丙。敖丙开心,他也不想认真计较对错。
「你听不听我都要说。」
「什么?」
「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呀。你每次给我吃东西的时候,我都会多喜欢你一点。」
「那你岂不是要喜欢全天下的厨子。」
「厨子是为所有人做的,但是你是只为我做的。这不一样。」
「我自己也要吃,顺带的。」
「切。你都不吃肉了。」
「……」
「你最开始为什么要照顾我?」
「小妖龙一只,死我庙里多不吉利。又不难养,给点法力养着算了。」
「别说了。」敖丙伸手把他嘴捏上,又揪得长长的,好像他真要变成小龙了。「有时候你不讲话,我更爱你。灯灭掉,我们点蜡烛吧。」
李哪吒指尖一捻,床头的香薰蜡烛就亮了。夜色四合,室内只剩下蜡烛摇曳出的小小光晕。敖丙把婚礼用的头纱翻了出来,布雨似地抬手一挥,笼罩在了他们的头上肩上,火焰的光也在纱影里模糊掉了。
他们变成彼此的摇篮,踏着节拍轻柔地摇晃,像春风里的蒲公英,夏日的莲叶,海底浮动的透明水母。屋里没有风,但心动的声音像蝴蝶振翅一样轻快。
「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杯筊。原先那对坏掉了。」
「为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问我?」
「就想要啊。」
「嘻嘻,你不说明白,我不给。」
「……」
敖丙还以为李哪吒不讲话是不开心了,毕竟这是个太小的请求,随便找两个硬币施法在上面,也能充作杯筊。他刚要仰头说,「明天就去庙门口给你买」,李哪吒就开口笨拙地解释道:
「老婆,我是灵珠子转世,究竟是不是好事?」
白日漫长,李哪吒开始有时间回望自己的人生和藕生了。他一降生就拥有了超出年龄所能驾驭的法力,曾经误以为是祝福,现在深觉是诅咒。一切非他所愿,还让他失去了选择生死的自由。
当法力被囚进斗室,曾经的功绩都成了弹劾他的罪证,他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师傅看到的是不世法宝灵珠子,李靖看到的是当守孝悌的小儿子,天庭看到的是寒光凛凛的斩妖剑,凡人看到的是有求必应的三太子。他渐渐忘了自己是谁,直到敖丙望向了他。
李哪吒在他海水一样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一个陌生的倒影。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也有喜怒哀愁,但不太会讲。
那只是李哪吒自己而已。
敖丙第一次看电视,见到幼年的哪吒挥剑自刎,便爪忙脚乱地换台,好像能救他一命似的。李哪吒顿笔抬头看他,想妖龙实在可笑:木已成舟,暂停了凡人杜撰的影片,不过是刻舟求剑。
可是敖丙还是一次次执着地那样做,无论电视上放的是哪个版本。关了电视,面露怅然,沉默良久,又自言自语,念叨着怎么能让小童子死呢。
妖龙真笨,三千年前被我抽筋,毁去道行,如今才落到这步田地的。差点又进轮回了,居然还想救我、同情我,脑袋可真是被我打坏了。
可是再低头提笔的时候,念头一闪而过:妖龙要真像我混说的那样,是我老婆就好了。我就能有一个真正的家人了。
大约是和妖龙成天待在一起,自己也犯傻了。冤家怎么可能变成家人呢?等妖龙养好了身体,不狠狠咬他一口再逃走就不错了。小牙那么整齐,说不定现在只是养精蓄锐,才不敢轻举妄动呢。别看他眼睛蓝汪汪亮晶晶,好像一切都出自真心似的。这些话,一定是说来蒙我的。
可他知道,自己每天都无比希望敖丙的话是真的。
除却灵珠子带来的一切,他日渐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于是李哪吒像溺水者挣扎着捉住浮木一样,紧紧地抱住了敖丙。浮木无法逃离,可是他怎样才能留住一只小龙呢。天上海底来去自如的小龙,凡人仙人无不喜爱的小龙。
唯一真正爱他的,只有敖丙了。
就算这样,他还是频频令小龙伤心落泪。多怕一切都是掉入妖魔法阵后的幻象,脱身后小龙就瞬间消失不见了。就算小龙再生气还是会回来,他还是止不住地害怕。
敖丙越是满心幸福地爱他,他就越是怕得厉害,怕到总是言不由衷,怕到几乎要再次崩解了。
所以他很需要杯筊。即使敖丙气得不愿意见他,那是他和敖丙仅剩的一点连结,告诉他敖丙曾经在他过于漫长的生命里来过。月牙一样弯弯的小木片,俨然在一次次求问中变成了敖丙微笑的眼睛。
太多话语了,说得出口和说不出口的尽数从胸膛里剖出,李哪吒再次感到肉身崩坏前令他脱力到魂魄分离的剧痛。爱比恨难太多,就像生比死难太多一样。
捧出真心说一次爱的巨大恐惧,几乎要杀死他了。
但此刻敖丙在头纱下紧紧抱着他,使他不至如往日一般倾颓到地板上。
「现在换我来给你一点法力啦。
「我的法力跟你的不太一样,传给你之后,你就再也不需要杯筊了。
「你很温柔,很有耐心的时候,我爱你。
「你非常累,不想讲话的时候,我爱你。
「你在我身边,和我做无数件小事的时候,我爱你。
「你离我很远,降妖伏魔照顾凡人的时候,我爱你。
「你是李警官、李元帅,众生供奉叩拜的时候,我爱你。
「你只是李哪吒,他们都假装想不起你的时候,我爱你。
「不用拿凡人的物件来确认,因为你掷一千次,九百九十九次都会是圣筊的!」
半晌,李哪吒才问:「剩下的一次呢?」
「剩下一次我要逗你一下,出个笑筊,好让我们的天长地久别太沉闷。爱你爱你爱你,小龙很爱很爱你!」敖丙说着,小鸟似的在他嘴巴上啄了三下,啄得李哪吒忍不住笑了。
「你想听多少次我就回答你多少次,就像你还在给我录音频一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字我已经认识了?我只是想在见不到你的时候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啊对啊,我又不傻。闲着也是闲着,不录干什么。」
好啊坏藕,你也是装起来了!
「杯筊还要吗?」小龙眼睛亮晶晶地问。
「要。」
敖丙气得低头用角狠狠地顶了李哪吒胸口一记,几乎在他心上戳出一对圆圆的小坑。
「冥顽不灵!保留一次太有必要了,我要把那一次变成阴筊!哼,要就要,明天就买给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小龙怒。
本来不想再说什么,敖丙还是忍不住问:「你的脑子和心肝上是不是全是孔?左边灌进去,右边冒出来!」
「可不。你多说几次,说不定能留下一点呢。」
呵,诡计多端的藕精,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敖丙又要用角顶李哪吒下巴,被李哪吒紧紧地抱住了。
「老婆,能做你的全职老公我很幸福。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哎呀,凡人需要你,你就去嘛。」敖丙轻快地摆摆尾巴。
小龙爱世人,所以派出了自家的藕精,好让所有供奉他的人不陷于危难。
「去吧去吧,我很大度的,但记得回家,肉身快崩了也要告诉我。」
「有用吗?」
「我帮你切片藕补补。」
他俩抱在一起大笑,笑得倒在沙发上,眼泪都飞出来了。李哪吒当年一记回旋镖直扎自己心口,但流出来的不是血也不是泪,是巧克力一样的甜味。
他相信小龙此刻的心情和他一模一样,无须掷杯来确认。
* 正文9.3k到此结束,彩蛋4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 这篇文是在往返蜀地的火车上写的,一路上树木蓊郁,晴空万里,我在流动的画卷里写就这篇感情浓度高到超乎预料的故事,非常幸福。希望现在读完的你也感到幸福~
这个世界已经18.5w字了,会不会继续写它,说不好了。
* 现在写了先婚后爱的封神藕饼,和这篇设定很像,但包办婚姻版。敖丙开局更主动更健康,李哪吒还是李警官。如果各位反应好,也会把先婚后爱的故事渐渐发展成系列。反应不好就迅速结束。我目前一边写一边笑,相信各位看了也会笑
* 喜欢请多多评论!
后补:下一更周三23:00,三太子约稿,还是写这个故事,大概是不同意完结吧。
* 彩蛋预览:
小龙想要个情侣纹身,成功了吗?
李哪吒终于开口请求了心心念念的半龙形态 ^_^ 也是给他看到了
小龙在什么情况下控制不了自己形态捏~
*5月3号和4号在成都,欢迎约晚饭
【藕饼】兰烬潮生(6)贪海疑城番外
《贪海疑城》番外,魔童藕饼甜蜜大婚,封神藕饼且做且恨。
魔童世界:“相思海”章,恩爱无间备婚小珠子
封神世界:“离恨天”章,不识六欲藕x慧极必伤饼
如今桀骜孽子把那冷僻乖张的星君藏在宫里,不知还要怎样猖狂!
【离恨天/柒】
中坛元帅去喝个喜酒,莫名其妙拎了只鹦鹉走。
这鸟儿绣翎成文、丹喙点朱,叫声却毫不体面,更兼品行不端,看见生得俏的便呼啦啦往肩头扑,蹭颊啄耳叽叽咕咕,活像个锦绣堆里养出的小流氓。
按说此鸟本该也亲附中坛元帅,奈何还记着当初檐下一掷之仇,但凡天帅靠近,立时炸羽扑翅,做出一幅行将被轻薄的惨状:“棺材脸!嘎!棺材脸!”
活物缘差惯了的中坛元帅对此置若...
《贪海疑城》番外,魔童藕饼甜蜜大婚,封神藕饼且做且恨。
魔童世界:“相思海”章,恩爱无间备婚小珠子
封神世界:“离恨天”章,不识六欲藕x慧极必伤饼
如今桀骜孽子把那冷僻乖张的星君藏在宫里,不知还要怎样猖狂!
【离恨天/柒】
中坛元帅去喝个喜酒,莫名其妙拎了只鹦鹉走。
这鸟儿绣翎成文、丹喙点朱,叫声却毫不体面,更兼品行不端,看见生得俏的便呼啦啦往肩头扑,蹭颊啄耳叽叽咕咕,活像个锦绣堆里养出的小流氓。
按说此鸟本该也亲附中坛元帅,奈何还记着当初檐下一掷之仇,但凡天帅靠近,立时炸羽扑翅,做出一幅行将被轻薄的惨状:“棺材脸!嘎!棺材脸!”
活物缘差惯了的中坛元帅对此置若罔闻,华盖星君却喜欢得紧,笑吟吟地将它悬于寝殿花窗。但鹦哥儿的晨钟天性暗算不到中坛元帅,鸟起得早,天帅比鸟起得更早。可怜华盖星君被魔音贯耳从锦裀间惊醒,拥着衾被尚在迷蒙,掀睫一看,中坛元帅已趁微熹天光在堂中打坐,静如孤松,头上赫然悬着只引吭高歌的鹦鹉,正一咏三叹地用打油诗叫阵。
中坛元帅纹风不动,直到鹦鹉一路唱到“夜入珊瑚帐,万龙证鸳鸯”,周天一滞,岔气了。
华盖星君看着平素睨世傲物的天帅长吁一口气,徐徐解印,双手覆面,显然是觉得丢脸丢出九重天。
他抱着锦褥兀自笑了会儿,随手勾过件云纱外披偏足踏地,长发未绾,丝缎般披在腰后,倚住朱漆雕栊略带倦意地调侃:“怎么,天帅听不得少年郎示爱?还是自觉风流不及?”
中坛元帅瞥他一眼,淡淡道:“我十六岁的时候没这么无聊。”
华盖星君哂笑:“敢问大元帅十六岁时在做什么?杀伐四野?登坛封神?”
中坛元帅想了想,劫辕门、打群架,在姜子牙面前抢头功,出了事杨戬圆谎黄天化顶锅他毁尸灭迹……能说么?显然不能。
“朝练寒暑,坐忘心斋。”他面不改色。
鹦哥儿见撑腰的来了,抖翅又欲昂声,中坛元帅指影如风,捏住后颈提起鸟儿,也不用力,只拈着晃了晃,将它丢进华盖星君怀里。
华盖星君愈发喜爱这鹦鹉,中坛元帅偶尔路过回廊,见花影扶疏,华盖星君披发轻衫,正执着木簪逗鸟,两张碎嘴凑在一处喁喁私语。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身后,负手凉凉一句“怎么还活着”,然后拔腿就走,徒留一人一鸟瞠目气结。
这日,远游已久的李靖擎着塔刚迈入云楼宫正门,就听头顶有个尖利嗓音穿云裂帛:“老贼!老贼!”
李靖大怒,仰首一看,一只绿毛鹦鹉踩着檐牙下的栖杆振羽高啼,翠翎奓起,抖成个蓬球,模样骄狂不可一世,不知道随谁。
叫声更是完全不能听:“懦弱小人!德不配位!老而不死!是以为贼!”
李靖急火攻心,扬掌欲掴,鹦哥儿双翅一展,周身腾起流焰似的罡气,掌风方触,灼热气浪倒卷而回,震得他臂骨生疼,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一看便是那孽子布下的护体禁制,除非收塔焚之,否则动不得。
然而这鹦鹉身上的璎珞缀饰尽是东海之物:贝雕项坠,珊瑚笼架,身上一串银线穿缀的夜明珠,珠径虽小却清辉莹润,不输天光之明。整只鸟打扮得像件穿珠绕羽的活首饰,一看就是华盖星君爱物。
他不敢动了。
这鸟若是逆子养的,还能设法弄死;但要是华盖星君豢养的,那就得三思。何况李天王和鸟置气,拿宝塔烧死只鹦鹉,传出去老脸扫地。
华盖星君的冷僻乖张全天宫都有所耳闻。由于龙身缺损回不去东海,龙王遍谒仙僚恳托他们多多照拂幼子,反将他骨子里的清寒孤离淬得愈加锋利。千年来只有他敢对那不肖子下脸子,交游往来全凭心情,拜帖想撕便撕,筵席说走就走,值宿点卯也想方设法敷衍。自己前脚烧死鹦鹉,这龙子只怕后脚就敢出去宣扬鹦鹉是学舌了什么天王丑事才惨遭灭口,反正死无对证,全凭他住在云楼宫里随意编排。
连日来他对天宫的风言风语也有所耳闻,那孽子越发猖狂,竟然将华盖星君拘在宫里,日见锢宠。龙子委身侍仇,心里想必不好受,难怪性情更加侏张。从前他便行事无忌,现在有那不肖子撑腰,只怕更肆无忌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鹦鹉还在头顶叫阵:“昏聩老鬼!凭子混位!偷生于塔!恬逞父威!”
李靖挥手驱赶,方欲呵止,谁知鹦鹉越战越勇,尖喙如刃,扑击时竟带了破空之声。他进退跋疐,脸色铁青,最终还是收了塔悻悻转身,刚归家犹未进屋,转头又被鹦鹉轰出门槛。
屋内,华盖星君和中坛元帅临窗对坐,天帅懒洋洋靠在躺椅上,手边一盏酒,听窗外鹦鹉首战告捷大获全胜,看面上神色,似乎是有点开心
但华盖星君很不开心,因为他下了一整天棋,一盘都没赢。
他正在和中坛元帅手谈,近日南天门鼙鼓频动,中坛元帅朝披金甲暮披霜雪地领兵在外,实在没法当着天兵的面带他下界游玩。又见他整日在家喊无聊,勉为其难答应陪他下棋。
华盖星君本以为在棋盘上杀崩根毫无意趣的空空莲藕信手拈来,谁承想甫临棋枰,这根藕庙算之强,机变之快,中盘便杀得自恃长考的他丢盔弃甲,连算劫材的余地也没留几分。
难怪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是他自投罗网,上赶着倒霉。
华盖星君眼看棋势已颓,懒得再撑,按住棋盘,恶声恶气地瞪他:“这局也不算,你不许在我脸上画东西。”
元帅耸肩,随手投子认负:“好罢,下一回让你几目?”
华盖星君怏怏不服,怀疑道:“你晚上看书的时候是不是都在偷偷背棋谱?盘上对杀,想都不想么?”
中坛元帅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棋子:“决机两阵,断比谋重要,很多事等你有功夫细细想来,已经死了。凡事求面面俱到只会落个见事迟的名头,裹足反复、进退失据。”
华盖星君觉得他这话十分含沙射影借题发挥,挑长了潋滟眼尾准备反唇相讥,却瞥见中坛元帅已自顾自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神色清淡,并无一丝弦外之音。
“罢了,不与你下这个。”华盖星君也扔了棋子:“我们来掷樗蒲吧。”
“什么规矩?”
华盖星君笑,长指把玩着一根掷木:“简单得很,投五子,全凭运气,看谁的彩头好。”
中坛元帅闻言蹙眉:“岂非听天由命?”
华盖星君指尖一弹:“那又如何,好玩就成。”
元帅“哒”地合上棋盒:“不玩,我运气一向不好。”
华盖星君简直气笑:“天帅对自己运数如此没有自信吗?”
“你指望运数,”中坛元帅瞥他一眼,慢悠悠道:“不如出千。”
华盖星君被震撼了,堂堂天帅赌钱出千,什么人品。
他狐疑地眯了眯眼:“你真没有去人间听过壁角?怎么连出千都知道?”
元帅端杯慢饮,神色自若:“军营里什么没有?去巡视一圈,定能逮住几个正在赌牌的,喜欢什么样式的博具,现在就能缴几副来。”
但最后中坛元帅还是被他拽着玩樗蒲赌酒,若选对弈,只怕自己喝翻了对方还滴酒未沾,说不得要发酒疯将满腔心事向他和盘托出。
酒是他特意从东海要来,藏在锦舟运至天宫,又遣人悄悄埋在院中古松下,还留了方子给仙侍,让父王得知怕是要气死。但这么大个儿子都完璧归海,总不至于为张酒方吝啬。父王几次来信询问归期都被他搪塞过去,反倒要来不少奇巧物件,螺钿案几、珊瑚枝灯、紫檀折屏……日日有龙宫舟车送抵,帅府被他装点如贝阙珠宫,东海气象漫溢,装潢布置一应可他心意。
他还将主意打到了屋外那荒芜庭院上,盘算着要在园中开垦一方花圃,飞甍全部换作琉璃瓦,有点画阁朱楼碧瓦流波的样子。若暇时充裕,还应叫龙宫营造画个图纸,遣人来开掘水榭,等云楼宫地火涌起时从亭台望去,九重天上也能看见惊涛卷雪。
近日兵戈迭起,中坛元帅已经忙得顾不上陪他双修,颇为歉意地又教了他一遍固气之法,还留了手卷,嘱咐他闲暇时勤练。华盖星君草草一翻,随手丢进箱底压上几件重物,恨不得干脆落锁沉进塘里,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才好。
——开玩笑,这么累人的活计,他才不自己练。
副将入殿打断了他们的游戏,开口便是战报如雨急。中坛元帅没叫他回避,他也懒得起身,只借着酒意伏在案头,枕臂细听。
这些日子他也大概听明白了,天庭忌惮神将们拥兵自重,干脆将兵权一析为二,使调度权与统兵权彻底分离、互相掣肘。将领若想调发兵卒,必须谒阙请命,得天帝谕令。若非实在惹不起这些诸天莫当的神将,只怕还敢像对待其余偏裨将校那样,派心腹去前线节制,明摆着恶心所有人。
华盖星君心中发笑,就凭天师这离了神将护持,出征一次败绩一次的实力,还防着这些个天枢贵帅呢?他们要造反用得着带上这些丁甲?一人一枪不就轻而易举打过南天门?天庭也只能让这帮杂鱼充作绊马索先将人拖住,再拆东墙补西墙,去找其他神将求援罢了。
不过他要出征也好,正好趁此空暇照自己心意将云楼宫继续拾掇一番,堂堂天帅府邸家徒四壁,一堆骨头几件家具,他来前连张床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满门抄斩了,如今才渐渐有几分人气。
华盖星君已经盘算好该如何改殿饰、换门簪,势必要差人往门前帘栊上系些东海贝饰,光影一照,碎金浮动。他已忍不住想象这人推门而入时看见满室流光的神情,珠玑明玉映在那双空空如也的眼里,想必有趣至极。
其实他不无心机,等伤愈后天各一方,在往后漫长的生命里,这人看到云楼宫的琳琅景物,会不会有一刻想起替他埋酒莳花的自己?
副将禀完军机告退,殿中复归岑寂,唯余两盏烛影摇红。华盖星君指尖拨弄骰盅,声线浸着醉中的漫不经心:“你明日便要启程了么?”
中坛元帅低低一应。
他化出阴阳剑和九龙神火罩,轻轻搁在华盖星君案前:“你若想下界游玩,多加小心。如遇变故,不要逞强,伺机藏好,等我。”
言罢略一踟躇,伸手摸了摸他未束起的长发,挽在手心,半抚半握。枪茧斑驳的指腹轻而浅地在丝发间穿行,如风浅浅撩皱一池春水,只待涟漪散去,镜湖复静。
华盖星君却握住他欲撤的腕,覆住指节,引它贴上自己颊畔。殿中焚着幽微檀香,龙子指尖微凉,天帅掌心滚烫。
许久,中坛元帅喉结一动,似有些艰涩地说:“你龙筋尚未好全,化龙不急于一时,最好等我回来,调养妥帖,再回东海。”
华盖星君无声地笑,猫儿般蹭他温热的掌心:“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紫薇垣,取些东西来?
(未完待续)
恭喜两位有长足进步,正往HE的康庄大道狂奔(握拳),终于可以准备进入高潮幕了
天帅十六岁经历是私设,时间线和事件没有严格与封神演义对应
[Appendix]
可以的话,还请大家多多点点小蓝手,感激不尽🥰(非常非常感谢上一更大家的热情,为老坟头拉了这么久磨,给个机会嫖它一把)
樗蒲是一种古代游戏,规则有点像凑同花顺,晋书刘毅传(列传第十五)中有一段刘裕和刘毅玩樗蒲描写得特别生动,刘毅还输急眼了,很有意思
终于可以添些最喜欢的军伍元素。由于天兵战斗力过于杂鱼,神将们虽然尊号加身(元帅天尊大将军)但总跟光杆司令似的,谁带兵谁当对手的陪衬,忍不住帮着圆一下,简单参考了宋代兵制,但宋代兵权其实是一分为三,由枢密院、三衙、兵部分管,非常复杂。该设定后面会用到一点但十分背景板,不用在意~
*号处有诗词古文化用,不再一一赘述
【藕饼】三太子也要掷杯吗(上)
* 封神藕饼
* 《妖龙什么的最讨厌了》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感情浓度超高,希望你看完感到幸福
01
李哪吒醒来时,看见敖丙正望着自己。
敖丙倚在他怀里,清晨的柔和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令他的面容笼罩上了一层面纱般朦胧的光晕。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天地间雾蒙蒙的。
「你醒啦?」敖丙的眼睛蓝色琉璃一样安静地望着他。
李哪吒想说是,早上好。随即他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看着敖丙过了。
...
* 封神藕饼
* 《妖龙什么的最讨厌了》 的后续,甜甜的日常,感情浓度超高,希望你看完感到幸福
01
李哪吒醒来时,看见敖丙正望着自己。
敖丙倚在他怀里,清晨的柔和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令他的面容笼罩上了一层面纱般朦胧的光晕。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天地间雾蒙蒙的。
「你醒啦?」敖丙的眼睛蓝色琉璃一样安静地望着他。
李哪吒想说是,早上好。随即他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看着敖丙过了。
停职调查仍在继续,虽然所诸神都知道结局会是不了了之。他时不时被召回天庭,回答一遍早已答过多次,而答案从未改变的问题,而柏鉴定也在卷宗上写下一模一样的记录。诸神仍在争执不下,天帝或是怠政或是调停,李哪吒并不关心。
「我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工作呢?」这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徒儿莫急,此事与你无干。近日不要抛头露面,更不要去沾龙王二太子的生意。」
李哪吒能做的事所剩无多,最重要一件就是开车拉着敖丙到处跑,去见客户,去参加展会,去画廊上班,去学琴,现在他连当司机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的两个下属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哪吒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搞不定啊!」
「你自己问问天帝?」李哪吒答。「我在家里闷得快长青苔了。」
李哪吒在凡人的忙季焦躁过。他被迫赋闲,看着凡人们流血流泪,看着罪犯妖魔逃之夭夭。他知道自己只要出手,凡人就能少伤几个,妖魔就能多抓几个。
「哪吒,凡人终有一死,而妖魔是抓不完的。你爱凡人,要为之计深远。你是想忍耐一时,善择良机再出手相助,还是想终生留在天庭,不得再下界呢?」太乙问。
李哪吒没思考过他到底爱不爱凡人,他以为自己只是闲得无聊。
在他的藕生陷入停滞时,敖丙却在自己的道路上疾奔起来。
自从帮太岁神售出了一件酒器,敖丙签的单就没断过。二哥当年也有过激进发展客户的时期,但他现在渐渐倦了,很少再去见陌生的凡人,毕竟老客户相互推荐的数量就远远足够了。敖丙没有既往的关系在手,和人会见更积极。李哪吒总是很吃惊。几年前,敖丙在人多的时候还会在藏到他身后,用尾巴卷他脚腕呢。
「我不怕!他们都是来给我送钱的。」敖丙一开口,满桌的龙都笑了。
「儿啊,别太累着。」老龙王叮嘱,「你和哥哥都不缺这几两银子,不过是久在凡间闷了,才找点事做。」
「父王,你知道李哪吒时不时教人砸得头破血流,一个月才几个钱吗?相比起来,我不过是吃吃喝喝,说说好话,轻松太多。」
「眼红他的神仙多,就算他能有,也不能了。你们缺钱尽管说,不必把自己累坏了。」老龙王安慰道。
「我不累。我想把头发染成黑的。」
老龙王、大哥二哥和李哪吒都停了筷子,齐刷刷地看着敖丙。
「怎么了?常有凡人问我怎么把头发染成蓝色,怪怪的。凡人的头发维持不住这等鲜亮的颜色,染蓝也会褪成绿色。」
「怎么会怪呢?」李哪吒小声说。「好好的,染它做什么?」
「凡人的药水对他们无毒,对龙族就不一定了。」大哥语气谨慎,他知道敖丙现在心气正盛,话说重了,容易逆反,说完还看了看父亲表情。老龙王不置可否,这就如同敖丙打了耳洞、又和李哪吒结婚一样,冷暖自知,阻拦也没用。
「拉倒吧,你个小不点儿,我早试过了,染完一把一把地掉头发。」二哥「哼」了一声,「敖丙,你也别为了赚钱,把身体都搭进去了,不值得。」
李哪吒渐渐明白敖丙不是全为了钱。他都不用伸手,只要眨眨眼睛,老龙王和两个哥哥就会猜他是不是缺钱,急急忙忙送过来。敖丙只是想有事做,想和人讲话,想证明一下自己不比两个哥哥差,甚至比李哪吒还能赚钱。
就像敖丙曾经热衷粘手机壳、做蛋糕一样,现在做得也少了。说不定,过几年敖丙就对在画廊工作没兴趣了,又去找其他的事做。因此敖丙想做什么,他不拦,敖丙拎着一箱一箱的钱回家,他就夸一夸。敖丙高兴,他也高兴。
只是他有点想敖丙。
敖丙如今很忙,学琴一周只去两次,上最早的一堂课,然后换衣服去画廊上班。下午和晚上要约见的凡人和神仙很多,偶尔还有在外地的活动,敖丙就住在外地,等都结束了再回来。
以前敖丙对读书写字的热情有一搭没一搭,现在他为了和凡人们交谈、为了看懂书本里的句子,不得不持之以恒地学。李哪吒把敖丙拿回来的介绍手册一字一句地读,再录下来。有时候李哪吒也不懂那些词汇是什么意思,什么「后现代艺术」「混合媒介」「新表现主义」,敖丙囫囵吞枣学个大概,但拿来应对凡人足够了,毕竟发明这些词的凡人也未必很清楚自己当初想说什么。
敖丙的词汇量水平突飞猛进,李哪吒听着敖丙说话,都快不认识这只小龙了。
这个瞬间很珍贵,李哪吒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想,此时此刻他如果对敖丙有任何请求,敖丙绝对会答应。可他什么都不求,他只想看着敖丙。
敖丙抬起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摸了摸。
「你瘦了啊。」敖丙说。「吃素好玩吗?」
太乙劝李哪吒重拾修行时期吃素的习惯,尽管这个习惯他没保持过多久。他是凡人的时候不那样做,下山伐纣后无人规训,战火连天中太乙也并不苛责他。李哪吒想,被停职确实令他五内如焚。头几天饿得有点晕,但忍一阵也就过去了。吃素让他心里渐渐没了种种渴望,也不再反复思考「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这个问题了。
李哪吒想说,我不是为了好玩。我就是想改变一点什么。在死水般的日子里投入一颗砾石,感知时间的波纹。在偶尔长大、时常停滞的身体上制造一点不同,感知自己的存活。在厨房里创造新的香味,让我被困在斗室里的时候,不至于枯寂得太快。
「你会饿吗?我陪你一起吃素好不好?」
可拉倒吧小龙,身体才好起来没多久,又要给自己找病了。
李哪吒想说不用,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阐教早就管不着你了。但他还没开口,就流下了一颗眼泪。
他是真的很想敖丙。
02
敖丙又开始换鳞了。
以前他换鳞后会长高一点,元身也会变长。现在他开始朝着另一个维度发展,瘦长的四肢渐渐有了点肉,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手感太好了,李哪吒偶尔会忍不住咬他一口。敖丙不生气,只看着李哪吒咬出的牙印发愣,随后也要给李哪吒在对称的位置咬出四个尖尖的小牙印来。心情好的时候敖丙会变成小龙,游来游去一顿乱咬,从手指一直咬到脖子、脸颊,咬得李哪吒假装躲、真的笑。
换鳞期他仍然会皮肤发痛,仍然会偶尔说讨厌李哪吒,因为李哪吒如果不杀他,他的鳞早该换得差不多,没什么感觉了,就像哥哥们一样。但比起曾经的突然出走、崩溃大哭,或者扬言吃掉李哪吒,几句撒娇般的小小抱怨实在是温和了太多。
他仍然会在不多的时间里黏着李哪吒,李哪吒现在仅剩的事情就是给敖丙做饭了。
宴会上白人饭吃多了,敖丙日渐厌倦。他有模有样地用刀叉切着半生不熟的牛排时,对血红色的剖面深感抗拒,因为那让他想起了李哪吒旧肉身手腕上绽开的伤口。
他开始想念李哪吒煮的小丸子,虽然有时候丸子并不圆,还有大有小,但一定是熟的。
他溜到走廊里给李哪吒打电话:「亲爱的我的老公,我今天要回家!」
李哪吒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谁教你这样讲话的?」
「同事。她称世上一切为亲爱的,连路边的小流浪狗都是。」
「有人送你吗?」
「我哥今天住这不回去了,他的司机送我。」
「我下楼等你。」
「我很饿!我想吃小丸子。」
「你没吃饭吗?光喝酒了?」
「不爱吃,没怎么喝酒。我吃得犯恶心。我现在只想吃你做的饭!」
「只要小丸子?」
「家里随便什么素菜,一起煮了就好。」
于是李哪吒爬起来切肉馅、捏丸子、洗菠菜。
敖丙起得特别早,他走后,李哪吒在梳妆镜前捡起了一片小小的鳞。现在李哪吒已经收集了许多敖丙的鳞,有一次他捏着圆圆的卫生纸筒想,如果把敖丙的鳞都贴上去,是不是会得到一条超迷你小龙……
多少有点诡异,还是算了。
鳞片莹白如雪,慢慢攒起来就变成了一捧不会化的雪,在最热的夏天仍然触手生凉。轻轻捏起几片,在桌子上排开,李哪吒能辨识出每一片属于哪场雪。
敖丙很惊讶:「真的吗?」
李哪吒笑:「混说的,反正你也不记得。」
敖丙左看看右看看,认定李哪吒没有混说,而是真记得。
「你每次换完鳞,颜色都会变一点点。」李哪吒说。「这是真的。」
敖丙进门把鞋子一踢,光着脚咚咚咚跑进厨房,伸出手臂挂到了李哪吒背上。李哪吒因为过于无聊,已经练就闭眼也能将每个小丸子挖成相同大小的功夫。敖丙晃荡着他,说今天见到的艺术品,交谈过的凡人,哥哥新买的车,和好像有点喜欢哥哥的花仙子。
「你说,我哥会喜欢玉簪仙子吗?」
「你没问问他?」
「他永远说没兴趣,对龙、对神仙、对凡人、对妖精,一概没兴趣。不过,爱慕过他的也太多了,有时候我都看得出来,他们约他见面,不是真想跟他做生意。」
「那就是不喜欢,或者还没遇到真正喜欢的。」
「什么意思?」敖丙的尾巴探出来,想去锅里卷一颗小丸子吃,被李哪吒挡开了。「烫!仔细把尾巴涮熟了。」
「我以前也以为自己完全没兴趣。没想到会结婚的。」
「哦吼。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有兴趣的?」敖丙把头探过来,饶有兴致地观察李哪吒的表情。
「不告诉你。」
「我可以告诉你。」敖丙说。「你想知道吗?」
「不想。」
「哼。」敖丙从他身上跳下来,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李哪吒其实很好奇,但他不想「输」给敖丙。这不是比赛,但他眼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敖丙从来都不觉得比赛有意义,所以永远坦然。李哪吒超级介意,所以他不想听也不想说。
吃素久了,他渐渐能闻出肉里面油脂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敖丙喜欢,他还是会做给他吃。
「要是我们每天能都呆在一起就好了。」敖丙感叹道。「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我看到了只想跟你说。好容易回到家,又忘了要说什么。」
那就来接吻吧!敖丙偶尔能通过接吻看到李哪吒的记忆,万一李哪吒也可以呢?
李哪吒流鼻血了。
敖丙有点慌,连忙翻出冰箱里的雪糕帮他冷敷。他看到李哪吒流血,总是很害怕。
李哪吒仰着头,自觉好笑。他们一起过了这么久,能尝试和不该尝试的一切都尝试过了,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吻而流鼻血。
「天热了。」敖丙说。「夏天要来了啊。」
* 下一更周六23:00
* 请一定来看,会是感情浓度飙升,互相讲了本文历史上最多告白的一章
* 喜欢请多多评论!
【藕饼】妖龙什么的最讨厌了(全文)
* 封神藕饼
* 《神仙没有离婚证》的后续,甜甜的日常生活
* 正文8.4k全文可见,彩蛋3.3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01
敖丙拿下第一个大单的那天,李哪吒被停职调查了。
他从南天门走出来的时候浑浑噩噩,一阵想吐。
负责询问他的是督造封神台的清福神柏鉴。武王伐纣前他以游魂浮世太久,成了仙仍是须发皆白、有气无力。李哪吒和他一照面,就已经开始累得慌了。
「第一宗,公然抗旨,干预转世。」柏鉴读道。
「那叫抗旨吗?敖丙半死不活掉我庙里,我不能不救。」
「三太子少安毋躁,老夫年事已高,不欲多谈……」毛笔在纸上飞快地逐字记录,被柏鉴一把捉住。...
* 封神藕饼
* 《神仙没有离婚证》的后续,甜甜的日常生活
* 正文8.4k全文可见,彩蛋3.3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01
敖丙拿下第一个大单的那天,李哪吒被停职调查了。
他从南天门走出来的时候浑浑噩噩,一阵想吐。
负责询问他的是督造封神台的清福神柏鉴。武王伐纣前他以游魂浮世太久,成了仙仍是须发皆白、有气无力。李哪吒和他一照面,就已经开始累得慌了。
「第一宗,公然抗旨,干预转世。」柏鉴读道。
「那叫抗旨吗?敖丙半死不活掉我庙里,我不能不救。」
「三太子少安毋躁,老夫年事已高,不欲多谈……」毛笔在纸上飞快地逐字记录,被柏鉴一把捉住。他将纸团了,「哎,不中用的东西!怎能原封不动写上去。」
柏鉴悠悠地铺开新纸上写道:「萍水相逢,怜其不幸。」
「第二宗,私定终身,不服管束。」
「我被妖精砍得肉身坏了的时候没人管,这等私事倒要管?」李哪吒头上冒火。「他都被裁了,你们管他跟谁结婚?」
柏鉴写:「山高水远,鞭长莫及。」
「第三宗,屠戮仙兽,射杀凡人。」
「不知哪个仙人纵了畜生下界闹事,再不抓就要殃及村中更多凡人了。我开枪打死的那个凡人也不是一般凡人,他劫持的孕妇怀了双生女,一被救出来就早产了。」
柏鉴写:「护佑众生,事难两全。」
「啧,到底有多少条啊?」李哪吒不耐烦,站起来看,柏鉴忙慢吞吞地将卷宗上弹劾者的一串名字用袖子遮起来。
「你且坐下,待我念完。」
「第四宗,越俎代庖,扰动因果。」
「做神要有良心!凡人血肉之躯忙不过来,我无需睡眠刀枪不入,难道袖手旁观,看着他们去送死不成?」
柏鉴写:「夙兴夜寐,身先士卒。」
「第五宗,以权谋私,巧取豪夺。」
「……」李哪吒「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罗织罪名就直说,我夺谁的东西了!」
「让老夫看看……说的是龙王二太子和三太子的生意。」
「他俩都被迫下凡了!还不给点活路谋生吗?」
柏鉴写:「独力难支,生计所迫。」
好一个春秋笔法,老头有两下子吼。
吐是没吐出来,走回家的路上他接了通电话。天庭难得派不熟的神仙来召他,他走得匆忙,错拿了敖丙的手机。同款就是这点不好,等按开屏幕,和壁纸上傻笑的自己对视才意识到。
一接起来,老龙王喊了一声,「儿啊,近日可好?」
李哪吒半晌说不出话来,仿佛能看见老龙王长长的角,和他望着敖丙时的满脸疼爱的神情。只是难受,居然蹲在人行道上哭了。
老龙王很耐心,电话不挂,就一直在对面等。有路过的凡人看他,李哪吒赶快抹了一把脸,站起来答:「敖丙现在拿的是我的手机,我拿错了。」
「无妨,本来也是找你。老二中午在家,有意请你吃饭。」
「敖丙今天跟同事办事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丙儿既然有事,不必叫他了。你自己来。」
李哪吒心脏像被捏住了。单独见面是要干什么,不会是停职调查的事情被老龙王知道了,要让拆散他俩吧……
老龙王听对面又没声音了,忙劝慰道,「不过是许久未见,想看看你。若是你忙,不来也罢。」
「来,一定来。」李哪吒吸了吸鼻子。
李哪吒来得匆忙,在路上买了瓶洋酒。二哥心情不错,罕有地亲自下厨。老龙王端详着桌上菜品,迟迟难以下箸,「儿啊,这是何物?」
「父王,你就吃吧!白人饭,好吃的。这是鸡,那是鱼。眼前的是鹅肝!」
老龙王迟疑一阵,道,「如今孩子们口味都变了,我常在供桌上见到些陌生的吃食,甚是怪异。」
李哪吒想想自己夏天收到的炸鸡腿冰激凌,心想,老龙王,下次我请你吃点真正怪的。
「来来来,喝酒。我看你心事重重,光吃菜叶子。怎么,柏鉴老头子为难你了?」
李哪吒筷子夹着的豌豆苗掉进盘子里,诧异地看看二哥。
「你不会以为单查你,不查我吧?」
「那敖丙……」
「他当然没事。毕竟名义上,他已经转世了。」二哥嘲讽地笑笑,「我都不在天庭的名册上,柏鉴随便写了几句,就放我走了。」
「此次是天庭内斗,与你无关。他们查丙儿和老二师出无名,只好弹劾你。太乙真人本来不欲卷入纷争,如今查到你头上,他少不得要替你争一争了。你且歇息几日,尘埃落定,再作打算。」
「父王,他知道什么叫师出无名吗?」
……敖丙,是不是你和你哥吐槽我没文化了!
「我说直白点吧!五年前大批神仙被裁撤,如今大都转世投胎了。多有一家几口,长辈仍在天庭,子女反又做了凡人的。父母心疼孩子,自然想办法倒卖珠宝字画去接济。这可是不小的生意,我只接其中最值钱的。
「如今诸多神仙想从中分一杯羹,内斗得厉害,各自纵了妖精下凡,又勾结了凡人。可凡人哪里是好开交的,惹上了帮派争地盘,火并起来。这生意不是随便谁就做得了的,要识器物、熟门路、有买家。他们做不成的,我却顺风顺水。小人难免眼红,借机找麻烦罢了。我与敖丙不归他们管,你成靶子了,就这么简单。」
……这简单吗!怪不得老龙王不愿意让敖丙碰,水太深,小龙游不明白……
「你是靶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撞枪口上了,被天帝调来调查此案。本来天帝是想借你和杨戬查案之机弹压这些仙人,没想到越闹越大,直接捅到了明面上。你且任他们斗去。说是停职调查,和带薪休假有什么区别?享受吧。」二哥晃晃酒杯,「父王,敖丙如今大有长进呢,走到哪里,旺到哪里。这才来了一个月,就开了大单。跟你结了婚,你立马升了一级。来吧,感谢敖丙。」
这话有理,李哪吒听了喜欢,赶紧端起杯子来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
「别太土了,这不是白酒,不兴亮杯底的。要慢慢品!」
呵呵,品什么,心里喜欢的时候,喝白水都上头。
「不算什么大事,等你经历多了就知道了。不过,你哭什么?」二哥饶有兴致地挖掘。
老龙王!你也没说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啊!他肯定在笑话我!
「没什么,不过是从清福神处出来,遇上了我父亲。他不明就里,骂了我一顿,说我下了凡也不守法度、举止张狂,如今咎由自取、罪责难逃。懒得争辩了,我行事如何,且看凡人香火。」
「不止凡人,诸神仙心里也清楚得很。」老龙王劝慰道,「不必自苦。你终日奔忙,难得休息,有空和丙儿来东海玩,有好酒菜。」
「就是,别为这点事想不开。敖丙今天可高兴呢,你回去怎么说?我要让他避一下风头,恰好最近画廊换展,灰尘太重,是个由头。」
李哪吒想了想,「我被妖精砍坏肉身,凡人那里登记的是我因公受伤住院了。就说……就说要佯作休息养伤,不能好得太快,引凡人疑惑。」
「你们真要瞒着他?」老龙王看看儿子,又看看李哪吒,眼睛里流露出不赞同。
「可不,小不点儿一只,听说了还不嗷嗷哭起来。」二哥摇摇头,「我可懒得哄他,惹哭了是个麻烦。」
李哪吒没想好,「我不用上班,他高兴。还是高兴些好。」
「蒙骗他不好!至亲至爱,何须这样遮遮掩掩。不过,这说到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斟酌吧。」
02
李哪吒走之前洗了把脸,怕让敖丙看出来。二哥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李哪吒捎老龙王到海边,好施法回东海。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哪吒从后备箱拽出一箱巧克力小面包,「这是敖丙爱吃的……」
老龙王很配合地接了一个尝了尝,「凡人的点心苦中带甜,别有风味。」
「老龙王,此来真没别的话讲?」
老龙王看看李哪吒,了然地笑笑。「如今海晏河清,他们才有功夫为这几两碎银穷争恶斗。你且享受这太平。若是干戈四起,谁又敢弹劾武将呢?」
「……我怕你是来让我离开敖丙的。」或许是老龙王今天错把他当成敖丙,喊了他一声「儿」,还问他好不好,心事顺着孔就溜出来了,「别的,我不在乎。」
「你俩小打小闹,我乐得躲个清闲不管。谁这样吓唬你了?」
「没人。」
「那你何苦自己吓唬自己。我看此处甚好,不必往更远了。」老龙王指指路边,「你也早些回去吧。」
李哪吒挥挥手,老龙王也挥挥手,一转身就隐没在了海风和浪花间。
敖丙,我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你想让我当你弟了……
李哪吒进家没多久,敖丙就拎着个小皮箱回来了。最近敖丙打扮得特别正经,真丝衬衫长西裤,头发整整齐齐扎起来,若非发色不同,真看不出与凡人不同了。
「猜猜里面是什么。」敖丙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猜对了有奖励。」
「吃的?玩的?」
「再猜一下。」
李哪吒接过来晃了晃,「猜出来了,你打开。」
敖丙一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捆捆的钱。
「开大单了!我哥说开门红,都归我。但是太多了,我怕弄到你账上惹麻烦,让他替我存着了。先弄来些花,哼哼,这下我终于有钱啦!」
「老婆,你平时没钱吗?」
「那不一样,这真是我自己赚的!
「太岁神殷元帅在凡间找到了转世的故友,忙着换钱给他,想不动声色地让他当上销冠、享人间富贵。他居然不是找的我哥,是去画廊找的我!估计他跟我哥以前没见过,但我以前是他同事嘛。
「他一身神仙装束,叩了门,跟前台的同事说什么找龙王三太子,人家还以为他有毛病呢,说这里没这个人,让他往别处去找。
「呵呵,幸亏我耳朵尖听见了!我哥让我自己看着办,我随便从他那里挑了一件酒器,没想到挑到个凡人眼里很稀缺的,一天都不到就出手了。那样的东西,殷元帅根本不当回事,还问我,这也能卖?最后我说多少就是多少,还给他打折了呢。就算这样,我都数不清是多少张,嘿嘿……」
敖丙兴奋地笑,「真的不愁钱了!先给你买两件新衣服,瞧你,一天到晚就几件来回穿,现在长个子了自己也不知道买,露着脚腕,也不怕冷。我还要把这屋子装修一遍,现在的家具不够雅致。哼哼,肯定还剩不少呢,我早就看上一张好琴,全款拿下!」
小龙越是开心,李哪吒越是心酸。敖丙对吃穿用度从来不抱怨,就算有时候忙得顾不上管他,他也没话,一只小龙孤孤单单背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琴去上学。如今赚了这点钱,就高兴得什么似的,实在太过可怜……
李哪吒一把抱住了敖丙。
敖丙有点意外,箱子还搁在膝头呢。他把箱子合上挪开,好抱得更紧一点。
「老婆,你跟着我受穷了……」李哪吒的头垂在敖丙肩膀上,闻到一股发香。
「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凡人眼里的宝贝在我看来不过是俗物。」敖丙摸摸他后脑勺。「为什么你不高兴?」
「你笑了,我高兴。」
「让我来鉴鉴真假。」
敖丙捧着他脑袋,盯着李哪吒眼睛看。小龙满眼都是温柔的喜悦,李哪吒又想哭了。
妖龙最讨厌了。真的。也讨厌妖龙一家。嘴筒子里说着好话,却令我频频流泪。
03
「我喜欢早晨。」敖丙抱住李哪吒的手臂,脸蛋被挤得扁扁的。
「夜里你总回来那么晚,我困,又丢不开手,到后面睁都不开眼了!开灯刺眼睛,不开灯会撞到角……」
小龙那么白,白得几乎能透过皮肤望见肺腑。出点汗就成了一尾鱼,滑滑的握不住。角磕在床头,委屈得直哭。
他不喜欢凡人制造的电灯,于是李哪吒试过用一小簇三昧真火来照明。火焰一跳一跳的,映在他们明亮的眼睛里,宽敞的卧室忽然变成了原始时代的小山洞。人形化身失去了意义,他们此刻不再是神仙,只是紧紧依偎的两个小动物。贴得那么近,呼吸心跳都成了剧烈的轰鸣,在彼此胸腔里引起愈加响亮的回声。
太暧昧了,李哪吒几乎想要逃离。
敖丙小声说,「还是好亮啊……」,伸出小爪子把火焰掐灭了。「你开灯吧,我转过去就好了。」小龙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角好痛……」
早上很好,柔和的光线从纱帘里透过来,不会太亮,也不会看不清彼此的面容。敖丙半醒未醒,所有的回应都是下意识的,很可爱。
「我睡醒了,很有精神,我们可以呆在一起很久!你不用上班就更好了,哼哼……」
因为很喜欢早上,所以敖丙早上一定会黏李哪吒一会儿。李哪吒没法狠心扔下他走,又不得不去上班,渐渐掌握了拿捏小龙的诀窍。优秀的厨子有耐心文火慢炖三天三夜,也能猛火爆炒高速出锅。只是后者容易令小龙懵住,像情感大起大落后被抛弃在了荒原上一样,裹在被子里愣神很久,然后掉下一颗小眼泪。李哪吒俯身亲他一下,匆匆穿衣服上班。
「老婆,有这么喜欢吗……」
「好吃的东西可以一直吃。我上课的时候一直吃小蛋糕,老师走过来,说敖丙,你可别吃了……嘿嘿。」
李哪吒对这样的喜爱此恐惧又渴求,这又超过他的承受范围了,很难不说点什么来冲淡一下……
「喜欢还说离婚。」新肉身塑好之前避而不谈,这会儿他突然就很想和敖丙掰扯清楚。
敖丙抬头,不满地盯着他。「我偏要说!你成天鬼鬼祟祟,一身酒味回家,让你抱我你也不抱,我走了你也不找我!我就是全天下最坏的龙,我要讲最恐怖的话,让你和我一样难过!我还有很多很坏的话没讲,都藏在肚子里!」
「你把手机卡拔了,打不通。」
老婆,你肚子里除了小蛋糕真没别的,我都知道的。
「给我哥打!给父王打!不找就是你先不喜欢了。」敖丙把他胳膊丢开,「你最坏了。」
李哪吒歪头看看气呼呼的小龙,把自己胳膊塞回他怀里。小龙泄愤似的在上面咬出一对月牙似的小牙印。
「我打了,你哥没接。随后旧肉身就崩了,按不了手机了,呵呵……」
「不会真是我搞崩的吧?」敖丙一激灵反应过来。
「不是!」李哪吒慌忙遮掩,「本来就到年限了,和凡人的汽车开太久会报废一样。」
「肉身快崩了也不告诉我!」
「怕你害怕……」
「你做出一副死样子我就不害怕!混蛋!」
小龙生气了,长长的尾巴缠在李哪吒脖子上。
李哪吒发现自己现在是真变了,变得令他自己都开始唾弃自己了。他此刻想起来的,居然是某天中午,敖丙的双腿罕见地完全变成了尾巴,一时怎么也收不回去。他以为千年杀伐后再没有什么景象能冲击他的感官,但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
真是别有风味的一次……后来再没自然出现过,又做不到开口去请求,只好偶尔回味,时常怀念。
「把你脑袋勒下来!」说着,尾巴猛地绞紧了。
勒吧老婆,掉了一个还有俩呢。掉的这个你可以揣包里,走到哪带到哪。
尾巴力气很大,李哪吒难以呼吸,脸红红的。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反抗,只是看着敖丙蹙起的眉心,抬手轻轻按了按,好像这样就能熨平他的一切恐惧和伤感似的。
敖丙俯身,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其实你很喜欢这样,是不是?」
没法讲话,李哪吒小幅度点点头。尾巴骤然松开,李哪吒捡回了呼吸,还没喘匀,尾巴就猛抽了他脸颊一记,把他的头抽得歪向一侧。
老婆,你好了解我……
「便宜你了。」敖丙哼了一声,「你再敢在这种时候跟我讲这些,饶不了你。」
「那我走吧。」李哪吒望着小龙笑,「不在这碍眼了。」
「你敢!」
「不敢……呵呵……」李哪吒脸痛痛的,但心里很幸福。
04
敖丙不看价格,从架子上拿了五套衣服,塞进李哪吒手里:「试!」
赚到钱的小龙底气十足。想想他买婚纱都想砍价的样子,李哪吒深觉自己其实对他很不好。
「小敖总,最近怎么不见你来上班了?」
「最近换展,没我什么事了。」李哪吒正在试衣间换着,听见外面有路过的同事来和敖丙打招呼。
小敖总?李哪吒很难把这个称呼和小龙联系起来。
「你开了大单,你哥给所有人发钱了。一皮包的现钞,好壮观,其他店的人都羡慕我们呢。」
「还有得发呢。」敖丙语气笃定,「这个客户手里东西多,需要我们的地方也多。」
「嗯,那人除了说话怪怪的,价钱上挺痛快的。你和朋友来逛街啦?」
「和我老公。」
「天啊,我都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英年早婚,好可惜。」
「嘿嘿,我老公很好看的,不可惜。……他干嘛呢,是不是不会穿。」
敖丙站起来,走到试衣间门口敲门。李哪吒不能继续听他们聊天了,有点尴尬地出来和敖丙的同事打了个招呼。
「哇,确实好看。」同事打量了他一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小敖总?」李哪吒凑过来问。
敖丙把他脸推开,「你快试啦!我们还有好多店要逛呢。打扮得精神一点,我想带你去见人呢。」
「……见谁啊?」
「买画的人。和他们讲话,我压力好大,但我不想就这么认输!」
李哪吒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他被停职调查的事,要不要说他最好不要参与敖丙的生意。但转念一想又笑了:倒霉的时候,孔多一个少一个都是错的,见个凡人又怎么了?
敖丙比李哪吒以为的要努力多了。
晚饭约在了一间西餐厅,路上敖丙说这个凡人不喜欢他哥,觉得他哥傲气;他哥也看不上这个人,觉得他爱吹嘘,纯属耽误时间。但他看上的作品都是他哥独家代理的,想买也没别的路子,敖丙认为值得再谈谈。二哥干脆放手让敖丙去谈,谈不成就算了,谈得成全归敖丙,他一分不要。
「你想啊,上次我哥不熟的太岁神被我谈下来了,他立马在父王面前夸了我好大一通,逮住机会就再夸一回,把父王哄得好开心。这个凡人我要是能谈下来,哼哼,我的家庭弟位要扭转了!」
敖丙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这个人好像挺喜欢我的,可能是因为我好说话吧。我想把你带上,你也不用讲话。」
一见面,李哪吒立刻明白了。小龙或许是出于直觉而感到不安,但李哪吒看出这个凡人感兴趣的不是画作,而是敖丙。
敖丙太努力了,把艺术家的背景、理念和以前成交的情况背得一清二楚,这个凡人却不怎么在乎,反而问了许多敖丙的事情:今年多大了、在哪里上学、为什么搬过来、平时喜欢去哪玩……
李哪吒默默地吃意面,心想,老婆,要是把家里的旧物件随便倒卖几个,就能帮你开大单,那我也行。这种人,你还是离远点吧,真怕他哪天喝多了摸你一把!
敖丙的尾巴在桌布下轻轻缠着李哪吒脚腕,李哪吒感觉得到他在抖。
天啊,老婆,为了几个钱,不至于这么勉强自己吧!
正无聊的时候,李哪吒一回头,见远处有个凡人的面容分外熟悉。他仔细在记忆里扒拉着,意识到这人可能是个逃犯。
「你先吃,那边有个熟人,我去打声招呼。」
尾巴不情愿地撒开了。敖丙只好继续听凡人讲他如何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
真没意思,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咱俩别聊了……我哥说得对,你是来耽误时间的!就龙时间多是吧!
「咣啷!」
敖丙侧头一望,一红酒瓶子已经砸到李哪吒头上了。他猛地站起来,看见李哪吒扭着那人的胳膊,一膝盖把他压倒在地上,将手铐亮了出来。食客们惊恐地大叫、奔逃,桌对面的凡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敖丙。
「对不起啊,认出逃犯,没道理放跑吧……」
敖丙跑过去想帮忙,满头狼藉的李哪吒让他站远点,别被碎片扎了。附近分局的同事很快就来了,李哪吒不得不跟过去处理。敖丙坐在会议室门外等了很久,边等边接到了凡人的电话。
这单算是完蛋了:第一次出来谈,就见证了这么惊险的瞬间。不过比起沮丧,敖丙更担心李哪吒。血混着酒顺着他额头往下淌,滴滴答答的。李哪吒满头发碎片,自己却没多在乎,拿新衣服的袖子抹了一把,就跟着同事去做记录了。
「医院就不去了,没什么的。」李哪吒和同事们糊弄着告别。
「行啊李警官,休假还抓个逃犯。回家多观察啊!」
「呵呵,顺手的事。」
李哪吒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看到垂着头的敖丙,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
「老婆……」
「回家吧。」敖丙牵他的手,尾巴一晃一晃的。「你头发里肯定全是玻璃。」
今天的头发还是敖丙给他梳的,扎了一半,敖丙说像电视里的明星。
「你的大单怎么办……?」
「管他呢。」敖丙摇摇头,「他本来也没多想买,瞎聊呗。」
敖丙把爪子变出来,一颗颗把他头发里的碎片往外挑。
「笨藕!也不躲一下。你头都破了!」
「我一放手,那人不就跑了,呵呵……」
「还笑!」敖丙有气,「你师傅不是让你多加小心吗?还这么不管不顾的。叫几个同事来一起抓不成吗?」
「我怕他溜了。」
「你盯着他不就好了。」
「先控制住再说嘛。」
敖丙的电话响了,李哪吒帮他接起来按到免提。
「谈得怎么样?小敖总?」二哥逗他。
「我看他根本不想买。」敖丙没心思多聊,「我今天带着李哪吒一起去的。那人老聊些不相干的,我不爱听。今天李哪吒在餐厅抓了个逃犯,估计后面没生意做了。」
「你怎么样?」
「我没事。他被酒瓶子砸了,头破血流的。」
「这么严重?」
「我没事。」李哪吒回了一句。「小伤。」
「……你俩多小心啊。逃犯要是有同伙呢?」
「神仙还怕凡人?」敖丙撇撇嘴,「好啦,你别生气,我以后谈别的单来赔你。太岁神说天庭有东西想出手的人不少呢,只是最近查得紧,都不好来问。」
敖丙知道有人在查了?敖丙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是为了糊弄凡人才没去上班的了……
「我差那两个钱吗?我是担心你!」
「没什么好担心,一个毛贼罢了。好啦,我忙着呢,下回见了面跟你说。」
「你俩小心,别让人报复了。」
电话一断,李哪吒不安地抬头看看敖丙,敖丙「嘶——」了一声。
「别动,这还有玻璃渣呢。」
「老婆,你是不是知道我现在算停职调查,不算休假啊。」
「哼哼,我去工作很重要啊!我消息不比你和二哥慢。你们两个串通一气瞒我,把我当傻子糊弄。」
「你生气了吗?」
「还好吧,反正从小就被这么糊弄,早习惯了。」
「生气了。」
「可不,连你都糊弄我!」敖丙戳了李哪吒脖子一记,李哪吒痛得发抖,敖丙拉开他领子去瞧,青了一片,肯定是刚才抓逃犯的时候被打到了。
05
「不能不做李警官了吗?」睡前,敖丙摸摸李哪吒额头上的划痕,心里很是难过。
李哪吒却不甚在意,把敖丙的手握住塞回了被子里。
「那我就必须得回天庭了。我才不想看李靖的鼻子眼睛。」
小龙沉默了,小龙的爪子却在李哪吒肚皮上交替着踩来踩去。
「老婆,冷吗?」李哪吒把他凉冰冰的小爪子用手拢起来,拿衣服盖上了。
「我在回血,不冷。」小龙答。「凡人打你,我害怕。」
「打不死的。」
小龙抬起眼睛望望李哪吒,扁扁嘴,「我们从此都不上班了,一起浪迹天涯!」
「那样我就成逃犯了……」
尾巴在李哪吒胳膊上一卷一卷,软软的绒毛蹭得他痒丝丝的。
「你且看我赚钱的能耐!等你再回去上班,别太努力了。坏人是抓不完的,抓了一个,还有十个。」
「我不抓,他在外面还会害更多的凡人。」
「哼,抓多了,倒成你的过错了。」
「拿我开刀,是他们的事。我只管凡人们好不好。伤了人的,我就要抓。」
「好吧,藕警官。」小龙困了,小爪子渐渐地不踩了。「你慢慢抓,下次我还可以帮你挑玻璃……」
敖丙脑袋一歪,靠进李哪吒怀里,角顶着他下巴,睡着了。
窗外,圆圆的月亮从云后升了起来。
明天做什么好呢?先把敖丙喜欢的琴买下来吧。李哪吒抱着沉睡的小龙,望着月亮想。
* 喜欢请多多评论!
* 正文8.4k到此结束,彩蛋3.3k是番外,不影响正文
* 这篇写作的过程很好玩。三太子只给了一个开头,可能心情不好不愿意多说吧。我把正文写甜写完之后,他突然塞给我一段很具体的回忆,我写得很幸福,一边写一边笑~
这个故事已经17w字啦。谢谢朋友们65天里的支持和爱意。喜欢请多多对我表达哟🥺🥰
下一更周三23:00
* 彩蛋预览:
三太子约稿的回忆杀!小龙刚下凡跟着他的时候,难得的亲密瞬间。
小龙小藕勇闯艺术展!出摊的小龙要藕陪~
是谁一定要吃藕做的饭!
【藕饼】妖龙什么的最讨厌了(上)
* 封神藕饼
* 《神仙没有离婚证》的后续,甜甜的日常生活
01
敖丙拿下第一个大单的那天,李哪吒被停职调查了。
他从南天门走出来的时候浑浑噩噩,一阵想吐。
负责询问他的是督造封神台的清福神柏鉴。武王伐纣前他以游魂浮世太久,成了仙仍是须发皆白、有气无力。李哪吒和他一照面,就已经开始累得慌了。
「第一宗,公然抗旨,干预转世。」柏鉴读道。
「那叫抗旨吗?敖丙半死不活掉我庙里,我不能不救。」
「三太子少安毋躁,老夫年事已高,不欲多谈……」毛笔在纸上飞快地逐字记录,被柏鉴一把捉住。他将纸团了,「哎,不中用的东西!怎...
* 封神藕饼
* 《神仙没有离婚证》的后续,甜甜的日常生活
01
敖丙拿下第一个大单的那天,李哪吒被停职调查了。
他从南天门走出来的时候浑浑噩噩,一阵想吐。
负责询问他的是督造封神台的清福神柏鉴。武王伐纣前他以游魂浮世太久,成了仙仍是须发皆白、有气无力。李哪吒和他一照面,就已经开始累得慌了。
「第一宗,公然抗旨,干预转世。」柏鉴读道。
「那叫抗旨吗?敖丙半死不活掉我庙里,我不能不救。」
「三太子少安毋躁,老夫年事已高,不欲多谈……」毛笔在纸上飞快地逐字记录,被柏鉴一把捉住。他将纸团了,「哎,不中用的东西!怎能原封不动写上去。」
柏鉴悠悠地铺开新纸上写道:「萍水相逢,怜其不幸。」
「第二宗,私定终身,不服管束。」
「我被妖精砍得肉身坏了的时候没人管,这等私事倒要管?」李哪吒头上冒火。「他都被裁了,你们管他跟谁结婚?」
柏鉴写:「山高水远,鞭长莫及。」
「第三宗,屠戮仙兽,射杀凡人。」
「不知哪个仙人纵了畜生下界闹事,再不抓就要殃及村中更多凡人了。我开枪打死的那个凡人也不是一般凡人,他劫持的孕妇怀了双生女,一被救出来就早产了。」
柏鉴写:「护佑众生,事难两全。」
「啧,到底有多少条啊?」李哪吒不耐烦,站起来看,柏鉴忙慢吞吞地将卷宗上弹劾者的一串名字用袖子遮起来。
「你且坐下,待我念完。」
「第四宗,越俎代庖,扰动因果。」
「做神要有良心!凡人血肉之躯忙不过来,我无需睡眠刀枪不入,难道袖手旁观,看着他们去送死不成?」
柏鉴写:「夙兴夜寐,身先士卒。」
「第五宗,以权谋私,巧取豪夺。」
「……」李哪吒「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罗织罪名就直说,我夺谁的东西了!」
「让老夫看看……说的是龙王二太子和三太子的生意。」
「他俩都被迫下凡了!还不给点活路谋生吗?」
柏鉴写:「独力难支,生计所迫。」
好一个春秋笔法,老头有两下子吼。
吐是没吐出来,走回家的路上他接了通电话。天庭难得派不熟的神仙来召他,他走得匆忙,错拿了敖丙的手机。同款就是这点不好,等按开屏幕,和壁纸上傻笑的自己对视才意识到。
一接起来,老龙王喊了一声,「儿啊,近日可好?」
李哪吒半晌说不出话来,仿佛能看见老龙王长长的角,和他望着敖丙时的满脸疼爱的神情。只是难受,居然蹲在人行道上哭了。
老龙王很耐心,电话不挂,就一直在对面等。有路过的凡人看他,李哪吒赶快抹了一把脸,站起来答:「敖丙现在拿的是我的手机,我拿错了。」
「无妨,本来也是找你。老二中午在家,有意请你吃饭。」
「敖丙今天跟同事办事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丙儿既然有事,不必叫他了。你自己来。」
李哪吒心脏像被捏住了。单独见面是要干什么,不会是停职调查的事情被老龙王知道了,要让拆散他俩吧……
老龙王听对面又没声音了,忙劝慰道,「不过是许久未见,想看看你。若是你忙,不来也罢。」
「来,一定来。」李哪吒吸了吸鼻子。
李哪吒来得匆忙,在路上买了瓶洋酒。二哥心情不错,罕有地亲自下厨。老龙王端详着桌上菜品,迟迟难以下箸,「儿啊,这是何物?」
「父王,你就吃吧!白人饭,好吃的。这是鸡,那是鱼。眼前的是鹅肝!」
老龙王迟疑一阵,道,「如今孩子们口味都变了,我常在供桌上见到些陌生的吃食,甚是怪异。」
李哪吒想想自己夏天收到的炸鸡腿冰激凌,心想,老龙王,下次我请你吃点真正怪的。
「来来来,喝酒。我看你心事重重,光吃菜叶子。怎么,柏鉴老头子为难你了?」
李哪吒筷子夹着的豌豆苗掉进盘子里,诧异地看看二哥。
「你不会以为单查你,不查我吧?」
「那敖丙……」
「他当然没事。毕竟名义上,他已经转世了。」二哥嘲讽地笑笑,「我都不在天庭的名册上,柏鉴随便写了几句,就放我走了。」
「此次是天庭内斗,与你无关。他们查丙儿和老二师出无名,只好弹劾你。太乙真人本来不欲卷入纷争,如今查到你头上,他少不得要替你争一争了。你且歇息几日,尘埃落定,再作打算。」
「父王,他知道什么叫师出无名吗?」
……敖丙,是不是你和你哥吐槽我没文化了!
「我说直白点吧!五年前大批神仙被裁撤,如今大都转世投胎了。多有一家几口,长辈仍在天庭,子女反又做了凡人的。父母心疼孩子,自然想办法倒卖珠宝字画去接济。这可是不小的生意,我只接其中最值钱的。
「如今诸多神仙想从中分一杯羹,内斗得厉害,各自纵了妖精下凡,又勾结了凡人。可凡人哪里是好开交的,惹上了帮派争地盘,火并起来。这生意不是随便谁就做得了的,要识器物、熟门路、有买家。他们做不成的,我却顺风顺水。小人难免眼红,借机找麻烦罢了。我与敖丙不归他们管,你成靶子了,就这么简单。」
……这简单吗!怪不得老龙王不愿意让敖丙碰,水太深,小龙游不明白……
「你是靶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撞枪口上了,被天帝调来调查此案。本来天帝是想借你和杨戬查案之机弹压这些仙人,没想到越闹越大,直接捅到了明面上。你且任他们斗去。说是停职调查,和带薪休假有什么区别?享受吧。」二哥晃晃酒杯,「父王,敖丙如今大有长进呢,走到哪里,旺到哪里。这才来了一个月,就开了大单。跟你结了婚,你立马升了一级。来吧,感谢敖丙。」
这话有理,李哪吒听了喜欢,赶紧端起杯子来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了。
「别太土了,这不是白酒,不兴亮杯底的。要慢慢品!」
呵呵,品什么,心里喜欢的时候,喝白水都上头。
「不算什么大事,等你经历多了就知道了。不过,你哭什么?」二哥饶有兴致地挖掘。
老龙王!你也没说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啊!他肯定在笑话我!
「没什么,不过是从清福神处出来,遇上了我父亲。他不明就里,骂了我一顿,说我下了凡也不守法度、举止张狂,如今咎由自取、罪责难逃。懒得争辩了,我行事如何,且看凡人香火。」
「不止凡人,诸神仙心里也清楚得很。」老龙王劝慰道,「不必自苦。你终日奔忙,难得休息,有空和丙儿来东海玩,有好酒菜。」
「就是,别为这点事想不开。敖丙今天可高兴呢,你回去怎么说?我要让他避一下风头,恰好最近画廊换展,灰尘太重,是个由头。」
李哪吒想了想,「我被妖精砍坏肉身,凡人那里登记的是我因公受伤住院了。就说……就说要佯作休息养伤,不能好得太快,引凡人疑惑。」
「你们真要瞒着他?」老龙王看看儿子,又看看李哪吒,眼睛里流露出不赞同。
「可不,小不点儿一只,听说了还不嗷嗷哭起来。」二哥摇摇头,「我可懒得哄他,惹哭了是个麻烦。」
李哪吒没想好,「我不用上班,他高兴。还是高兴些好。」
「蒙骗他不好!至亲至爱,何须这样遮遮掩掩。不过,这说到底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斟酌吧。」
02
李哪吒走之前洗了把脸,怕让敖丙看出来。二哥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李哪吒捎老龙王到海边,好施法回东海。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哪吒从后备箱拽出一箱巧克力小面包,「这是敖丙爱吃的……」
老龙王很配合地接了一个尝了尝,「凡人的点心苦中带甜,别有风味。」
「老龙王,此来真没别的话讲?」
老龙王看看李哪吒,了然地笑笑。「如今海晏河清,他们才有功夫为这几两碎银穷争恶斗。你且享受这太平。若是干戈四起,谁又敢弹劾武将呢?」
「……我怕你是来让我离开敖丙的。」或许是老龙王今天错把他当成敖丙,喊了他一声「儿」,还问他好不好,心事顺着孔就溜出来了,「别的,我不在乎。」
「你俩小打小闹,我乐得躲个清闲不管。谁这样吓唬你了?」
「没人。」
「那你何苦自己吓唬自己。我看此处甚好,不必往更远了。」老龙王指指路边,「你也早些回去吧。」
李哪吒挥挥手,老龙王也挥挥手,一转身就隐没在了海风和浪花间。
敖丙,我现在开始理解为什么你想让我当你弟了……
李哪吒进家没多久,敖丙就拎着个小皮箱回来了。最近敖丙打扮得特别正经,真丝衬衫长西裤,头发整整齐齐扎起来,若非发色不同,真看不出与凡人不同了。
「猜猜里面是什么。」敖丙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猜对了有奖励。」
「吃的?玩的?」
「再猜一下。」
李哪吒接过来晃了晃,「猜出来了,你打开。」
敖丙一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捆捆的钱。
「开大单了!我哥说开门红,都归我。但是太多了,我怕弄到你账上惹麻烦,让他替我存着了。先弄来些花,哼哼,这下我终于有钱啦!」
「老婆,你平时没钱吗?」
「那不一样,这真是我自己赚的!
「太岁神殷元帅在凡间找到了转世的故友,忙着换钱给他,想不动声色地让他当上销冠、享人间富贵。他居然不是找的我哥,是去画廊找的我!估计他跟我哥以前没见过,但我以前是他同事嘛。
「他一身神仙装束,叩了门,跟前台的同事说什么找龙王三太子,人家还以为他有毛病呢,说这里没这个人,让他往别处去找。
「呵呵,幸亏我耳朵尖听见了!我哥让我自己看着办,我随便从他那里挑了一件酒器,没想到挑到个凡人眼里很稀缺的,一天都不到就出手了。那样的东西,殷元帅根本不当回事,还问我,这也能卖?最后我说多少就是多少,还给他打折了呢。就算这样,我都数不清是多少张,嘿嘿……」
敖丙兴奋地笑,「真的不愁钱了!先给你买两件新衣服,瞧你,一天到晚就几件来回穿,现在长个子了自己也不知道买,露着脚腕,也不怕冷。我还要把这屋子装修一遍,现在的家具不够雅致。哼哼,肯定还剩不少呢,我早就看上一张好琴,全款拿下!」
小龙越是开心,李哪吒越是心酸。敖丙对吃穿用度从来不抱怨,就算有时候忙得顾不上管他,他也没话,一只小龙孤孤单单背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琴去上学。如今赚了这点钱,就高兴得什么似的,实在太过可怜……
李哪吒一把抱住了敖丙。
敖丙有点意外,箱子还搁在膝头呢。他把箱子合上挪开,好抱得更紧一点。
「老婆,你跟着我受穷了……」李哪吒的头垂在敖丙肩膀上,闻到一股发香。
「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凡人眼里的宝贝在我看来不过是俗物。」敖丙摸摸他后脑勺。「为什么你不高兴?」
「你笑了,我高兴。」
「让我来鉴鉴真假。」
敖丙捧着他脑袋,盯着李哪吒眼睛看。小龙满眼都是温柔的喜悦,李哪吒又想哭了。
妖龙最讨厌了。真的。也讨厌妖龙一家。嘴筒子里说着好话,却令我频频流泪。
* 下一更周六晚23:00
* 喜欢请多多评论!
感谢读者朋友们各种形式的支持(包括但不限于评论,在各平台的推荐,和彩蛋/高粉)
时事多艰,想想这些爱,我会有更好的心态来顶住各种压力,挤时间写这个故事。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请多多对我表达吧🥰🥺
周六再见喔!
【藕饼】譬如朝露(全文)
* 封神藕饼
* 正文1w7全部免费,彩蛋3k为番外,不影响正文
*《快结婚了,对象家里不同意怎么办?》 的后续,婚后当然是要有小孩^_^小龙也是吃上了
01
李哪吒升迁了。
杨戬亲自来他的分局送调令,一进门便朗声道:「敬贺荣升之喜。」
荣升?还能怎么升?天帝老儿拱手把他的位子给我坐不成?
李哪吒瞟了他一眼,「你亲自来,能有什么好事?」
杨戬笑笑,自己拉把椅子坐下,「自然,你不图这些。今年两省交界出了一桩大案,一直是个有仙骨但未得道的凡人警官在查,查得太深,发现是妖精和凡人勾结所为,差点被暗杀了。人现在已经送上天庭救治,...
* 封神藕饼
* 正文1w7全部免费,彩蛋3k为番外,不影响正文
*《快结婚了,对象家里不同意怎么办?》 的后续,婚后当然是要有小孩^_^小龙也是吃上了
01
李哪吒升迁了。
杨戬亲自来他的分局送调令,一进门便朗声道:「敬贺荣升之喜。」
荣升?还能怎么升?天帝老儿拱手把他的位子给我坐不成?
李哪吒瞟了他一眼,「你亲自来,能有什么好事?」
杨戬笑笑,自己拉把椅子坐下,「自然,你不图这些。今年两省交界出了一桩大案,一直是个有仙骨但未得道的凡人警官在查,查得太深,发现是妖精和凡人勾结所为,差点被暗杀了。人现在已经送上天庭救治,康复后不会有大碍。天兵天将已抓了一批为首的,只是妖精势力盘根错节,一时难以肃清,要你我再查下去。这不,要把你调到省会去。」
李哪吒把笔盖合上,「查就查,调去省会做什么?」
「黄天化已来此一年,你的差事就由他顶上,以后你不用管这些小妖,专办大案。你也成家了,难免要添使费,借此机会,给你把俸禄涨上去,却不落口实。」
「此中必定有诈,我不去。再说,昨天刚把敖丙下个学期的学费都交了,搬过去又要给他换老师,麻烦。」李哪吒把笔在桌子上转。
「有了钱,又在省会,什么名师找不到?」
「你先问问黄天化答不答应吧。」李哪吒没好气地说。「我本来也不靠那几个子儿过活。」
「谁都不缺,不过图个方便,免于自己折腾。不过,东海龙王二太子专干这个,你们如今结了姻亲,近水楼台,的确省事。」
「他干什么的?」开赛车还能凭空生钱?难道他后院不是泳池车库,还藏了个铸币厂?
「天庭不许下凡的神仙拿宝贝换钱,偏他是个法力不俗的散仙,不知拿住了天帝什么把柄,也不受管束。如今太平无事,多有神仙嫌天庭寂寞,偷偷下凡寻欢作乐的,全倚仗他周旋。画廊、拍卖行、古董店不知开了多少,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怎么,他不曾对你们提起么?」
好啊老龙王,你三个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这么能耐,我还以为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呢……至于把柄,不会是我杀了敖丙,他上天申诉不成,被迫下凡,我却又重塑金身了吧……
这些事敖丙自然是不知道的,敖丙到现在都以为二哥不去布雨是因为没兴趣。
「他做什么,我哪知道。」李哪吒摆摆手,「左右我抗不了旨,俸禄你且高高要价吧。就说我在此地久了,香火旺盛,不愿走动。」
「有你这话就好,我现在就给黄天化打电话。」
很快,电话里传来一声哀嚎。
「我才来了一年!刚把总局这些凡人认齐了,业务半生不熟,妖精的门路都没摸清楚,就让我一个人降妖?」
李哪吒一摊手,嘴角一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炳灵公,咱们且敲天帝一笔就是了。」
「我缺钱?」黄天化的声音要把喇叭里的灰都震出来了,「下凡图个自在,倒给我披枷带锁了!」
「哪有白来的自在呢。李哪吒这不要带着三太子搬到省会去了吗。以后本市是你的地盘了。」
「靠……我不干了!」黄天化拍桌子,「山神怎么了?!闷是闷些,可也不用揽这么大个烂摊子!」
电话「啪」一声挂了。
「好了,游说完了你,少不得要去游说他了。」
「你那土狗怎么没跟着?」
「哮天太受欢迎了,今天是省局开放日,他正在院子里充警犬给凡人摸呢。」
李哪吒回去的路上,想起了带着敖丙去试课的时候。
班上人太多了不行,本来就不通凡人的乐理,听不清等于没上;一对一也不行,老师盯着,敖丙紧张得直冒汗,爪子抖抖抖;小孩子太多了不行,叽叽喳喳吵得小龙心乱;都是老年人也不好,家长里短答不上来,再露了馅。
转了几间兴趣班,敖丙想放弃了。
「别啊,再去试一家!」
李哪吒也心烦,不爱和凡人打交道。可是敖丙难得主动说想出门学些什么,非要让他学上不可!
如今敖丙也是长进了,刚开始还要他接送,在门外等着,否则怕暴露了收拾不了;现在自己背着琴就去上课了,竟也结交了几个课友,李哪吒有时候去得早,隔着玻璃门见敖丙同凡人们有说有笑的。
才好起来,又要换环境。水土不服,别应激了……
敖丙正坐在茶几边玩巧克力酱,拿手指饼干抹着在面包上画画。见李哪吒来了,还塞给他一片,问他好不好吃。
「敖丙,咱们得离开这了。」李哪吒啃着面包,状似无意地说。
敖丙手里的半截饼干「啪嗒」掉在桌子上,半晌没出声。
「怎么……你又打死神仙了么?」
老婆,咱俩过了四年,我在你心里仍是这么个无可救药的形象……!真是难为你嫁藕随藕了。
李哪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时按捺不住,又犯事了,打了个了不得的神仙,和天帝老儿沾亲带故的。天庭马上派人来拿我。你先逃吧,不与你相干。」
敖丙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霍」地站起来,「我不走!凡人犯了事尚能用钱去赎,那神仙家里要多少,东海任他搬去。」
手都抖了,还装没事龙呢。
「神仙哪有缺钱的。要是花钱能了事,云楼宫都给了他也不算什么。」李哪吒压低声音说。「这次是真闹大了,我师傅也压不住了。承平日久,武将还不如旧手机值钱,没有上仙愿意保我了,要偿命的。」
敖丙掉头就回了房间,把自己的戟从衣柜底下拖了出来。
「好,那任他们来拿!先从我尸身上踩过去再说。」
小龙泪汪汪的,吸了吸鼻子。
不是,这东西你什么时候从东海拎过来的,藏在衣柜下又是几个意思……
李哪吒见敖丙当了真,赶快给他抹抹眼泪,「老婆,收了神通罢。我不过见你说我又打死神仙了,顺着接上几句来玩笑。」
「?」
「真没惹事!是要把我调去省会查大案了。咱俩得收拾收拾搬家了。明天我去接你,跟教务商量一下退学费的事。」
敖丙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回,将戟调转过来,用杆子重重地怼了李哪吒腿一下。
「玩弄我的感情是吧?渣男!」
「言重了老婆。」李哪吒赶紧顺着杆子倒在地上看着敖丙,「真是玩笑。」
「你起来!好歹也是神仙,一副无赖样。」敖丙的尾巴竖起来,鳞片也炸开了。
「老婆,若是有人来拿我,你真要披挂上阵么?」李哪吒躺在地板上去捏尾巴尖尖,反被抽了一下手。
「我们不是发过誓吗?」敖丙理所当然地用脚尖踢踢李哪吒,「你就算惹了滔天大祸,我也救你。搬个家算什么?别小题大做。」
02
教务很痛快,把学费都退了,还跟敖丙聊天,「去省会好!省会有前途。这里是小城市,当不了大官。嫁公务员也好,金饭碗,稳定!」
什么金饭碗,家里的碗有玻璃的有瓷的,唯独没有金的,一股暴发户气质。
「呵呵,走了哈。」李哪吒拉着敖丙快逃。
真把一沓纸币捏在手里,敖丙开始有了要搬家的实感。刚来的时候怎么也不习惯,这房子是家属区的,建得早,地方大,又方整,只是渐渐旧了,今日爆个水管,明日锈个栏杆。李哪吒时常在修,敖丙就蹲在旁边看他修。
「你怎么学会这些的?」
「懒得和凡人讲话,慢慢就会了。」李哪吒刷刷地给水管接口处缠着胶布,「其实,我们不必住在这里的。在凡间的神仙,多有买田置地的,只是我不爱操持。」
「住这里就很好啊。」敖丙托着下巴说。「你打扫得很干净。」
「怕你嫌小。」
「天庭宽敞,住久了,也就那样。」敖丙有样学样,拿块小抹布擦了擦墙上的水珠。「我喜欢这里。」
「杨戬说那边的家属区是新建的,比这里强得多。」
「你不用劝我,你去哪我去哪。」敖丙的指尖把纸币卷卷卷,「只是住久了,龙也会有感情……」
是噢。
有感情,那就把能搬走的都搬走!
一收拾真是不得了,光手机壳的材料和工具就收拾了两个塑料箱出来。厨房里的烘焙模具、阳台上的花盆、客厅里的毯子……零零碎碎,这家里九成九的东西都是敖丙来了之后添的。
李哪吒从杂货店买了二十来个大纸箱,搬着回去,折好粘起来,让敖丙将物件都塞进去。敖丙把自己的绘本和彩笔码好就累了,蹲在地上用爪尖戳泡泡纸。趁李哪吒叠衣服,他钻进一个空纸箱蜷起来,还用尾巴把箱盖悄悄盖上了。
「老婆,你去哪了?」李哪吒封好一箱冬天的衣服,假装看不见他。
敖丙在躲箱子里捂嘴偷笑。
「一转眼的功夫……」李哪吒站起来,在一堆箱子里找他,敖丙赶紧屏住呼吸。「不会是丢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扔了吧?」
嘿嘿,找不到我。
李哪吒一低头,看到小龙角因为快乐而在箱盖的缝隙里隐隐发光。他满心都是喜欢,恐怕没有小龙的人不能体会。他把整个箱子抱起来,用指节在箱壁上轻轻叩了叩,「好轻,里面装的是棉花糖吗?」
「是我!」敖丙「砰」一声推开盖子,笑眯眯地说,「我不出来,你准是找不到的。」
是吼,藏太好了。
敖丙变成小龙,从一个箱子游进另一个箱子,打包又变成了捉迷藏,直到李哪吒真把一只枕头不小心丢在了敖丙身上,发现枕头居然弹了回来,还以为遇到了灵异事件。
03
动身前的最后一天,敖丙独自去熟悉的地方转了转。
先是李哪吒的办公室,墙塌过一块又被补好的关帝庙。他刚来的时候总是陷入昏睡,李哪吒怕他死了,上班也把他带过来,在这里度过了不少时日。
紧接着拎了一包牛轧糖去了二哥家,突然袭击,二哥不在,敖丙用爪子撬开窗户,把糖放在窗台上,留了个小字条:「给你牙粘掉。」
往院子外走着,雪渐渐下大了。敖丙伸出手去接雪花时,李哪吒的电话打过来,「老婆,在哪呢?」
「往庙里去,走前再看看。」
李哪吒很快过来了,俩人慢慢朝山上走。
敖丙以前懒得爬,总让李哪吒背着。今天他突发奇想:「我要背着你。」
「要我背你直说。」李哪吒心想,这小身板,再压趴了。
「不信我是不是?」敖丙的尾巴在他眼前晃了晃,示威似的。「上来!」
这不是很轻吗?空心藕还说我背不动他,搞笑!
走着走着,敖丙感觉小腿有点烫,回头一看,李哪吒脚底下踩着风火轮,重量就没在他身上搁着。
「等到了半山腰,我腿都烤熟了!」敖丙抗议道。
还是换回李哪吒背敖丙,算是怀旧。
天冷,又下雪,庙里见不到人。敖丙在树下的雪地里绕着圈地踩,踩出一串小爪印。两座塑像仍在神龛里静静地并排端坐,隔着窗户眺望着远方的山林和村落。
不知不觉,已经和妖龙过了这么久了……
「你俩好好过啊!」敖丙煞有介事地对着殿堂的方向说。
李哪吒拉着敖丙到庙后面,望着大雪下的江水。敖丙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转过头盯着李哪吒看。
「挺漂亮的。」敖丙说。
「你也是。」
「我说江水!」敖丙用尾巴拍拍李哪吒的腿,「你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
全是孔,都空气呗,还能装什么……
李哪吒低头凑过来,好仔细看看敖丙到底有多漂亮。他们的睫毛都快碰在一起时,敖丙闭上了眼睛。
「妖龙,你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李哪吒笑。话一出口,就成了一团团白雾,敖丙一睁眼,都快喷火了。
「你戏弄我!」
李哪吒掉头就跑,被敖丙一爪揪住了羽绒服帽子,摔了个屁股墩。在雪里打闹了一阵,该亲的还是要亲,谁也逃不掉。
04
出发前敖丙兴奋得要命,坐在车上的头半个小时还能听听有声书,尾巴跟着背景音乐在李哪吒大腿上一拍一拍的。车开上高速,尾巴也不拍了,小龙头一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开到了还在睡,李哪吒先把后备箱的东西慢慢朝楼上搬,想着敖丙或许能自己醒过来。都搬空了敖丙也没动静,于是小龙成了他抱进家的最后一个。
住处很大,也比以前的新,带简单家具,居然还都是实木的。只是许久没人住,弥漫着尘土的味道。他匆匆把床单铺上枕头摆好,小龙塞进被窝里,再从厨房开始打扫拆包。
敖丙醒了,望着天花板出了一会儿神。昨天晚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迟迟睡不着,就来烦李哪吒,一会儿用尾巴扒拉他头发,一会儿用爪子踩他肚子,李哪吒一刻不得安生,按住敖丙的双手问:「明天我们不搬了吗?」
「搬啊。你搬,我看着。」
妖龙,你真是超绝好心态……
非常淘气之小龙,当然要用非常之手段放倒。
「别弄了!」
「睡不睡觉?」
「不睡!」李哪吒动作一停,尾巴就探出来挑衅。
「……」
「别挠啦!」
龙还有痒痒肉,随便乱挠敖丙都受不了,打着滚往边上躲。
「睡吧老婆,别半夜蹦迪。」
「不要!」小爪子又来乱踩李哪吒的脸,「我睡不着!」
敖丙喊了李哪吒两声,没人应。每次睡多了醒过来,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以前在天庭不值班的日子,他懒得出去逛,也不爱和人交际,都是躺在自己屋里发呆,或者变成龙泡在池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后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背还痛痛的,心情不好……
他现在不知道这是哪里,李哪吒是不是把自己扔了。还迷糊的敖丙低落起来,一颗小眼泪跟着呵欠跑出来。
因为太不爽了,敖丙化出元身,把自己挂在窗帘杆上,居高临下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
换鳞之后敖丙添了新本事,能发出凡人听不到,但同类或者仙人听起来相当刺耳的声音。刚发现新技能后,敖丙趁爸爸和哥哥来家吃饭的时候叫来叫去,李哪吒已经麻了,毕竟敖丙就是用他反复试验才发现技能的存在的;二哥试图跳起来按住他嘴巴,被父王拽回去了;大哥自动屏蔽,他在海底久了,知道刚会叫唤的小龙都这样,嗷嗷起来没完。敖光满眼疼爱地看着敖丙:「儿啊,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嗓子不容易哑。」
李哪吒心想,老龙王不愧是三孩爸,深知堵不如疏,敖光顺着他一说,敖丙立刻坐回去吃饭了。等吃饱了,也开始犯困了,懒得叫唤了。
在厨房擦橱柜的李哪吒扔下抹布,匆匆跑进来。乍一进门还没看见敖丙,一抬头吓了一跳。
「杆子不结实,快下来。」
几个意思,嫌我重吗!
敖丙把嘴巴长得大大地嚎叫,李哪吒捂着耳朵走到杆子下面,伸开双臂想把敖丙抱下来。敖丙先把尾巴顺下来,爪子又被杆头的装饰卡了一下,李哪吒忍不住笑了,又被敖丙报以尖叫攻击。
「下来,我身上不干净,都是土。」
「你也不叫醒我!」
「多睡会,补补觉。」
「我昨天都被你弄得快睁不开眼了,你又在这里装好人!」
「我睁不开眼才对吧,是你闹着不睡!」
小拌两句嘴,敖丙不说话了,脑袋在李哪吒肩膀上一耷拉,又掉出小小一滴眼泪。
「等下煮意面?」李哪吒捏捏敖丙小嘴筒子,「厨房还得再收拾收拾,做不了复杂的。」
「要多多的番茄。」敖丙说。
「嗯。你接着睡吗?」
敖丙无聊,坐在客厅里看着李哪吒忙里忙外地搞卫生,像只蜜蜂一样飞来飞去,绕得他眼晕。趁李哪吒不注意,敖丙动用法术,将水桶里的水催了出来,打着旋把客厅的地面转了一遍。水里没搀清洁剂,说不上多干净,但水过地皮湿,先把灰尘味压住了。
「厉害啊老婆,还有这种法术,不早说。」
「二哥让我在家别主动干活,否则以后活都是我的了。我说你不是那样的藕。」
你怎么还教敖丙这些?我确实不是那样的藕!
「还有哪里要扫?」敖丙不耐烦地站起来,水流像只小狗似的,乖乖在他身后跟着打转。
05
敖丙抱着孩子出走了。
说来话长,但长话短说。敖丙和李哪吒收拾停当,就到郊外逛了逛。李哪吒只在山上有一座小庙,香火一般,逢年过节的仪式也比原本小城的简单许多;敖丙在山边村子里才找到了龙王庙,是村民们共同捐钱建的,面积很小,塑像也粗糙,但总比没有强。
「香火会有的!贡品也会有的!」敖丙学着电影里的台词,给李哪吒打气。
「我又不靠香火活着。」李哪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扭头走了,但敖丙闭上眼睛都知道他在想什么。神仙怕他妒他,家人弃他毁他,他死后是靠着凡人的香火才重塑金身的。做这份脚不沾地的工作,也一定是顾念凡人们需要他降妖伏魔,否则他大可以像其他神仙那样在天上躲清闲。
敖丙记得李哪吒说过,他来之前,自己下了班无聊,周末能在庙里坐上一整天,看着凡人们一家大小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愿望,他听一个实现一个。
如果这样就能帮李哪吒增加香火,我可以!
于是敖丙每天都跑去李哪吒的庙里,把自己变成一只小龙,在李哪吒塑像腰上缠一圈,再把嘴筒子搭在他手上。见有人来上香,敖丙就替他们实现愿望。神龛高远,凡人们看不真切,还以为这是塑像上本来就有的。也有人心里奇怪,以为他是条蛇,用晾衣杆去扒拉他的……
哼,人,你的愿望我可不便实现!
在一个李哪吒出差未归的清晨,敖丙绕到了龙王庙里,想碰碰运气见父王。这庙太全面了,主殿是龙王一家,两个偏殿一边供着财神,一边供着观音。敖丙掏出手机,给二哥的塑像拍照,发过去嘲笑他:「瞧你那样,吹胡子瞪眼。」
二哥早习惯了,回一句「幼稚」,就不再理他了。
今天倒也稀罕,居然有人在供桌上摆了鲜花。不只是父王的,他自己塑像面前的瓷瓶里也有。一束雪白的百合,水灵灵的,敖丙很喜欢,真想连瓶带花抱回家,反正也是给他的。
敖丙又想,瓶子拿了不好,还是光拿花吧?有点犹豫,还是算了。多在这里摆几天也好,显得没那么寥落。
踌躇间,敖丙听到观音殿里有点响声,回头一看,却并没有什么,心里瘆得慌,又嘲笑自己胆小。堂堂正神,还怕有谁在自家庙里装神弄鬼么?
太阳从江边升起来,金色的阳光照耀在花瓣上。一颗露珠在花瓣上滚啊滚,圆溜溜的,玻璃珠一样透明,煞是可爱。敖丙一时间看住了,伸手去接。凉冰冰的露珠一触碰他的掌心就有了温度,变成一个小孩子掉进他怀里。
「肯定是妖精!」李哪吒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绕着敖丙怀里的小孩左看右看,戳戳小手又捏捏小脚丫,却没有妖气,看魂魄更像个凡人的小孩。
「你胡说!」敖丙紧紧抱着小孩。「捡了凡人的孩子,你教我送走,给了知识分子养,我不和你争;年幼的妖精乱吃东西,不好留在凡人的小区里,我也没争。小露珠是我在自己神像前,亲眼看着化出人身的,她就是我的孩子!」
「啧,我看你是魔怔了。」
敖丙瞪了一眼李哪吒。李哪吒翻箱倒柜,把从局里借来的照妖镜掏出来看,没想到镜子里还真是一颗小露珠。
「这么亮的光,把孩子眼睛照坏了!」敖丙愤怒地推开李哪吒,「她是不是妖精,我自有分辨!」
「小猪还差不多……圆咕溜丢的。」李哪吒碰碰小孩小脸蛋,看她并不像个刚出生的婴儿那样皱巴巴地发红,身上也没了胎脂,少说得几个月大了。
「你不喜欢,就少管我。我自己养她。」敖丙说着,就抱着小露珠出门买小衣服去了。
说不上爱与恨,李哪吒只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不理解为什么敖丙见到一个小东西就能喜欢一个,不管它们是上蹿下跳还是静寂无声,不管它们是干净漂亮还是一身泥巴。硬要找一个词来描述李哪吒现在的心情,那就是茫然:屋里突然多了团软乎乎的小东西,问她话也不吱声,动不动就哭了……
李哪吒追着敖丙跑下楼梯,跟他去了商场。敖丙怎么这么懂,什么都买得很合适。李哪吒一窍不通,一头雾水。他始终不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是找杨戬和师傅来看看吧?
巧了,他转天去总部开会,杨戬也在。杨戬说太乙最近出关下山,若是李哪吒去请,一定肯来。敖丙下了课一进家,就看见杨戬和太乙在沙发上坐着喝茶,有些懵了。
「敖丙,我想让师傅看看小猪……」
敖丙脸上的表情从懵然变成迷惑,又转成了愤怒,随即冷淡下来。
「看,有什么不能看。」小露珠被他用背巾挂在身上,不哭也不闹,俩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的仙人们。
「依我看,魂魄倒像凡人的孩子。凡人魂魄,自然伤不了你们,且养大了再看。」师傅捋捋胡子,「哪吒,你过虑了。」
「师傅,这不怪吗?」
「天地之间,你我参不透的事情多了,别钻牛角尖。来了就是缘分嘛。」杨戬见敖丙脸色不好,在茶几下踢了踢李哪吒。「先让孩子喝奶歇息,我和太乙师傅不多打扰了。」
「我下楼送送你们。」
「不必了。」太乙挥挥拂尘,带着杨戬用水遁走了。
敖丙坐在茶几前,把手腕上的一对白玉镯子脱下来,再是簪子、耳钉和项链。耳钉硬摘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出了点血,敖丙也懒得去擦了。李哪吒还以为他要洗澡,等敖丙把结婚戒指在手指上转了几下拿下来,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这是做什么?」
「我倒问你呢。」敖丙冷笑一声。「好端端一个孩子,又是用法器照,又是找了大仙来鉴别。我还以为,是我私藏了天庭重犯,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我怕她伤了你!」李哪吒急得站起来辩解,「我许多年没见过这样辨不出原型的东西,怕是危险……」
「我知道你是不想跟我要小孩,我认了,也没勉强过你!」敖丙把脚上的靴子也踢了,大衣都脱了搭在沙发上。
「我……敖丙!」
敖丙走到窗户边,哗啦一声推开,长长的头发被冬末的冷风扬起来,神情淡淡的。「若论危险,三千年来伤过我的惟你罢了。若是怕,我早该离了你。」
还没等李哪吒绕过沙发跑过去,敖丙就化出元身,从窗户里呼啸着飞走了。
06
L1 楼主
老婆抱着孩子出走了,怎么办?
L2
不儿,哥们儿,还发帖呢?打电话找啊!娘家,朋友,都问问!
L3 楼主
打了几轮了,也到他常去的地方找了……现在天都黑了,能去哪啊?
L4
啧啧,怎么看楼主这么眼熟。之前不还跟老婆秀恩爱吗。
L5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L6 楼主
别咒我,帮我想想办法。
L7
再打呗!抱着孩子,走得远吗?肯定是回娘家了。
L8 楼主
他爸说他不在啊。
L9
你老婆不想见你,老丈人跟着一起糊弄你呢。
L11
你直接上门,总不能把你拦在外面吧。
L12 楼主
说的也是。这就去找。多谢了!
L13
楼主找到了回来报个平安啊!
L14
夫妻没有隔夜仇,见面别吵架!
谨慎起见,李哪吒先去了敖丙二哥家里。二哥正在后院游泳池里望天出神,李哪吒的风火轮砰一声猛降在他院子里,把他吓得炸了毛。
「你有没有礼貌,门都不敲?敖丙没来找我!」
二哥不情愿地变回人身,甩了甩金色的头发和长长的角,靠到游泳池边的躺椅上问:「老实交待吧,又为什么打架了?」
「没动手。敖丙从龙王庙里捡了个孩子,是露珠化成的,魂魄却像凡人。我怕是妖邪之术,请了师傅和杨戬来看,敖丙恼了,就走了。」
二哥冷哼一声,「凡不是阐教法术,你参不透的,就都是妖邪之术么?我就是专修妖邪之术的,你趁早一圈子打死我吧。」
李哪吒反而得了希望,「你能看出那孩子是什么法术化成的吗?」
「太乙真人都看不出来,你让我看?没这修为。」二哥不耐烦地挥挥手,像在赶走一只小飞虫,「你俩真有意思,隔三岔五吵架,一个哭咧咧去找父王,一个踩着风火轮满世界找。有找的功夫,不吵不就好了?」
「我没要吵!」
「是啦,没要吵。你是不会办事。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缓缓地说?非得兴师动众,不告诉他一声,就把你师傅和二郎神君请到家里来了,三堂会审似的。找个时机,请师傅出去吃个饭,酒过三巡,其乐融融,顺便抱抱孩子不就得了。」
「……那是个孩子吗,就抱?」
「你生下来还是一团肉球呢,照这么说,你早该被李天王一剑劈了。」二哥耐心耗尽,踩上拖鞋穿过草坪回屋,「行了,大晚上的别烦我了!若是有他消息,我给你发短信就是了。」
敖光挂了电话,转头对敖丙说:「儿啊,撒谎不好吧?他若再打来,我可要实话实说了。」
敖丙撇撇嘴,「父王,你怎么还向着他呢?」
「说不上向着谁,只是他的话也不全错。兴师动众,无非是忧虑你安危,如今请上仙看过,大家都放心。你们还年轻,别一冲动说出叫自己后悔的话来。」
「筋都让他拔了,说他几句怎么了?」敖丙气不打一处来,抱着小露珠在水底游来游去,「多好的小孩,这样白净,这样漂亮。要我说,你是个小花仙子呢。是不是,小露珠?」
小露珠仰头望着敖丙,敖丙冲她笑,她也冲敖丙笑。敖光虽然不知这孩子底细,但见到敖丙喜欢,也爱屋及乌地疼惜。
「她不吃东西。」敖丙说。「奶粉也不喝,点心也不吃,只是咕噜噜喝水。」
「露水所化,只喝水也是自然。」敖光拨了拨小露珠细软的头发,「我竟不知凡人的孩子也能这样漂亮,儿啊,你真有福气。」
「我小时候漂亮,还是她漂亮?」敖丙问。「我看是小露珠漂亮。是不是,小宝宝?」
小露珠咯咯地笑出声来,敖丙心情一下就阳光起来了。
「李哪吒不爱你就算了,以后我双倍疼你。龙族富有四海,一定让你做最幸福的小公主。父王,你说她以后的冠冕上,是嵌明珠,还是嵌宝石好呢?」
「珠儿尚在襁褓,你就已经想到成年的打扮了。不妨都制出来看看,哪顶好看戴哪顶。」
敖丙和老龙王聊得正开心,李哪吒在海边开始大掷杯筊。
「敖丙在东海龙宫吗?」阴筊。
「敖丙答的是真的吗?」笑筊。
「敖丙真生我气了吗?」笑筊。
「敖丙……还喜欢我吗?」阴筊。
可恶,真是吵死了。下次回去,非把李哪吒手里这对杯筊收回来不可。
敖丙带着小露珠去睡觉了,李哪吒就坐在岸边的礁石上掷了一夜。他也没太多问题可问,就是想让敖丙知道自己在找他。敖丙起初还能刻意无视,后来小露珠夜里哭了一回,他起来抱着哄,就再也睡不着了。李哪吒啪嗒啪嗒掷得他心烦意乱,他恼火上来,干脆在李哪吒又问「敖丙还在生我气吗?」的时候把杯筊震碎了。海风一吹,掉漆的木头碎片霎时被雪白的海浪卷走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哈……
07
李哪吒有些灰心,想来敖丙不消气,他再问也没用。转天不得不去上班,他坐在办公室颇为无聊。现在他有了两个下属,蹲点抓妖精不需要他再做了。天庭刚抓了一批和凡人勾结的妖精,近日没人敢顶风作案,他也没什么线索再去抓人。
想想家里没有孩子的东西,他中午跟着有孩子的同事去商场转了一圈,上了点货。哎,说不上喜不喜欢的,平白冒出这么一个小东西,不知道作何感想……他和敖丙过得挺好的,根本没考虑过孩子不孩子的事。不过敖丙喜欢是真的,他也没和敖丙聊过,确实是他的不是。
敖丙在家呆了几天,亲戚们都跑来看他,围着小露珠啧啧称奇。敖丙很得意,「这是我捡的噢。她头一回见了我,不哭也不闹,我一伸手,她就把我手指握住了。」
「小孩子都这样啊。」姑姑说。「珠儿着实漂亮,我也喜欢。既然李哪吒看着不顺眼,丙儿,不如将珠儿给了我吧?」
「不行!」敖丙赶紧把小露珠护在怀里,「姑姑,你已经有自己的小孩了!敖烈都老高了,我才这么一个!」
亲戚们大笑起来。
「姑姑逗你呢!」大哥说。「瞧你,宝贝得不得了。这孩子既然是露珠化成,给你养正好。将来教她布雨,一定学得快。」
「小露珠长大了一定比我强,是不是?」敖丙心满意足地晃晃怀里的小宝宝,「你以后会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有本事。天上地下,你是最可爱的小宝宝。」
小宝宝听不懂,只晓得咧开小嘴,望着敖丙笑。小露珠一笑,敖丙心也化了,「瞧你,我怎么能不爱你呢?」
一觉醒来,敖丙烧心得厉害。把睡袍脱了一看,这次换鳞居然是从心口的皮肤开始脱落的。结婚之后他换了两回,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换这么快,莫不是真要死了吧?
身上不舒服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以前还有个李哪吒在他眼前,任他胡乱咬几口甩几尾巴撒气,现在把这棵笨藕丢在了家里,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杯筊碎了也不知道另买一对,或者下来找找自己。想想也是心酸,看来爱也不是消磨不尽的,只消吵上两句,就把他丢在这理也不理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了!换鳞的时候自己最丑,丑死他烦死他算了。敖丙穿戴整齐,给小露珠擦擦口水梳梳头发,抱着她飞回家去了。
李哪吒正仰在沙发上对着敖丙的照片发呆,这照片还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洗的。敖丙听李哪吒说要放大一张出来,没太留心,由得他去。没想到放学一回来,看到一张和墙一样高的巨大照片,吓得倒退了两步。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你啊?」
「我又不怎么好看,看的是你。」李哪吒倒是很满意,「瞧,凡人的照片多么清楚。」
「有点吓人……能不能遮起来啊!」
照片里的敖丙披着长长的白纱,抱着一束百合花笑得很幸福。其实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敖丙拍了两天已经累了。李哪吒为了哄他笑,就站在摄影师的背后笨笨地给他比了个心。敖丙一下就笑了,藕真的好笨啊,一颗心都比不明白,还是倒着的……
「你回来了!」李哪吒一听见门响,就跳了起来。「家里我都收拾好了,我对小猪没有意见!白天你上学,我就带着她去办公室,下午你得空了,再来接回家。」
敖丙没什么好气,「谁要你带她,你背着我把她烧化了怎么办?」
「……我不曾再害过谁了。」李哪吒被敖丙一泼冷水,语气低落起来。「妖精伤了我,我都不还手,抓起来就送走了。」
敖丙偏要刺他几句。
「我知道你是不爱我了,连带着嫌弃我的小孩。」
「不是!」李哪吒急死了,所有的孔都在冒汗,「我,我是不知道怎么喜欢小孩……」
「小孩这么可爱,有什么好不喜欢的?」
「我娘也说我小时候挺可爱的,但我爹就不喜欢我!」李哪吒怕敖丙和他吵起来又躲到更远的地方去,凑过去轻轻拉住敖丙袖子,「好歹给我时间学学,再说照顾得好不好罢……我不会害她!」
「她不叫小猪!」敖丙皱眉,「是珠玉在侧的珠,掌上明珠的珠,你怎么这么没文化!」
「啊、我没文化……好,是圆圆的珠,不能吃的。」
敖丙把小露珠塞他怀里,「要抱就给你抱,你摔了她,我生吃了你。」
敖丙急匆匆洗澡去了,出来见李哪吒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也不敢动。小露珠跟着敖丙一番奔波,已经累得睡熟了,小手还捏着李哪吒的衣襟,仰着头张着小嘴流了点口水。
李哪吒很紧张,冲敖丙勉强笑笑,摆口型道:「睡着了。」
睡着了好,回来肯定是有事要办的。
08
李哪吒有点惆怅。
敖丙凡是开口叫「老公」,绝没有第二种目的。巴甫洛夫有狗,小龙有自己的藕。
他没预料到敖丙怼起他来一点余地都不留,万箭齐发,生生把他扎成了漏勺。
敖丙顶着湿漉漉的长发走过来轻轻喊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水痕。天气渐渐转暖,敖丙却还穿着长睡袍,想来是鳞掉得很厉害。
他特别想对抗本能大声说,「就不」,然后就能看到敖丙脸蛋涨红、小角发抖、恼羞成怒的样子了,好久没见过了。
纯属找抽,李哪吒不敢试,唯有点头。过后敖丙总是困,抱着李哪吒一动不动地睡,身上热乎乎的。李哪吒想挪一下,还会被尾巴砸。现在尾巴力气大了,可疼了。
敖丙的半干的长发散在枕头上,也落在他肩头。怕小龙睡醒了打喷嚏,李哪吒把被子踢上来给他盖上。
「老婆,你还生气吗……?」李哪吒小声问。
棉花很蓬松,话语一掉进去就没了回响。
「不讲话,就是不生气了吼。」
李哪吒伸手把结婚戒指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来,轻轻套回敖丙手指上。见敖丙没甩开他,松了口气,又失望起来。
敖丙回来居然就为这?不因为想他,也不因为担心他……幸福的时间开始变得苦闷起来。今天敖丙习惯性拉过枕头挡脸的时候,李哪吒没把枕头抢走。他对敖丙永远有感觉,但那时没心情。
不过,回来就好,总比一直住东海不见他强。至于为什么回来,多想纯属贪心不足,反给自己找别扭。
敖丙睡醒就不生气了。不是消气了,而是时间一长,快忘了当初为什么生气了。
他越是讨厌自己换鳞时的样子,就越是诡异地想要在换鳞期反复靠近李哪吒,趴他耳边用气声问:「李元帅,一只这么丑的妖龙贴了过来,你不恶心吗?」
李哪吒不知敖丙话从何来,但每个字听上去都凉冰冰的,像是伤心的温度。有什么好恶心,不理解……
「老婆,你很好看。每次换完,你都会变一点,我很期待。」
「也有可能变难看噢。」敖丙警告道。
「现在这样就好看。」李哪吒歪头看看敖丙,其实敖丙不提,他不会注意到敖丙脸上有点泛红。他自己出差也常被晒得脱皮,早不当事了。
「不许亲我。」敖丙用手挡着脸,「也不要看我。」
「为什么?」
「就不要!」
「……我想看见你。」
「那你就看!还问。」
矛盾小龙,李哪吒不懂……
但是他渐渐抓到一点诀窍,就是敖丙担心自己不好看的时候,一定要反反复复夸他好看。其实也算不上夸,他本来就好看。此招虽老,胜算却大。
呵呵,没文化怎么了。没文化也能掌握自己都不理解的招数!区区小猪,小水滴一颗,还能比小龙更难懂吗!
09
能。真的能。
小猪在敖丙身边特别乖,几乎从来不哭,渴了只会哼唧两声,敖丙一开口安抚,她就安静了。但小猪不听李哪吒的,李哪吒拿奶瓶慢了一步,小猪就大哭起来,好像有天大的伤心事一样。唯一让小猪安静下来的方法,就是抱着她一直走来走去。
「谁叫你冤枉她。」
「……」李哪吒已经倦了,不想去辩白了。不就是走么?神仙还怕累不成!
一个礼拜下来,小猪先哭累了。被李哪吒抱一整天,她也不闹了。敖丙终于能回去上课,临走前很不放心地看看小露珠,又看看李哪吒,「小露珠你不要欺负爸爸。李哪吒你不要吓唬小露珠。」
我还敢吓唬她!小祖宗能让我分分钟没家了。
「你也挺邪乎的,敖丙怎么这么喜欢你。」小猪被李哪吒用背巾挂在身上,这样就能腾出一只手来写记录了。「你到底什么来历?」
小猪听不懂,但是李哪吒和她说话,她就咿咿呀呀。
「能不能劝劝敖丙?我到底干什么了他这么生气,到现在都不愿意多和我讲话?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嘶,小猪手别拧我胳膊。要喝水就说话!」
小猪当然不会讲话,李哪吒一皱眉,她反倒笑了。
L15 楼主
老婆带着孩子回来了,但是记仇了,不怎么搭理我。
L16
啧啧,楼主你做什么了?打孩子打老婆?
L17 楼主
没有。
L18
翻到楼主旧贴,这不结婚没多久嘛,这么快就有孩子了,恭喜啊。
L19 楼主
也不是我老婆生的,说起来复杂,就当是亲戚家的孩子给我们养了。老婆一见了就很喜欢,可惜我对小孩无感。
L20
楼主老婆没跟你商量就接回家了?怪不得你看不顺眼。
L21
我怎么感觉像写手贴呢?这是什么狗血剧的开端啊?
L22 楼主
我家氛围不怎么样,看着同事说有孩子多好,难以体会。老婆家挺好的,他爸他哥都特别疼他,可能他愿意要小孩吧。不管怎么说,他喜欢我就一起养,就是理解不了,有人能懂吗……
L23
这孩子不会是你老婆跟别人生的吧?
L24 楼主
不是。谁生的重要吗?
L25
反正你一视同仁地无感,对吧?
L26 楼主
嗯。
L27
感情都是靠培养的!现在孩子还小,不会说话就会哭,吃喝拉撒一刻不停要你照顾,当然没意思。等稍微长大点,会甜甜地喊爸爸妈妈了,会互动了,就有趣了。楼主你坚持一下,好日子很快就来了!
L28 楼主
孩子挺乖的,现在不怎么哭了。晚上能自己睡整觉。
L29
楼主你又是来炫耀的吧?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L30
天使宝宝很难得啊。楼主你要珍惜。我肤浅我先问,楼主老婆那么漂亮,孩子漂亮吗?
L31
楼上你认真看了吗,又不是楼主老婆生的。
L32 楼主
漂亮,大眼睛,这么小就已经有很多头发了。现在有一颗小牙了,笑的时候会露出来。
L33
楼主你还说你无感!我感觉你挺喜欢的。
李哪吒低头看看拿手揪着他T恤领口玩的小猪,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感觉。硬要说还是怪怪的,小东西手也那么脚也那么小,头小小的牙也小小的,但是什么都不落下那么齐全。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大眼睛里喜怒哀乐都鲜明,她不高兴了敖丙和李哪吒都被吊得团团转,比天帝还厉害。
「小猪……你说我喜欢你吗?」
小猪仰头冲着李哪吒咯咯笑,一笑还流了点口水。李哪吒抽出纸巾给她擦,下意识地跟着笑了一下,小猪更开心了,小小的脑袋往他怀里靠,小手还伸出来抱他……
怪,真的好怪。敖丙怎么会喜欢这种怪怪的小东西的?
10
敖丙下了课没心情和同学多聊,背着琴匆匆往家赶。回东海几天没练琴,手都生了,被老师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心里闷闷的。李哪吒看见小露珠的表情总像是看见了一只小豪猪一样紧绷,软软的小身体上又没有扎人的刺!说到底她只是一颗小露珠!
鳞掉到一半的时候最烦,看谁都不顺眼,身上痛也不敢碰,怕鳞片掉下来在凡人面前露馅。敖丙懒得掏包里的钥匙,正要敲门,听到李哪吒和小露珠在客厅里讲话。
「你无聊了是不是?无聊就揪我头发?给你夹个发夹。草莓的,但不能吃!」
敖丙有点紧张,但是还是决定不敲门。
小露珠笑得特别得意,好像又揪了一下,李哪吒「嘶」的一声。
「放手,小猪蹄怎么这么有劲呢!
「还打我脸!无法无天。
「你无聊就学点文化……敖丙的书多,就是怕你看着看着就开始撕了。给你找一本看看?
「看什么?毛毛虫?花仙子?奥特曼?算了,学点斯文的,小红帽吧。」
敖丙想起李哪吒给他录的一点读笔的书,心里突然没那么烦了。
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屋里突然没声音了。敖丙诧异的时候,李哪吒抱着小猪把门拉开了。
「没带钥匙?」李哪吒问。
「带了。」
「哦。」呵呵,结婚了之后见面却尴尬起来了,小猪,还不是拜你所赐!
「小露珠,过来我抱抱。」敖丙抬手就要去接孩子,但是小露珠居然没凑过来。
「这可不是我教的!她自己玩上头了,呵呵……」李哪吒瞬间头涔涔而汗潸潸。
「这什么,哪来的?」敖丙看到小露珠脖子上戴了个小金锁,伸手捏起来看看,「法器?」
「不是!凡人的店里买的,带她去商场逛,售货员说现在的小孩子都戴,长命百岁……」
「你紧张什么,心里有鬼?」
冤死我算了!李哪吒把小露珠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塞给敖丙,心里一阵难受。他跟敖丙认识的时间这么久,小猪才来了几天,敖丙就这么紧张她,为了她还说要离开自己的话,李哪吒听完真想一头撞死。
「你别露出想死的表情给我看。」敖丙淡淡地说。「我用角都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一点想不通的事情,就要去死,偏偏你又死不了,威胁谁呢?」
当神仙就这一点不好,难受的时候都不知道呼叫哪个神的名号好。苍天啊,我敢威胁这个屋里的任何一个生物吗?现在连缸里俩金鱼都比我高贵!
「你怎么了,干嘛老是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
「我讨厌你就不回来了。」
「我是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处,这不现在也会了!上午她一声也没哭……不够诚心吗!」
「没说不够。」敖丙把脸撇过去,不想和李哪吒对视。
「那你怎么了!你看着我说实话!」
「换鳞烦呢,身上疼,不想说话!」
啊,换鳞……
「只是这样吗?」
「还能怎样?一讲话脸皮都扯得疼!能从门口让开了吗?我背着琴很重!」
啊,就这么简单……
L34 楼主
原来老婆没记仇。我想多了?
L35
楼主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一股做贼心虚的味道。
L36 楼主
没有。
L37
你俩是不是带孩子太累了,有机会出去二人世界一下吧!
L38
就是就是,娃晚上哭,你俩睡不好觉,就容易闹矛盾。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哪吒回头一看,敖丙已经变成了一条小龙,盘在地板上闭着眼睛。小露珠被敖丙松松地圈着,还在摸敖丙的尾巴和爪子。敖丙稍微动动尾巴,小露珠就笑起来,还张开嘴巴要去啃。敖丙也不推开,睁开一点眼睛看看小露珠。
这是我的家了?李哪吒想。我的老婆,我的小孩。最近总是很生气的老婆,和让我看不明白的小孩。
但是都很好,这样就很好。
11
敖丙换完鳞,整条龙又好起来了,停止了怀疑李哪吒给小露珠买的一切玩具是镇妖法器。他俩推着小露珠去街上散步,去公园晒太阳,遇到李哪吒的同事还会停下来打招呼。李哪吒忽然有点得意:哼哼,凡人们,你们也很羡慕我吧。
小露珠已经会爬了,放在草地上就能自己玩。敖丙在李哪吒腿上躺着,看着小露珠把瓢虫捏起来看看又撒手放走,真怕她一抬手就塞进嘴巴里了。
「你为什么不想要小孩?」
还没等李哪吒回答,敖丙就自己答了。「你是不是怕我们生出来的小孩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会是一朵小莲花吗,还是一颗蛋?看到小露珠之后我就觉得应该是小露珠这样,想象不出别的样子了。」
「莲花上长个龙头我都没意见。我想我还不配有小孩。」
敖丙很诧异,转过来看看李哪吒。
「你抱过嫌疑犯的小孩吗?赌钱的,欠了债被人追着打,小孩子也被要债的人吓得哆哆嗦嗦地哭。偷东西的,几次抓进去又放出来,小孩子没人照顾,还要倒过来照顾老人。」
「你是那样的藕吗?」敖丙问。「你赌钱了还是偷东西了?」
「你说是就是。我已经不知道了。」
「我说不是。上天已经把小露珠给我们了,那就是我们的,要好好养。」
「我也没有上过很多学……」
「没上就没上,龙族没谁要进私塾背书的。小露珠不是凡人,凡人那套我不理。我只要她开心。」
小露珠爬一段就回头看看敖丙和李哪吒,李哪吒挥挥手,她就继续自己探索了。
「看,她很喜欢你。」敖丙说。「我现在都说不好,她是先会叫爸爸还是叫妈妈了。你其实很会照顾人,自己却不知道。」
「那你还喜欢我吗?」李哪吒问。
「喜欢。一直都喜欢。生气的时候也喜欢,吵架的时候也喜欢。为什么一吵架你就以为我不喜欢了?」
老婆,这很难讲。我爸生气的时候可是把我金身抽烂行宫烧毁了呢,你让我怎么相信有人能生气的时候还爱我……
敖丙看看李哪吒眼睛,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出手摸摸他脸颊。
「藕,你下次转世,可以做我的小孩。」
「……」
「我不会死,而且真的爱你。生气了也不打你,不会不要你。你惹了事,我保护你。就这么说定了,拉钩。」敖丙抬起小指,「你答应吗?」
「不答应。」李哪吒吸吸鼻子,仰头不看敖丙。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敖丙的嘴巴鼓起来了,弹了一下李哪吒下巴。
「我不能再跟你结婚吗?」
「当然能。我是看你挺羡慕小露珠的,给你个机会。」敖丙把手放下,笑了笑,「怎么,小露珠有的你都有,她没有的你也有,你还想要我什么?」
「小猪那么小,话都不会讲,有什么好羡慕的……」李哪吒不屑,眯起眼睛看看远处的小孩。「等等,不对,她吃什么呢。」
李哪吒把敖丙扶起来,自己大步流星跑过去看。小露珠不知道怎么捏住了一条蚯蚓,正往嘴巴里塞。
「蚯蚓是用来钓鱼的,你是鱼吗,就吃?」
小露珠被李哪吒抢走了蚯蚓,回头望着敖丙无助地大哭起来。敖丙看着她哭得脸蛋红红,被李哪吒抱起来哄,自己却笑了。
12
春天过去,夏天降临,天气渐渐热了,小露珠也长大了一点。才不到半年,敖丙就开始幻想她周岁生日的时候要办怎样的宴席,要办得比他们婚礼还热闹,敖丙想给全世界看他们的小孩有多么可爱。
李哪吒已经习惯了带着小猪到处跑,或许是小猪给他的运气,那伙罪犯很消停,连外勤抓人的机会都不给他。敖丙弹琴又考过一级,考完试一家三口出去吃了一顿。
当天夜里,小露珠罕见地哭起来。她还是不会讲话,但能发出咿呀的声音。敖丙学会了从这些小小的声音里猜测她的情绪,但今天敖丙居然什么也猜不出来。李哪吒惊醒之后也是茫然,只能像小露珠刚来的时候那样,抱着她在屋里来回来去地走。
「她是不是喝冷水了?」敖丙急,「怎么一直哭,好可怜,宝宝……」
「没喝!怪了,睡觉前还好好的。好小猪,你别哭了,你要干什么?骑大马?举高高?」
小露珠只是哭,哭得特别无助。
「你要出去玩吗?是吗?」李哪吒一边走一边猜,「热了?冷了?」
敖丙把小露珠的小手握紧,自己的眼泪也快出来了。
「出去兜一圈?」李哪吒问。「她在安全座椅里睡得快。」
小露珠的哭声小了一点点,李哪吒立刻抓起门口的车钥匙,「走,快去。她喜欢的。」
上了车,小露珠就安静了。月色皎洁,蝉鸣声声,敖丙坐在后排捏捏小露珠的小脚丫。
「小露珠,你长大了,你要出去玩,就讲话好不好?」敖丙问,「你哭起来,我好害怕……」
小露珠长睫毛忽闪忽闪,泪珠还挂在脸颊上。
一家人下了车在江边坐着看月亮,敖丙很困,只好一颗一颗地数天上疏落的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
「小露珠,我们以前都在天上呢。可是天上好寂寞,我不喜欢。地上有你,这多么好。你要好好长大噢,我们都很爱你。」
小露珠靠在李哪吒怀里,望着敖丙的脸出神。
「她怎么一点都不困,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李哪吒低头戳戳小露珠脸蛋,「小猪,你有心事?」
小露珠点了点头。
「我天,你还会点头啊?你知道什么叫心事?」
他们在江边坐了一夜,敖丙靠着李哪吒打哈欠,头一点一点的。小露珠不出声,只是醒着待着,偶尔捏捏敖丙的尾巴,或扒拉扒拉李哪吒的头发。
月亮渐渐坠入江水,太阳在波涛后若隐若现。李哪吒也困了,想叫敖丙起来,抱着小露珠起身,却被小露珠攥住了一根手指。
「小猪,不回家吗?敖丙累了,我们回去吧。」
小露珠转头看看敖丙,敖丙已经靠着李哪吒睡着了。小露珠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敖丙的龙角,说了一声,「妈妈。」
李哪吒还以为自己困得出现幻觉了,赶紧推醒敖丙,「老婆,小猪喊妈妈了!」
敖丙一激灵醒过来,「什么,小猪不睡觉是在准备放大招吗……」他把小露珠抱过来,额头蹭了蹭小露珠的脸颊。「宝宝,你再喊一次吧。」
「妈妈。」
这一声非常清楚,李哪吒和敖丙都惊呆了。
「宝宝……」敖丙答。「你是我的宝宝。」
小露珠很幸福地笑了,另一只手攥住了敖丙的手指。
「我呢?喊一声听听。」李哪吒凑过来和小露珠对视。
「爸爸。」
「我天,真是来放大招的……」李哪吒感叹道。「值了,真的。小猪你多说几句呢?」
太阳升起来,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江边的垂柳和苇草,小露珠渐渐变得像刚刚在敖丙掌心诞生一样透明。敖丙和李哪吒看到了一段不属于他们自己的记忆,随即意识到记忆是属于小露珠的。
一个年轻的女孩刚刚失去了未足月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在出事后不知所踪了。她想离开这个保守的村子,临走前去村里唯一的小庙里转了转。
花是在城里特地买的,白色的,很圣洁,放在神前,像是在幽暗的殿堂里发着光。她许愿:神仙,请让我的孩子幸福地转世吧。
小灵魂怎么可能独自离去,她是连地府路都不认识的小宝宝。她在村子里找啊找,想找到自己的妈妈。敖丙因为好奇而在菩萨面前许愿,「菩萨,你真的可以送一个小孩给我吗?我喜欢的,我会好好养。」
菩萨静默不语,但藏在她手中净瓶里睡觉的小灵魂听到了,钻出来看着有尾巴有角的敖丙。敖丙转到主殿去看花,小灵魂也飞到花上去看敖丙。该怎么出现才不会太突兀,该怎么样才能让数天来唯一喜欢的人带自己回家呢……
敖丙的手一碰,还在思考的小灵魂就变成了小露珠。小露珠从此有了妈妈,很快又见到了爸爸。
真遗憾,第一次开口说话,就马上不得不说再见了。
太阳照耀下的小露珠望着敖丙笑。小露珠决定还是不说再见了。
朝露见日则晞,小露珠也要独自去下一个世界了。
敖丙在江边痛哭起来。
13
又是一个春天降临,敖丙和李哪吒买了一大束百合花去庙里供奉。小露珠来得像个礼物,去得又像一场大梦。每一瓶里都插了一把,敖丙叹息一声,和李哪吒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出神。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早上的雾湿湿凉凉,敖丙的心情也像被弄潮了。
「走吧,孩子爸。」敖丙撇撇嘴,伸出手拉李哪吒。「小孩长大了是这样不好,不着家的。」
敖丙失落地慢慢朝门口挪着,一低头被一个村里的小姑娘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也不哭,反仰起头望着他笑。
敖丙爱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辫子,「小宝宝,你真好看。」
「妈妈!」
敖丙睁大了眼睛。
* 正文开放式结尾,1w7到此结束。彩蛋3k为番外,不影响正文
* 喜欢请多多评论!🥲大家的爱对我很重要,我没有大把时间写,只能极度压缩睡眠时间来维持更新频率和质量,这些爱支撑着我在严重缺觉和生活的万般撕扯中活下来……
* 关于上次的投票,继续写现在的故事这个选项取得了压倒性优势。
随后,三太子一票杀死了比赛,塞来了他的约稿:一场离婚危机。我很诧异,我刚写完这么甜的故事,怎么能离呢?
但是约稿来都来了,写!但绝对HE!
正文已写完,下周三+周六23:00更。
* 彩蛋预览:
敖丙李哪吒的天庭约会夜,牵着手一起看星星。
他们与长大的小露珠的久别重逢
【藕饼】譬如朝露(上)
* 封神藕饼
*《快结婚了,对象家里不同意怎么办?》 的后续,婚后当然是要有小孩^_^ 怎么有的呢
01
李哪吒升迁了。
杨戬亲自来他的分局送调令,一进门便朗声道:「敬贺荣升之喜。」
荣升?还能怎么升?天帝老儿拱手把他的位子给我坐不成?
李哪吒瞟了他一眼,「你亲自来,能有什么好事?」
杨戬笑笑,自己拉把椅子坐下,「自然,你不图这些。今年两省交界出了一桩大案,一直是个有仙骨但未得道的凡人警官在查,查得太深,发现是妖精和凡人勾结所为,差点被暗杀了。人现在已经送上天庭救治,康复后不会有大碍。天兵天将已抓了一批为首的,只是妖精势力盘根错节,一时难以肃清,要你...
* 封神藕饼
*《快结婚了,对象家里不同意怎么办?》 的后续,婚后当然是要有小孩^_^ 怎么有的呢
01
李哪吒升迁了。
杨戬亲自来他的分局送调令,一进门便朗声道:「敬贺荣升之喜。」
荣升?还能怎么升?天帝老儿拱手把他的位子给我坐不成?
李哪吒瞟了他一眼,「你亲自来,能有什么好事?」
杨戬笑笑,自己拉把椅子坐下,「自然,你不图这些。今年两省交界出了一桩大案,一直是个有仙骨但未得道的凡人警官在查,查得太深,发现是妖精和凡人勾结所为,差点被暗杀了。人现在已经送上天庭救治,康复后不会有大碍。天兵天将已抓了一批为首的,只是妖精势力盘根错节,一时难以肃清,要你我再查下去。这不,要把你调到省会去。」
李哪吒把笔盖合上,「查就查,调去省会做什么?」
「黄天化已来此一年,你的差事就由他顶上,以后你不用管这些小妖,专办大案。你也成家了,难免要添使费,借此机会,给你把俸禄涨上去,却不落口实。」
「此中必定有诈,我不去。再说,昨天刚把敖丙下个学期的学费都交了,搬过去又要给他换老师,麻烦。」李哪吒把笔在桌子上转。
「有了钱,又在省会,什么名师找不到?」
「你先问问黄天化答不答应吧。」李哪吒没好气地说。「我本来也不靠那几个子儿过活。」
「谁都不缺,不过图个方便,免于自己折腾。不过,东海龙王二太子专干这个,你们如今结了姻亲,近水楼台,的确省事。」
「他干什么的?」开赛车还能凭空生钱?难道他后院不是泳池车库,还藏了个铸币厂?
「天庭不许下凡的神仙拿宝贝换钱,偏他是个法力不俗的散仙,不知拿住了天帝什么把柄,也不受管束。如今太平无事,多有神仙嫌天庭寂寞,偷偷下凡寻欢作乐的,全倚仗他周旋。画廊、拍卖行、古董店不知开了多少,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怎么,他不曾对你们提起么?」
好啊老龙王,你三个儿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这么能耐,我还以为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呢……至于把柄,不会是我杀了敖丙,他上天申诉不成,被迫下凡,我却又重塑金身了吧……
这些事敖丙自然是不知道的,敖丙到现在都以为二哥不去布雨是因为没兴趣。
「他做什么,我哪知道。」李哪吒摆摆手,「左右我抗不了旨,俸禄你且高高要价吧。就说我在此地久了,香火旺盛,不愿走动。」
「有你这话就好,我现在就给黄天化打电话。」
很快,电话里传来一声哀嚎。
「我才来了一年!刚把总局这些凡人认齐了,业务半生不熟,妖精的门路都没摸清楚,就让我一个人降妖?」
李哪吒一摊手,嘴角一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炳灵公,咱们且敲天帝一笔就是了。」
「我缺钱?」黄天化的声音要把喇叭里的灰都震出来了,「下凡图个自在,倒给我披枷带锁了!」
「哪有白来的自在呢。李哪吒这不要带着三太子搬到省会去了吗。以后本市是你的地盘了。」
「靠……我不干了!」黄天化拍桌子,「山神怎么了?!闷是闷些,可也不用揽这么大个烂摊子!」
电话「啪」一声挂了。
「好了,游说完了你,少不得要去游说他了。」
「你那土狗怎么没跟着?」
「哮天太受欢迎了,今天是省局开放日,他正在院子里充警犬给凡人摸呢。」
李哪吒回去的路上,想起了带着敖丙去试课的时候。
班上人太多了不行,本来就不通凡人的乐理,听不清等于没上;一对一也不行,老师盯着,敖丙紧张得直冒汗,爪子抖抖抖;小孩子太多了不行,叽叽喳喳吵得小龙心乱;都是老年人也不好,家长里短答不上来,再露了馅。
转了几间兴趣班,敖丙想放弃了。
「别啊,再去试一家!」
李哪吒也心烦,不爱和凡人打交道。可是敖丙难得主动说想出门学些什么,非要让他学上不可!
如今敖丙也是长进了,刚开始还要他接送,在门外等着,否则怕暴露了收拾不了;现在自己背着琴就去上课了,竟也结交了几个课友,李哪吒有时候去得早,隔着玻璃门见敖丙同凡人们有说有笑的。
才好起来,又要换环境。水土不服,别应激了……
敖丙正坐在茶几边玩巧克力酱,拿手指饼干抹着在面包上画画。见李哪吒来了,还塞给他一片,问他好不好吃。
「敖丙,咱们得离开这了。」李哪吒啃着面包,状似无意地说。
敖丙手里的半截饼干「啪嗒」掉在桌子上,半晌没出声。
「怎么……你又打死神仙了么?」
老婆,咱俩过了四年,我在你心里仍是这么个无可救药的形象……!真是难为你嫁藕随藕了。
李哪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时按捺不住,又犯事了,打了个了不得的神仙,和天帝老儿沾亲带故的。天庭马上派人来拿我。你先逃吧,不与你相干。」
敖丙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霍」地站起来,「我不走!凡人犯了事尚能用钱去赎,那神仙家里要多少,东海任他搬去。」
手都抖了,还装没事龙呢。
「神仙哪有缺钱的。要是花钱能了事,云楼宫都给了他也不算什么。」李哪吒压低声音说。「这次是真闹大了,我师傅也压不住了。承平日久,武将还不如旧手机值钱,没有上仙愿意保我了,要偿命的。」
敖丙掉头就回了房间,把自己的戟从衣柜底下拖了出来。
「好,那任他们来拿!先从我尸身上踩过去再说。」
小龙泪汪汪的,吸了吸鼻子。
不是,这东西你什么时候从东海拎过来的,藏在衣柜下又是几个意思……
李哪吒见敖丙当了真,赶快给他抹抹眼泪,「老婆,收了神通罢。我不过见你说我又打死神仙了,顺着接上几句来玩笑。」
「?」
「真没惹事!是要把我调去省会查大案了。咱俩得收拾收拾搬家了。明天我去接你,跟教务商量一下退学费的事。」
敖丙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回,将戟调转过来,用杆子重重地怼了李哪吒腿一下。
「玩弄我的感情是吧?渣男!」
「言重了老婆。」李哪吒赶紧顺着杆子倒在地上看着敖丙,「真是玩笑。」
「你起来!好歹也是神仙,一副无赖样。」敖丙的尾巴竖起来,鳞片也炸开了。
「老婆,若是有人来拿我,你真要披挂上阵么?」李哪吒躺在地板上去捏尾巴尖尖,反被抽了一下手。
「我们不是发过誓吗?」敖丙理所当然地用脚尖踢踢李哪吒,「你就算惹了滔天大祸,我也救你。搬个家算什么?别小题大做。」
02
教务很痛快,把学费都退了,还跟敖丙聊天,「去省会好!省会有前途。这里是小城市,当不了大官。嫁公务员也好,金饭碗,稳定!」
什么金饭碗,家里的碗有玻璃的有瓷的,唯独没有金的,一股暴发户气质。
「呵呵,走了哈。」李哪吒拉着敖丙快逃。
真把一沓纸币捏在手里,敖丙开始有了要搬家的实感。刚来的时候怎么也不习惯,这房子是家属区的,建得早,地方大,又方整,只是渐渐旧了,今日爆个水管,明日锈个栏杆。李哪吒时常在修,敖丙就蹲在旁边看他修。
「你怎么学会这些的?」
「懒得和凡人讲话,慢慢就会了。」李哪吒刷刷地给水管接口处缠着胶布,「其实,我们不必住在这里的。在凡间的神仙,多有买田置地的,只是我不爱操持。」
「住这里就很好啊。」敖丙托着下巴说。「你打扫得很干净。」
「怕你嫌小。」
「天庭宽敞,住久了,也就那样。」敖丙有样学样,拿块小抹布擦了擦墙上的水珠。「我喜欢这里。」
「杨戬说那边的家属区是新建的,比这里强得多。」
「你不用劝我,你去哪我去哪。」敖丙的指尖把纸币卷卷卷,「只是住久了,龙也会有感情……」
是噢。
有感情,那就把能搬走的都搬走!
一收拾真是不得了,光手机壳的材料和工具就收拾了两个塑料箱出来。厨房里的烘焙模具、阳台上的花盆、客厅里的毯子……零零碎碎,这家里九成九的东西都是敖丙来了之后添的。
李哪吒从杂货店买了二十来个大纸箱,搬着回去,折好粘起来,让敖丙将物件都塞进去。敖丙把自己的绘本和彩笔码好就累了,蹲在地上用爪尖戳泡泡纸。趁李哪吒叠衣服,他钻进一个空纸箱蜷起来,还用尾巴把箱盖悄悄盖上了。
「老婆,你去哪了?」李哪吒封好一箱冬天的衣服,假装看不见他。
敖丙在躲箱子里捂嘴偷笑。
「一转眼的功夫……」李哪吒站起来,在一堆箱子里找他,敖丙赶紧屏住呼吸。「不会是丢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扔了吧?」
嘿嘿,找不到我。
李哪吒一低头,看到小龙角因为快乐而在箱盖的缝隙里隐隐发光。他满心都是喜欢,恐怕没有小龙的人不能体会。他把整个箱子抱起来,用指节在箱壁上轻轻叩了叩,「好轻,里面装的是棉花糖吗?」
「是我!」敖丙「砰」一声推开盖子,笑眯眯地说,「我不出来,你准是找不到的。」
是吼,藏太好了。
敖丙变成小龙,从一个箱子游进另一个箱子,打包又变成了捉迷藏,直到李哪吒真把一只枕头不小心丢在了敖丙身上,发现枕头居然弹了回来,还以为遇到了灵异事件。
03
动身前的最后一天,敖丙独自去熟悉的地方转了转。
先是李哪吒的办公室,墙塌过一块又被补好的关帝庙。他刚来的时候总是陷入昏睡,李哪吒怕他死了,上班也把他带过来,在这里度过了不少时日。
紧接着拎了一包牛轧糖去了二哥家,突然袭击,二哥不在,敖丙用爪子撬开窗户,把糖放在窗台上,留了个小字条:「给你牙粘掉。」
往院子外走着,雪渐渐下大了。敖丙伸出手去接雪花时,李哪吒的电话打过来,「老婆,在哪呢?」
「往庙里去,走前再看看。」
李哪吒很快过来了,俩人慢慢朝山上走。
敖丙以前懒得爬,总让李哪吒背着。今天他突发奇想:「我要背着你。」
「要我背你直说。」李哪吒心想,这小身板,再压趴了。
「不信我是不是?」敖丙的尾巴在他眼前晃了晃,示威似的。「上来!」
这不是很轻吗?空心藕还说我背不动他,搞笑!
走着走着,敖丙感觉小腿有点烫,回头一看,李哪吒脚底下踩着风火轮,重量就没在他身上搁着。
「等到了半山腰,我腿都烤熟了!」敖丙抗议道。
还是换回李哪吒背敖丙,算是怀旧。
天冷,又下雪,庙里见不到人。敖丙在树下的雪地里绕着圈地踩,踩出一串小爪印。两座塑像仍在神龛里静静地并排端坐,隔着窗户眺望着远方的山林和村落。
不知不觉,已经和妖龙过了这么久了……
「你俩好好过啊!」敖丙煞有介事地对着殿堂的方向说。
李哪吒拉着敖丙到庙后面,望着大雪下的江水。敖丙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转过头盯着李哪吒看。
「挺漂亮的。」敖丙说。
「你也是。」
「我说江水!」敖丙用尾巴拍拍李哪吒的腿,「你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
全是孔,都空气呗,还能装什么……
李哪吒低头凑过来,好仔细看看敖丙到底有多漂亮。他们的睫毛都快碰在一起时,敖丙闭上了眼睛。
「妖龙,你脑子里天天装的什么?」李哪吒笑。话一出口,就成了一团团白雾,敖丙一睁眼,都快喷火了。
「你戏弄我!」
李哪吒掉头就跑,被敖丙一爪揪住了羽绒服帽子,摔了个屁股墩。在雪里打闹了一阵,该亲的还是要亲,谁也逃不掉。
04
出发前敖丙兴奋得要命,坐在车上的头半个小时还能听听有声书,尾巴跟着背景音乐在李哪吒大腿上一拍一拍的。车开上高速,尾巴也不拍了,小龙头一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开到了还在睡,李哪吒先把后备箱的东西慢慢朝楼上搬,想着敖丙或许能自己醒过来。都搬空了敖丙也没动静,于是小龙成了他抱进家的最后一个。
住处很大,也比以前的新,带简单家具,居然还都是实木的。只是许久没人住,弥漫着尘土的味道。他匆匆把床单铺上枕头摆好,小龙塞进被窝里,再从厨房开始打扫拆包。
敖丙醒了,望着天花板出了一会儿神。昨天晚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迟迟睡不着,就来烦李哪吒,一会儿用尾巴扒拉他头发,一会儿用爪子踩他肚子,李哪吒一刻不得安生,按住敖丙的双手问:「明天我们不搬了吗?」
「搬啊。你搬,我看着。」
妖龙,你真是超绝好心态……
非常淘气之小龙,当然要用非常之手段放倒。
「别弄了!」
「睡不睡觉?」
「不睡!」李哪吒动作一停,尾巴就探出来挑衅。
「……」
「别挠啦!」
龙还有痒痒肉,随便乱挠敖丙都受不了,打着滚往边上躲。
「睡吧老婆,别半夜蹦迪。」
「不要!」小爪子又来乱踩李哪吒的脸,「我睡不着!」
敖丙喊了李哪吒两声,没人应。每次睡多了醒过来,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以前在天庭不值班的日子,他懒得出去逛,也不爱和人交际,都是躺在自己屋里发呆,或者变成龙泡在池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后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背还痛痛的,心情不好……
他现在不知道这是哪里,李哪吒是不是把自己扔了。还迷糊的敖丙低落起来,一颗小眼泪跟着呵欠跑出来。
因为太不爽了,敖丙化出元身,把自己挂在窗帘杆上,居高临下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
换鳞之后敖丙添了新本事,能发出凡人听不到,但同类或者仙人听起来相当刺耳的声音。刚发现新技能后,敖丙趁爸爸和哥哥来家吃饭的时候叫来叫去,李哪吒已经麻了,毕竟敖丙就是用他反复试验才发现技能的存在的;二哥试图跳起来按住他嘴巴,被父王拽回去了;大哥自动屏蔽,他在海底久了,知道刚会叫唤的小龙都这样,嗷嗷起来没完。敖光满眼疼爱地看着敖丙:「儿啊,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嗓子不容易哑。」
李哪吒心想,老龙王不愧是三孩爸,深知堵不如疏,敖光顺着他一说,敖丙立刻坐回去吃饭了。等吃饱了,也开始犯困了,懒得叫唤了。
在厨房擦橱柜的李哪吒扔下抹布,匆匆跑进来。乍一进门还没看见敖丙,一抬头吓了一跳。
「杆子不结实,快下来。」
几个意思,嫌我重吗!
敖丙把嘴巴长得大大地嚎叫,李哪吒捂着耳朵走到杆子下面,伸开双臂想把敖丙抱下来。敖丙先把尾巴顺下来,爪子又被杆头的装饰卡了一下,李哪吒忍不住笑了,又被敖丙报以尖叫攻击。
「下来,我身上不干净,都是土。」
「你也不叫醒我!」
「多睡会,补补觉。」
「我昨天都被你弄得快睁不开眼了,你又在这里装好人!」
「我睁不开眼才对吧,是你闹着不睡!」
小拌两句嘴,敖丙不说话了,脑袋在李哪吒肩膀上一耷拉,又掉出小小一滴眼泪。
「等下煮意面?」李哪吒捏捏敖丙小嘴筒子,「厨房还得再收拾收拾,做不了复杂的。」
「要多多的番茄。」敖丙说。
「嗯。你接着睡吗?」
敖丙无聊,坐在客厅里看着李哪吒忙里忙外地搞卫生,像只蜜蜂一样飞来飞去,绕得他眼晕。趁李哪吒不注意,敖丙动用法术,将水桶里的水催了出来,打着旋把客厅的地面转了一遍。水里没搀清洁剂,说不上多干净,但水过地皮湿,先把灰尘味压住了。
「厉害啊老婆,还有这种法术,不早说。」
「二哥让我在家别主动干活,否则以后活都是我的了。我说你不是那样的藕。」
你怎么还教敖丙这些?我确实不是那样的藕!
「还有哪里要扫?」敖丙不耐烦地站起来,水流像只小狗似的,乖乖在他身后跟着打转。
05
敖丙抱着孩子出走了。
说来话长,但长话短说。敖丙和李哪吒收拾停当,就到郊外逛了逛。李哪吒只在山上有一座小庙,香火一般,逢年过节的仪式也比原本小城的简单许多;敖丙在山边村子里才找到了龙王庙,是村民们共同捐钱建的,面积很小,塑像也粗糙,但总比没有强。
「香火会有的!贡品也会有的!」敖丙学着电影里的台词,给李哪吒打气。
「我又不靠香火活着。」李哪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扭头走了,但敖丙闭上眼睛都知道他在想什么。神仙怕他妒他,家人弃他毁他,他死后是靠着凡人的香火才重塑金身的。做这份脚不沾地的工作,也一定是顾念凡人们需要他降妖伏魔,否则他大可以像其他神仙那样在天上躲清闲。
敖丙记得李哪吒说过,他来之前,自己下了班无聊,周末能在庙里坐上一整天,看着凡人们一家大小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愿望,他听一个实现一个。
如果这样就能帮李哪吒增加香火,我可以!
于是敖丙每天都跑去李哪吒的庙里,把自己变成一只小龙,在李哪吒塑像腰上缠一圈,再把嘴筒子搭在他手上。见有人来上香,敖丙就替他们实现愿望。神龛高远,凡人们看不真切,还以为这是塑像上本来就有的。也有人心里奇怪,以为他是条蛇,用晾衣杆去扒拉他的……
哼,人,你的愿望我可不便实现!
在一个李哪吒出差未归的清晨,敖丙绕到了龙王庙里,想碰碰运气见父王。这庙太全面了,主殿是龙王一家,两个偏殿一边供着财神,一边供着观音。敖丙掏出手机,给二哥的塑像拍照,发过去嘲笑他:「瞧你那样,吹胡子瞪眼。」
二哥早习惯了,回一句「幼稚」,就不再理他了。
今天倒也稀罕,居然有人在供桌上摆了鲜花。不只是父王的,他自己塑像面前的瓷瓶里也有。一束雪白的百合,水灵灵的,敖丙很喜欢,真想连瓶带花抱回家,反正也是给他的。
敖丙又想,瓶子拿了不好,还是光拿花吧?有点犹豫,还是算了。多在这里摆几天也好,显得没那么寥落。
踌躇间,敖丙听到观音殿里有点响声,回头一看,却并没有什么,心里瘆得慌,又嘲笑自己胆小。堂堂正神,还怕有谁在自家庙里装神弄鬼么?
太阳从江边升起来,金色的阳光照耀在花瓣上。一颗露珠在花瓣上滚啊滚,圆溜溜的,玻璃珠一样透明,煞是可爱。敖丙一时间看住了,伸手去接。凉冰冰的露珠一触碰他的掌心就有了温度,变成一个小孩子掉进他怀里。
「肯定是妖精!」李哪吒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绕着敖丙怀里的小孩左看右看,戳戳小手又捏捏小脚丫,却没有妖气,看魂魄更像个凡人的小孩。
「你胡说!」敖丙紧紧抱着小孩。「捡了凡人的孩子,你教我送走,给了知识分子养,我不和你争;年幼的妖精乱吃东西,不好留在凡人的小区里,我也没争。小露珠是我在自己神像前,亲眼看着化出人身的,她就是我的孩子!」
「啧,我看你是魔怔了。」
敖丙瞪了一眼李哪吒。李哪吒翻箱倒柜,把从局里借来的照妖镜掏出来看,没想到镜子里还真是一颗小露珠。
「这么亮的光,把孩子眼睛照坏了!」敖丙愤怒地推开李哪吒,「她是不是妖精,我自有分辨!」
「小猪还差不多……圆咕溜丢的。」李哪吒碰碰小孩小脸蛋,看她并不像个刚出生的婴儿那样皱巴巴地发红,身上也没了胎脂,少说得几个月大了。
「你不喜欢,就少管我。我自己养她。」敖丙说着,就抱着小露珠出门买小衣服去了。
说不上爱与恨,李哪吒只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不理解为什么敖丙见到一个小东西就能喜欢一个,不管它们是上蹿下跳还是静寂无声,不管它们是干净漂亮还是一身泥巴。硬要找一个词来描述李哪吒现在的心情,那就是茫然:屋里突然多了团软乎乎的小东西,问她话也不吱声,动不动就哭了……
李哪吒追着敖丙跑下楼梯,跟他去了商场。敖丙怎么这么懂,什么都买得很合适。李哪吒一窍不通,一头雾水。他始终不确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是找杨戬和师傅来看看吧?
巧了,他转天去总部开会,杨戬也在。杨戬说太乙最近出关下山,若是李哪吒去请,一定肯来。敖丙下了课一进家,就看见杨戬和太乙在沙发上坐着喝茶,有些懵了。
「敖丙,我想让师傅看看小猪……」
敖丙脸上的表情从懵然变成迷惑,又转成了愤怒,随即冷淡下来。
「看,有什么不能看。」小露珠被他用背巾挂在身上,不哭也不闹,俩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的仙人们。
「依我看,魂魄倒像凡人的孩子。凡人魂魄,自然伤不了你们,且养大了再看。」师傅捋捋胡子,「哪吒,你过虑了。」
「师傅,这不怪吗?」
「天地之间,你我参不透的事情多了,别钻牛角尖。来了就是缘分嘛。」杨戬见敖丙脸色不好,在茶几下踢了踢李哪吒。「先让孩子喝奶歇息,我和太乙师傅不多打扰了。」
「我下楼送送你们。」
「不必了。」太乙挥挥拂尘,带着杨戬用水遁走了。
敖丙坐在茶几前,把手腕上的一对白玉镯子脱下来,再是簪子、耳钉和项链。耳钉硬摘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出了点血,敖丙也懒得去擦了。李哪吒还以为他要洗澡,等敖丙把结婚戒指在手指上转了几下拿下来,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这是做什么?」
「我倒问你呢。」敖丙冷笑一声。「好端端一个孩子,又是用法器照,又是找了大仙来鉴别。我还以为,是我私藏了天庭重犯,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我怕她伤了你!」李哪吒急得站起来辩解,「我许多年没见过这样辨不出原型的东西,怕是危险……」
「我知道你是不想跟我要小孩,我认了,也没勉强过你!」敖丙把脚上的靴子也踢了,大衣都脱了搭在沙发上。
「我……敖丙!」
敖丙走到窗户边,哗啦一声推开,长长的头发被冬末的冷风扬起来,神情淡淡的。「若论危险,三千年来伤过我的惟你罢了。若是怕,我早该离了你。」
还没等李哪吒绕过沙发跑过去,敖丙就化出元身,从窗户里呼啸着飞走了。
* 喜欢请多多评论!下一更周六23:00一次发完全部2w字
最近的数据愈发惨淡,虽然理解连载写到后面向来如此,但是作者只是人类,难免失落T T
也有想过这个宇宙不再写了,转去写新AU,一般情况下数据会变好。我还放不下这个宇宙的小藕小龙,更何况三太子老塞给我很具体的约稿(科学地描述,就是一个完全没计划过的情节突然闯入脑海),比如这篇,很难不写出来T T 刚刚掷了个决定币问三太子,他说继续写T T
爱看请对我表达噢,不爱看我也可以换一个AU写~
欢迎参与投票告诉我你的看法↓
如果大多数读者都投换个AU写,《譬如朝露》可能会是本系列近期的最后一篇。
本篇全文已写完,周六一口气发完(正文1w7;彩蛋3k,很诗性的一个小故事我很喜欢),也有提到读者一直在催的进度^_^,做结尾挺合适的!
【郊通发达】何枝可依(十七)
埃及艳后梗
abo文学
以及那个80%推翻第二部的坑,已经在挖了
本章:姜万继续小心翼翼遵守a德hhhhh
既然来了东鲁,殷郊就没有理由不去亲舅舅家一趟,何况人家还请了。
姬发并不认为东伯侯能给殷郊准备什么好宴,故意酸溜溜地问道:“那我用不用换个房间睡呢?”
这话给殷郊问得摸不到头脑了,问道:“好端端地你换房间做甚?”
......
埃及艳后梗
abo文学
以及那个80%推翻第二部的坑,已经在挖了
本章:姜万继续小心翼翼遵守a德hhhhh
既然来了东鲁,殷郊就没有理由不去亲舅舅家一趟,何况人家还请了。
姬发并不认为东伯侯能给殷郊准备什么好宴,故意酸溜溜地问道:“那我用不用换个房间睡呢?”
这话给殷郊问得摸不到头脑了,问道:“好端端地你换房间做甚?”
“谁知道你今天会不会带着个东鲁美女回来呢。”姬发撇了撇嘴,开始收拾东西,“我可没那么不知趣,省得到时候碍你的眼。”
这会儿殷郊才反过味儿来,嗤笑一声道:“我可没那么饥不择食,你以为谁都能上我的床吗?”
“那我还应该感到荣幸了?”姬发笑着靠近殷郊,双手揽上了他的脖子,“那殿下不如和我打个赌呀。”
殷郊挑了挑眉,问道:“赌什么?”
“就赌殿下今晚会不会带回来一个。”
“赌注呢?”
姬发一咬牙,含笑道:“我任凭殿下处置。”
“任凭我处置?”殷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迫使姬发不断后退,直至靠上墙壁,“难道你现在不能任凭我处置吗?西伯侯,你怎么这么喜欢空手套白狼呢?”
被戳穿的姬发却丝毫不慌,单手顺着殷郊的前胸向下滑去,说道:“怎么会是空着手呢?我这不是要抓住殿下了嘛?”
殷郊脸色微变,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姬发的手腕,道:“记住你的赌注。”而后整理了一下衣物,匆匆离开。
看着殷郊的背影,姬发默默祈祷道,但愿姜桓楚那老家伙别真的给殷郊设什么美人计,他可不想事儿还没办成,就要分心去对付搅局添乱的。
东伯侯府外,姜桓楚、姜文焕早就等在了门口。
“太子殿下。”
殷郊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扶起,“舅舅,今日是家宴, 无需多礼。”
“煜儿本该在此迎接,只是…”
论礼,应是东伯侯与东伯侯世子来迎太子,然而姜文煜体弱多病,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官不踩病人的道理殷郊岂会不懂,忙说道:“当我这个作表弟的去见表哥才是。”
姜桓楚自然不会拒绝,他并不介意将这个十分窘迫的处境传达到朝歌——长子久病,幼子过小,唯一能顶起门户的次子姜文焕却质于朝歌,便引着殷郊去姜文煜的房间。
还未进屋门,殷郊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好像这间屋子都被药材泡透了一样。
“煜儿,太子殿下来探望你。”
闻言姜文煜赶紧撑起身子,想要下床行礼,殷郊立刻上前一步,轻轻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拘礼。
“表哥这边若需要什么只管派人传信给我。”
此刻殷郊才看清楚自己这个表哥,他的样貌和姜文焕很相似,但因久病呈现出一种苍白易碎的感觉,好好的一个人,真是可惜了。
“有劳殿下挂怀。”姜文煜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连声音听起来都像是风一吹就会散似的。
“表哥安心修养,我就不过多叨扰了。”殷郊心中不免感叹,舅舅家中的糟心事不少,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因着离晚饭时间还早,姜桓楚和姜文焕便陪着殷郊在府里逛了逛,东伯侯府比不了朝歌的王宫,但有些景致也是不错的,他们沿着长廊往里走,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姜桓楚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嬉闹声顿时停了,三个水葱似的少女互相推了推,依次走上前来。
“父亲/伯父…”
“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先见过太子殿下。”姜桓楚转身向殷郊介绍道:“这是小女文煖,两个侄女文熹、文燕。”
三女连忙转向殷郊,盈盈一拜,齐声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站在中间的姜文煖是东伯侯嫡女,肌肤胜雪、青丝如瀑,眼中似有万千星辰,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大方,再过几年,怕是东鲁第一美人非她莫属。右侧的姜文熹生得娇艳动人,眉目含情,看样子是个明媚活泼的姑娘。左侧的姜文燕与另外两人比只能说是清丽可人,但是胜在气质清冷,犹如绝尘仙姝。三人站在一起竟是不分伯仲,难较高下。
凭借着对自家老爹的了解,姜文焕相信这绝对不是一个偶然事件,但是,大王真的会轻易让殷郊纳一个姜氏的侧妃吗?
饶是见惯了各类美人的殷郊,也不免眼前一亮,可他心里自然清楚这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在朝歌的时候可谓是各种“巧合”都见识个遍,可是,真正能让他生出几分牵肠挂肚的意味的,也就是…西岐那只小凤凰。想到这里,他完全不打算接招,只淡淡点头道:“免礼。”
一旁的姜桓楚不愿放过任何机会,又道:“还不给太子殿下赔罪。”
殷郊摆摆手,说道:“几位表妹是无心之失,舅舅不必如此严肃。”
姜桓楚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姜文熹脆生生地大胆插话道:“不如小女抚琴一曲,全当赔罪,太子殿下能否赏脸一听。”
话说到这里,殷郊不好拒绝,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姜文熹连忙唤人去取古琴,她自诩在众姐妹中琴艺最为出色,又练习数次,只为惊艳那位远道而来的太子殿下。而今日又见殷郊英俊非凡,心生爱慕,不然也不敢大胆插言。
琴音悠然,不少鸟雀都被引了过来,只是姜文熹每每看向殷郊,都觉得自己那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她不敢再看殷郊,只好低下头专心演奏,一曲终了,好歹是没出什么岔错。
“小女献丑了。”姜文熹盈盈施礼道,“听闻太子殿下精通音律,小女…斗胆请殿下得空时指点一二…”说到这里她已脸色绯红。
“姜姑娘的琴艺在我之上,若说指点可谈不上。”殷郊委婉拒绝道。
一直站在姜文熹旁边的姜文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上前一步道:“眼看着晚膳的时间就到了,不如我们移步正厅?”
一众人调转方向往回走去,姜文煖很自然地走到殷郊身边搭话,“太子表哥,不知姑母近来身体可好?”
“母亲一切安好。”
殷郊素来较其父更亲近其母,话题很容易地就被姜文煖打开了,甚至还能说笑几句。事实上,姜文煖面上虽不显什么,心里确如小鹿乱撞——谁能不爱这样的翩翩少年郎呢?她没有那么快地“出击”,无法是想再观察观察,多几分把握罢了。
只可惜,于理,殷郊知道自己不能娶东鲁姜家的女子为正妃,于情,他早就被姬发三魂勾了两魂,七魄勾了四魄,根本就没有对眼前三个貌美女子动心思的可能,即便知道姜桓楚只为几个女孩儿求侧妃之位,也万万不会答应的。
一番觥筹交错后,姜桓楚并没有如愿拿下他这个外甥,然而,令他头疼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酒宴结束,姜文焕回到房间,便有人上前服侍,烛火昏暗,那双柔嫩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地,竟是凭空给他心中摸出几分痒意。姜文焕赶紧上前一步躲开,转身说道:“你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可那婢女却扭捏着不肯离开,姜文焕见状作势往外走去,“看来东伯侯府你是不想待了,我这就去禀明母亲…”
“公子饶了奴婢吧!”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是…是侯爷吩咐奴婢…”
姜文焕眯了眯眼睛,将这一天的事情在脑海里重新捋顺了一遍,心中已有考量,却道:“还敢大言不惭!”
“真的是侯爷吩咐的…”那女子已有些哭腔,“否则,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姜文焕本就没打算为难她,听她这样说,便道:“既然如此,便饶你一回,出去吧。”
那婢女自是连忙离开。
不过多时,姜桓楚那边也得到消息。他倒不是为老不尊没有正经,而是因为他那长子明显是不能为姜家延续血脉了,而幼子性格顽劣,又非嫡出,除了远在朝歌,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归来的姜文焕,他谁也指望不上,故借着这机会,出此下策。
最开始,姜桓楚并没有觉得不对劲,只当姜文焕不喜欢妖妖乔乔的——这也是好事。然而,当姜文焕接二连三地把他安排好的人撵出来之后,他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怕不是焕儿在朝歌有了心仪之人?不对啊,他要是和哪家女子有来往,姝儿怎会不知?哎呀不好,莫不是殷寿从哪里找来只野狐狸迷惑焕儿,以便日后拿捏东鲁,要是这样可遭了。
他越想越急,连夜把自己的心腹颜杨召到府内,誓要把姜文焕在朝歌的行踪查个彻底。
可怜那颜杨顶着惺忪的睡眼,听着姜桓楚在哪儿没完没了地“叭叭叭”,不敢打瞌睡,还得默默记下调查重点。他这边冻的瑟瑟发抖,姜桓楚那边却是口干舌燥,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送走颜杨后,姜桓楚仍然难以安心入眠,甚至还脑补了以后查明那坏狐狸后,如何收集证据揪住她的狐狸尾巴。
而远在朝歌,睡梦中的鄂顺不自觉地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焕顺】入局(二十)
*完结啦
*主焕顺,次花慎,微量郊发、玉妲,不嗑考彪
*ooc预警,私设离谱
*本土化ABO,流怀生,注意避雷
*一款真正的先婚后爱,含温柔版虐心东宫剧情
*历史不好,背景全架空,都是我胡诌,勿考究
兵戈止,太平定,天下归周,八百诸侯共奉西岐武王姬发为天下共主。
甫一即位,姬发便废了历来坤泽不得封侯为官之旧规,将南都归与鄂氏一族,封鄂顺为南伯侯,与东伯侯姜文烨、西伯侯伯邑考、北伯侯崇应彪并立四大伯侯之位。
至于在翦商大业中功不可没的千战千胜东伯侯姜文焕,早在登基封侯大典前,便私底下找到姬发,直言东伯侯之位本应为兄长所有,只因父亲离世时正值战乱,情急之下才由自己暂......
*完结啦
*主焕顺,次花慎,微量郊发、玉妲,不嗑考彪
*ooc预警,私设离谱
*本土化ABO,流怀生,注意避雷
*一款真正的先婚后爱,含温柔版虐心东宫剧情
*历史不好,背景全架空,都是我胡诌,勿考究
兵戈止,太平定,天下归周,八百诸侯共奉西岐武王姬发为天下共主。
甫一即位,姬发便废了历来坤泽不得封侯为官之旧规,将南都归与鄂氏一族,封鄂顺为南伯侯,与东伯侯姜文烨、西伯侯伯邑考、北伯侯崇应彪并立四大伯侯之位。
至于在翦商大业中功不可没的千战千胜东伯侯姜文焕,早在登基封侯大典前,便私底下找到姬发,直言东伯侯之位本应为兄长所有,只因父亲离世时正值战乱,情急之下才由自己暂袭,而今伐纣大获全胜,自然该将侯位还与兄长。他只愿随鄂顺同回南都,夫妻二人再不分离。
他们几人同为伯侯之子,这些年出生入死更是磨砺了心性,姬发知他自有考量,亦知他与鄂顺的往事,且侯位归属本也是东鲁的国事与姜氏的家事,若非涉及谋反,便是天下共主亦不宜插手。见姜文焕心意已决,姬发便顺他应下,念及姜文烨远在东鲁,又道眼下各诸侯皆欲尽早归国休养生息,姜文烨不必再多跑一趟,自己遣人将封侯旨意送往东鲁即可。
姜文焕一一谢过,姬发自认又促成一桩美事。可及至在大典上瞧见鄂顺错愕的神情,武王方才得知:合着这么大的事儿,姜文焕竟没同鄂顺商量?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罢了,一个殷郊已经够自己头疼的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前东伯侯与现南伯侯的私事,就由他们去吧。
大典过后,八百诸侯相继辞朝,各归本国。
当年南都覆灭后,新任南伯侯乃是殷寿心腹,自天下混战起便率南都兵马唯纣王马首是瞻,如今自是与殷商愚忠旧臣一道以前朝罪臣论处。而征战间,原南都城民听闻老伯侯之子正随东鲁大军伐商,纷纷投身东方阵营,姜文焕将这些人俱编入鄂顺麾下,以致战事告终时,鄂顺手上亦有了一支人数不少的军队。
姚庶良率亲兵精锐先人一步回南都料理琐事,姜文焕同副将交代好相应事宜,便跟着鄂顺与现在的南都大军一齐启程返乡。
阿良在战乱中成长了许多,回城几日已将万事安排妥当。南都几代子民均受鄂氏一族庇护,今日重迎旧主,皆欢天喜地,早早挤在道路两旁等待归家的英雄。
鄂顺骑着马从城门行至南伯侯府,一路上面对着夹道欢迎的南都百姓,亦面露微笑,勉力抑制着眼中涌动的阵阵热意。
他曾无力阻止南都覆灭,眼睁睁看着故土落入贼人之手;亦曾无法救南都臣民于水火,只能在千里之外袖手旁观。如今,他终于得以伯侯之位名正言顺地回到家族世代守护的土地,往后就算舍命也要护得这方百姓周全。
南都百废待兴,鄂顺虽为老伯侯之子,却因分化成坤泽从不曾正式接触过政事,是以亲自处理起这朝堂之事,比之旁人更多几分忙碌。他倒也不觉劳累,日有进益,乐此不疲。
这日好容易得了闲,晨起用过早膳后,姜文焕突然提出要带他去一处地方。
鄂顺饮尽杯中茶水,笑着调侃:“怎么?你对南都倒比我还熟了?”
自大战告捷,他也不再刻意冷着姜文焕。左右谁也放不下谁,彼此又数次以性命相托,既然往事不可追,他们又何苦继续自相折磨?且当日之事并非姜文焕本意,伐纣之功亦足以将功抵过,何不就任旧事淡去,他们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守卫南都?
想通了这点,他便如寻常夫妻那般同姜文焕处着,两人渐渐也寻回些初通心意时的甜蜜。今日这样的正色已许久不在对方脸上出现,鄂顺敛起玩笑的心思,隐隐有了猜想,遂点头应下,跟着姜文焕来到城外一棵梧桐树下。
正是春日,新生的嫩绿密密缀着斑驳的枝干。姜文焕慢慢停下脚步,松开牵着他的手,说道:“母亲,长眠于此。”
鄂顺闻言蓦地转头看向他,姜文焕与他对视一眼,复又将目光垂落在树旁的绿荫上,将这些年绝口不提之事缓缓道来:“那日在军营中劈晕了你,我便带着兵马入了城,直抵南伯侯府……”
彼时南都城已被殷商大军层层围困,姜文焕命一半东鲁大军留守城外,率领另一半兵马与名为引路实为监督的殷商将士一同入了城。南伯侯府已无人值守,众人兵分几路进入内院时,只见钟志明正领着为数不多的南都兵士守在院门,其中几人还是攻伐冀州时并肩作战的伙伴。
见了来人,钟志明并不露怯,无视一旁的殷商将领,向姜文焕恭敬行礼:“姜世子。世子贵为东鲁少主,却也是我南都的姑爷,伯侯夫人有几句话命我代传,不知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殷商将领无声嗤笑,故意为难道:“姜世子,这不合规矩吧?”
姜文焕瞥他一眼。他素来鲜少以世子之位压人,今日本就是两难之下的无奈之举,又被人这么没眼力见地刁难,不禁怒上心头,少见地摆出了主帅的架子,冷冷道:“我既已领旨,自然不会违抗王命。但身为人子,须尽的礼节还是该尽到。”
他说罢几步上前,跟着钟志明走到一边,听人叹道:“夫人病重,昨夜已然仙逝。我知道你也是无可奈何,我不为难你,只求你一件事,可否保全夫人全尸,让她入土为安?”
姜文焕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在钟志明诚挚的目光里沉默片刻,郑重地颔首应下。
钟志明便放心一笑:“好。武高逵已经战死沙场,鄂顺和姚庶良好生待在东鲁,我们这群一同长大的玩伴,除了他俩,终究还是散了。姜文焕,照顾好我们南都的公子。南都人的剑从不对着自己人,记得给我留张干净的脸。”
他说完一把推开姜文焕,拔出剑便朝那殷商将领刺去。其余南都兵士见状,亦拔剑冲向殷商兵士。
“后来,我便悄悄将母亲的尸首运出了城,还寻了几件父亲和姐姐的衣物,一同埋在了此处。”
鄂顺静静地听着,眼里逐渐蓄起湿意,哽咽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姜文焕喉结滚动,答道:“那时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你刚失去了逍逍,军医说不可再受刺激,我怕你冲动,便一直瞒着。后来我看你不愿见我,又怕你觉得是我狡辩,索性不提也罢。况且也确有南都忠烈死在我东鲁将士剑下,你怨我,我也不冤。”
鄂顺默然。
良久,他忽然拉着姜文焕跪下,对着方才姜文焕视线停留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磕完了头,他也不起身,只定定盯着这方明暗相间的土地。
鄂氏的祖坟他在回城那日去看过,一切安然无恙,想来亦是当年姜文焕派人特意护着的结果。原来姜文焕不单始终待他极好,还在暗中为他做了这许多。而他们,本也不该错过这许久。
见鄂顺迟迟不起身,姜文焕转过头问道:“小顺,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母亲说?要不我先……”
“不必了,”鄂顺打断他,“这些年我在心里同母亲说了许多话,想必母亲也都听到了,如今来到母亲跟前,我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说着对姜文焕一笑:“挑个吉日,我们把母亲,还有父亲和姐姐一起迁回祖坟吧。”
姜文焕闻言,亦会心一笑:“好。”
在南都,姜文焕和鄂顺终于解开了心结;而在东鲁,花辞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袁慎娶进东伯侯府做了夫人。
东伯侯成亲后的首次议事,群臣俱是喜上眉梢,明贺伯侯新婚之喜,窃喜再也无需在朝堂之上见着袁慎那只狐狸了。
可事与愿违,那跟在姜文烨身后进议事厅的,不是穿着官服的袁慎是谁?诸臣面面相觑,一位大婚前便极力进言中庸担不得伯侯夫人之位的老臣更是直道此举不合规矩。
花辞树却摆摆手,不甚在意道:“袁廷尉此等才能,困于内院实属可惜,况且武王都废了坤泽不得为官的规矩,袁廷尉中庸之身,怎就上不得朝堂了?诸位放心,出了内院,袁廷尉就只是袁廷尉;进了内院,夫人就只是夫人。我绝不偏私。”
好说歹说堵住了众臣的悠悠之口,袁慎亦兢兢业业地担着廷尉之职,花辞树却后知后觉体会到了夫人在朝为官之苦。
东伯侯放下手中公文,这日第六次将小厮唤进书房,不耐道:“夫人回来了吗?”
小厮的回答一如先前五次:“还没呢。”
花辞树便挥手让人出去,勉强又看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那小厮却去而复返:“夫人身边的人回来了,说夫人今日公务繁忙,怕是要回来迟些,请侯爷先行用膳。”
花辞树气笑了。这一天天的把公务看得比自己这个夫君还重,伯侯夫人的屋子也是他袁善见点头自己才能留宿,传出去真不知道谁是侯爷谁是夫人。现在倒好,竟然忙得连晚膳都不同自己用了。
他从书案后起身,吩咐道:“晚膳先收起来吧,拿食盒装些点心,备车,我亲自去接夫人回府。”
可待从廷尉府将袁慎接上马车,花辞树这副决心重振夫纲的气势却瞬间散了个干净。东伯侯打开食盒拿出点心递给夫人,袁慎食不言,他便找话道:“今日南都来信了,南伯侯已有孕三月有余,母亲正准备着去南都照顾儿媳呢。”
袁慎咽下口中吃食,嘴角微勾:“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母亲不急着走吧?我这几日还有的忙,怕是不得空为母亲查点行李。”
花辞树闻言不满,抱怨道:“你怎么也向着姜文焕那小子?母亲这么大岁数了,还让她大老远跑过去?还是小儿子好命啊,放着千战千胜东伯侯的名号不要,把这么大个东鲁丢给我,自己跑到南都去躲懒,如今就连母亲也要抢过去,我可真委屈。”
袁慎当即伸手在人脑门上弹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花辞树的心思:“别装了啊,东鲁的世子有多难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替你受了这许多年约束,与母亲又是许久不见,南伯侯一家不便离开南都,母亲身子还康健,过去看看怎么了?你好生遣人送去便是。”
花辞树自然懂得这个理,本就是向人装装可怜,被拆穿也是意料之中。他接过袁慎吃剩的点心放回食盒,凑上去揽住夫人的腰身,低声道:“夫人,你我都近而立之年了,也该多考虑考虑子嗣了吧?你这案子要是看不完,就拿回府中再看嘛,我这一天天的都见不着你,心里也是想得紧呐。”
袁慎不为所动,淡淡道:“早在成婚前就再三与你说过,中庸不易有孕。而且你也说过,在侯府我就只是夫人,哪有把公务带回家的道理。”
花辞树被自己的话一噎,跳过这个话头,手在人腰间意有所指地摩挲了下,顺着袁慎的话道:“武王不也是以中庸之身孕育了当今太子?我们总得先努力试试嘛。”
就目前袁慎忙起来能有十天半个月不与自己同宿这情形,他就是想努力也没处努力啊。他可是听说姜文焕自从到了南都就一直宿在南伯侯屋里,难怪鄂顺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袁慎身子骤然一僵,蹙起眉心作思索状,而后像是豁然开朗,对上花辞树却是一顿,少顷后道:“近日案子比较难办,这事往后再说。”
行吧,又想到案子上去了。花辞树无言以对。不如还是盼着阿焕他们多生几个孩子,自己提前琢磨琢磨怎么开口提过继的事儿,反正孩子长得像姜文焕和鄂顺,自然就长得像他和袁慎。
而花辞树口中那位跑到南都去躲懒的弟弟,近来正潜心钻研厨艺。鄂顺自有了身孕,胃口便始终不大好,大夫建议少食多餐,他便变着法子让人尝鲜。
夏去秋来,桂花开得正好,姜文焕做了桂花糕,推开南伯侯书房大门,与从公文里抬头的鄂顺对上了眼。
见姜文焕带来了新的点心,鄂顺遂将公文往书案上一放,起身指挥道:“姜文焕,你快过来帮我把这些公文批了。”
姜文焕依言来到书案边,将桂花糕轻置案上,绕到鄂顺身后将人抱住,柔声问道:“累不累?要不要我揉揉腰?”
鄂顺侧首接住姜文焕落在脸颊上的吻,笑道:“我想先走走。”
姜文焕又问:“那我扶着你?”
鄂顺便挣开他的怀抱,边往外踱边道:“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废了,自己能走。你快帮我把公文批了。”
待从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回来,鄂顺径直走到书案后坐在姜文焕腿上,拿起一小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随意翻了翻被前东伯侯批好的公文,赞道:“不愧是东鲁人啊。你说你一个做过伯侯的人,如今天天替我管着内宅,是不是太屈才了?不如像嫂子一样,也在我南都做个官?”
姜文焕一手搂着鄂顺,另一手轻轻替人揉着腰,拒道:“我才不做官呢。嫂子天天往外跑,哥哥都快愁死了。我若做了官,公务一来该走就得走,到时候小顺见不着我,岂不也会伤心?我还是好生管着这个家,小顺想偷懒时帮你看看公文好了。”
看完还得记着将公文上的内容一五一十与你说清楚,绝不能留下任何误会的隐患。他在心里补充。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是好好照顾你,”姜文焕说着将鄂顺搭在腿上的手引到微微隆起的小腹,让两人的手一同覆于其上,“还有他。”
是夜,翌日沐休的袁慎终于让花辞树上了床。东伯侯的手将将碰到夫人中衣的衣带,袁慎却又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老头子怎么就是跟我过不去呢?”
四下里一片静谧。
袁慎回头看向躺在身侧的花辞树,黑暗中,他一双眼睛亮亮的,其中似乎含着几分小狗被斥后的委屈。
袁廷尉一时愧上心头,复又躺好,有些不自在道:“睡……唔……”
受委屈的小狗扑了上来,将那张适才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的嘴狠狠堵住,屋子里弥漫开袁慎感受不到的浓烈信香。
东鲁重礼,忠君爱国深入人心。袁慎自幼学习君子之道,自然知道伯侯是骂不得的。
但姜文烨他骂不得,花辞树他却骂得,这夜更是数不清骂了多少次。
“花辞树你有完没完……你……嗯……啊……”
来年元宵,南都的第一个小公子呱呱坠地。
姜文焕替鄂顺擦净脸上的汗,在人额头上吻了吻,接过稳婆手中的婴儿抱给他看:“小顺,是我们的遥遥。”
鄂顺眉眼间尽是温柔,偏过头轻声唤着襁褓中的孩子:“遥遥,我们的遥遥。”
好消息自南都传到东鲁,东伯侯府亦是一派喜气。
袁慎却觉得自己近日有些奇怪,明明并无烦心的大事,脾气竟比当年误会花辞树与苏妲己时还要大。
说到苏妲己,她早跟着苏全孝回了冀州,听说邓将军也已上门提亲,想来好事将近。
花辞树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这日便传了大夫来瞧。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花辞树一愣,随即傻笑起来,被袁慎嫌弃地一瞟,却在爱人眼中看见了同样的喜悦。
世人皆道当局者迷,然入局与出局往往身不由己。有人因入局得以相逢,有人虽出局却难置身事外。漫漫一生,谁又不是局中的棋子?
幸而有你。
- 完
[考彪/焕顺]上错花轿7
上错花轿AU
切开黑装病白月光×北崇小疯狗
火葬场预备役姜万×南鄂小猫咪
07
鄂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他从小长大的江南水乡,有他最爱的大鱼大虾大螃蟹,有向来疼爱他的父亲和静夫人,有一顿饭要吃六个菜配两份汤哮天犬,还有……
还有姜文焕。
他高热昏厥,梦中的景象也被烧得模模糊糊。说来讽刺,他被囚于那滴水成冰的水牢,梦中却是温软厚实的枕衾和密不透风的帷帐,姜文焕知他怕冷,下令在寝殿各处都放了火盆,然后用厚厚的翻毛披风裹着他,问他要不要吃一点栗粉糕。
溪柴火软蛮毡暖,他与...
上错花轿AU
切开黑装病白月光×北崇小疯狗
火葬场预备役姜万×南鄂小猫咪
07
鄂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他从小长大的江南水乡,有他最爱的大鱼大虾大螃蟹,有向来疼爱他的父亲和静夫人,有一顿饭要吃六个菜配两份汤哮天犬,还有……
还有姜文焕。
他高热昏厥,梦中的景象也被烧得模模糊糊。说来讽刺,他被囚于那滴水成冰的水牢,梦中却是温软厚实的枕衾和密不透风的帷帐,姜文焕知他怕冷,下令在寝殿各处都放了火盆,然后用厚厚的翻毛披风裹着他,问他要不要吃一点栗粉糕。
溪柴火软蛮毡暖,他与阿焕不出门。
那分明是他们之间再寻常不过的景象,现在看来都是枉然。鄂顺在水牢中醒来,睫毛上结了一层霜,十指几乎没有知觉。他躲在一件薄薄的外衣之下,努力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缩成一团,落下的眼泪很快结成冰。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伤口的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冰冷的水牢也并非难以忍受,他原本有心劲儿对抗这一切,但不知为什么,在姜文焕站在他对立面的那一刻开始,他觉得所有的解释和挣扎都变得可笑。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他只在乎姜文焕的态度。
姜文焕选择秉公执法,可夫妻之间,最苍白可笑的莫过于秉公执法。
申祁这几天来过几次,翻来覆去不过是些寻常的审讯手段,鄂顺根本不屑与他说话。他是南鄂少主,申祁用在他身上的不过区区四种刑罚,而光他知道的,表面看不出一点伤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就有不下二十种,申祁这点本事实在有些不够看。
他之所以隐忍不发,是他的身份尚且不能暴露。他不知道崇应彪在西岐的境况,若是姬邑待他不好,处处危机四伏,他这边吐口只会连累对方的境遇雪上加霜,说不定还要祸及全族;若是他们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保障,他与阿焕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他以为自己嫁给了至明日月,最终却落得了至疏夫妻。
申祁眼看过去的法子折磨他不成,终于想出了最歹毒的一计——他叔父层传他一招雪术,这术法无甚稀奇之处,远不能攻近不能守,可若是被心术不正之人用于刑罚却是再趁手不过。
漫天飞雪自水牢口洋洋洒洒飘下,融了再下,下完再融,不会造成任何伤痕。鄂顺仍是不肯低头,他执意要见姜文焕,却被告知世子殿下公务繁忙,不会来见谋害公爹放走白狐的妖邪。
低级的离间计又坏又蠢,鄂顺不屑理会。他虽然病得昏昏沉沉,但还是能从雪融的间隔判断出这是申祁滥用私刑,绝不敢在姜文焕面前对他出手。他凭借着这份心力和敏锐撑到了杨戬来救他——那个曾在山谷雪崩里给他重生的男人,又在着冰天雪地的水牢里救了他一次。
杨戬上次送错新娘,被勒令下凡历练,且不许使用术法。幸好鄂顺被关的地方四面环水,术法可禁,天赋神通却不可禁,他用水遁找遍了东鲁的大小海域,却不想鄂顺被关在这里,身上埋了一层厚厚的雪。
怪不得他找寻多日一无所获,原来是被水的形态迷了眼。
鄂顺认清是谁后,眼中立刻涌上了一包泪,一时间经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他独自一人撑了太久,爱人怀疑他,亲人远离他,他苦守着身份和尊严熬到现在,终于等到了能接住他全部委屈的人。
终于等到了能让他放声大哭的怀抱。
可他多日水米未进,已经哭不出声了。杨戬抱起小猫,看着他一边颤抖一边流泪,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他在华山下抱着自己不听话的妹妹,问她后不后悔、知不知错、值不值得。
现在他还是同样的问题抛给小猫,却发现自己的心在偏移。
他已经成神,为什么心还会为人间的灵魂隐痛。
鄂顺窝在他怀里,温热的眼泪顺着衣领滑下。杨戬一只大手就能扣住他的腰,因为不能施展神力,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告诉他别怕。
他教训妹妹的那些话,现在一句都说不出口;他曾经奉为圭臬的天条,现在被鄂顺的一滴泪砸得土崩瓦解……平视众生的上神,在这一刻碎了金身。
姜文焕和申祁打开牢房时,这一幕正好映入眼帘。东鲁少主认得眼前这个男人,那日鄂顺入鲁就是被杨戬抱着强行塞进的花轿,他说他是昆仑的护卫,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喝了这一口喜酒便要立即启程。
他那时尚未见过鄂顺,后来感情升温,他一次次想起当时的情景,嘴上虽然不说,但因为吃杨戬的醋故意折腾鄂顺的时候不下少数。
小猫总是不解地看向他,不知道腰上的疼痛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明日怕是又要一片淤青。现在杨戬还是护着他后腰的位置,姜文焕曾经醋意上头反复揉掐的位置,他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申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有些意外会有人来劫狱,简直就是刚打瞌睡立马有人递了枕头。
姜文焕这些天他都在父亲的床前尽孝,姜桓楚病情时好时坏,为人子怎能不心急如焚。水牢那边他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现在不过早秋,鄂顺又被安置在藤床上,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不知道底下的人会阳奉阴违。
他生来就是世子,是东鲁未来的主人,执掌一方的伯侯。东鲁王宫拜高踩低的腌臜事情不会污他的眼,他今日好心扶起一个婢女,明日掌事便不再安排她浆洗衣物打扫后厨的活计,那么同理,他下令将世子妃关入水牢,多日来不闻不问态度冷漠,鄂顺的日子便是雪上加霜。
上位者做的久了,便很难知晓这些手段和疾苦。
姜文焕来时步履匆匆,此刻硬生生止住脚步,脸色阴沉得吓人。申祁眼珠一转,将“速速捉拿妖邪同党”改为“速速捉拿奸夫”。
水牢影卫只听从少主差遣,世子妃也是名正言顺的主子,不可能任由申祁胡来。他们个个犹豫地看向姜文焕,却听那人冰冷开口道: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谁给这猫的胆子往别的男人身上爬?
鄂顺在水牢中与他遥遥对望,听他下令抓人直接挡在杨戬身前,像只呲牙的小兽般吼了一声“谁敢”!
影卫闻言生生止住脚步,谁也不敢再上前。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水牢正中那位一日是世子妃,那就一日是他们的主子。再加上能干到这个位置的都是聪明人——你们两口子现在吵得天翻地覆,回头一朝和好,还不得找他们翻旧账?
东鲁影卫深谙此理,坚决不做横在两位主子中间的冤种。再者说,少主什么时候如此失控过?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过在乎的缘故,所以情绪才会被世子妃牵着走。
果然,姜文焕见状怒意更盛,直接命人放下云梯,他亲自去抓。
他被醋意冲昏了头,看不出鄂顺的摇摇欲坠和强撑。申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云梯放下来需要时间,他就喋喋不休陈述鄂顺的罪状,从小姜公子追着白狐进寝殿到马球会上的幽森绿光,从王宫里时不时丢失的鸡鸭鹅狗到偏殿内施展的种种术法……老伯侯现在生死未卜,难说是不是北崇的阴谋。
他非常了解男人的心理,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这罪名不扣到鄂顺头上,他还有现成的把柄——世子妃这样紧张身后的这位,莫非早就……暗度陈仓?
姜文焕径直走下云梯,上位者的姿态逼他控制步速,可鄂顺那张倔强的小脸总能激得他打破一切规训,让他恨不得直接把人锁起来。
“你执意要护着他是吗?”
姜文焕亲手掐上小猫的脖子,逼着对方与自己对视。他们从前很爱这样,姜文焕舍不得弄痛他,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磨合中发现小猫恋痛的癖好——自身的烂漫大胆和家乡的烂漫风情促使他在情浓时主动握着对方的大手往脖颈上放,故意问他能不能用力,不能的话他去找别的男人。
床笫间调情的话,现在却成了他移情的作证。
姜文焕这次真的在用力,他手下握着小猫脆弱的脖颈,感受皮肤下急促跳动的筋脉。杨戬劈手来夺,可惯用的枪法招式刚好他早年间也练过,姜文焕侧身闪过,扣动机关,直接把没有神力的二郎真君沉进水牢。
老伯候姜桓楚后来听到这段,挣扎着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姜文焕在机关转动的同时把鄂顺抱离藤床,他从前经常抱他,知道小猫有几斤斤两,这次怀里轻飘飘的,他眉头皱了一瞬,隐约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可下一秒小猫却对他大打出手。
泼天的怒意和醋意这才真正开始了反扑。姜文焕本想听他解释,想问他怎么消瘦得这样厉害,可鄂顺拒不配合的样子彻底惹恼了他,直接一个手刀劈下去,把人拦腰抱回寝宫。
申祁中途想要阻止,被少主冷冷的目光吓退。那眼神中带着警告和杀意,因为他在意世子妃,所以即便在盛怒之下,也要在场的人都闭嘴。
如果他不听话,那么就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
可是这一切鄂顺都不会知道。
他在昏迷的前一秒滑落一滴泪。那滴泪弄湿他的脸颊、下巴,最终碎裂在姜文焕的手腕处,有些东西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他不该不听静夫人的话,不该一意孤行爱上北国的雪。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愿走进那个雪夜。
苏全孝在他崇哥身边,整日睡到自然醒,醒来就是一个吃,吃完洗洗衣服活动一下,然后筹划怎么去营救鄂顺。
他真的被崇应彪养的挺好,在北崇那么多年,人人都说他是他崇哥的小跟班,是被欺负的小可怜,但事实上除了洗衣服之外崇应彪几乎没什么规矩束缚他,主打一个无忧无虑自由生长。
就拿营救鄂顺这件事来说,等他想出来办法去救,鄂顺早就要被佞臣生吞活剥了。崇应彪当晚就捏碎了哪吒给他的莲子,结果对方因为送错新娘受了和杨戬同样的处罚惩罚,没有神力便无法通讯,捏碎三颗也没见人来。
也多亏遇见这事的是崇应彪,换别人兴许就放弃了,他不会,他的脑子不走寻常路,莲子捏碎没用他就拌到馅儿里,连夜炸了十几个藕盒,生生把哪吒当晚弄到。
——神力感应嘛,没反应一定是还不够痛,下油锅炸一轮就好了。
哪吒气得当场就要用混天绫把他吊起来。崇应彪说你要捆就去捆太子爷,我只想给哥哥包饺子吃,是殷郊路过提的藕盒,你直接去捆,看看姬发那小子发不发疯。
说起姬发,他好像发现了他身份的端倪,天天就知道找茬。哪吒离开之前他可是承诺了这边不会露馅的,还让他放心去找杨戬,夸口说西岐的事他都可以解决。
才怪。
朝歌的使臣迟迟不走,先前是为参加西岐世子的大婚仪式,后来又说体察姬发思乡之情,直到现在终于图穷匕见,提出两个要求:一是增加徭役赋税,二是插手西岐内政。
使臣是殷启亲信,能直截了当说出这话来,必然是做足了十全的准备。西岐如今四面楚歌,姬昌年事已高,世子体弱多病,姬发嫁入朝歌,姬旦尚且年幼,任谁看都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半路杀出个崇应彪。
殷启的人,某种意义上对南鄂还是相当友好的,对崇应彪这个“南鄂”世子妃一开始也没什么戒心,毕竟这人跟姬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很是不睦的样子。可真到了三堂会审的时候,他们嘴皮子磨破了说来说去,竟是没在崇应彪这儿占到任何便宜。
你说世子病弱要干预内政?还说东鲁那边已经有了先例?崇应彪来西岐之前被逼着学了大半个月的东鲁礼仪及宗室官员任命情况,在场没人比他更了解东鲁的内政构成,正给了他扮猪吃老虎的机会。
“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主持西岐的农耕祭祀,太子仁慈,不如就像给东鲁那般,也给我拨几个精通大商礼仪的人,马上秋收了我用得上。”
这还是姜文焕想出来的法子——塞人是吧?放在不触及内核又繁琐重要的位置上最合适。殷启的人在东鲁主持完春耕搞夏种,忙活完秋收搞冬祭,中间还穿插着东鲁宗室的大小议程婚丧嫁娶,制定的规矩几车竹简都装不完,福泽东鲁两千多年。
崇应彪照葫芦画瓢,不够还添了一句:“您也看到我那大婚典礼了,确实需要人好好指点一下,知道的是我们经验不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不喜欢我呢。”
姬邑配合他演戏,适时咳嗽了一声,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捡回来的小疯狗这么厉害。
使臣眼看此路不通,又说起增加赋税的事情来。这事其实要比刚才严重得多,偏偏又有冀州这个先例,既然冀州使得,北崇使得,西岐也是大商属地,为表效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他不提冀州还好,提了那就是正中崇应彪下怀。他拍拍身旁的苏全孝,暗示他喜怒勿形于色,他会帮他找回场子,“冀州苦寒,却生了无数美人,大人是想让我们进贡稻谷还是宫妃?”
“若是稻谷,据我所知冀州百姓已是强弩之末,为了给朝歌进贡兽皮,冬日里一家人只有一件棉衣,因冻死而横尸荒野者不在少数。此律令若是到我西岐,恐怕我百姓冬日里只能食树根草皮者为生,因而稻谷此路万万不通,只盼大人体谅。”
刚才还强词夺理横的不行的人,现在开始打起了感情牌,把使臣事先准备好的腹稿都堵了回去。别说使臣,连姬发和殷郊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西岐。
就趁众人愣神的空档,崇应彪又提出了新的建议:“但是第二条路好走啊,我们可以进贡宫妃。诺,姬发给你们带回去,我们还附赠吕公望、辛甲和太颠,都是庄稼人,眼里有活,绝对比冀州进贡的好。”
说着还把苏全孝往身后挡了挡,别人看不看的上他不管,他反正是觉得苏全孝比他刚说的那几个强。
姬发的感动没持续多久,后面直接气得鼓脸。姬邑一方面没料到他捡的小野狗这么厉害,另一方面看着弟弟的模样想起了麦田里的小鸭子,嘴角没忍住弯起一丝笑意。
于是姬发更生气了。
姬邑端起手边的茶水,垂眸轻轻吹了几下,准备结束这场争辩。就在这瞬息间的空档,使臣不知是哪路经脉打通,竟真给他们来了一招有杀伤力的回马枪。
——往姬邑枕边送人。
原本他们是不想用这一招的,且不说西岐长公子体弱多病,真送了人能不能享这个福,就为崇应彪现在明面上还是南鄂少主,南鄂又是启王妃的娘家,他们为着主子的心意着想也不该这么快就往人家新婚夫妻房里塞人。
谁料到一个即将倾颓的西岐,内里竟是刀扎不进水泼不入呢?
此言一出,在坐众人才真正变了脸色。姬邑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不止,崇应彪等着姬发把手帕递给他,暗自在姬邑身后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这是他们的暗语,意思是:放心,让我来。
姬发有一种想换嫂子但是又不得不维护嫂子的无力感。这个“鄂顺”不知道给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至少在他看来哥哥是对他满意的,现在新婚未满三月就要往院里添人,别人会怎么做他不知晓,但“鄂顺”能把房顶掀翻。
一旦闹起来,这就是往使臣手里递刀,到时一顶不敬太子的帽子扣下来,西岐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使臣叫上来了两男两女,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说是性情样貌各有千秋。不知是不是为了皇权争夺恶心东鲁,这四人中有两人都是打那儿来的,还有一个来自北崇、一个来自朝歌。
崇应彪率先走上前去,在四个人面前转了两圈,一个一个看过去打量。就在姬发已经无助地闭上眼睛等着他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听那人语出惊人——
“东鲁就是出美人啊,这鹅蛋脸柳叶眉,走两步我瞧瞧……可以!这个可以!喜欢大鱼大虾大螃蟹吗?最近府里新来了一批一会儿都给你。”
“你也是东鲁的是吧?来之前见过你们世子妃吗?见过?太好了我跟他挺熟,你也留下,我后院有只小狗你帮我照顾下,最好照着你们世子妃的手艺给它做几个好菜,再配俩汤。”
“北崇来的……北崇来的会骑马不?不错,一会儿出去看看你的身手。会冰嬉或者冰雕吗?不会啊,哪个州的这都没学会,你父亲是谁?修书一封让他重视起来,先留下吧我慢慢教你。”
“朝歌这个也挺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吧?还会管账理家?速速进府!你就住我旁边,我那个偏殿下午给你收拾出来抓紧般。”
使臣:……
姬邑:……
姬发:……这几个人竟是给你送的?
朝歌使臣黑着脸把人留下,起身准备拂袖而去。姬邑适时地给了对方台阶下,说朝歌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最好的,放在西岐恐怕会委屈,如此伶俐,还是太子自珍为好,他不愿夺人所爱。
说完走近两步,向对方低声“示弱”道:我体弱,府里真进了这些人怕是后果难以料想,到时怕也丢南鄂的脸面,各位大人通融些罢。
使臣也怕真惹出什么乱子,到底没再坚持。临踏出门想着不塞侍妾塞个粗使丫头也好,结果听见“鄂顺”在身后小声坚持说“我挺想要北崇那个”,险些绊了一跤,赶紧告辞。
自此南鄂骗婚的罪名坐实。
(姬发:不是,那是给我哥送的人!虽然我哥不要但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杨戬:姜文焕,当初光顾着揍刘彦昌忘揍你了是吧?
(彩蛋:朝歌塞人后彪子的真实反映+阴阳怪气实录——那既然你觉得好,不如就收进来?
【焕顺】将军夫人有令
2.3w+一发完 南世子殿下和亲东鲁
*先婚后爱*吃醋*真香*互宠
南都一脉的势力在殷启弑父杀君之后,地位便一落千丈。从前东西南北四大中派头最盛的的南都,也如月蒙云般地笼罩上一层阴霾,甚至小州诸侯都敢上前挑衅。
南都重臣纷纷上奏,希望南都皇室派人和亲以稳定南都局势。话总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南都没落,这帮大臣也讨不着好日子过,故向皇室施压。
南伯侯心里清楚,却又无可奈何。南都风光时,到处都是前来巴结的贵族,如今今非昔比,南都岌岌可危,到处是饿极了的狼想要吞并占领这块土地,建立一个新的南都皇室。而刚刚登上王位的殷寿自然不会......
2.3w+一发完 南世子殿下和亲东鲁
*先婚后爱*吃醋*真香*互宠
南都一脉的势力在殷启弑父杀君之后,地位便一落千丈。从前东西南北四大中派头最盛的的南都,也如月蒙云般地笼罩上一层阴霾,甚至小州诸侯都敢上前挑衅。
南都重臣纷纷上奏,希望南都皇室派人和亲以稳定南都局势。话总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南都没落,这帮大臣也讨不着好日子过,故向皇室施压。
南伯侯心里清楚,却又无可奈何。南都风光时,到处都是前来巴结的贵族,如今今非昔比,南都岌岌可危,到处是饿极了的狼想要吞并占领这块土地,建立一个新的南都皇室。而刚刚登上王位的殷寿自然不会搭理,南都的皇室是谁不重要,能不能上贡,能不能忠于殷商,才重要。
南伯侯一直把唯一的儿子鄂顺当做心头肉,虽然嘴上总是不留情,但人人知道他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
“父亲,为了南都,您送我去和亲吧。”
鄂顺跪在大殿上,周遭是文武大臣,他们盼着这句话许久了,而鄂顺选在这个时候说,也是因为众臣必定会随着他的话给南伯侯施压。
“胡闹!”南伯侯拍案而起,案台上的竹简被震得从桌上掉了下去,他愤怒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向脾气暴躁的南伯侯此时看起来更加怒火中烧。
一位大臣扑通一下也跪在地上,低头重重磕了下去,在地板上格外清晰的发出砰的一声。
“世子殿下已同意和亲,南都动荡,请君候勿弃南都子民于不顾,为世子殿下择良婿罢!”
出头鸟不是最值得害怕的,重要的是第二个跟随的声音,不知谁附和了一句,紧接着众臣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人声震耳欲聋:“请君候勿弃南都子民于不顾!为世子殿下择良婿罢!”
这帮老不死的,倒是会挑着家国大义上说。
南伯侯气得红彤了脸,怒气冲冲地在案台上踱步:“好啊!好啊!你们都是南都之重臣啊!”
看着父亲的模样,鄂顺担忧地皱紧了眉,却也不曾退让,努力地把话说得平稳:“父亲,儿子不孝,未,未能伴父亲左右为父亲排忧解难,眼下南都危难之际,我作为父亲的儿子,南都的世子,有责任站出来,请父亲息怒…莫要伤了身体…”
那日南伯侯还是没有同意,喘着粗气被伯候夫人扶走了,众臣见此般还是无果,纷纷摇头叹气,也作鸟兽散了。
离开时,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鄂顺的陈太傅拍了拍鄂顺的肩膀,用他沧桑地声音说:“世子殿下心系百姓,南都有世子殿下是南都的福气呀…”
母亲是温良贤淑之人,也少见的训了鄂顺行事鲁莽,事先没有和南伯侯知会,公然在大殿上提出和亲,把他父亲架在了不仁不义之处。
鄂顺低着头,委屈地瘪着嘴:“我不这样,父亲不会同意的,母亲,父亲他几日不愿见我了…”
南伯侯夫人看着儿子低落的样子了,也不忍再责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母亲的声音,总是给鄂顺平定内心的能力。
“你父亲没有怪你,他是舍不得你。”母亲那样温柔地笑着,对他说:“去吧,再去找你父亲一次,他会见你的。”
听了母亲的话,鄂顺往南伯侯的寝宫中去,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来,侍女恭敬地向他行礼,侍卫也没有拦他。
南伯侯坐在茶台的一边,见鄂顺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用他沉沉又沙哑的声音缓缓道:“过来坐吧。”
见父亲主动开口,鄂顺顿在门口的脚步轻盈了些,他乖乖坐到茶台的另一边,父亲的对面,低着头看着父亲把倒好的茶水放过来。
“父亲,我…”
“不必说了。”南伯侯于那日殿前相比,已经平静了许多:“我知道你是忧心南都,但你也要知道,你是我,也是你母亲,唯一的儿子。”
“父亲,我是您的儿子,但南都的子民千千万万,他们,他们也有儿子,他们也是父亲母亲,我身为世子,不能抛家国大义之不顾,牺牲我一人换南都安稳,父亲才不会整日为周边各诸侯虎视眈眈而忧心忡忡...”
南伯侯看着鄂顺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热血的自己,看着看着,严肃的脸也柔和了下来,摇着头又抿了口茶,喃喃道:“大啦…我的儿长大啦…”
“父亲…那日大殿是我冲动了…”鄂顺瘪着嘴:“儿,儿子知错了。”
南伯侯摆摆手:“罢了,罢了。”
见父亲态度软下来,鄂顺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那和亲的事…”
“如今南都落没了,王公贵族,避之不及呀…”南伯侯顿了顿,又说:“好在姜恒楚那个老家伙还算有良心。”
提到老朋友,南伯侯笑了笑,接着说:“东鲁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去处了,姜恒楚的长子姜文焕,虽不是世子,但年龄与你相当,等以后东鲁的世子大了,他也能有一处封地,只是品性尚未可知…我上次见他时,他还只是襁褓婴儿。”
“东鲁愿意就太好了!”鄂顺的眼睛亮起来,作为四大伯候之一,东鲁愿意与南都有这层关系,南都才算彻底有救了。
“你高兴什么,你只得带着信物去往东鲁,出嫁都不风光。”说到这里,南伯侯愤愤地:“这个老家伙…”
“父亲,如今东鲁愿意和亲,不论形式如何,都算雪中送炭了,”鄂顺笑起来:“您不必心疼我。”
南伯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说:“过两日,你就带着玉佩向东,我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去。”
“一队人马?”鄂顺有些惊讶:“人多赶路未免累赘,父亲,只需一匹千里马随行,我一人足矣。”
“胡闹!”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我习武多年,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况且带许多人马去,东鲁朝中不免诟病,能让我嫁予东鲁郡王,东伯候叔叔想必也是力排众议,我,我们还是别添乱了。”
“你…臭小子,现在倒是有主意了,”南伯侯佯装生气,却心知拦不住他,鄂顺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又摇着头:“罢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你了,多带些盘缠罢,去了东鲁就不像在南都了,处处都要小心些。”
“是,父亲。”
“带个身手好的侍从同去也可,路上还能照顾你些...”
“父亲...”
南伯侯蹙着眉,一如既往的大嗓门,看起来像个耍无赖的小老头:“暗卫,暗卫总行了吧!”
鄂顺也不再坚持,笑着点点头头:“父亲安排就是。”
三日之后,鄂顺‘独自’踏上了去往东鲁的路,南伯侯安排的暗卫真够暗的,出发时,鄂顺都不曾察觉有人跟着,还以为是父亲公务繁忙,把这茬忘了。
直到他半路遇上一窝土匪,双拳难敌四手时,暗卫才不知从哪出窜出来同他一起杀出重围,之后偶尔在吃饭时会出现,也不同鄂顺说话,好像是个哑巴。
走走停停悠哉游哉地仿佛是出门游玩一般,鄂顺一点也不急见自己的夫婿,愣是把两日能赶完的路用了五日,进了东鲁境内也没有第一时间求见皇室,而是在东鲁城内玩了一遭。
鄂顺没来过东鲁,看什么都新奇,从关口逛到集市,搜罗了一堆没用的小玩意儿,最后脚步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塔楼前,上面赫然写着:弥黛坊。
门口的姑娘注意到了站在门外抬头望着招牌的鄂顺,扭着柳腰走过来,拂袖遮面,眉眼流转,声音能把人的骨头酥化了:“公子,怎么不进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鄂顺磕磕巴巴地开口。
姑娘轻声一笑,才道:“自然是供王公贵族寻欢作乐的地方,本教坊音律一绝,公子进来坐坐罢?”
“寻欢作乐?那我不去。”说着鄂顺转头就要走。
“公子不必担心,只要富贵些,弥黛坊也放行。”
“我才不是没钱呢!”鄂顺皱着眉,还能让你小看了不成。
“那便进来坐坐?”姑娘勾着娇媚的嘴角:“吃些小食,听听姑娘们唱歌,花不了多少钱,难道公子负担不起?”
“我,”鄂顺骑虎难下:“去就去。”
姑娘笑魇如花,侧身抬袖:“公子里边请。”
虽然有种被人挖好了坑自己跳进去的感觉,但鄂顺喜欢这里,里面造得金光闪闪,阁座雅致,舞姬乐姬都是好,还有白嫩模样的男子在抚琴,重要的是吃的不错。
进关以来,他还没吃饭呢,哐哐点了一大桌,吃得很是满足。
“这…这长得不错嘿…”醉醺醺的青壮男人扑倒在鄂顺脚边,又撑着坐起来,旁边的小厮无奈地扶着他。
鄂顺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些,继续喝茶。
男人又扑过去,这次扯上了鄂顺的衣襟:“你多少钱?”
“胡说什么,走,走开。”鄂顺甩开他,初来乍到,刚领他进来的姑娘说这里常有贵族来,他也不想惹上什么风波,手劲还控制了。
“你别不识好歹!”
男人又要上前,小厮费劲地把他拉住,还不忘给鄂顺致歉:“我家大人喝醉了,公子莫怪…”
“装什么装啊!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叫喊着一把推开小厮:“你滚开!”
小厮被重重地甩在柱子上,鄂顺蹙眉站立,上前把小厮扶起来,看小厮对鄂顺连连道谢,醉鬼好像更不爽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来卖的装什么,叫声大爷我包你一晚上!”
男人又举着手摇摇晃晃地上前去,鄂顺叹了口气,反手将他扣住,又扔出去。
“切,你知道我是谁吗。”鄂顺无意冲突,转身便要走。
这下醉鬼更不爽了,方才还站不稳,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叫嚷着抓起重重的木凳冲过去,鄂顺回过头的时候,那把木凳离他的头只有毫厘。
鄂顺抬手遮挡,木凳却没有如想象一般砸下来,闭紧眼的鄂顺缓缓睁开,眼前的木凳被一只手稳稳地抓着,醉鬼用尽力气也无法撼动。
“说说看,你什么身份。”抓住木凳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这人长得好是其次,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身份不一般,看力气是习武之人,右手两指上有茧,应该是常年射箭,腰间的令牌上刻着东鲁的蟠螭图腾还镀了金边,看样貌又年轻,高低是个皇亲国戚。鄂顺在脑内消化这些。
醉鬼见到来人的脸好似一秒清醒了一般,腿瞬间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殿殿殿,殿下…殿下,是他!”醉鬼慌张地指着鄂顺:“是这个男妓不识好歹!”
“你才是男妓呢,忍你两次还没完了。”鄂顺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叉着腰气呼呼的:“我在这好好吃饭,你过来耍流氓,我没揍你都,都算好的!”
“你血口喷人!”
这边动静大了,雍容的老板娘才摇晃着浑圆的臀部谄媚地小跑来:“哎哟,殿下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客套话不必说了,”姜文焕抬手打断:“王公子喝醉了耍酒疯,冒犯了你的客人,这桌就让王公子买单吧。”
“啊…啊?”醉鬼懵懵地看向鄂顺那桌,这家伙,满满三个大汉的量都有了。
“王公子,你有异议吗?”姜文焕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醉鬼心里苦还得扯出笑脸,念叨着:“这得多少钱呐…”
姜文焕向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一副了然的样子,道:“真不巧,这位公子点了都是好货呀,要王公子破费啦!”
鄂顺此时站在一旁,仿佛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身旁两人也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擅自做了处罚。
“我不用他付,他出言侮辱,还想伤人,我要按照律法处置!”
此话一出,姜文焕和老板娘对视一眼,都笑了。
鄂顺皱眉,他们的笑好像在调笑他愚笨。
老板娘笑着地对鄂顺道:“公子是外邦人吧?殿下发话了,您就别掺和了。”
鄂顺更加不爽了,对姜文焕说:“你不是殿下吗?作为皇室,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哎哟公子…不能对殿下这么说话的呀…”老板娘慌忙劝道。
姜文焕抬眉,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我要是眼睁睁看着,恐怕此刻你已经头破血流了。”
鄂顺都堵得说不出话,气冲冲抓起包袱的绕过几人出去,还没几步,又不情不愿地回头冲着姜文焕道:“方才多谢了。”
姜文焕蹙眉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
东鲁宫殿内,姜文焕和东伯候商讨完公务正要退下,东伯候似是突然想起来,叫住了他。
“焕儿。”
“是,父亲。”姜文焕转头,毕恭毕敬地抬手俯首,这是他的抗议。
“私下不必礼数如此周全,生分。”东伯候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鄂崇禹的儿子今日进关了。”
“是。”姜文焕站在原地,无视了东伯候的动作,面色冷冷,语气也平平。
“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不满,但南都…”
“我知道,父亲,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嗯,委屈你了。”
“父亲见过他了吗?”姜文焕问。
东伯候摇摇头。
“那父亲怎知?已到东鲁却不来觐见,南都世子未免太不识礼数。”
“他刚进关,关口就传消息来了。”
“他人在哪?”
“进关后到处晃荡,后去了弥黛坊。”东伯候无奈地笑笑:“鄂崇禹的大儿子夭折,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出,娇生惯养些也正常。”
“纨绔子弟,”姜文焕冷哼一声:“两日行程一拖再拖,到了东鲁却不来面见,他若不是目中无人,便是也无心这桩婚事。”
“焕儿。”
“……”姜文焕闭眼舒了口气,道:“儿臣失言。”
东伯候自然清楚自己儿子的想法:“罢了,下去吧,明日晚膳后记得来见一见。”
“是。”姜文焕行礼告退,步子踩得地板砰砰作响。
鄂顺在客栈住了一晚,白天的事让他心情不爽,明日还要觐见东鲁皇室,见见自己未曾谋面的夫家,好些天了,鄂顺才想起好奇自己的夫婿是个怎样的人,只希望不要是个风流的,也不要是个粗鲁的,起码要讲理才是。
鄂顺出于礼貌,也代表南都的面子,把自己捯饬得干净,坐着马车进宫,却不料在宫门就因为没有通行令牌被拦住了。
“我真的是南都世子,你放我进去吧。”鄂顺掏出玉佩,侍卫看了看又丢还给他。
“我还是朝歌太子呢,没有令牌,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滚一边去。”守门侍卫把鄂顺推到一旁:“去去去。”
“你…”鄂顺只得站在一旁,着急忙慌地翻着包袱,左右也没找到令牌样的物件,嘀嘀咕咕地:“父亲是不是忘放了…”
“殿下…”宫门的侍卫招呼了一声,让一人进了去。
鄂顺耳朵尖听见了,定睛一看,这是昨日的在弥黛坊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室,忙叫住他:“诶!那个谁!”
侍卫也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就要上前去:“你怎么还没走。”
姜文焕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又对侍卫道:“住手。”
“是我呀,我们昨天见过的。”鄂顺笑着冲他招手。
姜文焕当然记得:“你要进宫?”
鄂顺瞪圆了眼睛用力点点头,又道:“但是我没有令牌…”
“没有令牌还想进宫,”姜文焕双手交叠,似笑非笑:“你进宫做什么?”
“我…我是外来使臣,前来觐见东伯候。”
“外来使臣,没有通行令牌,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刺客?”
“那…那你帮我传句话,我是南都世子,东伯候叔叔会知道的。”
姜文焕脸色冷下来:“你说你是谁?”
“我是南都世子,我真的是!”鄂顺怕他不信,又拿起玉佩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父亲给的信物,请你代我转交给东伯候,他会知道的。”
姜文焕接过玉佩正反看了看,沉默半晌把玉佩还给鄂顺,对一旁侍卫道:“放行。”
鄂顺笑起来,跟在姜文焕屁股后面,进宫前还对侍卫做了个鬼脸:“我就说我是南都世子。”
鄂顺走到姜文焕身旁:“诶,你认得这玉佩呀?”
“这是我的,我当然认得。”姜文焕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看都不看鄂顺一眼。
“胡说,这明明是我的,我父亲给我的。”
“你父亲也是从我这拿的。”
“你有毛病吧?”鄂顺皱了皱眉,又舒展开,大度的样子:“看你昨天帮我今天又带我进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文焕嘴角抽了抽。
走到了大殿前,鄂顺还笑眯眯地给姜文焕道谢:“谢谢你送我到这,你忙去吧。”
姜文焕无语。
直到侍女传见两人,鄂顺才知道他也要觐见,又尴尬地冲他笑笑。
东伯候笑着让他们坐:“没想到你们一同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
“一同?”鄂顺笑着的脸僵住,看看东伯候又看看姜文焕。
“是啊,”东伯候还是和蔼地笑着,指了指姜文焕:“这是我儿子姜文焕。”
鄂顺直勾勾地盯着姜文焕,一想到刚刚犯的蠢,耳朵都红了,这画面到了姜文焕眼里,又换了层意思。
东伯候拿起呈上来的信件,刚打开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两行就折好收了回去:“这个老家伙,话还是那么多。”
接着又拿起玉佩摩挲起来,笑道:“这玉佩是一对的,还是在焕儿小时候去南都时,被你父亲拿走了一半,焕儿记事了还老问另一半去哪了,没想到现在你们两个能够结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到这,姜文焕和鄂顺对视一眼,鄂顺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焕儿啊,你那块还在吗?”东伯候问。
“时日久远,不知收在何处了。”
“这样啊,”东伯候又问:“你们两个对婚事有什么打算?”
姜文焕抢先一步回答:“儿臣以为仪式太过铺张,省了这钱分发下去救济百姓为优解。”
“这怎么行?”东伯候蹙眉:“焕儿,不得无礼。”
鄂顺瞥了姜文焕一眼,他的表情坚定,鄂顺心里对这些冗长的礼数也备感疲乏,不愿大操大办,便顺水推舟帮了姜文焕一把:“晚辈也以为,不必过多操办。”
东伯候顿了顿:“这不合礼数,你毕竟是南都世子,不办未免有失排场。”
“儿臣与南世子殿下同心同德,不必为仪式所困。”姜文焕转头看向鄂顺:“是吗,阿顺。”
“……呃,”鄂顺眨眨眼,忙接上话茬:“是。”
东伯候看孩子们关系好,也不再强求:“那好吧,你们都是好孩子,赏些东西总是要的,焕儿,你今天就将鄂顺带回府去吧。”
“是。”
鄂顺跟着姜文焕一块打道回府,一边把玉佩别回腰间一边同姜文焕坐上马车:“没想到你就是姜文焕啊…”
“明日全城会张贴告示,你就是人尽皆知的郡王妃,”姜文焕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弥黛坊这种地方就不要再去了,有失郡王府的颜面。”
鄂顺经那一遭当然也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忙解释道:“我昨日只是去那吃饭的!我刚到东鲁,饿坏了才…”
“不必解释,以后别去。”
鄂顺感受到莫名的排斥,皱起眉:“你昨天不也去了?”
“我是公事。”
“切…说得好听。”
“啧…”姜文焕看了他一眼。
鄂顺也不退让,扬起脸:“我不去,你也不许去,有失我——的颜面。”
姜文焕不屑:“你的颜面?去弥黛坊一掷千金的颜面吗?”
“我吃点饭怎么了!再,再说,我也没花钱…”提到这茬,鄂顺又想起来:“哼…倒是郡王殿下目无王法,纵容恶人。”
“我懒得跟你解释。”
马车停了下来,姜文焕把鄂顺赶下去就走了,鄂顺懵懵地接住丢下来的包袱,愣了一秒才跺脚骂到:“姜文焕!你,你没教养!”
马车上的姜文焕远远听到声音,抿嘴笑了下。
鄂顺刚进门,就被侍女拦住了:“公子姓甚名谁?殿下今日不在,烦请另日再来。”
“我…”鄂顺深深叹了口气,扭扭腰晃了晃腰间的玉佩:“这个你认得吗?你们殿下有一个一样的。”
侍女眯着眼靠近了些看,又直起身板摇摇头:“未曾见过。”
“……”鄂顺抿了抿嘴,又道:“我是南都世子,今后的郡王妃,刚刚是你们殿下亲自送我来的,你可瞧见了?”
侍女藏不住鄙夷的眼神,又摇摇头:“殿下未曾吩咐今日有贵客到访,您请回吧。”
鄂顺无语凝噎,手一摆就要进去,被侍女抬手拦住。
“擅闯郡王府者可就地诛杀,公子莫要冲动。”
此时园林后传来整齐又有力的脚踏声,接着便见到一群轻装配剑的侍卫巡到这里,鄂顺一眼就看出这是郡王府的私兵。
好汉不吃眼前亏,鄂顺攥了攥包袱转身,顶着烈日在郡王府门前的蟠螭泥塑旁不知等了几个时辰,要不是身体素质好,估计就要晕在这儿了。
等到天色蒙蒙灰了,姜文焕才回来,从马车下来就看到蟠螭像旁的鄂顺头低在膝盖上,把自己窝成了一团。
姜文焕走到鄂顺面前,俯身摇了摇他的肩膀:“喂…”
鄂顺幽幽地抬眼:“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不进去…”
“我进得去吗?”鄂顺生气地皱着眉,想要站起来,腿起了一半就软了,差点往后摔,被姜文焕眼疾手快地拉住。
“你,没事吧…”
“腿麻了…”鄂顺瘪了嘴,哀怨地看着他:“都怪你,让我在这坐一下午。”
“……”姜文焕自知理亏,伸出手臂:“我扶你进去。”
鄂顺搭上他的手,艰难地站起,步子迈得格外艰难,好像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姜文焕见他把一步路当五步走,皱了皱眉,打横抱将他抱起往府里去。
“你干嘛…!”鄂顺注意到府里经过的许多人望过来的眼神,羞得举起双手遮住了脸。
“你不是走不动路吗。”
“你扶我我也能走!”
“走到天黑了还没进门。”
姜文焕快步将他送进大堂,小心地把他放到椅子上,招来了侍女:“饭菜先放一放,做些解暑的先端来。”
侍女应声后退了下去,姜文焕回头一看,鄂顺低着头,一手正挡在额前。
“你挡着脸做什么?”
“丢人啊…被你抱进来,这么多人看见,你也不知羞。”
“我抱你,你还嫌丢人?”姜文焕气笑了:“你要清楚你我的关系,以后多的是亲密的事要做。”
“要不是你把我丢下,我,我还用你抱。”鄂顺涨红了脸。
“嗯,是我疏忽。”姜文焕把腰间的令牌卸下,放到桌上又推到他面前:“这个你收下,在东鲁可通行无忧。”
鄂顺拿起令牌正反看了看,嘀咕道:“这是郡王的,你给我普通的就行了。”
“你是郡王妃,用郡王府的令牌合情合理。”
“我不是不拿郡王府的,但这块是你的,给我了你用什么?”
“没这块令牌照样没人拦我。”
“也是,”听到这话,鄂顺倒是心安理得地把令牌收起来:“不像我,来东鲁两天被被拦了百八十次,寸步难行呀。”
“……明日起就不会了。”
侍女把解暑的绿豆汤端上来,正好瞧见了鄂顺拿着令牌把玩,郡王府的下人都机灵,见了这一幕心里都有数。
姜文焕看鄂顺饿极的样子,对侍女道:“饭菜准备一下,也上来吧。”
吃饱喝足,姜文焕被鄂顺的食量惊到。
“弥黛坊那一桌,还真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我那天是真饿了…”鄂顺小声道,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我在那一掷千金,是怀疑我叫了人陪?”
“一般人很难吃那么多,我怀疑也很正常。”
鄂顺手一叉:“我自己花钱,干嘛请别人吃饭。”
姜文焕笑了:“嗯,误会你了。”
“倒是你,你才是常客吧,老板娘都认识你。”
“我说了我是公务在身。”
“公——务——在——身——”鄂顺阴阳怪气地学着他说话,又嘀咕道:“我受了欺负,你还帮着别人说话…”
姜文焕看他还惦记着这茬,叹了口气,道:“王公子除了爱喝酒,偶尔流连烟花柳巷之外,是个有才之人,东鲁惜才,况且他未曾让你受伤,我不能因为他耍酒疯就把他关进刑狱吧。”
“可是…”
“可是你是南都世子,身份尊贵。”姜文焕抿了口茶,又说:“我当然可以把他关进去,但他父亲是大司寇,把他送进去他不过是回了自己家好吃好喝地供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大抵会关上两天,然后依旧因为罪状轻被放出来,你那一桌不便宜,我让他出出血,王司寇迟早会知道,免不了他一顿禁足。”
鄂顺听他一通解释才明白,默默低头哦了一声。
“去洗漱准备安寝吧。”姜文焕站起身,又回头对鄂顺道:“与我一屋,免得被人传闲话,让你被看不起。”
话是这么说,要与姜文焕同床共枕,鄂顺还真有点别扭,趁姜文焕还没来,他想着自己先睡着就什么也不搭理了,结果明明累了一天的身体,却是怎么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姜文焕穿了寝衣的样子柔和许多,敛了白日许多傲气,进了屋也没有直接上床睡觉,而是在烛光前看起了竹简,鄂顺盯着他不知盯了多久,只是终于迷糊闭上眼时,姜文焕依旧在那里。
睡得晚醒得也晚,鄂顺醒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要不是被褥有些褶,说一晚上没上来过鄂顺也信。
醒了之后鄂顺才意识到姜文焕昨天说的‘明日起就不会了’的意思,一夜之间,全城内外把南都世子嫁予东伯候之子姜文焕的消息传开了。
作为东伯候唯一适龄婚嫁的儿子,郡王妃这个位置被多少人垂涎,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鄂顺的出身就是旁人比不上的。
不用操办婚事,这会儿鄂顺是悠闲又自在,到了饭点由侍女把饭食端好送进来,鄂顺认出了这是昨天把他拦下的侍女:“诶你…”
“夫人…”侍女低着眼:“有什么吩咐。”
“没有,”鄂顺看她有些局促,便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你别紧张。”
“夫人恕罪…”侍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鄂顺懵懵地眨了眨眼:“我没要怪你,你先起来。”
侍女还是跪着,鄂顺眼珠子一转:“我有话要问你,你不起来我就真要怪你了。”
侍女这才乖乖站起来:“夫人要问什么?”
“姜文焕在哪呢?”
侍女刚站起来脚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忙扶着桌子稳了一手:“夫人,不能直呼殿下大名的…”
“还有这规矩?好吧,那他人在哪,不回来吃饭的吗?”
“回夫人,殿下这时候通常在军营,午膳一般跟将士们一起吃的。”
“你别夫人夫人的了,我听着别扭。”
“是,夫人。”
“……”鄂顺无语凝噎,眼一抬正好看见往这走来,一身青铜甲胄的姜文焕:“这不是回来了吗。”
侍女回头,愣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的行礼:“殿下。”
“在聊什么?”姜文焕跨过门槛,坐到桌前。
“问你去哪了,”鄂顺看了眼侍女:“她说你一般在军营吃。”
“嗯。”
“怎么回来了?”
“现在你来了,总是不一样的。”说完,姜文焕面无表情地倒茶抿了一口。
“哈?”鄂顺嘴角抽了抽。
姜文焕摆手让侍女下去,又对鄂顺道:“不是说给你听的。”
“切…”鄂顺也懂了:“你不用这样他们也服我。”
“是吗。”姜文焕动筷,似乎没把鄂顺的话放耳朵里:“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穿着这个吃饭啊?”穿着数十斤重的甲胄,鄂顺看着都替他累。
“吃完就走。”
“那我呢?”鄂顺也动筷,往嘴里塞了口吃的。
姜文焕看了他一眼:“……你要如何便如何。”
鄂顺停下来:“你不带我去呀?”
“我去军营,带你去做什么?”
“带我去见见人呀,他们总得识得我吧。”鄂顺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孩童上学堂一般乖巧地放在桌面上。
“他们识得令牌就行了。”姜文焕依旧吃着,不去看他。
“万一令牌丢了呢?”
“……”姜文焕顿住。
“对吧,带我去吧,待在家中太乏味,我一人出门人生地不熟,带上侍从又太拘束,”见他不说话,鄂顺扬起下巴:“你不带我去我就去逛青楼了!我反正有你的令牌呢。”
“威胁我?”姜文焕扬起嘴角,放下筷子与他面面相觑。
被他这眼神看着,鄂顺抬起的脸又心虚地低下来,嘟嘟囔囔:“带我去又怎么啦,我哪里见不得人了…”
姜文焕没松口:“今日不行,改日吧。”
鄂顺闷闷地哦了一声。
姜文焕走后,鄂顺还是没闲住,带着侍从上街玩了一天。
几天过去,这些天姜文焕日日都准点回府陪鄂顺吃饭,托他的福,即使南都世子的份量不如以往重了,鄂顺在郡王府也没被轻视一点。
今日吃完午膳,姜文焕拭口:“你不是要去军营吗。”
“啊?”鄂顺愣了一下,前些日的话他还以为姜文焕随口说来搪塞他的。
“又不想去了?”
鄂顺站起来:“去!”又坐下:“不过等我吃完。”
鄂顺去了军营像回了家似的,左看右看,虽然跟南都的军营差不了多少,但就是自在。
鄂顺一袭暗纹黑衫,腰间别着白玉玉佩和显眼的镀金令牌,看起来像个富贵王爷,跟到处都是粗人的军营格格不入,又因为跟随在姜文焕身边,招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姜文焕把他带到训练场,领头训练的百夫长走来向姜文焕汇报了训练状况,眼神一点儿也没偏,完全无视了鄂顺的存在。
鄂顺凑到姜文焕耳边,小声道:“他看不见我啊?”
“纪律。”姜文焕简练的回答。
鄂顺挺直了身板目视前方:“哦。”
姜文焕看看他没忍住皱眉笑了:“我是说他们有纪律。”
“啊?哦。”鄂顺又松弛下来,又笑着问:“练剑的在哪?你带我去呗。”
“走吧。”
练剑的训练场不像方才那个那样井井有条,看起来正在散练,少见的是鄂顺注意到边上有一姑娘在派送给将士一些糕点水果之类的东西,看扮相也不像侍女,和他一样在这显得很另类。
鄂顺心思不在那,转头兴致勃勃地问姜文焕:“我能跟着练练吗?”
鄂顺看他的眼神都快冒星星了,姜文焕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就一会。”
得到同意,鄂顺过去随手拿了把剑有模有样地舞起来,他从小练剑,南都一派的剑法是他的舒适区,不乏有好奇的将士停下来看过去,姜文焕双手交叠站他身后看着他。
“耍得不错,”身旁的将士收着剑站在一旁:“就是感觉软绵绵的。”
鄂顺停下来,将剑锋指向他,笑得无害:“你要跟我比比吗?”
将士爽快应战:“来啊。”
一旁的百夫长正要上前制止,被姜文焕拦下来:“他要玩就让他玩。”
“将军,老许没轻没重惯了…”
姜文焕只是笑:“不要紧,这一战,给他立威。”
“可是老许不会放水的…”
“就是要他不放水,”姜文焕胸有成竹:“输了玩得起,左右都不差。”
“是,将军…”
训练场自觉地给他俩腾出了地方,鄂顺鞠躬行了个礼,被叫做老许的将士粗鲁惯了一时没接住,又慢半拍地跟着学了一个还过去。
比试开始了,老许大刀阔斧之姿,排山倒海之势挥去,鄂顺只是一味地躲,身旁许多给自家兄弟叫好的将士让场上的人挥舞得更用力,鄂顺身处劣势,被攻得连连退后,最后一剑平挥下来,鄂顺赶忙下腰闪避,这一剑实在凶险,姜文焕在一旁也皱起了眉,百夫长急得满头是汗,又不能上前打断。
不想,鄂顺灵巧地躲过这一致命一击,静待的时机已到,转身向将士身后绕去,速度之快,一剑抵在他后脑勺处,只要稍微一动便会即刻刺上剑末,老许呼吸凝结,身体僵在原地。
胜负已分,场内在短暂一秒地寂静后爆发出欢呼声,姜文焕也冲身旁的百夫长挑了挑眉。
鄂顺收了剑,承受欢呼时眼睛瞟了一圈,不远处的姑娘似乎从刚刚就开始往这边看,鄂顺再度抬手鞠躬:“承让。”
“甘拜下风。”老许爽朗地笑起来:“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此话一出,身旁的人才靠近他耳边给他提了个醒,老许愣了愣,忙行礼:“夫人,属下鲁莽。”
鄂顺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
姜文焕满意地扬起嘴角,鄂顺的地位算是立住了。
比得差不多,姜文焕下令让他们继续练,带着鄂顺准备离开,经过练弓的训练场,鄂顺又迈不开脚了。
鄂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冲姜文焕恳求一般地眨巴眨巴亮亮的眼睛。
“……”姜文焕无奈:“这个玩完就回家。”
鄂顺笑着答应,只是弓兵的弓是弓兵的命,每把弓都是独一份的,根本没人愿意外借,也没有多余的闲置。
“没有弓…”鄂顺站在靶前回头向姜文焕看去。
“……”姜文焕招来了身旁的将士:“把我的弓拿来。”
将士还以为没听清,又确认了一遍:“拿…您的?”
“快去。”
“是。”
鄂顺接到这沉甸甸的弓时眼里全是看见极品闪发的光亮,他抬手却拉得十分艰难,费尽力气也才拉出一半不到,箭矢果不其然地朝地上飞去了。
姜文焕笑了一声。
“笑什么,这个很重啊…”鄂顺嘀咕道。
姜文焕走到他身后,手覆在他的手上挽弓,两人靠得极近,鄂顺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在他的耳畔,惹得他耳根发热,箭在弦上,姜文焕轻车熟路地发出去,正中靶心。
姜文焕松开他的手:“这个拉力有一百斤,你没刻意练过,很难拉动。”
“哦,我,我不玩了,回家吧。”鄂顺急匆匆地走。
姜文焕皱了皱眉,把弓递给一旁的将士,快步跟上去:“说你一句还结巴了。”
鄂顺大步走在前面:“你才结巴呢!”
姜文焕又笑了。
姜文焕跟着鄂顺回了家,都没歇会,就又回军营里去了,鄂顺也费解,百无聊赖地问身旁的侍女:“你说他非回来这一趟做什么?”
侍女笑着:“殿下应该是送您回来才放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说...”鄂顺手肘撑在桌面上,手心拖着下巴:“我用得着他送,我可比他手下的将士还厉害呢...”
侍女还是笑着,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鄂顺沉默了一会,又嘟嘟囔囔地问:“你们殿下...平常都做什么啊?”
“殿下平常都忙于公务,不做什么。”
“连你们都这么说,他都不无聊的吗?”
“奴婢不知。”
“那他有什么朋友吗?”鄂顺又补充:“除了军营里的,我来之前,总有些世家女子什么的在接触着吧?”
侍女想了想,摇摇头:“殿下不近女色。”
鄂顺瘪瘪嘴:“也就骗骗你们了,看他样子就不像不近女色的…”
侍女没有想要跟着主母说主人小话的意思,挂着微笑保持沉默。
鄂顺觉得特别没意思,干脆直接问:“那男子呢,那他身边真就一个女子都没有?”
“有一个。”
鄂顺见终于问出了东西,眼睛亮起来:“谁呀!”
“秦姑娘来过府里,偶尔也会去军营。”
“秦姑娘..?是哪家的千金?”鄂顺想起今天在训练场上见到的那位:“军营去的女子多吗?”
侍女摇头:“秦姑娘出身平民,是弥黛坊的乐姬。”
“乐姬…”
也对,一般女子谁去军营待着,鄂顺又转念一想,不对,一般女子怎么进得去军营,他刚来东鲁的时候,连郡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等等,你说她是哪的乐姬?”
“弥黛坊。”
鄂顺拧紧眉头,怪不得在军营的时候,老感觉她往这边看,怪不得姜文焕往弥黛坊跑,还公务…身份低微所以娶不进门,现在他是郡王妃了,也就代表…
“夫人...您...很焦虑吗?”
“胡说,”鄂顺频率极快地啃着自己的大拇指盖,蹙紧眉头:“我有什么好焦虑的。”
天又黑了,姜文焕准时准点地回府,饭桌上却不见鄂顺的身影,吃饭都不积极,属实不像鄂顺的做派。
姜文焕问:“夫人呢?出去了?”
“夫人在房里。”
“嗯,叫他出来吃饭吧。”姜文焕动筷。
“夫人说让您回来了自己用膳。”
姜文焕皱眉顿了顿,问:“他吃过了?”
侍女摇摇头。
“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姜文焕放下筷子:“白天还好好的,我去看看。”
“奴婢觉得...”侍女还没说完,姜文焕就大步走去了。
房门紧闭,姜文焕本想推门而入的手停在了空中,又转而握拳,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鄂顺。”
屋里,听到声音的鄂顺翻身从床上坐起:“啊?”
姜文焕站在门前:“为什么不吃饭?”
“就...不想吃啊。”
“我进去了。”说着,姜文焕推门而入。
坐在床前的鄂顺嘴角平平的抿着,垮着张小脸,看他进来,又别开了眼神。
姜文焕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背想摸摸他的额头,被鄂顺偏过脸躲开了。
“别动,我看看有没有发烧。”姜文焕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摸上他的额头。
“你才发烧,我好着呢…”
“你好着还不吃饭,”姜文焕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谁惹你了?”
鄂顺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没谁。”
“我?”姜文焕皱着眉挑起嘴角,双手抱胸:“我哪让你不高兴了?”
鄂顺重重叹了口气,跟个小河豚似的:“说了没谁。”
“你回来之后也没出门,到底怎么了?”
鄂顺还是不说话,姜文焕看着他的倔模样,瘪嘴点点头:“不说我去问他们。”
“站住。”
姜文焕转了个身,冲他抬了抬眉。
“你,我问你。”
“嗯?”
“不是,我,”鄂顺犹豫了一会,给自己打了气似的,突然竖起手指指着姜文焕:“我警告你啊,你不许纳妾,再怎么说,我也是南都世子,绝,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姜文焕愣愣地眨了眨眼,气笑了:“你这都是哪听来的,再说你什么时候侍过我了?”
“你…!”鄂顺涨红了脸,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又犯了:“你不许!听到没有!”
姜文焕抬了抬眉:“你就为了这事气得不吃饭?”
“你答不答应!”鄂顺看姜文焕顾左右而言他,更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姜文焕只觉得他的反应新鲜,玩味地扬起嘴角:“我要是不答应呢?”
鄂顺的手臂垂下来,看着他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光亮变得空起来,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姜文焕看他表情不对,敛了笑容走过去:“好了,我刚是…”
“出去。”
“你听我说…”
“出去!”鄂顺抓起床上的软枕朝姜文焕扔过去。
如愿把他赶走了,姜文焕说得他心里不舒服,鄂顺又自己生起闷气来,虽然南伯侯唯有鄂顺母亲一人,但鄂顺从小也常常听到哪家妻妾宅斗,闹得鸡犬不宁,严重的甚至使尽手段设计伤人。
除了身份带来的傲气,鄂顺试想了一下姜文焕迎娶昔日心仪之人进门,自己像个插足的外人一般每日看着他们亲近又不能说什么,虚张声势的威胁对姜文焕来说就像纸老虎一压就扁,鄂顺呆在房里,越想越讨厌姜文焕。
被赶出来的姜文焕回到饭桌前揉着太阳穴,饭也没心思吃了,他皱着眉瞟了一眼站着的几个侍女:“你们谁在鄂顺面前嚼舌根了?”
侍女几个随即跪下,异口同声:“奴婢不敢。”
“那是怎么回事?”姜文焕心情不好,语气听起来更令人发颤。
其中一名侍女低声回答道:“下午夫人回来后,问殿下身边是否有女子,奴婢想了想,只有秦姑娘…”
“荒唐,”姜文焕不爽地舔了舔牙根:“他以为我要纳她为妾?”
“殿下未吩咐,秦姑娘的身份奴婢不敢告诉夫人…”
姜文焕烦躁地闭上眼,长舒了口气才道:“罢了,起来吧,把饭菜热一热给夫人送去。”
“是…”
连着好几日,鄂顺都等姜文焕出门了才起,等他吃饱了再去吃饭,姜文焕要是在家,他就一个人出门去,侍从也不带,晚上姜文焕还没进屋,就提前躺上床装死。活泼得像只狐狸的人愣是躲他躲成了闷葫芦,姜文焕这几天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军营的弟兄们发觉这两天将军的火气大,谁也不敢惹,今日下训,姜文焕竟然提出要跟他们一块去喝酒,将士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
去酒坊的路上,不远处听到民女喊叫的动静,姜文焕朝那看去,将士们也停下来,其中一名道:“好像是王司寇的儿子,又在街上耍酒疯了,看着真想练他。”
说话的将士一回头,对上姜文焕冷冰冰的眼神,心中颤栗:“…属下失言。”
姜文焕看着远处的王公子,舔了舔牙根,面无表情道:“去。”
“啊?将军…?”
“留条命,能喘气就行。”说完,姜文焕独自往酒坊去了。
这天鄂顺睁眼时,姜文焕竟然在一旁刚刚换好衣服,往日自己醒时,姜文焕早就不在了。
鄂顺装睡,眯着的眼睛撇到了姜文焕腰间多挂了一个格外眼熟的玉佩,等他出去了,鄂顺才爬起来,往桌边一看,自己的那块安安生生地放在那。
拖了好久,感觉姜文焕应该已经走了鄂顺才出门,伸着懒腰走进食房:“好——饿——”
目光定下来时,鄂顺看着饭桌上的姜文焕,尴尬地把手放下,规矩地落座,低着眼不去看他。
姜文焕摆手让侍女下去,眼睛还是看着他,相互沉默了半晌,还是姜文焕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躲够了吧。”
听他训导一般的语气,鄂顺也不遑多让地呛他:“不够。”
姜文焕皱眉:“鄂顺。”
鄂顺歪了歪头,挂着并不真诚的笑看着他。
“我不会纳妾。”
姜文焕开门见山的这句,让鄂顺虚假的笑容垮下来,他眨了眨眼,低下头拿起筷子,又随手夹了块什么放进碗里,犹豫了一会又夹起来塞进嘴里,八百个假动作后才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哦了一声。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姜文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鄂顺顿了顿,拿着筷子的手停下来:“她…为什么能进军营,她是谁?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姜文焕回答地斩钉截铁:“她是老许的夫人。”
“啊?”鄂顺睁大眼睛,筷子从手里掉下来,又匆忙拿好。
原来在军营里她看的不是他也不是姜文焕,而且作为自己对手的老许。
鄂顺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头脑捏造出来的狗血大戏感到羞耻,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冲姜文焕发脾气,此刻,鄂顺只希望自己有一台时光机。
“现在知道了,可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吗?”
“哦…”鄂顺努了努嘴,手上的筷子为了掩饰尴尬而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子:“我不知道…对,对不起嘛…”
“你晾了我三天。”
“我知道啦…”
“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
“躲着我。”
“不要再说啦,”鄂顺竖出食指抵在他的嘴边,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人一样,可怜兮兮地用上目线看着他:“我知道错了…”
姜文焕依旧面无表情。
鄂顺瘪了瘪嘴,低下眼:“我都说了对不起了…”
姜文焕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放下:“下次你想知道什么,自己来问我,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哦…知道了,”鄂顺晃悠晃悠他的手,又抬眼看他,小声道:“那你原谅我吗…”
“嗯。”
“那你笑一下。”
“……”
“笑一下嘛,板着脸好吓人呀郡王殿下…”鄂顺晃着他的手,探头过去冲他笑:“好不好?”
姜文焕没压住嘴角,无奈地笑起来:“现在知道撒娇了。”
姜文焕今日难得得闲,整日同鄂顺待在府里,见到郡王和郡王妃和好,郡王府的侍从也默默松了口气,经过郡王身边需要屏住呼吸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
难得清闲的日子可惜天气不太妙,燥热的空气让鄂顺没什么出去玩的心思,姜文焕的书房还算凉快些,鄂顺在里面走来走去,扇着扇子,姜文焕则又坐在桌前翻看什么。
“你都休息了,还看。”鄂顺站到姜文焕身旁。
姜文焕没有抬眼:“一些不要紧的,抽空看看。”
鄂顺又撇到姜文焕腰间的玉佩,又看看自己的,还真是一左一右的一对:“怎么戴起这个了?”
姜文焕看了一眼玉佩:“哦…看到了,就拿起来戴着。”
“哦——”鄂顺点点头:“我怎么记得谁说时日久远,不见了呀。”
“……”姜文焕翻看竹简的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常:“知道就不要问了。”
“不知道,你干嘛突然戴这个?”鄂顺笑起来:“为了跟我一对吧?”
“嗯。”
“……”鄂顺愣了一下:“什么呀就承认了…”
姜文焕没有抬头,话说得认真:“想与你相配些。”
“哦…”鄂顺觉得天气更热了。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似乎有好身手的人从天而降,踩着房檐稳稳地落到地面,阴影越近,姜文焕抬眼,迅速抓起一旁架子上的长剑将鄂顺护在身后。
“什么人!”
门外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鄂顺突然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等等,好像…”
姜文焕蹙眉,看着鄂顺往窗外喊了声:“进来。”
暗卫听从命令推门而入,姜文焕举起剑指着来人:“站住。”
“诶,你别…”鄂顺忙站到中间:“把剑放下。”
姜文焕脸色更臭:“你在东鲁还有旧相识?”
“不不不,他是南都人。”
“未曾见过,你把他秘密从南都带过来?”姜文焕眉头更紧:“这几天我不在,你就跟他待在一起?”
“是倒是,不过…”
“我先把他宰了再听你解释。”姜文焕举剑刺入,手法之快,暗卫闪躲不及,布料被一剑划破,胳膊瞬间渗出了血。
“住,住手!”鄂顺挡在暗卫面前,一着急说话就磕巴:“他,他不是,你误会了。”
“你还护着他?”看着面前的人,姜文焕手中的剑失了握住的力气:“你别忘了你是郡王妃。”
“他,哎呀…”鄂顺急得皱眉:“他是我父亲的亲兵,暗中护送我来东鲁的,你,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你之前怎么不同我说。”
“我都忘了有他了,加上现在,一路上我也才见过他六次。”
说着,鄂顺凑上去帮暗卫查看伤口,姜文焕看着刺眼,把他一把拉过来:“身手还行,刚那一剑剜得不深,有什么话让他快说,说完让侍女给他包扎就是了。”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暗卫捂着伤口,道:“急报。”
“啊?你会说话啊,那路上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暗卫接着说:“北地五州联合发兵夜袭南都,昨夜南阳烽火台失守了。”
“什么?”鄂顺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煞白了,缓了好一会才道:“那,那南都现在怎么样了?父亲母亲可还好?南阳伤亡如何?百姓呢?”
暗卫叹了口气:“不清楚,这是全部消息了。”
鄂顺有些站不稳,被姜文焕扶着肩膀稳住,又喊来了侍女带暗卫去包扎伤口。
鄂顺坐在椅子上的眼神还是懵的,他看向姜文焕:“这是…假的吧?”
姜文焕蹙着眉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急,消息如果可靠最迟明天东鲁就会收到,我现在…无法仅凭一个暗卫的话上奏。”
“事发突然…父亲定然也来不及反应…怎么会,北地怎么会突袭…”鄂顺眼神空洞,突然站起:“不行,我要回南都。”
姜文焕抬手拦住他的去路:“你冷静点,就算现在你回到南都也无济于事,北兵现在是攻还是驻扎都还不清楚,你要去给他们送筹码吗?”
“那我要怎么办…”鄂顺看向他的眼神里镀上了一层水光。
“……”姜文焕于心不忍,安抚地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软下语气低声道:“南都会没事的,交给我,我去确认消息,你乖乖在府里待着,不要乱跑,好吗?”
鄂顺抬手抹掉眼眶里急出来的泪水:“嗯…”
“等我回来。”
姜文焕出门时,对府里的侍卫吩咐:“没我命令,夫人不得出郡王府。”
郡王驾马直奔弥黛坊,在暗门处撞见了薄纱遮面拿着食盒的乐姬秦氏。
“郡王殿下,您怎么来了,奴家正要去军营…”
姜文焕打断:“南都是不是出事了?”
“是。”秦氏从食盒里的夹层拿出信件:“北地五军夜袭南都。”
姜文焕拿过密报信件:“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呢?”
“南都来不及调兵,南阳守卫军被尽数歼灭,损失惨重。”秦氏掩嘴凑近了些,在姜文焕耳边低声道:“北地选南阳为口进攻,好似明知南都兵力不在此,此事蹊跷。”
姜文焕蹙眉看了她一眼:“你怀疑南都内部有细作?”
“奴家不敢妄言。”
“我知道了,密报我带走了。”姜文焕转身离去。
“殿下,”秦氏叫住他:“殿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姜文焕顿了顿,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南都不能有事。
消息得到确认后,姜文焕第一时间进宫呈上密报,东伯候当即派出能够最快赶去支援的两千先锋。
姜文焕赶回府把消息告诉鄂顺,安慰他不会有事。
但他心里清楚,两千,杯水车薪。
还未等到次日,夜里刚躺下,侍女就赶来通传,信使带来了前线的密报,姜文焕起身鄂顺也跟着起。消息与姜文焕所想的不差,北军人数众多,两千先锋百人被俘,逃回来报信的不到十人,皆受重伤,其中一名将士,把话说完就咽气了。
信使既悲痛又严肃地说着,听到那些献出生命的东鲁军,鄂顺低着头感到脊背有刺骨的寒冷,一边替战死的将士心痛,一边对这次南都的危机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两千铁骑,不到半日,北兵气势浩荡至此,是想一鼓作气把南都收入囊中。
信使还要往下说,姜文焕抬手示意他先暂停,感受到鄂顺微微颤抖,姜文焕覆上他的手背拍了拍:“先去睡吧,这里有我。”
鄂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摇摇头:“我睡不着…”
“总要休息的,去吧,听话。”姜文焕不容置疑地招来了侍女:“带夫人去休息。”
鄂顺被支开后,姜文焕才问:“南都现在是什么形势?”
信使摇摇头:“不乐观,南阳已经沦陷了,明日恐怕还要往前。”
“啧…”姜文焕闭上眼:“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殿下,约莫是子时了。”
“你跟我进宫。”姜文焕站起身。
“现…现在?”
姜文焕带信使深夜求见东伯候,三人商谈,殿内烛火彻夜未熄。次日,郡王亲兵彭祖寿、马兆受封领将,各率七千铁骑两面奔袭支援南都。
三日后,彭祖寿率领铁骑部队路遇两千北地巡军,双方交手一天一夜,俘虏北地巡军四百人,其余尽数歼灭,行踪暴露,遂折返回鲁。
马兆率军支援南都,第七日,信使密报南都内乱,前线大败,七千东鲁铁骑生死未卜,南都局势加剧。
南都败讯频传,好几批援军奔赴前线也像石沉大海,鄂顺的脸色都憔悴了许多,纵使弥黛坊密网通天,在这战火纷飞之下消息传出也是难上加难,南都内部究竟是怎么个乱法还不得而知。
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大臣上奏请东伯候别再作无用功,白白牺牲千千万万的东鲁将士反而容易激起民怨,南都像块烫手山芋,救不得了。
鄂顺再次从一城一城的陷落噩耗中听到不一样的消息是暗卫浑身是伤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替南伯侯传话,若是南都覆灭了,要他好好待在东鲁。
这托孤一般的话让鄂顺泣不成声。
姜文焕穿着甲胄踏进门时,鄂顺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话里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南都怎么样了…姜文焕…我,我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姜文焕扶着稳住他,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胸口闷闷地绞痛:“阿顺,你别急…”
“你不要再瞒着我了,”鄂顺皱着眉,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你告诉我实话,南都…是不是陷落了?”
“南都没有陷落,”姜文焕拇指擦掉他的眼泪,轻声告诉他:“我求了父亲让我率兵亲征,南都会没事的。”
“你…你要…”鄂顺瞪大了眼睛,泪水给他的瞳孔抹了一层高光,在发红的眼眶下更显脆弱:“我…我跟你一起去。”
“说什么傻话,”姜文焕笑着:“你去了我不就分心了,这不是带着弟兄们去送死吗。”
“我不管,你带我去,”鄂顺低着头用袖口擦眼,颤颤巍巍地:“我不想你有事啊…”
“别哭了,”姜文焕把他拥入怀里,低着头下巴扺在他的肩膀上:“你想去,那我明天再去求父亲,好不好?”
鄂顺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小狗呜咽一般地嗯了一声。
这些天鄂顺的精神都熬坏了,难得睡久了些,醒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地,踏出房门时侍女在门外候着,鄂顺问:“你们殿下呢?”
“夫人先吃饭吧。”
“我还不饿,姜文焕呢?”
“殿下让夫人好好吃饭…”
鄂顺脚步停住,预感不好:“他人呢?”
“殿下他…”
“他出兵了?”鄂顺蹙眉。
见侍女支支吾吾,鄂顺不再等,直奔大门去,却被侍卫拦住。
“夫人,殿下吩咐让您好好待在府里。”
“你们让开!”鄂顺想冲出去,又被几人严防死守着推回来。鄂顺突然想起姜文焕给的令牌,忙从腰间卸下,着急忙慌地还掉在了地上,鄂顺捡起来举起:“让不让!”
侍卫几个面面相觑:“这…”
鄂顺趁他们犹豫闯出去,牵了匹马直奔东鲁城门。他着急得眉头紧锁,心里一遍遍地默念一定不要走,一定要赶上。
“关城门!”
远远听到这声,鄂顺的心脏快得要跳出来,他攥紧手里的马鞭让马儿提速,城门已经在四个守卫的手下慢慢关闭,最后一刻,鄂顺与城门擦肩而过,前面是浩浩荡荡的军队,鄂顺奋力追赶,拼命地喊着姜文焕的名字,队伍太长了,声音一点也传不过去,他急得要哭出来。
“后面是什么动静?”老许在军队的中段,隐约看到队伍末节似乎有些骚动。
一旁的将士搭腔:“不知道,好像有个人在追。”
“有点眼熟啊…”老许从马上站起来,眯着眼往后边望去:“好像是…我去,是夫人,夫人追上来了,快传上去,告诉将军!”
鄂顺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让马儿跑得太快了还是队伍慢下来了,直到从军队头部,那身穿金甲的将军踏着铁蹄飒沓如流星地飞驰而来,他身后的披风被黄沙扬起,那么威风凛凛。
见他来了,鄂顺终于能够停下来,他和姜文焕同时下马,姜文焕二话不说地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你还敢说,”鄂顺推开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瘪,拳头重重地打在他坚硬的盔甲上:“骗子,你是不是想抛下我…”
姜文焕何尝不想在临行前叫他一面:“我怕见了你,有了牵挂,就走不远了。”
“唔——”
比鄂顺更快有反应的是将士们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鄂顺眼泪掉下来,耳朵也红了。
不知道哪个将士调侃地喊了一句:“将军,我们还杀不杀北地那帮禽兽了?”
“杀!杀不干净将军和夫人都饶不了你!”又不知哪个搭腔,引来一阵哄笑。
鄂顺没绷住破涕为笑,姜文焕看他笑也跟着扬起嘴角,眼里全是临别之际的眷恋。
“此行凶险不知何日是归期,我希望你能平安,只有你好好待在东鲁,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姜文焕说定了的话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鄂顺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他,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闭上眼睛凑近,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姜文焕睁着眼看到他近的不能再近的皮肤,那双清澈眼睛上的安静的睫毛垂着,唇上的触感好像温热的水。
临行前,姜文焕听不见将士们震天的欢呼声,他只听到了鄂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平安回来。
姜文焕走后,鄂顺才知道,东鲁大臣都反对出兵援助南都,更有甚者想分南都一杯羹,沉稳出名的郡王在大殿上勃然大怒,对着国臣拔剑,朝堂寂静无声,东伯候也没有制止,默许了儿子的行为。
姜文焕力排众议,当着众臣的面请缨亲征向南伐北,以告东鲁将士之亡灵。
姜文焕据理力争,铁了心要亲自上战场,不惜以郡王令作筹码,东伯候见拗不过,但一想前面前去支援的几万人,有战败的,有被俘虏的,总之,没有胜利过。
东伯候不顾异议一声令下,赐将军印命姜文焕为最高统帅,全国诸将皆兵属大将军听凭调遣。
姜文焕出兵后,鄂顺日日夜夜等着捷报,期盼南都有救,期盼郎君归来。
姜文焕出征一月有余,可等到的消息是,东鲁一队人马被北军突袭,军中大乱,伤亡未知。
鄂顺的心揪在一起,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强硬一点跟着去,他的脑海里拓着姜文焕的面容,那幻想又挤进心里。
东鲁大部队正面遇上北军一万主力,两军交战三天两夜,姜文焕中箭,长长的箭矢插在胸前,离心脏只有毫厘,他忍痛折断箭矢,踏着铁骑,没有停下来。
北军另一队绕过山路从侧面突袭东鲁大军,东鲁阵脚大乱,百夫长曹宗临危受命率千人以少挡多与北地增援厮杀,除曹宗外东鲁战士全数战死。
东鲁大军正方交战混乱之际,姜文焕当机立断,率八百精锐一路奔袭,狂奔数百里直捅北军后方阵营,速度快到来不及报信,姜文焕神兵天降,率军斩杀九千余人,俘虏三千余人,四候就地格杀,一候被生擒,北地军营被扫荡一空,收获粮草上百斤。
但战斗结束了吗,似乎没有。姜文焕马不停蹄回头支援正面,一路打穿北军,摧枯拉朽,本来几乎要战败的战役瞬间反转,姜文焕杀红了眼,率东鲁大军完全碾压,反抗一律格杀勿论,投降被俘不计其数。
这场耗时两个月部署的战斗大胜,姜文焕一战封神,东鲁境内传来捷报,郡王率军凯旋。
收到战报时,鄂顺根本不敢相信,姜文焕打了这么一场史无前例的胜仗,他喜极而泣,别说整个郡王府,整个东鲁都为之沸腾,民间甚至传起郡王殿下是战神转世。
姜文焕进宫复命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府,两月有余,姜文焕每次从敌军的刀剑中躲过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他得回去,他答应他要平安回去。
鄂顺知道他进宫了,便站在门口,烈日当空,侍女劝他进去等他也不听。
“怎么这么久,他再不回来我就进宫去了…”鄂顺嘀嘀咕咕地。
听到马蹄声传来,姜文焕骑着马从大道里绕进来,他眉目坚定似剑月,和他出征时一样英姿勃发,鄂顺看得有些呆了,等到姜文焕下马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姜文焕见他脸颊红扑扑的,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怎么站在外面等,脸都红了,热不热?”
鄂顺不自然地眨眼,又别过脸:“还,还好…”
姜文焕看了身旁的侍女一眼:“怎么让夫人在外面等。”
“奴婢劝了…夫人不听,他说您再不回来他就要进宫去了。”
“胡胡胡胡说,”鄂顺狂眨眼,甩手往里面快步走去:“我什么时候说了…”
“慢点。”姜文焕摇摇头,笑着跟上去。
姜文焕一回鲁就进宫了,身上重重的甲胄还没退去,鄂顺又拉着他进屋,服侍他脱下外层的盔甲,又解开里衣,厚厚纱布包裹的胸膛出现在眼前时,鄂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纱布已经发黄,渗出了红色,血已经干了,在粗布上结了一层血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过。
姜文焕见他愣着不动,抬手摸摸他的后颈,温柔的告慰他:“跟我的军功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再偏一点你就死了…”鄂顺心疼地瞪他一眼。
姜文焕笑着,把话说得轻飘飘:“夫人不是让我平安回来吗,我怎么敢死。”
“万一怎么样了呢!”
“那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鄂顺想抬手打他,看到那伤口又停下来,最后一脚踹他的腿去,姜文焕还装作吃痛地叫了一声。
“哼…”鄂顺生气的模样没持续多久,他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动作小心得像触碰一层吹弹可破的薄膜:“疼死了一定…”
“不疼。”姜文焕握住他的手:“南伯侯一切都好,他让我转告你,让你放心。”
“嗯…”鄂顺叹了口气:“好久没见父亲母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姜文焕笑了笑,又道:“我们俘虏了北地州候,逼供下已经招了,陈太傅和赵司马在南都内为北军接应,现在细作已被南伯侯处理了,想来他老人家也可以清心些。”
鄂顺一愣:“谁?”
“三公陈太傅和南阳赵司马,南阳烽火台的缺口就是他的手笔。”姜文焕见他突然脸色煞白,蹙眉:“怎么了?”
“他们…当初我在大殿逼父亲送我和亲,出来施压的头两个就是他们…”鄂顺看向姜文焕:“陈太傅他看着我长大的,他是我小时候的老师…他们是南都的重臣啊…”
“……”姜文焕也一时凝噎,而后才道:“他们背叛了南都,死不足惜。”
“我提出和亲是不是正中他们下怀了?对了,还有…还有!”鄂顺猛然回想起:“当初来东鲁的路上遇到的那伙匪徒,明明我已行出南都百里远,那些人说话还有南都的口音…!”
“他们这么狠心,”鄂顺的声音开始颤抖:“要置我于死地…”
姜文焕皱着眉,安抚地将他揽到自己身边:“已经结束了,不要想了。”
“我不能不想啊…我…万一我执意没有要父亲安排的暗卫,万一我死在路上,万一南都失守…我父亲母亲该怎么办…南都怎么办…我太蠢了…蠢得被人当了棋子还没发觉,”鄂顺抬眼看着姜文焕,眼眶里蓄满了泪:“是我害了南都…是我害你受伤的…”
姜文焕的心也跟着被牵动得痛起来:“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没有来,他们也早就勾结了别人,这一战是无可避免的。”
“可是…”
“你没有死在路上,你的父亲母亲没事,南都也没事,他们的计谋没有得逞,”姜文焕安抚他:“我也没有事。”
鄂顺对上他真诚的眸子,突然觉得动荡不安的心沉静了下来。
“是你来了,才救了南都,如果你没有来到我身边,东鲁不会第一时间发兵,南都才会真的陷落。”姜文焕伸手抹他的眼泪,未来得及掉落的泪珠散在他的指腹上:“一切都结束了,有我在,我在你身边。”
鄂顺吸了吸鼻子,瘪着嘴:“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言谢吗?”姜文焕笑起来,捧起他的脸揉了揉:“不许哭了,都不可爱了。”
“本来就不可爱…”
“谁说的。”姜文焕拇指捏起他的嘴角:“阿顺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
“别弄我了…”鄂顺耳朵染上粉红,皱着小脸挣开他:“赶紧去洗身,再不换药伤口都烂了…”
姜文焕笑道:“是,夫人。”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小别胜新婚,就是姜文焕从接管东鲁军队之后头一次小半个月没守在军营,偶尔去看看也是带着鄂顺一起,待一会就又要走。往日常常往宫里钻,公务一处理就停不下来,如今例行的进宫也是能免就免,两人如胶似漆,东伯候乐得见着,也不怪罪。
不过这天姜文焕倒是少见地又主动进宫去了,鄂顺问了一圈,也都说东伯候未曾传见,鄂顺悬着心,难道是哪里又起战事了?
姜文焕回府的时候心情很好,看他笑着,鄂顺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上前去问:“你怎么进宫了,出什么事了吗?”
姜文焕搂上他的腰:“嗯,大事。”
鄂顺蹙眉,看他的样子又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道:“再不说你就出去。”
“夫人息怒,”姜文焕笑着:“我求了父亲重办喜宴,父亲同意了。”
“啊…”鄂顺惊喜地笑起来:“这,干嘛突然想重新办,你不是嫌麻烦吗…”
“你说好久没见南伯侯了,我们重办喜宴,这样能请他们来。”
鄂顺抬眼看了他一眼,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你怎么这么好…”
“你的话总是要放心上的,”姜文焕摩挲着他的后腰:“我后来想想,不办总觉得委屈你,我想昭告天下,你是我明媒正娶的郡王妃。”
“姜文焕…”鄂顺小声叫他的名字。
“嗯?”
“我虽然是和亲来的,但我…我如今也是真心爱你的…”
姜文焕分开他,看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和因为他的直视而害羞闪躲的眼睛:“夫人的眼睛日日都在同我表白。”
【焕顺】夫人息怒
金主约稿 1.6w一发完
雪松骠骑大将军X乌龙豆蔻南世子
*ABO*先婚后爱*吃醋*单向变双向*纯爱
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就从府外传来,驾马的信使勒停了缰绳在郡王府前停下,动作麻利又迅速,将绳子扔给守门的护卫就两步作一步飞奔向大堂而去。
信使在姜文焕面前单膝跪下,俯首抱拳:“殿下,南都传讯来了。”
姜文焕握紧了檀木椅的扶手,冷静下来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侍女离开前识趣地关上了门。
“起来说。”
“是。”信使站起身,从袖口里抽出信条递给姜文焕,道:“南世子殿下分化了,是坤泽,这是南都传出来的,南世子殿下的亲笔。”
姜文焕心头一紧,蹙......
金主约稿 1.6w一发完
雪松骠骑大将军X乌龙豆蔻南世子
*ABO*先婚后爱*吃醋*单向变双向*纯爱
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就从府外传来,驾马的信使勒停了缰绳在郡王府前停下,动作麻利又迅速,将绳子扔给守门的护卫就两步作一步飞奔向大堂而去。
信使在姜文焕面前单膝跪下,俯首抱拳:“殿下,南都传讯来了。”
姜文焕握紧了檀木椅的扶手,冷静下来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侍女离开前识趣地关上了门。
“起来说。”
“是。”信使站起身,从袖口里抽出信条递给姜文焕,道:“南世子殿下分化了,是坤泽,这是南都传出来的,南世子殿下的亲笔。”
姜文焕心头一紧,蹙着眉将那卷信条接过,焦急反而让他的手不听使唤,费了些劲才把信纸原原本本地打开,上面赫然只有两个血红的字:救我。
信使见姜文焕面色沉重,犹豫了一会才道:“殿下…消息已经传出,许多州候都有意求娶…”
姜文焕几乎是一下就把信条紧紧握住,信使也收了声响不敢再往下说,两个猩红的字让姜文焕脑内乱作一团,他沉沉地深呼吸一口,将抓得皱了的信条收进里衣,大步地走出门去。
正巧赶上来刚来的彭祖寿,看姜文焕急匆匆的,出声询问:“将军,何事如此慌张?”
姜文焕把一旁护卫拉着的马绳拿过来,翻身上马:“鄂顺分化了,跟我进宫。”
彭祖寿眉头一皱,便也知晓不是什么喜事,没来得及下马,就又匆匆同姜文焕策马扬鞭往宫门去了。
南伯侯的大儿子早夭,世子的名头落在了鄂顺身上,分化成坤泽或乾元的概率本就微乎其微,南伯侯从小便让鄂顺习武,不求分得乾元,哪怕最后是个中庸,都比任人摆布的坤泽要强。
只是天不遂人愿,命定之数又岂是在外因素能篡改的。南都唯一的世子是坤泽,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又有多少豺狼虎豹垂涎。谁能求娶得成,能傍上南都这条势力不说,若是有人存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要把南都占为己有,也未可知。
“殿下,君候让您请回。”传话的侍女从大殿出来。
“禀告父亲,儿子有要事求见!”姜文焕重复着告诉侍女,他和彭祖寿跪在大殿前,身姿挺拔,誓有不见不罢休的作势。
过了一会,进去的侍女又走出来:“殿下,君候说您若是为南都之事而来,就请回吧。”
侍女说完便退了回去,把大殿的门关了个严严实实。姜文焕沉默半晌,站了起来,给彭祖寿递了只手:“回军营吧。”
彭祖寿眨了眨眼,似是没想到姜文焕放弃得如此之快,他抓着姜文焕手撑了一把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驾马回营的路上姜文焕突然变了道,彭祖寿跟上去:“将军,不是这条路,您要去石匠那吗?”
“你回军营去,这两天若是有人找我,便说我在军营闭门不见。”
“将军有二计?”这会彭祖寿大概猜到姜文焕不会善罢甘休,又摸不准他的想法,握着缰绳的手心冒了一层汗水:“将军要往哪去?作何事?”
“你还想拦我不成?”姜文焕一笑。
“属下不敢,”彭祖寿微微俯首:“若将军要行险事,伯候大人…”
“我有分寸,”姜文焕手一抬,断了他的话尾:“你且回营,照我说的做便是。”
“姜文焕,你真不愧是我姜恒楚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东伯侯绕过珠帘,从大殿上走下,身体还颤颤巍巍的摇晃着,他的脊背不似以往那样直直地挺起,侍女想要上前扶手,也被他一手挥开:“才从朝歌回来几年呐,你就默不作声又跑了一趟回去,质子当了八年,你是越来越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了是吧?啊?先斩后奏,你好大的主意啊!”
东伯侯的声音嘶哑得像枯草,与上次姜文焕见他的神态判若两人,他似乎是突然老了许多,迈着蹒跚又急促的步伐走到姜文焕面前,手臂伸长了指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姜文焕,手指不停的打颤:“你真是寡人的好儿子啊!出城几日无一人禀告,你和你的兵,都是好兵啊,我看你这个将军是要翻了天了,东鲁由你做主罢!”
东伯侯的手一下一下戳着姜文焕的额头,姜文焕跪得笔直,神色坚定不屈:“儿子不敢。”
“不敢?”东伯侯冷哼一声,仰天大笑起来,朝臣面面相觑,生怕东伯侯在此晕厥过去,东伯侯笑罢,呸的一声往姜文焕脸上吐了口口水:“我看你是太敢了!东鲁禁军,名头好听啊,都归拢当你的私兵还差不多!”
“一人做事一人当,错在儿子一人,”姜文焕抬手抹掉脸上的唾液,抬眼看向东伯侯:“将士们无罪!”
“由不得你说!”东伯侯拂袖转身,踏上台阶,怒气震得地面似乎都在颤抖:“于君臣,你密而不报目无朝廷!于父子,你擅作主张私自求娶不守礼节!你此番求娶得成,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你自行说来!若是东鲁因你有所折损,祖宗基业断送你手,寡人就是大义灭亲,不杀你都不足以告慰祖先在天之灵!”
“儿子对南世子情真意切!大王已应允赐婚,我一人之事,不会赔上东鲁一草一木!”姜文焕喊得整个大殿都在回荡,半晌殿内便全是如雀般的窃窃私语。
“你这意思是没有代价?没有代价他会让南都唯一的世子嫁给你?啊?东南剑合,他不忧心被揭竿而起,反促成你痴心一片?难不成他殷寿倒成了天喜星,给你们牵线来了?天大的笑话!”
“儿子应允不论往后与南世子感情如何,十年内若起战事便为朝歌出战,终身不孕子嗣。”姜文焕目光如炬:“南世子嫁入东鲁,于东鲁有益,儿子非世子,便是无子嗣也不伤东鲁基业。”
“你!”东伯侯捂着心口,姜文焕心头一紧,膝盖刚要抬起去扶,东伯侯已经被侍女先一步稳住。
朝臣听了这番话,又是一阵言三语四,最后在利益驱使下达成了一致,铺天盖地的弹劾此时都转了风向。
“臣以为,郡王殿下此举虽轻率,但心系东鲁,功大于过也。”
“郡王殿下对南世子如此一往情深倒也实属难得,臣以为...”
婚期将近,仪式在东鲁举行,南都的车马今日就会到达,分离四年,姜文焕又将见到鄂顺,他没去军营也没待在府邸,午时起就守在城门。
彼时已是秋日,风沙萧萧瑟瑟,几个同去朝歌做过质子的将士托了鄂顺的福,从军营出来,偷懒随姜文焕在城门等候。
远远看到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正往城门靠近,将士中的一人抬眼望去,定睛瞧准了便回头笑起来:“是南都的队伍!鄂,不是,南世子来了!”
几个大汉此时躁动起来,嘻嘻哈哈地追忆往昔,笑着说不知道鄂顺有没有变样。
姜文焕盯着渐近的马车直到停在他眼前,马车内的人小心地将窗口的布帘拉开,见到姜文焕,鄂顺绽开了笑容:“你怎么在这?”
姜文焕看着他,手不自觉地抬起,伸进马车里抚摸他的脸颊,鄂顺眨了眨眼,往他的手边靠了靠:“你怎么不说话?”
姜文焕这时才回过神收回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来护送你进宫。”
身后的将士站得远些,看着这一幕偷偷调侃起来。
鄂顺也笑了:“这么劳师动众,需要骠骑大将军亲自护送。”
姜文焕勾起嘴角,手心贴向自己的右肩,微微俯首:“南世子殿下大驾,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鄂顺眼里透着笑意,软绵绵地瞪他一眼:“你少来。”
四年不见,再见面时依旧像在朝歌营帐里一般,鄂顺还是笑得那样明媚,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感情没有因为时间和仅有书信来往而疏淡。
姜文焕同鄂顺一同进宫面见群臣,到底是鄂顺身份显赫,这时便无一人不道他两位是神仙眷侣了。
应付完前面的,后脚东伯候又将两人单独留了下来。大殿的侧房里,东伯候眼里就像没有姜文焕一样,反复地叮嘱鄂顺把东鲁当自己家,承诺定不会让他受委屈。
鄂顺乖巧又带笑,每一句都点头答应,可合得东伯候的心意,东伯候转眼看到姜文焕,只是哼了一声,又扭过头去。
鄂顺低头偷笑,又道:“他可会惹人生气,是不是姜伯伯?”
东伯候看了姜文焕一眼,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笑:“日后他若是惹你恼,你尽管来找姜伯伯。对了,你父亲近来如何?”
“父亲一切都好…”
姜文焕不让鄂顺知道为了迎娶他同东伯候大吵一架的事,怕鄂顺心思细腻,心里有负担会多想,不愿接受他挂着兄弟名义的好意。
从宫门出来,姜文焕带着鄂顺准备坐上马车回府,上车前一阵风起,鄂顺打了个寒颤,姜文峰皱着眉解下披肩披到鄂顺身上,细细给他打好了一个结,又给他捂得严实了些。
“已是秋日了,出门多穿些,莫要惹了风寒。”
坐进了马车里,鄂顺瘪了瘪嘴才说:“自从分化起,觉得身子弱了许多,往日能练一个半时辰的剑,现在半个时辰都累了。”
姜文焕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分化得晚,刚开始是如此,往后会回来的。”
鄂顺摇摇头,扯着嘴角叹了口气:“你别骗我啦,医者都跟我说了,成了坤泽我定是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了,我也没想到,默不作声地,我就分化了,能生孩子了。”
看着他苦笑,姜文焕心里也不是滋味:“鄂顺…”
“哎呀不说这个,我才不想生小孩,幸好你不会逼我,没想到我会嫁给你,之前我们还睡过一个营帐呢。”
姜文焕沉默了一会,勉强地笑起来:“你那封血书一来,我哪里顾及得什么,你不嫁给我,嫁了旁人南伯侯会同意吗。”
“嗯?”鄂顺头一歪:“什么血书?”
姜文焕蹙眉:“你传出来的亲笔信条,让我救你,不是吗?有人误传?”
“哦——”鄂顺恍然大悟,笑起来:“那哪里是血书啊,不过是些茜草染料,我当时着急,身边找不着笔墨,便用手指抹了让人送出去。”
姜文焕皱着眉没有说话,鄂顺看他表情不悦,凑过去挨着他,双手拉过他的一只胳膊,歪着头去看他:“对不起嘛,我也是着急呀…我分化之后整个南都都乱套了,我给我父亲添了大麻烦,案台上的奏本都要塞不下了,好多人要娶我,那帮大臣指望我嫁个显贵的夫家,但我不认识他们怎么能嫁给他们,我不知道该找谁帮我…所以就找你了…”
鄂顺一番可怜话下来,姜文焕的心又软了下去,伸手捏捏他的脸:“嫁别人不行,嫁给我就可以了?”
“我们是兄弟嘛,”鄂顺笑起来:“你肯定会对我好的。”
姜文焕顿了顿,脸上依旧挂着笑:“嗯,我自然不会勉强你。”
“不过以后我们名义上就是夫妻了,还有点不习惯呢。”鄂顺又笑着问他:“你会吗?”
姜文焕闷闷地又嗯一声:“一点点。”
婚期定在三日之后的好日子,卜卦的先生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吉之日,这天结成的夫妻定能白头偕老,鄂顺被哄得笑盈盈的见不着眼睛,姜文焕对神学论道不置可否的人,倒也希望这是真的。
他们二人的婚事自然是大操大办,这些天姜文焕为了仪式亲力亲为忙上忙下的,常常不在府里,今日刚吃完饭,小厮拿着清单一来,就又要出去置办些东西。
“姜文焕。”鄂顺叫住准备离开的他。
姜文焕回头:“怎么了?”
“你…你过来。”鄂顺不自然地眨着眼,神神秘秘地冲他招招手。
姜文焕站在原地皱着眉笑了一下,两步回到他身边:“说吧,怎么了?”
鄂顺低着头:“你再靠近点…”
姜文焕顿了顿,回头对其他人一摆手:“你们都出去。”
遣走了屋内的侍女和小厮,姜文焕俯身蹲在鄂顺面前,抬眼冲他扬了扬下巴。
鄂顺扣着自己的手,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会,倾身抱住了姜文焕的脖子,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蹭了蹭,让鼻腔吸入淡淡的雪松气味。
“呃…”姜文焕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愣愣地张开,随后又落到他的背上拍了拍,语气轻轻:“怎么了?”
鄂顺抱了一会才松开他,别扭道:“医者说我分化得晚,信素不稳,抑制的丹药也起不到作用,我常常觉得胸闷…所以啊…”
“所以你需要乾元的信素?是吗?”
鄂顺抿着嘴诺诺地点了下头。
“怎么不早同我说,这些天我少在府里,你可辛苦?”
“我看你挺忙的,而且我…”鄂顺有些脸热,偷偷瞄了他一眼,姜文焕担忧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我不好意思跟你说…”
“你我将是夫妻,若是这点事都不能为你做,我这个夫君未免当得太失败了。”姜文焕握住他的手,沉默了一会:“我知你心不属我,日后你若是找到心上人,与我讨要休书,我不言二话,但在此之前,你可以稍微信任我一点,鄂顺,我还是比其他人更安全的,对吧?”
姜文焕恶劣地试图在他心里索要到比常人更高的地位。
鄂顺突然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姜文焕第一次说这种话,表情那么认真,这类似的神情鄂顺见过,父亲也常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和母亲,在他小时候。南伯侯的性子刚烈,那眼神被年幼的鄂顺看到时,下一秒就藏起来变回了严肃的样子,以至于那一眼被鄂顺记了许久。
见鄂顺久不说话,姜文焕低下头舔了舔嘴唇,将冒犯的手收回来。
鄂顺回过神,眼疾手快地把姜文焕半空中的手握住,眉眼弯弯地:“我能有什么心上人,你要是有心上人了我再跟你讨休书吧。”
姜文焕愣了一下,也浅浅的扬起嘴角:“嗯。”
“我现在隔一两个时辰就胸闷气短,前些日子被褥衣物还可暂作用处…”鄂顺越说声音越小,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近来越来越不管用了…”
姜文焕还在扮作正经,嘴角却是更挑了:“一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出了门没一会便又回府来倒也不实际,你跟在我身边吧,做我的小尾巴。”
“谁是你的尾巴…”鄂顺瘪瘪嘴,又道:“…反正我也觉得闷,不想待在府里了。”
姜文焕一笑,站起身给他递了只手:“那我们同去挑些婚宴的东西,之后去一趟军营,你若是累了,我们便早些回来。”
鄂顺啪的一下把手扣上去,笑得甜甜,话黏糊糊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好的——”
鄂顺不愿坐马车也不愿带随从,说是要好好逛逛他的家乡,姜文焕依着他,一路边走边逛到集市,姜文焕在商铺里跟老板讨论好要的东西和数量,让他们天黑前送到郡王府,鄂顺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干脆绕起来逛逛店内的陈设,等姜文焕置办好了,又随着去了军营。
这下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敬酒小夫妻的感觉,鄂顺跟着姜文焕从军营门口进去,两步就得说几句‘谢谢谢谢’,姜文焕只是点头偶尔应两句,几百号人,鄂顺的喉咙都快干了。
姜文焕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调笑道:“忙成这样了?”
“你怎么不应啊,”鄂顺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都让我说了,这亲就我一个人成的?”
“夫人息怒,”姜文焕握拳在嘴边笑了笑,又招呼了人:“倒杯水来。”
一旁营台上成群正休息的将士传来起哄声:“将军对夫人和对我们的语气也差太多了。”
“你给将军当夫人去,也能这样。”
“我去你的。”
鄂顺笑,被起哄得有些脸热,偷看了姜文焕一眼,姜文焕只是笑着指了指他们,侍从把水送来,姜文焕又转手递给鄂顺:“喝完。”
鄂顺双手捧着杯子仰头喝了两口想递回给侍从,姜文焕看了一眼,伸手给他挡回去,重复一遍:“喝完。”
鄂顺嘀嘀咕咕地:“啰嗦...”
看他全部喝完剩下个空杯子,姜文焕才许侍从接过去。
“将军之前八年还没看够啊,”将士中的一人喊起来:“鄂顺,姚庶良长高了没有!”
人太多,一眼看不出是谁喊的,但听到的当年一同在质子营的将士,鄂顺眼睛都亮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还特地站过去些回道:“高多了!”
姜文焕皱了下眉,一把把鄂顺往后揽,顺势搂住他的肩膀,回头对着将士们喊了一声:“没规矩,话多的一会别吃饭。”
鄂顺侧过脸看他:“没事啦,大家都是兄弟。”
“你少搭理他们。”姜文焕搂着他往前走。
看他冷着脸,鄂顺眨了眨眼,懵懵的哦了一声。
在军营里巡了一圈,经过一处,将士们都脱了上衣赤膊训练,姜文焕停下来看了一会,一旁的百夫长拿着今日的报告上来,姜文焕一边翻看一边听着百夫长补充一些细节。
听到一半,鄂顺突然抓住了姜文焕的胳膊,姜文焕一顿,对百夫长抬手:“等等。”
他侧过脸去看鄂顺,他低着头,耳朵红红的,身上散出些淡淡的乌龙香混着豆蔻的气味,姜文焕一蹙眉,回头对百夫长道:“一会再送到我军帐来。”
说完给鄂顺打个横抱快步往军帐里去,这儿不知道几个乾元,待久了可是要出事的。
鄂顺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小口喘着气:“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没有,别胡说。”
姜文焕小心地把鄂顺放到军帐的床榻上,鄂顺还是不松手,紧紧抱着姜文焕,好在刚分化后的信素微弱,姜文焕暂且能克制着拍拍他的后背,控制着信素缓慢融合,不至于掀起他的情潮。
“还好吗?我忘记了,对不起。”姜文焕在他耳边轻轻安抚,藏不住语气里的愧疚。
鄂顺没回答,又抱了一会才慢慢松开手:“本来也不规律的…刚刚闻到别的味道了,所以才…”
姜文焕这才想起,虽然将士们为了避免冲突都不会外露信素,但方才训练场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在所难免,鄂顺又信素不稳,这才这么大反应。
“我不喜欢,觉得很难受…”鄂顺低着头:“我好像只喜欢你的。”
“……”姜文焕一愣,瞳孔都是按帧一卡一卡地看过去。
接收到他默不作声的眼神,鄂顺后知后觉的红了脸,音量都大了,手臂胡乱的挥:“我是说!我抗拒他们的味道,我会觉得不舒服但是,但是…”
姜文焕觉得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是可爱,带着笑意:“但是什么?”
“……”鄂顺支支吾吾,憋红了脸:“我不知道啦!”
“你别发烧了,”姜文焕双手捧起他的脸:“我也喜欢你的味道。”
鄂顺的脑内亮出了一个感叹号,对上他又那样的眼神,只觉得脸更热了:“…真的?”
“嗯。”姜文焕扬起嘴角:“当然是真…”
“将军!公文我给你送…”百夫长掀开帐帷,看到眼前的一幕话一下止住了,尴尬的点头笑笑:“哈,将军,夫人也在啊…我一会再来…”
鄂顺慢半拍的羞得别过脸,姜文焕故意逗他:“阿顺,还有三天我们就成亲了,以后在外我们都要亲密些,你这么害羞可怎么办?”
鄂顺本来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回头撞上姜文焕笑意的眼神才明白他是在调侃他,又抬手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竖起指头:“你听我的话,他们就知道我们感情好了。”
“有道理,”姜文焕双手抱胸:“可我手底下那么多人,回头他们不服我怎么办?”
“嗯…”鄂顺又思考一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在外我给你几分薄面好了。”
姜文焕轻笑一声,闭着眼点点头:“多谢夫人。”
鄂顺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在外叫也就罢了,怎么只有他们两个,姜文焕还这么叫呢。但他才问,一问姜文焕定是得顺着这个话藤再逗他一番。
转眼就是大婚之日,锣鼓似乎要敲得整个东鲁城都听见,人们占满了街道的两边,都来沾郡王府车队的喜气,讨个彩头,列队两边有侍女挎着花篮,将篮子里的花瓣、贝币和糖块向两边撒,欢呼声震天动地。
鄂顺一身红装坐在花轿里,从早上被拉起来打扮到现在他还是懵的,真的到了结亲这天,心脏倒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鄂顺偷偷掀开盖头往窗口靠近了些,隐约窥到外边的盛况。
不知道姜文焕今天怎么样。
鄂顺坐着花轿在城中绕了一圈,随着侍女的指引跨过门槛走向大堂,傧相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拜堂的口令,对拜时,盖头垂下来,鄂顺能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的鞋。
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随着傧相说完,鄂顺被他打横抱抱起,一时惊颤又更搂紧了姜文焕的脖子,只听他轻笑一声,进了房里,鄂顺又被稳稳的放在床上。
“阿顺,我要出去敬酒,吉时得等天黑,”姜文焕解下腰间的香囊塞进他手里:“这期间你若是觉得难受,这是我贴身的香囊。”
鄂顺低头捏了捏用金线绣着蟠螭纹样的香囊,嗯了一声,又抬起双臂:“抱。”
姜文焕顿了顿,俯身抱住了他,盖着盖头的鄂顺看不见他的笑容。
姜文焕走后,房里只剩鄂顺一人正坐在床上,坚持不到一刻钟,鄂顺就把背放松下来,又按捺不住好奇,掀开了盖头的一角左右看看,发现没人在,外面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说话声,想来也不会有人在意他。
这么想着,鄂顺干脆自己掀了盖头,他大抵是最没有规矩的新人了,一会站起来看看床榻和床帘,一会跑到桌边把盘子里杏啊枣啊都吃两颗。婚房果然喜庆,门窗都贴了喜字,能看到的物件一溜的大红色。
鄂顺在房里兜圈子,累了又张开双手躺倒在床榻上,婚房的什么都是新的,鄂顺对着枕头猛吸一口,一点儿气味都找不到,只有那个香囊,留着些许凛冽的雪松信素。
鄂顺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他反复揉着香囊,看向门外自言自语地念叨:“这天怎么还不黑…”
姜文焕带着些许醉意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踏进洞房,鄂顺看到他眼睛就弯了,下一秒回过神才着急忙慌得想把盖头盖回去。
姜文焕走到他面前,把盖头拿到一边,伸手抚上他的脸,指腹摩挲着他的面颊:“我早猜到你耐不住,没想到你连盖头都不等我…”
“我无聊嘛…”鄂顺顺从地把脸往他手上靠,发觉他的手心热热的,脸也有些红:“你醉了吗?”
“没,”姜文焕给他递了只手:“合卺完,我们就休息,好吗?”
鄂顺点点头,握住他的手跟他走到桌前坐下,姜文焕在两个圆圆小小的杯子里倒满酒水,把其中一杯推到鄂顺面前,自己举起一杯,看着鄂顺。
一会,鄂顺没有举起另一杯,姜文焕看向他的眼神又暗淡下来,把酒杯置回桌上:“你不想喝,我们就不喝了。”
鄂顺嗤笑出声:“诶,姜文焕,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嗯?”
鄂顺抬起手来晃晃:“你抓着我这只手,我怎么跟你交杯啊?”
“哦…”姜文焕笑,摇了摇头松开手,鄂顺拿起酒杯,双臂绕过对方时靠得近,鄂顺微微垂眸,姜文焕却不舍得移开眼,一杯饮尽,鄂顺发现姜文焕正温柔地笑着,那双眼睛深深的看着他。
鄂顺歪了歪头:“怎么啦?你是不是喝了酒头晕了?”
姜文焕摇摇头,缱绻地伸出双手抚了抚他的脖颈:“阿顺,我们成亲了…”
鄂顺看他笑也笑起来:“嗯嗯嗯,成亲了,你真的醉了,我扶你去床上。”
“我没醉。”
“你没醉也迷糊了。”鄂顺站起身把他扶到床上:“手抬起来,给你把衣服脱了。”
“我自己可以…”话虽这么说,姜文焕倒是乖乖把手抬起来。
鄂顺给他脱得只剩里衣,腿却措不及防地一软,慌忙伸手撑着姜文焕的肩膀稳住自己,瞪大眼睛匀了口气,低头看向姜文焕,他的表情倒是坦荡无辜。
“我照顾你你别恩将仇报啊…”
姜文焕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你…”鄂顺感觉胸口热起来,仰起头深呼吸一口:“把你味道收一收…”
“我不想…”姜文焕还是看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腰:“阿顺,我…”
“喂,”鄂顺呼吸越来越乱,手臂撑不住,姜文焕的手一碰,腰也开始发软,整个人倒向姜文焕,明明喝了酒,姜文焕的力气却是一点没少,稳稳地将鄂顺抱在怀里。
鄂顺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开始发热,心口也跳得快,像是初分化时快来情潮的反应:“姜文焕…你害死我了…”
屋内的信素混在一起,姜文焕也被那丝丝泄露的茶香引得呼吸变重,他握着鄂顺的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鄂顺皱眉咬着唇,红晕在他的面颊上化开,他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双腿也不自觉地夹紧,看向姜文焕的眼神里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鄂顺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抱…”
姜文焕下腹一沉,脑子里残留理智的弦好像叮的一声崩断了,他倾身吻住了鄂顺微张的唇瓣,舔吮他的下唇,一手掐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下巴,舌头顺势闯进他的牙关,温软的接触混合着湿湿暖暖的液体,姜文焕强势地占据他的口腔,像要把他拆吞入腹。
鄂顺被他亲得快喘不过气,无力地推着他的肩膀,嘴里发出一点点唔唔声,唇齿分离时牵出了缠绵的银丝,鄂顺小口匀着气,眼神也更迷离,感受到腿间探进来一只大手,他挺了挺背,姜文焕的眼睛闪过红光,充满危险的诱惑力。
鄂顺像漂浮在雪松味道的深海里,被密密麻麻的海水包裹,小鱼温柔地吻过他的额头、鼻尖、锁骨、和胸口,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反反复复越来越猛烈,鄂顺跟随着波浪摇晃,失神地仰起下巴,脚趾蜷缩,小腿颤抖扑腾,他觉得辛苦,又觉得快慰,快溺死在这水中。
新婚第二日得进宫面见东伯候,鄂顺拖着快散架的身体从床上撑起来,下意识地想活动活动脖子,刚捏上后颈就被酸痛刺激得一激灵:“嘶…”
“怎么了?”姜文焕衣衫都来不及系好,听到动静便担心地走到床前,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没烧,哪不舒服吗?”
鄂顺委屈地撅着嘴:“脖子好酸…”
“……”姜文焕顿了顿,搂近他的肩:“我看看。”
鄂顺转了个头,没有一点防备心地露出后颈处微微隆起的腺体,上面充着血,有些发青,是咬得狠了,姜文焕有些心虚:“侍女送了膏药来,我去拿。”
姜文焕把冰冰凉凉的膏体涂在他的后颈时,小心得像正端着一碗快溢出来的热水,鄂顺有些想笑:“我刚刚是不小心捏到了才那么疼,你不用这么轻啦,一会误了进宫的时辰。”
姜文焕嘴上嗯了一声,动作是一点没大胆起来,涂好了药,像是犹豫了许久,姜文焕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昨晚是我的错,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放心,只是短期标记,没有成结,我给你保证…以后非必要不喝酒,你要是觉得不痛快,等出宫回来再找我算账,我定不还手,还有…”
没等他说完,一听到昨晚的事,鄂顺,就不自觉地脸热,他伸手比了个叉扺在姜文焕的嘴边:“不…不要说了…”
鄂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拉不下脸说他其实感觉不错,支支吾吾半晌,最后眼神闪烁地站起身:“我换衣服去了…”
姜文焕看他回避这个话题,匆匆离开他身边,心里揪成了一团,酸酸胀胀的。
进宫的路上,马车内两人相顾无言,被标记后鄂顺信素不稳的毛病也消失了,他能闻到自己和姜文焕身上都萦绕着彼此信素融合的气味,他低头笑了笑,没想到他们两个的气味还挺搭的。
东伯候觉得很奇怪,欣慰于两个人身上都有彼此气味,奇怪是怪在鄂顺一如既往的开朗可爱,自己的儿子反而郁郁寡欢。
趁着鄂顺离开解手的功夫,东伯候本无意过问,事关社稷又不得不问,他将茶杯倒满茶水放到姜文焕面前,敲打起他来:“人家都是新婚燕尔,你怎么回事啊,忧心忡忡的。”
“没有,父亲费心了。”
“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东伯候瞟了他一眼:“你别忘了答应过殷寿什么。”
东鲁王宫对鄂顺来说很新奇,由于地域不同,风格和陈设与南都大相径庭,他心情好,就是雀儿飞过叫了两声都觉得有趣,鄂顺经过长廊往回走,踏进门前正巧听到了姜文焕的声音。
“我和鄂顺不可能,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这话一下把他的脚步绊住了,鄂顺的嘴角平了下来,懵懵地眨了眨眼,站在门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姜文焕的语气一点也不像玩笑,明明他本来就不想要孩子,也明白姜文焕娶他全是看在往日情谊,却不知为何地心脏去空陷一般抽痛起来,指尖好似有电流穿过,鼻腔也酸酸的。
鄂顺站在外面整理好表情进去的时候,东伯候和姜文焕的眼里都闪过一丝错愕,不确定鄂顺有没有听到,父子二人都默契的断了话茬。
回去的路上姜文焕本想试探地套他的话,鄂顺却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还吵着他想吃这想吃那的,姜文焕笑着一并应下来,也默默松了口气。
如果鄂顺知道自己为了跟他成亲,立下那样的誓言,定会觉得负担,鄂顺从来就不像表面那样天真单纯,姜文焕知道的,他敢爱敢恨,骨子里有股劲,比他都刚烈,届时说不定会为了他想和离,鄂顺要是说出口,自己又哪里来的理由说不。
过了好些天,鄂顺也没什么异样,渐渐的,姜文焕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鄂顺信素稳定后就像撒了欢的小狗,一天到晚到处跑,姜文焕一点也管不住,常常在军营里就突然有人来传,王妃又来了,这回是把训练场的兵器架弄散架了。
姜文焕就过去逮住他,把张牙舞爪的人揽进臂弯,捏着他的肩,当着他的面给将士们下令:“以后谁管的训练场没看住让王妃舞刀弄枪的,通通加训半月。”
“凭什么!”这一声不是将士们喊的,是鄂顺喊的,他转过脸瘪着嘴怒目圆睁。
姜文焕偏过头看他,只觉得模样可爱,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凭,我是将军。”
“姜!文!焕!”鄂顺气得直跺脚,手臂乱挥也挣不开。
“嗯嗯…在,”姜文焕冲一旁靠着木桩抱胸看戏的彭祖寿招了招手:“彭祖寿,找几人送鄂顺回去。”
被点到名的彭祖寿抬了抬眉,回头指了两个中庸:“你们两个,送王妃回府。”
“不够,多来两个,”姜文焕揉了揉眉心:“押回去,小心点,别伤了他。”
鄂顺被打包送回府的时候还气呼呼的,在大堂里气得拍桌子,侍女吓得跪地直喊息怒。
“他那么说,以后谁还敢给我练!”鄂顺皱着眉努着嘴,还觉得不解气:“气死我了,不许给他吃不许给他喝!洗澡也给他用凉水!最凉最凉的水!你们几个!听见没有!”
“这…”侍女几个低着头交换眼神。
“听见没有!”
“是夫人…”
鄂顺这才坐下,没一会跑腿的将士送来了东西,单膝跪地,双手把一个纸包呈上来,中气十足道:“王妃,将军遣我送来,说让您消气。”
鄂顺蹙紧的眉散开,还佯装生气的姿态,扬起下巴:“什…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将军说了,要王妃亲自打开。”
“啊?神神秘秘的…”鄂顺站起身:“这,这东西会动吗?”
将士笑着摇了摇头。
鄂顺狐疑地拿起来,发现是轻轻的一包东西,一晃还有些铃铛响,打开一看,是一个银质的同心锁,用红绳编着,挂在中间,鄂顺把它举起晃动,轻轻的笑声像锁上的银铃:“这也太粗糙了吧,姜文焕就拿这个糊弄我,告诉他我这气消不了。”
将士笑道:“王妃,这是将军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鄂顺惊喜得睁大了眼睛,对着同心锁看了又看,又笑起来:“怪不得这么丑,他还会做这个呢…”
“婚期之前,将军就常常跑去石匠那学,刻得满手都是口子,大家都知道这事,那时还不知道将军学了这个要做什么,原来是送给您的。”
“婚期…之前?”鄂顺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婚期之前他们已有四年未见,难道他还能提前料到他会分化会嫁来东鲁不成。
鄂顺攥着同心锁慢慢坐下,看着手里的东西不是滋味:“怕原先也不是给我的。”
“啊?”
鄂顺突然问将士:“你成亲了吗?”
“是,末将已结亲了。”
“感情可好?”
将士低头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腼腆地:“挺好。”
鄂顺笑了笑,又问:“你当初娶你家夫人时,是什么心情?”
“嗯…王妃把我问住了…”将士想了想,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鄂顺光是看着都觉得甜蜜:“真好。”
“将军和王妃也好,弟兄们都知道。”
鄂顺扯着嘴角笑笑:“没事了,你忙你就回军营去吧。”
“是,末将告退。”将士抱拳后退了出去。
鄂顺侧过身,趴在桌上,手臂垫着下巴,又举起那同心锁,看着看着就委屈得瘪起了嘴:“哼…”
姜文焕,这同心锁你是给谁做的,你想跟谁永结同心?谁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心思…
“你们说,结亲是不是该高兴。”鄂顺偏过头问旁边的侍女。
侍女几个互相对了眼神,其中一个道:“那是自然,结亲自然是喜事。”
“那若是已有心上人,又不得不娶了不钟意之人呢?”
“奴婢不懂,不能与青山相待,大抵是很痛苦的吧。”
“痛苦吗…”鄂顺又举起同心锁,晃出了零零碎碎的声音,小声得只有自己听见:“不能与白云相爱,那我也痛苦…”
天色渐晚,姜文焕回到府里,进门第一句就是:“夫人呢?”
侍女答道:“在屋里,夫人说有话跟殿下说,让您回了府过去。”
“嗯,倒杯茶水来。”
“夫人说…不给您喝水…”
姜文焕皱着眉笑了笑:“还有呢,还说什么了?”
“夫人说不准给殿下吃不准给殿下喝,洗澡水…也要用最凉的。”
“嗤…”姜文焕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会闹人。”
说着,姜文焕往房里去,推开房门便看到鄂顺坐在床边,像是等了许久,姜文焕坐到他身边:“还没消气?”
鄂顺没有回答,而是牵起了他两只手,前后翻了又翻,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他的这双手粗糙有力,挽弓的指节上有些薄茧,和一些尚未愈合的刀痕。
姜文焕有些奇怪,见鄂顺少有的闷闷不乐,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看什么?你不开心?真生气了?我是怕你受伤,才不让你练的,血液里有因素,军营里都是些…”
鄂顺抬眼看着他,敛容屏气:“姜文焕,娶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嗯…?”姜文焕有些措不及防,目光也变得闪烁:“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想知道,”鄂顺低下头捏着他的手心,恳求一般:“你告诉我吧。”
“能有什么…”姜文焕偏过头:“没想什么。”
鄂顺心里一酸,掰过他的脸,要他直视他的眼睛:“你喜欢我吗?”
姜文焕的脑子里已是兵荒马乱,鄂顺的眼里有些忧郁,看得他心疼,他也从没想过鄂顺会问这个问题,而突然的问是想确认什么,姜文焕不敢细想,他扯着笑脸:“哪里说得喜不喜欢,我娶你因为我不想你受苦受难,权宜之计罢…”
“权宜之计…”鄂顺咬着嘴唇,眼眶里一下蓄满了泪水,他皱着眉挣开姜文焕的手,用音量掩饰微弱的哭腔:“你骗人,权宜之计,洞房花烛夜你标记我作甚?”
“……”姜文焕的喉咙哽住,心脏也绞痛,伸出的手想去抚掉他的眼泪却被鄂顺打下来。
“你别碰我。”鄂顺的泪珠滚落下来,滴到了姜文焕另一只手的手背。
姜文焕皱着眉:“那次是我不对,你别哭…我…”
“写休书吧。”鄂顺打断他的话,忍着鼻腔一阵阵的泛酸:“你不是说,只要我开口,你不言二话吗,叫人写吧。”
姜文焕的眼神呆住了,胸口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得快喘不过气,他红了眼睛,沉默许久深呼了一口气,才道:“明日我让人拟好,送你房里来。”
说完,姜文焕大步离开,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鄂顺松下了挺直的脊背,捂着嘴颤抖着哭起来。
这晚鄂顺是一个人睡的,他贪婪地最后吸食他的气味,第二天他顶着肿得像两个小葡萄的眼睛起床,枕头已经被泪水留下了深色的痕迹,站起身便在台前看到了那一纸休书。
一别两宽,更生欢喜,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落款处已印了姜文焕手印和签名,休书一旁备了印泥和笔墨,只等鄂顺几笔落下,其实不用签,也一样的,休书哪里需要他签名。
鄂顺盯着落款看得久了,手汗浸得纸张有些透明。
姜文焕待在书房里,只是出神,什么也没干,侍女在外焦急地敲了好几下门才追回他的思绪。
一进门,侍女便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殿下,夫人出走了。”
姜文焕顿了顿,低头叹了口气:“他要走便让他走罢,休书呢。”
“夫人没签…留下同心锁就离开了,”侍女低着头:“府里什么也没少,夫人应该是什么也没带就走了…”
“什么也没带他怎么回南都去?”姜文焕皱起眉:“他何时走的?”
“奴婢不知…”
“全府上下没人知道他何时走的?”姜文焕猛地拍桌站起来:“府兵都干什么去了!”
彭祖寿是在经过东街的时候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定睛瞧准了,发现是鄂顺驾着马往城门去,见他孤身一人却要出城,彭祖寿眉头一拧顿感不对。
鄂顺在快出城的时候,只听见身后震天的一声:“关城门!”
城门闭上,迫使鄂顺悬崖勒马,还以为是姜文焕追来了,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发现并非来人,失落又一次席卷。
彭祖寿在他身边勒马:“鄂…王妃,你往哪去?”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你还是喊我名字吧,”鄂顺笑了笑:“我要回家去,回南都。”
“什么意思?”彭祖寿蹙眉:“你跟将军吵架了?”
“嗯…算是吧。”
“你先别急着走,连个包袱都没有就想回南都,”当务之急,彭祖寿先找个理由把鄂顺留下:“你放心,我不拦你,我们一同在朝歌八年,肯定挺你的,不过你也得吃饱饭才好赶路啊,南都那么远,那儿有个馄饨铺子,我们好久没聚了,起码吃一点你再走吧。”
鄂顺犹豫了一会,答应了。
彭祖寿把他带到最远的座位,又自己过去跟馄饨铺老板传话,让他派小二去一趟郡王府。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时,彭祖寿就这么看着他吃,又怕他吃太快等不到姜文焕来,就拉着他聊起了天:“你们怎么突然吵架了?”
鄂顺一顿:“不突然,结亲前我们就说好了,谁有心上人了就分开,他已撰了休书了。”
“你有心上人了?”彭祖寿皱着眉扯了扯嘴角:“能比我们将军都好?”
鄂顺闷闷地:“你们将军有。”
“这我知道,我们整个东方阵都清楚。”
“你知道?”鄂顺的眼睛亮起来,憋不住好奇地往前凑:“谁啊?哪家门第?”
彭祖寿皱起眉笑,双手抱胸往后退了些:“那可是大富大贵,家世显赫之人。”
“怪不得…”鄂顺点着头:“若是寻常人,他左右也是看不上。”
“将军还常道自己未必配得上他。”
“胡说,”鄂顺一蹙眉,掰着手指开始算:“他贵为郡王,又是骠骑大将军,加上已自立府邸,为人仗义宽厚待下,身家样貌至此,你说,有什么人是他配不上的?就是神仙下凡,他都配得上。”
彭祖寿笑着点点头:“南世子殿下此言有理,那为何还要与将军和离?”
“什么?”
“我们将军的心上人,你当真不知?”
鄂顺愤愤地戳着碗里的馄饨:“我才来东鲁多久,怎会知…”
“就是你啊,南世子殿下。”
鄂顺的筷子从手里掉了下来:“不可能,他说了,不喜欢我。”
“有何不可能,将军为求娶殿下,求见伯候大人不成,都能擅自离城去朝歌求了大王,群臣弹劾攻之,又与伯候大人在殿内大吵一架,要不是将军承诺的代价不与东鲁相干,怕是早就被那帮大臣的奏本淹没了。”彭祖寿敲敲桌面:“你说,将军心不属你,能为你做到这般田地?将军在大殿上直说对南世子殿下痴心一片,难道是缓兵之计?”
“代价……什么代价?”鄂顺捕捉到关键词,瞪大了眼睛皱着眉:“他怎么没同我说过。”
“他应允大王十年内为朝歌作将,终生不孕子嗣,若非如此,又怎能求娶得成?”
“那我定是要和离!他怎能如此,十年,万一…”
彭祖寿摇摇头:“和离也一样,变不了的。”
“你话太多了。”姜文焕从身后一手拍在彭祖寿的肩膀上,吓得他一打颤。
“将军…”
“姜文焕,”鄂顺站起来:“这么大的事,你敢瞒着我?”
“…你先跟我回府。”
“好啊,我跟你回府,”鄂顺走到他身边,瞥了他一眼,一字一句:“你最好给我个交代。”
姜文焕舔了舔嘴唇,从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构思一会要说什么了。
鄂顺真跟他回了府,双手抱胸坐在椅上,把侍从都叫了出去,门窗紧闭,仅有姜文焕站在他面前。
鄂顺开口:“为什么?”
“我怕你觉得负担。”
“所以你就瞒着我?要不是今天我在城门口被彭祖寿拦下,此刻我已经出城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你为我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鄂顺有些生气:“这种事你也敢做不敢当?”
“你我毕竟是兄弟,我不想你因为这些让你于我低声下气,”姜文焕低着头,声音沉沉,样子卑微到尘埃里:“你不会愿意,我也不愿意。”
听他这么说,鄂顺的心更是刺痛:“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十年,你知道十年多长吗?若是我一直不曾窥破真相,十年的某一天里你若是战死沙场,自己甘心吗?”
“我甘心。”姜文焕回答得果断,几乎是尾音还没结束就接上了。
“我不许你甘心!”鄂顺皱着眉,嘴唇都在颤抖,眼泪夺眶而出被他抬手胡乱地抹开,他闭眼匀了口气,泪水又顺着滑下来:“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不喜欢,南世子殿下误会了,”姜文焕冷着脸:“东鲁需要扩张势力,你我又有些旧情,为了东鲁,十年不算什么。”
鄂顺气得又哭又笑:“事已至此…你还要跟我狡辩…姜文焕,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姜文焕沉默良久,把眼眶里泛起的湿润眨干净,佯装没事人的模样:“既然回来了,那就备些盘缠再走吧。”
鄂顺看着他连连点头:“好,我走,你把休书给我,我带回南都,好跟我父亲有个交代。”
姜文焕指了指案台:“那,抽屉里。”
鄂顺起身,步伐有些不稳,姜文焕下意识地想去扶,又收回了手。
鄂顺抽出抽屉,眉头一皱,里面放了许多信件,同心锁压在最上,每一封都是四年来所有书信来往,原原本本地归纳在这,姜文焕似乎是慢半拍的想起来,也往这边走。
鄂顺拿起最上面的休书和那张有些皱皱的,写了‘救我’的信条,看向姜文焕:“这是你说的,不喜欢我?”
姜文焕如鲠在喉,叹了口气,缓缓道:“阿顺,我知道你把我当…”
鄂顺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把休书一撕,快步过去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烙印下炙热的吻,姜文焕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堪堪举起的手慢慢放到他的腰上,将鄂顺密密的睫毛下滚落一颗泪珠收尽眼底。
鄂顺抵着他的额头,不知是哭的还是亲的,气息都不顺畅:“你现在还要说什么…”
姜文焕顿了顿,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偏过脸再次覆盖他的唇瓣,这个吻既强势又缱绻,姜文焕像是禁锢得久了的野兽,信素也开始肆无忌惮的蔓延,鄂顺感觉腿软想推,腰却被紧紧扣住。
“唔……”鄂顺锤打他的肩膀,半晌姜文焕才松开。
鄂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都睁得滴溜圆,要不是曾有过标记,这会他肯定化作一滩水了,姜文焕看着他的反应,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阿顺,当年在质子营,我便心属你…”
“现在会说了?”鄂顺的唇周被亲得泛起了红晕,抬眼瞪他:“晚了,没出息的,我走了。”
姜文焕把作势要走的人一把拉回来,从背后将他圈在怀里:“现在你走不掉了…”
鄂顺用手肘扺着他的下巴阻止他靠近:“走开!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跟我成亲不是为了东鲁吗,不是利用我们兄、弟、间的情谊吗?”
“是我没出息,”姜文焕在他耳边:“我知道你无心于我,说出来恐遭你厌弃…”
“……”只是一句话,鄂顺便又心软了,把支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我还有问题…”
“嗯…你问…”姜文焕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那个同心锁是做给谁的?”
“自然是给你的…”
“你还骗我!”
姜文焕蹙眉:“我没骗你,真是给你的,除了不喜欢你,我没一句话是骗你的。”
鄂顺有些脸热:“…那他们怎么说这同心锁在我来之前,你就学着了?”
“在那之前,我就想着做一个,哪怕…”姜文焕话语顿住。
“哪怕什么?”
“哪怕你以后娶妻生子…这同心锁我也作新婚礼物送你,日夜伴你身旁。”
鄂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先是感动,后是生气,他转过身捏起姜文焕的两个耳朵摇了又摇,咬着牙:“你不是将军吗,胆子都到哪去了!天天打着这种把心属拱手让人的心思!”
姜文焕笑起来,一双大手抓着他的腰:“…夫人息怒。”
“息不了!怪不得你在宫中和姜伯伯说我们不孕子嗣,你背着我答应大王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都听到了?阿顺想要子嗣吗?”姜文焕搂着他更贴近些,勾起唇角:“你想要有我们的孩子吗?”
“我说的才不是这个…”鄂顺别过脸:“十年内若是起战事,你上战场了,你就没想过我怎么办?”
姜文焕抬手抚他的脸,笑得温柔:“夫人且放心,西伯侯大人曾为我卜过一卦,说我长命百岁寿终正寝,定不会战死沙场的,除非…”
“除非什么?”
姜文焕笑起来:“除非夫人想,战死沙场也无妨。”
“……”鄂顺抿了抿嘴,一脚实实在在地踢在姜文焕的小腿上惹得他吃痛一叫。
“你要是再搞这种我待你多差的死样子,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回南都。”说着,鄂顺又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没听没有?”
姜文焕沉默一会,突然在鄂顺脸上亲了一口:“是,小人知错。”
“哼…哪里像个将军…养猪的还差不多。”
姜文焕往后退两步,笑着:“是,小猪崽。”
“嗯?”鄂顺蹙起眉,指着他:“你说谁是小猪崽?”
“阿顺,小猪崽。”
“姜文焕!你站着别动!”
“小猪崽小猪崽…”
“你给我站住!”
【焕顺】岁岁年年不相负(12)
建设朝歌第一初恋,转世小姜x贪狼星君
今日完结~
12
就在姬发和殷郊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把他们私下有个群的事儿糊弄过去的时候,姜文焕闪现武王庙。姬发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把鄂顺往姜文焕怀里一推,将两人打包送出门去,丝毫不给他们在面前争辩的机会。
看着两人别别扭扭走远的背影,姬发和殷郊吐槽,“我觉得,武王庙最近需要整修一下,营业时间太久了,不太安全。”
殷郊连连点头,“彪子和他们住的太近,感觉也不安全……”
“别跟彪子说。”姬发一脸坏笑地按下他要和崇应彪发消息的手,“一切看他造化。”
远在紫微大帝宫内......
建设朝歌第一初恋,转世小姜x贪狼星君
今日完结~
12
就在姬发和殷郊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把他们私下有个群的事儿糊弄过去的时候,姜文焕闪现武王庙。姬发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把鄂顺往姜文焕怀里一推,将两人打包送出门去,丝毫不给他们在面前争辩的机会。
看着两人别别扭扭走远的背影,姬发和殷郊吐槽,“我觉得,武王庙最近需要整修一下,营业时间太久了,不太安全。”
殷郊连连点头,“彪子和他们住的太近,感觉也不安全……”
“别跟彪子说。”姬发一脸坏笑地按下他要和崇应彪发消息的手,“一切看他造化。”
远在紫微大帝宫内的崇应彪开始疯狂打喷嚏……
另一边,鄂顺不情不愿地被姜文焕扛着回了家,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虽然心里知道姜文焕不可能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但是看到了这种画面谁能不糟心啊!
“阿顺,你还在生气吗?”姜文焕脸上难得出现这种小心翼翼的表情。
鄂顺一副我看你怎么编瞎话的表情冷脸看着他,继续一言不发。
姜文焕本想说,我和那个柜姐真的什么都没有,又觉得这么讲真的很此地无垠三百两,但要是实话实说,那岂不是求婚计划就没了惊喜。在两种选择中来回横跳后,一生要强的东鲁男人没话找话,憋出来一句,“阿顺,我错了。”
“我没生气。”鄂顺看了眼站在身边可怜巴巴的人选择继续嘴硬,“你也没错。”
“我真错了,不该骗你……”小姜继续道歉。
“用不着!”鄂顺继续嘴硬。
姜文焕觉得自己的脑子炸了,这和以前看得那些狗血偶像剧有什么区别,他严重怀疑按照他俩现在这个对话逻辑,再这么讲下去,就会变成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的专场……
看着鄂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要哭不哭的表情,姜文焕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上次鄂顺闹脾气就是被自己亲好的。于是无计可施的小姜同学一把将鄂顺按住鄂顺的手,来了一个有点霸道的“道歉吻”。
显然这是一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很快,一声惨叫响彻天际……和鄂顺住的最近的崇应彪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大声骂了回去,“你们倒是遮掩着点儿啊,光天白日的就搞这么大动静!”
鄂顺推开身前的人,“姜文焕,你这属于强迫,别想蒙混过关。”
“你谋杀亲夫啊?!”姜文焕用手擦了擦被咬破的嘴唇,本来想着把人哄好过几天开开心心求婚,没想到弄巧成拙。
三千年来,姜文焕自问经得住行军打仗的颠沛,也受得了独守回忆的折磨,他一度觉得自己吃得下世间所有的苦,可唯独,见不得鄂顺委屈难过。
平日里,鄂顺皱皱眉他的心都会揪着疼,何况是现在眼里含着泪却倔强的仰着头不让它落下来。姜文焕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眼前人的表情揉得皱皱巴巴的。
他们经历了太多才得以成为彼此的灵魂伴侣,求婚的初衷就是给眼前的小傻子一个仪式感。姜文焕想日日跟他的阿顺在一起,只要阿顺开心,他就开心。本打算在鄂顺生日那天向他求婚的,但现在,他已经舍不得阿顺委屈压抑自己的情绪到那日了。
于是姜文焕认命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刚才在人间买的戒指,将鄂顺抱在怀里。
“阿顺,我本来打算生日那天再和你求婚的。”
“今天去人间就是为了给你挑戒指的,没想到今天让你撞到了。”
“其实也没必要等到生日对吧,和阿顺在一起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一样美好。”
“虽然这个小房子还来不及布置,但我已经有些等不及想问问你。”姜文焕用手轻轻捏着鄂顺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
“姜文焕想要和鄂顺共度余生。”
“可以吗?”
虽然殷郊当时说漏嘴的时候,鄂顺就知道姜文焕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但谁能想到是求婚啊!听到姜文焕温柔地问他“可以吗”的时候,鄂顺拼命地点头,眼睛里的泪珠像是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他一把搂过姜文焕的脖子,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温热的泪水像是二人感情的粘合剂,姜文焕抱着他的手也越收越紧。
等鄂顺终于哭累了,抬起头,抽噎着说,“姜文焕,我还没见过谁是坐着求婚的……”
“那你要先从我身上下来,我才能跪着求啊。”姜文焕看着眼前的人笑得一脸宠溺。
鄂顺吸了吸鼻子,打开了戒指盒子,拿出戒指细看,“我答应你了,不用跪的。”
“可我还是想给你最好的仪式感。因为我们阿顺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说着,姜文焕单膝跪地,将戒指慢慢套在鄂顺左手的无名指上,“阿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END
【焕顺】花好月圆(04)
【焕顺】花好月圆(04)
季秋,太子妃微服访南伯侯世子府。太子妃与世子情笃非常,似更胜东伯侯世子。
收到崇应彪的来信后鄂顺心情好了不少,接下来的日子连读书和练剑都上心了些。西岐到京城的路程比南都还要遥远,待到崇应彪前来满打满算也要到年关。若是父亲凯旋回朝,好友又能见面,那人生快事也莫过如此。心情大好的鄂顺没有留意到自己近日鲜少和姜文焕来往,两个前些日子天天黏在一起的人竟是一旬没怎么见面。鄂顺满脑子都是也不知好哥哥与西伯侯世子相处得如何,等到崇应彪回京一定要请他住在自己府上,但在姜文焕看来就是佳人好些时日疏远冷落。姜文焕也不是没有寻些有趣的小玩意给鄂顺,鄂顺也客客气气地收下了,收下之后过......
【焕顺】花好月圆(04)
季秋,太子妃微服访南伯侯世子府。太子妃与世子情笃非常,似更胜东伯侯世子。
收到崇应彪的来信后鄂顺心情好了不少,接下来的日子连读书和练剑都上心了些。西岐到京城的路程比南都还要遥远,待到崇应彪前来满打满算也要到年关。若是父亲凯旋回朝,好友又能见面,那人生快事也莫过如此。心情大好的鄂顺没有留意到自己近日鲜少和姜文焕来往,两个前些日子天天黏在一起的人竟是一旬没怎么见面。鄂顺满脑子都是也不知好哥哥与西伯侯世子相处得如何,等到崇应彪回京一定要请他住在自己府上,但在姜文焕看来就是佳人好些时日疏远冷落。姜文焕也不是没有寻些有趣的小玩意给鄂顺,鄂顺也客客气气地收下了,收下之后过上几天还是会派小厮丫头去东伯侯世子府上送些回礼,礼节上挑不出一点错处。只是姜文焕总觉得有些事情同以前不一样了,鄂顺对他似乎同对京城里其他时常设宴邀请他的公子王孙太太夫人们并无不同,都是温温和和客客气气,和煦中又带着矜傲疏离,将身份贵重的南伯侯世子身份扮演得堪称完美。姜文焕暗恨自己前些时日那可笑的避嫌想法,又暗恼太子和太子妃两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阻挠他一下,如今佳人看起来似乎要封心锁爱,姜文焕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姜文焕私底下找过太子妃几回,放下姿态喊了许多声好哥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讲自己如今如何走投无路,说得太子妃大发慈悲地答应了亲自去打探一下鄂顺到底是什么心思。
于是鄂顺一大早刚绕着庭院跑了许多圈强身健体,便听闻贵客来访,只好随意沐浴了一番便快步走入正厅。
鄂顺平日在府上时的衣裳倒不似南都传统崇尚的那般明丽耀眼,反而像他本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那样温和如玉。他匆匆赶来时太子妃看见的便是稚气未脱的少年一身米白长袍,年轻人不畏寒,虽然已是深秋仍是只穿了薄薄一层衣袍,太子妃看见他都觉得身上发冷。鄂顺也没忸怩,带着太子妃在府内四处逛了一圈,再回到正厅时已是午时一刻,是该用膳的时间了。
鄂顺是当真对太子和太子妃心怀感激,他也一再表示幸而有两位殿下费心,此处府邸实在是最最适合他,既离王宫不远,又方便前去郊外,内部还宽敞开阔,很明显是精挑细选过的。相处了数月太子妃和鄂顺也日渐亲密,说来他们的父亲本就是至交,两人性情也投缘,再加上鄂顺又是太子妃唯一单身的挚友的心上人,自然是很快便相熟起来。两人谈天说地,又一次深感相见恨晚。只是太子妃心里一直挂念着姜文焕的事情,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时机为好兄弟说说好话才是要紧事。
没想到先提起姜文焕的反而是鄂顺。太子妃方才与鄂顺讲了西伯侯与南伯侯当年追随先王攻打夷狄的光辉事迹,又安慰到南伯侯如今宝刀未老不必过于忧心,说着说着便看见鄂顺几番欲言又止,便开口询问鄂顺可是挂怀着什么事情。
鄂顺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来到京城之后,承蒙两位殿下垂怜。待到父亲归来之日我必然请父亲亲自拜谢两位殿下照拂之恩。”
向来七窍玲珑的太子妃愣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这个话题将走向什么方向,只能试探性地回答道,“老伯侯是我尊敬的人,阿顺是我喜爱的人,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鄂顺似乎也料到了太子妃如此说,也不过多推辞,又说道,“两位殿下人心宅厚,当日我初入京城,诸事不通,幸而有东伯侯世子照拂一二,这也当是我该感激两位殿下的。”
向来七窍玲珑的太子妃更糊涂了,但他听到了东伯侯世子五个字又打起了精神,他琢磨了半日如何开口提起姜文焕,没想到看这状况鄂顺似乎是对姜文焕有话要说,于是面上不显,暗地里竖起了耳朵,“文焕为人正直仗义,你是忠良之后,我们又是世交,他照拂你本就是理所应当。”
管他呢,先说说姜文焕的好话肯定没错。
在太子妃的印象中鄂顺一直都是笑盈盈的性子,鲜少有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鄂顺看起来纠结了半晌,“姜世子谨奉两位殿下之命,又胸怀仁心,太子和太子妃的至交好友,殷商的肱骨之臣 ,自当如此。”
向来七窍玲珑的太子妃突然福至心灵,鄂顺含蓄蜿蜒的表达串在一起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以至于窥见了玄机的太子妃如今只想放声大笑,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姜文焕面前去大声嘲笑他真是全京城最大的傻瓜。
姜文焕啊姜文焕,你自诩谨慎小心,你可有想到他不在乎你仁不仁善讲不讲道义,他只在乎你为何要对他另眼相待,是因为他是世交之子忠良之后还是只是因为他是他。你自诩重情重义,你可有想到你正是你对好友情深义重,让你的心上人望而却步?
太子妃脑中千回百转,神色却是丝毫不显,反而不动声色地替姜文焕开脱两句:“文焕与我和太子相识多年,但我与太子完婚后他也屡屡心怀惆怅。你与他相识时日不多,他却对你推心置腹,连我二人都备受冷落,可见缘分此物实在不可说。”
见鄂顺神色微愣,太子妃心道趁热打铁就在此时,姜文焕啊姜文焕,你日后必须给我磕三个响头才能报我今日相助之恩。他也不再和鄂顺绕圈子,径直问道,“前些日子王叔和姜娘娘都唤我与太子问话,阿顺你同我说实话,你觉得文焕此人如何?”
鄂顺本就纠结的脸色更纠结了,以至于太子妃见了心里都有些打鼓,难道鄂顺真的情窦未开,之前的拈酸吃醋只是朋友间的小心思?若是这般那姜文焕可就麻烦了。却不料下一秒听见鄂顺颤着声音开口,“我……是我心悦他,只是他似乎并无此意。殿下……依殿下高见,我应当何时对他剖白心意?”
太子妃在回王宫的路上心中百转千回。鄂顺是个坦荡又磊落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并不遮掩。姜文焕是个谨慎又多思的性子,喜不喜欢都要徐徐图之。太子妃深恨自己为何要淌这滩浑水,如今他只觉得姜文焕是个笨人,鄂顺也是笨人,而自己是个笨人中的笨人。唯有姜文焕入宫求见的时候苦着一张脸说“姜文焕这事儿我不会呀,姬发你这么聪明你帮帮他吧”然后尿遁的殷郊是朝歌第一聪明人。
太子妃都不敢回想在鄂顺问完之后自己如何支支吾吾,语塞了半晌才说我看姜文焕对你也不寻常,待我去试探他一番。鄂顺闻言又笑得和以往一样眼睛弯弯,撒着娇说谢谢殿下,从今往后殿下才是我最好的哥哥了!
“那以前你最好的哥哥是谁?”太子妃直觉自己并不该问,奈何好奇真的害死人,嘴却比理智快。
“是彪哥!小时候彪哥和我一同读书打猎,我的作业都是他帮我写的!还有,他小时候可会打猎了,还会给我用狐毛做围脖……”
太子妃一时间不知道得此评价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但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很难受。端庄美丽的太子妃此时五官皱成一团,满脸写着一言难尽。
“话虽如此,彪哥和西伯侯世子殿下年底便能到京城了,我还挺开心的,殿下,能不能让他们二人住在我的府中啊?”
太子妃彻底忍不了了,他甚至无暇顾及为什么崇应彪年底也要跟着一起入京,一拳闷在鄂顺肩膀上,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若再提一句崇应彪,姜文焕的事情我便不帮你问了。”鄂顺才笑嘻嘻地讨饶闭嘴。
太子妃回宫的时候太子与姜文焕都在宫中,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再说什么,太子一脸严肃一身正气,姜文焕听得频频点头。
“说什么呢?”太子妃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刚才与鄂顺聊天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结果如今看见这两位凑在一起,又嘴比脑子快地先问出来。
太子也不隐瞒,“姜文焕说心悦鄂顺,我便告诉他不要急着表明心意,要少去几次他府中,要多读奏折多干活,下朝后要去城门巡逻,要让我们殷商第一尊贵的未婚坤泽见识到什么殷商第一尊贵的未婚乾元是多么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而不是一个终日不读书也不干活的懒汉。”
好歹毒的计策,好可怕的人心。太子妃震撼道。更可怕的是姜文焕似乎是很用心地记下来了,还虚心地请问前些日子自己总带着鄂顺去娱乐是不是让鄂顺以为他是个闲人纨绔了,如今可还能补救。
太子妃无言以对。殷郊也是笨人。太子妃落荒而逃的时候如是想。
送走姜文焕后太子回到寝房,太子妃一脸愁容地问:“殷郊,你同我说实话,方才你给姜文焕的建议,是认真的还是故意的?”
【封神|殷郊x姬发】悬悬在念、完结篇(全员He,生子)
今天为止就全文完结了
感谢大家一个月以来的陪伴
————————————
朝歌天际落下的那场雨,发疯战马似的,闷着头冲。
往殷郊的衣领、袖口、靴子里钻,冻得他从心里发寒。
离开这里的时间其实并不久,却的确已成隔世。
曾经在这里得到的鬼候剑,紧紧握在手里,高高举起,发起了冲锋的信号。
马蹄踏破宫门,喊杀声连成一片。
姬发躺在床上,全身水淋淋的,一如远在朝歌的殷郊。
汗水已经浸透他的身体,疼痛像是疯马,坚硬的蹄铁落在他肚子上。
崇应彪跪在床边看他,童音里掩不住的焦急不安:“他……他为何会疼成这样?”
“别怕……”姬发的声音断续,“都是要疼的……”
“那也不是这个疼法啊!”崇...
今天为止就全文完结了
感谢大家一个月以来的陪伴
————————————
朝歌天际落下的那场雨,发疯战马似的,闷着头冲。
往殷郊的衣领、袖口、靴子里钻,冻得他从心里发寒。
离开这里的时间其实并不久,却的确已成隔世。
曾经在这里得到的鬼候剑,紧紧握在手里,高高举起,发起了冲锋的信号。
马蹄踏破宫门,喊杀声连成一片。
姬发躺在床上,全身水淋淋的,一如远在朝歌的殷郊。
汗水已经浸透他的身体,疼痛像是疯马,坚硬的蹄铁落在他肚子上。
崇应彪跪在床边看他,童音里掩不住的焦急不安:“他……他为何会疼成这样?”
“别怕……”姬发的声音断续,“都是要疼的……”
“那也不是这个疼法啊!”崇应彪指挥着小内官给姬发擦汗,握着他的手站起来,“我去让雷震子叫殷郊回来!”
“别……讨伐殷商,成败在此一举。”
姬发抓住崇应彪的手腕,用力的手指甲都已经变了色。
崇应彪搓搓手指,重新蹲下去,扭头瞪医师:“怎么还没生下来!”
医师用软巾擦着姬发额头的汗:“本也不会这样快的,小公子莫急。”
“别急。”
姬发拍拍崇应彪的手背,安慰的话尚未说完,一阵剧痛便如旋风一般席卷而来,痛得他惨叫出声。
殷郊脚边旋起风刃,自脚边升腾上去,身躯渐渐拉长,显出法相。
他手里的刀狠狠砍向身边的房檐飞起的屋角。
轰隆一声。
屋角应声粉碎,随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入,高高的宫阶化为齑粉。
“殷寿何在?”高大的法身撞碎殿门,“出来受死!”
一声很轻的笑声在身侧响起。
分明很轻,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殷郊耳中。
他身侧的脸在那个瞬间,于混乱的战局之中显出极恶凶相——在千万逃窜的宫人间,看到父亲的瞬间。
他曾经那样敬爱,引以为傲的父亲正在站在鹿台上。
明明是仰望他的姿态,却那样肆意、那样不屑,甚至没有一丝慌张。
殷郊转过身,恶狠狠地望着他,巨石一般的拳头已经砸向鹿台。
殷寿望着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怎么只你自己来了?姬发呢?对了,你和姬发的小孽种还没有出生。”
狐妖从殷寿身后探出一双眼睛,一如秋水,烟波荡漾。
雨忽然下大了,眯了殷郊的眼。
申公豹看着镜中歪头躲避雨水的殷郊,勾唇一笑,掐诀唇动。
姜文焕一刀砍上姚庶良的脖颈,昔日战友的热血混着雨水冲在他的脸上。
“鄂顺!”他喊了一声,“南方阵质子傀儡出来了!”
“知道了!”
小鄂顺浑身是血地从人堆里跳出来,拎着柄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剑猛跑过来。
一把拽住姜文焕的手跳上马,斜里一刀便已经扎入旁边南方质子傀儡的胸口:“安息吧!我来晚了!”
姚庶良的身体重重地倒下去,击起一地尘埃,原本无神的眼终于合上。
他们的鄂顺回来了。
回来送他们走上真正该走的路,再也不用以死尸之躯,受制于人。
邓婵玉抹去眼前的血污,抓起身边的断箭,用力扎入身边掐着崇应鸾脖子的那名殷商士兵后心。
崇应鸾似乎没有想过她会救他,有点茫然地望着她:“多……多谢邓将军。”
“不必。”邓婵玉捡起身边的刀,回手砍向奔上来的敌人,“你真应该庆幸,你还有七八分长得像你那不肖弟弟!”
“你认识应彪?”
邓婵玉没有回答他的话,新的一刀已经挥出。
殷郊手中的刀砍不断眼前的影,他被困在了都是幻影的阵里,四处都是父亲讥讽的笑声,混着母亲的哭声。
他痛苦地摇着头,母亲你不要哭,我来为你报仇了,你不要哭。
可是母亲的哭声一直钻进来,像是母亲的爱,悄然无声地在他身边温柔流淌,让他难以拒绝,也难以忘怀。
“你降吗?”他听到母亲问。
殷郊慌乱地抬起头,望着面前母亲的身影:“不,我不降!”
母亲的影子消失了,殷郊松了一口气。
闪电像是一道鞭子,狠狠从天上抽下来。
姬发全身发抖,后背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瑟缩地蜷起身体。
“疼……”
医师头上尽是冷汗:“快!快去备热水,怎么就要生了!”
姬发疼得头晕目眩,仍旧不忘了抓住崇应彪的手腕:“你……你记得我的话……”
“姬发,你疼糊涂了。”
崇应彪推开他的手,吞了口唾沫。
在医师褪下姬发衣裤的时候,走出去站在雨里,看着同样站在雨里的雷震子。
他问:“他会没事吗?”
雷震子垂下头,侧脸挨上他的手。
崇应彪湿漉漉的脸上,透出灰白:“姬发说过,若没有办法,便舍他的命来保孩子……”
他扭头望向朝歌方向:“若当真如此,我如何向你哥哥、向殷郊交代?”
伯邑考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拉开长弓,一箭破开雨幕。
奴隶慌乱地跑着,他扯住缰绳,雪龙驹人立而起,让开面前的奴隶:“小心!”
老奴隶慌乱地拜了拜,又重新汇入人群,消失在逃亡路上。
闪电从宫门奔向他,伯邑考看向鹿台方向,不知殷郊眼下如何?
冷……
天上暴雨不停,殷郊如同置身寒冰之中,仿佛回到了当日的北崇。
冰天雪地,寒风冽冽,姬发的身体陷入冰雪之中,浑身是血,冻得瑟瑟发抖。
殷郊的精神在冰雪和他的血之间颤抖着撕裂,攥着刀的手不住发抖。
姬发呼痛的声音,像是击碎他心上的箭。
头顶星辰炸开,碎成漫天金光,他控制不住去拥抱雪中的姬发:“姬发,别怕……”
雪花落在姬发额头,唇色发紫的姬发哆嗦着抬起手,却又重重落下。
“姬发!”
殷郊在幻境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听到有人再次问起:“殷郊,你降吗?”
殷郊抱着幻境中姬发冰冷的躯体:“我不降!”
小鄂顺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去,回头对姜文焕一笑。
“所有质子营傀儡都送走了!我是最后一个!”
姜文焕俯身抱起他放回马上:“你去宫门口帮大哥,我去帮殷郊!”
“好!”
风雪散尽,殷郊一脚踏破鹿台,挥刀斩下申公豹的脑袋,血漫出来。
医师看着满手鲜血,向着帐外大叫:“快!快去备药,侯爷!侯爷!您别睡,千万别睡!”
崇应彪再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冲进去:“怎么回事?”
姬发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歪过头,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乌黑的发贴在额头上。
崇应彪帮他抹开头发:“姬发,你怎么样?你别睡……”
“我好困……”姬发半眯着眼睛,“我从未这样累过,我一直都很累……可是我还没有带殷郊看过西岐的麦浪……”
“你不能睡!”
“哥哥,我的发怕是束不好了……”
崇应彪看着姬发缓缓闭上的眼睛,呼吸一滞,一把揪住医师的衣领:“保住他的命!”
“雷震子!”崇应彪跑向帐外,一翻身爬上雷震子的背,“随我去找殷郊回来!”
铺天盖日的翅膀挥展开来,天地间雷声轰鸣。
麦浪滚滚,殷郊迷茫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天上的雨还没有停,西岐的土地还需要雨水的浇灌。
麦田间蜿蜒的路上,远远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佑儿,你瞧你父亲在做什么?”姬发指指远处的殷郊。
“父亲?”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孩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过来,“父亲,你怎么不回家啊?”
殷郊垂首望着那小男孩,他有姬发的眼睛,和他一样的嘴巴。
他问:“你是佑儿吗?”
“父亲不认识佑儿了吗?”
小男孩仰头望着他:“一定是父亲离家太久,佑儿长大了,父亲也认不出了。”
殷郊身上一震,他弯腰盯着那个小男孩,猛地一剑刺上去。
“殷郊,你做什么!”
殷郊看着没入姬发身体的剑,温热的血喷到他脸上。
一切都太真实,真实的让他分不出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小男孩抱着姬发的身体,含泪望向殷郊:“父亲要杀了佑儿吗?”
“没有……没有,父亲没有要杀了你。”
“可是你杀了爹爹……”小男孩的手摁在姬发心口,热血潺潺涌出,“是你不肯降,才会杀了爹爹。”
“我没有要杀了姬发,我没有!”
伴随着殷郊的吼声,身边狂风大作。
小男孩小小的身躯在风中不动如山,仰头定定盯着殷郊。
“父亲,爹爹死了,你杀了爹爹……”
殷郊颤抖着跪下去,伸出手想要摸摸姬发还带有体温的身体。
麦子的清香几乎盖过姬发伤口的血味,小男孩满眼是泪的望着殷郊:“父亲,你降吧……”
殷郊手掌摁在姬发心口上的伤口:“我……”
“父亲!”
“我……”
掌心的热度烫得殷郊不住哆嗦。
他想说“我降”。
我降了,你把姬发还给我。
可是,只“我降”两个字,却像是有千斤重,压在他身上,哽在他喉头。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捂嘴咳出一口血,随手抹掉,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张口时,嘴唇都在颤抖:“我……”
“殷郊!姬发生不下来!你快点杀了殷寿!”
崇应彪的声音划破长空而来,雷震子的吼声撕破了西岐的麦浪。
眼前还是冷泠泠的雨水冲刷着破损的鹿台和宫殿,殷郊脚下风刃狂卷如同万丈漩涡,淹没了整个身体。
漩涡落下,三张脸上同时显出极恶凶相,大踏步而来,每一步都卷起满地风尘。
“师弟!殷寿和那狐妖在这里!”哪吒踏着风火轮自远处而来。
殷郊望向他来的方向:“宗祠?”
几乎只是一瞬间,殷郊便已到了宗祠之前,他俯瞰已战至力竭的殷寿:“父亲,这时候再来求祖宗庇佑是不是太晚了?”
殷寿冷笑着摇头:“我是要他们看看这成汤江山是如何覆灭在你手中的!天命玄鸟,什么是天命,成王败寇,成才是天命!”
殷郊闭上眼睛,抬手摁上宗祠房顶:“父亲,我从不想做什么天命玄鸟,我很怀念小时候您与母亲一起在花树下,拿着蜜饯与我抚琴的日子。”
宗祠在殷郊掌下轰然倒塌,一缕白光溜过他的掌缝。
“狐妖,你还想逃!”
殷郊身侧的手捉住狐妖的尾巴,在她回头幻形之前,一把掏出内丹。
他扒出殷寿的尸体,收起法相,一刀剜出他的心脏,与狐妖内丹收在一起,朝天大喊一声:“崇应彪,雷震子!”
雷震子自天空斜划而落,崇应彪扒着他的背朝殷郊伸出手。
殷郊拉着他的手跃上,向着下面率众追过来的姜文焕:“我先回去!”
姜文焕摇头笑了笑,翻身上马:“殷寿已死!联军大胜!”
朝歌的雨停了,伯邑考牵着雪龙驹与闪电在山呼胜利的声音中缓步而行,在城门处半蹲着接住扑上来的小崇应彪抱在怀里:“你怎么来了?”
“姬发生了!是个男孩!”
彼时,天际的太阳像是把云烤化了,亮堂堂的照得满地泥泞都泛着光。
殷郊抱着幼嫩的婴儿,侧身给姬发看:“你看,他长得很像我。”
姬发看着那小婴儿攥紧他的手指,虚弱地笑笑。
“殷郊,我想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
西岐麦浪起又落,西伯侯姬昌之子姬发始建周,灭殷商,定都镐京,追封父亲姬昌为文王。
镐京宫中。
小宫人匆匆跑进来:“大王,太子又与侯爷家里的大公子打起来了。”
姬发气得倒吸一口冷气,扭头看向哥哥:“你又把崇应彪带来了?”
“应彪近来懂事了很多。”
伯邑考此话一出,正在与姬发汇报军情的邓婵玉、姜文焕和鄂顺都笑了起来。
姜文焕搭上伯邑考肩膀:“大哥,你家崇应彪又不是三魂不全不能长大,你又何必一直纵着他?”
“应彪如此也很可爱。”伯邑考微笑摇头。
邓婵玉翻个白眼,追着姬发跑出去:“我跟你一道去看佑儿。”
鄂顺撞撞姜文焕肩膀:“咱们也去吧,好久没见佑儿和殷郊了。”
后殿正被殷郊伸手一左一右分开两边,各自拎着的崇应彪和佑儿,见到姬发一群人过来,立时都哭了起来。
佑儿哭道:“父王,小叔叔他抠我牙!”
崇应彪不甘示弱:“哥哥,佑儿他打我!”
伯邑考和姬发分别接过自家的小祸害。
眼见着崇应彪又要扑上去,伯邑考赶紧牵紧他的手:“佑儿打你哪里了?”
“这儿,可疼了。”
邓婵玉瞥了眼崇应彪,嘴角直抽:“佑儿才多大?能打你多疼?”
话音未落,邓婵玉便一声叫出来:“小崽子!你又打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可以拉衣角,不许打大腿!你不知道你打人多疼吗?”
原来不知何时,佑儿已从姬发怀中跳下来,跑到邓婵玉身边,拍着她的大腿。
“邓婵玉,抱!”
邓婵玉认命地抱起他,看着他张开嘴展示被扣红的嘴角,忍不住问崇应彪:“你没事儿抠他牙干嘛啊?”
这件事,其实所有人都好奇,就连分开两人的殷郊也不知道答案。
在场几个人,包括佑儿的目光都看向崇应彪。
崇应彪的脸唰的就红了:“我……我没抠他牙,我就让他咬我一口,他不肯。”
这下所有人更奇了。
姬发问:“你让我儿子咬你干嘛?得了你的疯狗病怎么办?”
“你才疯狗!”
崇应彪跳起来又要跟姬发打架,被伯邑考从身后抱住,半蹲着问他:“哥哥也好奇。”
崇应彪耳朵都红了:“我就想他咬我一口!殷郊说,当日他是染了狐毒,姬发才有了佑儿……”
众人哑然,静默片刻,忽然爆出一阵大笑。
唯有懵懂的佑儿不解何意,但也随着笑起来。
姜文焕大笑道:“那你也得先长大了才行啊!”
伯邑考的脸也红了,拖着崇应彪的手便告辞离去,踏出宫门的时候,崇应彪还在叨咕:“不对,应当让佑儿咬你才对。”
“你先长大了再说。”伯邑考抱着崇应彪上马,“家里养你一个还不够?”
“那若我长大了呢?”
“长大,我便让佑儿咬我,可好?”
“那我就也有亲人了。”
“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那不一样。”崇应彪目光逸向北方,“我想要与你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伯邑考信马前行,吻吻他的后脑勺:“好,与你我血脉相连。”
一场闹剧结束后,姬发仍旧与邓婵玉、姜文焕、鄂顺去前面谈军务,留下殷郊照顾佑儿。
佑儿在宫殿廊柱间跑着与父亲捉迷藏。
偌大宫殿,晦暗不明,佑儿从巨大的柱子后面钻出来。
一张小脸扬头望着父亲:“父亲,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殷郊浑身一凛,一把攥住佑儿的肩膀:“谁教你这么说的!谁教你……”
佑儿的笑声打断了殷郊的话:“你想要爹爹。”
殷郊怔愣着放开手,看着佑儿笑着跑走,小太子的礼服袍角飞扬,应着镐京的光,像极了他在昆仑的那场梦。
入夜,殷郊将此事与姬发说了。
姬发微笑着握住殷郊的手:“别担心,他是怎样,是要看我们如何教。你日日伴着他,岂会将他教坏?”
“我也日日伴着你。”
更深夜晚,姬发拉好方才被殷郊扯掉的衣服,偷偷去瞧了安睡的佑儿,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后才回到寝殿,钻回殷郊怀里。
殷郊从身后抱着他,眼都没睁,含糊着问:“去看佑儿了?”
“嗯。”
姬发挪出被殷郊压住的手,反拉到胸前,握住他的手腕,才安然睡去。
殷郊亲亲他的后脑,我总算能时时日日陪着你,再不分别。
“睡吧。”
“好。”
—全文完—
【郊通发达】我复活后把老婆忘了怎么办?
ᐇ前情:我死了之后发现老婆怀孕了怎么办?
ᐇ成功复活但失了有关老婆记忆的太子×知道太子还活着并升职武王却不能自我和解的太子妃(doge)
ᐇ剧情有结合《封神演义》,闻太师伐西岐以及红砂阵的情节做改变杂糅
ᐇ有生子对不住周成王系列
ᐇ
“师兄,师叔说的人怎么还没来啊。”
哪吒走来走去,眼看着日上三竿,他早已不耐烦的将门口的石狮子颠来倒去,又用混天绫给狮子绑了个漂亮的结,引得路人一个个侧目而视。
杨戬却只是心平气和立在门前,看着哪吒玩闹。
“师叔说了,午时必至。”
哪吒跳上石狮又看了看,一屁股坐在了石狮头上。
“师叔早说是谁,我...
ᐇ前情:我死了之后发现老婆怀孕了怎么办?
ᐇ成功复活但失了有关老婆记忆的太子×知道太子还活着并升职武王却不能自我和解的太子妃(doge)
ᐇ剧情有结合《封神演义》,闻太师伐西岐以及红砂阵的情节做改变杂糅
ᐇ有生子对不住周成王系列
ᐇ
“师兄,师叔说的人怎么还没来啊。”
哪吒走来走去,眼看着日上三竿,他早已不耐烦的将门口的石狮子颠来倒去,又用混天绫给狮子绑了个漂亮的结,引得路人一个个侧目而视。
杨戬却只是心平气和立在门前,看着哪吒玩闹。
“师叔说了,午时必至。”
哪吒跳上石狮又看了看,一屁股坐在了石狮头上。
“师叔早说是谁,我驾着风火轮去将人接来,转眼不就到了?”
杨戬笑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奈,“且等着吧。”
与此同时西岐城外一个身披斗篷的人策马而来,如一阵风到了城门处,那马好似有灵,没有辔头缰绳自己便停下了,马上人掀开兜帽看了看城门自然下了马。
一路走来俨然一副物阜民丰、安居乐业的好气象,而这城池里自然比城外还要热闹安乐。
但想到在西岐之外看到的那些景象,他也只能握了握拳,但现下还没有时间给他感慨,他这行头本就引人注意,城门前的守卫自上前来盘问。
自从姬昌与姬发接连回来,西岐治理更是井井有条,这守卫上前倒不是来找事,看他发愣的样子也是好声问道:“你从何来,为何立在此处?”
那人回神,微微颔首,声音倒是平和明朗:“在下初来西岐,想请问姜丞相的府邸在何处?”
西岐人心淳朴,守卫虽疑惑这人装扮,但也看清斗篷下是一个英俊青年,而且见他有礼就为他指了指路。
“如此过去小金桥头便是。”
“多谢。”
青年拱了拱手翻身上马一路驰行,过了小金桥,果然看到一个府邸。
门前还立着两个人。
青年谨记师父教诲,翻身下马到了阶前,拱手问道:“这里可是姜丞相府邸?”
本来在石狮上百无聊赖的哪吒猛的睁开眼睛,一翻身跳下来正蹦到青年面前。
恰巧青年此时也摘了兜帽,四目相对,哪吒瞪着眼睛。
“殷郊!”
殷郊看了看眼前的小孩,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哪吒又去看杨戬,他也有些惊讶,但还是拍了拍哪吒的肩示意他不要多说,接着对殷郊施了一礼,“不知尊下从何而来有何事寻找丞相。”
“我乃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门下殷郊,奉师尊之命前来助姜师叔。”
杨戬对哪吒使了眼色,也报了自家来历。
“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杨戬。”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座下弟子,哪吒。”
殷郊连忙又行了一礼,“原来是两位师兄。”
哪吒见他这个样子,脸上诧异一分不少,杨戬却从善如流,“是师叔早交待我二人在此迎接,快进去吧。”
ᐇ
“师叔,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他。”
哪吒苦着一张小脸,手都快戳到姜子牙的脸上把他的褶子捋平了。
“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让他来?”姜子牙也有些无奈,他只是算到有人前来助他,可没算到是殷郊,“谁能想到他的神魂这么快补全了?广成子师兄也没有告诉我一声啊。”
“早知道当时就慢些送他回昆仑了。”哪吒心直口快,只将心中所想一口气说出来,“他现在又一副不认得我们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他是当初那个小太子!”
“倒是稳重了不少。”杨戬接话,脸上似乎还带着欣慰的笑。
“……”
“……”
“杨大哥,师兄!你能不能重视一点?万一,我是说万一让武王殿下看到了怎么办?不如我再把他送回昆仑吧!”
其实哪吒说的也正是他们担忧的地方。
他们从未告诉姬发殷郊在昆仑修补神魂复活的事情。
姬发自身心中也有心结,脸上是坚韧无畏,心里是愧疚如丝。只是不见不知便罢了,现在殷郊却来了,而且还没了与他们相关的记忆,姜子牙不免有些闹心。
“可是哪吒当时也并未出现失忆之事。”杨戬一直在西岐帮着姜子牙,个中关窍他岂会不知,因此也知道这事他们再想也无解,“殷郊这情形恐怕会雪上加霜。”
“我早就说过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我可以解的,只是,”姜子牙捋了捋胡子,“没想到他会复活这么快。”
“还失了智…忆…”哪吒补充道。
这回姜子牙和杨戬没有反驳他。
三人嘀咕良久,姜子牙终于决定先去银安殿探探殷郊虚实。
然而事实证明姜子牙今日卜算确实不准,只算到有人来,却没算到那人是殷郊,更没算到并不是殷郊一个人会来。
等三人进殿,看到的就是端坐饮茶的姬发,以及坐在他对面恭敬有礼的殷郊。
这两个人就这么相见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子牙都想给自己两巴掌,而他身后的杨戬哪吒二人已默默又后退了半步。
“师兄,水遁!”
哪吒拉了拉杨戬的袖子,杨戬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你觉得可能吗?”
他们三人再怎么躲也不可能消失不见,姬发一眼看过来,姜子牙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浑身冷汗都要下来了。只是哪吒这小子在他身后推着他走进去,他反抗不得又怕脸上尴尬只能干巴巴的笑了笑,“殿下来了也没人给我说说。”
“丞相说的什么话,”姬发却起身拉住姜子牙的手,“你我什么关系还有这么多虚礼,还是先见客吧。”
姜子牙被姬发拉着,感受到他手心冰凉,冷汗刷得褪去,愧疚涌上心头,姬发话语听着平静,他的手却在发抖,姜子牙不得已悄悄握了握姬发的手。
然而殷郊却并未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奇怪的,见姬发拉着姜子牙来,便起身朝姜子牙行礼。
“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座下弟子殷郊拜见师叔。”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
“这是师父让我带给师叔的,师父说师叔看了自会明白。”
姜子牙接了放入袖中,感觉自己眼角都要抽搐了,殷郊却又转向姬发行礼道,“刚刚不知是武王殿下,行为有悖,望殿下恕罪。”
“你我又不相识,怪你做什么。”姬发又笑起来,姜子牙去看杨戬,杨戬不动声色走到姬发身后悄悄扶住他的手臂。
“丞相先行安排,我也该回宫去了。”
说罢,姬发便放开姜子牙向外去,杨戬不敢松手只能跟着他出门。
姬发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只走过一段回廊,便扶着柱子皱起眉头。
好在杨戬在旁边,从随身的葫芦里掏出一枚丹丸递给他。
“杨戬,丞相早就知道是不是?”
姬发吃了药渐渐平静下来。
“殿下,师叔并非有意欺瞒。”
杨戬心中叹息,虽然说世上一切自有定数,可是谁又能真的算定每一步呢?这两个人如今在这种情形下相遇,谁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我知道。”姬发摆摆手,侧过脸去,却有一颗一颗的泪砸在地上,“只是今天看到他难免有些恍惚。”
杨戬看他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借了水遁直接将人送了回去。
ᐇ
姬发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趴在他榻前盯着他的孩子。
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见他醒了,拍手咿呀起来,“他醒了。”
接着一双手便将孩子抱了起来,姬发慢慢坐起,他的母亲太姒正抱着孩子坐在他榻前,开口道:“溽暑难消,你身子还没好透,又去军营这么久。”
这话听着像是抱怨,但却并非怪他,姬发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因此只是慢慢坐了起来,太姒将孩子一只手搂住,又一只手帮姬发靠在榻上。
“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姬发顺势拉住母亲的手,那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他的母亲也与父亲一样心忧百姓,手心里劳作留下的痕迹让姬发心下发涩。
“母亲怎么来了?”
太姒笑的温柔,抬手揉了揉他的脸才将孩子往前送了送,这孩子才两岁的模样,看着祖母的脸又看看榻上的人,倒也没有哭闹。
“你一月没来,我带他来看看你。”
姬发却没有看孩子,也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只不过语气绵软的叫了声,“母亲。”
太姒也只叹息,“诵儿毕竟是你的孩子,你总不能一直躲着。”
姬发不吭声。
姬诵并不知道祖母在说什么,他看着姬发的脸想了想,竟从太姒怀中跳了下来像个小圆球一般滚到榻尾桌旁爬到凳上伸手端了茶。
太姒本来以为他摔下去差点吓到,结果看到他的动作又明白孩子要干什么。
只见姬诵慢慢爬下来,又回到榻前,将杯子递到了姬发面前。
“喝水,喝水。”
小孩子两只手端着杯子,却仍不算稳,姬发只得接过来。
“喝水,喝水。”
姬诵仍这样说,姬发不得已喝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放在了旁边。
姬诵小小的脑袋左右看了看,眉头皱起来,“不喝水,不乖。”
姬发并不懂他在说什么,太姒朝后招了招手,有婢女上前将姬诵抱下去了。
“前些日子你还在军营里,他发了热烧了半日,后来喝了几天的药,那药苦得他啼哭不止,还是哪吒来陪他玩了才好,我便告诉他要多喝水,喝水才不会生病。”太姒知道儿子的想法,只是这孩子自己也看护良久怎么能没有感情,少不了就向姬发解释,“他恐怕是刚刚见你脸色不好,以为你生病了才端水来的。”
姬发更不说话了,太姒又握住儿子的手,“他是你亲子,血脉相连,十月怀胎,总是如此让他如何自处?总不能让别人都说小殿下没了父亲还……”
“母亲,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唯一的孩子,而且父王早给他上了玉牒,谁敢多说什么?”
见儿子顾左右而言他,太姒也说不下去了,擦了擦泪,“发儿,你何苦折磨自己?”
“母亲,”姬发还是勉强笑了笑,“我只是需要些时间。”
太姒叹气,仍记得儿子怀胎之时所受折磨,也知道他心中郁郁,只能试探,“你若愿意,我将他留下。”
姬发闭上眼摇摇头,这孩子是他的孩子,但他害怕看到那双眼睛,那双与他父亲一样的眼睛。
“还是母亲看顾吧。”
太姒终是带着孩子走了,室内变得空落落。
榻前那杯水被他一口气喝了下去他又躺了下去,脑中全是白日里见到的人。
孩子的父亲——殷郊。
殷郊,殷郊。
姬发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念这个名字。
前番待在军营,姜子牙他们虽然时常过来却也只是讨论军务,难得有些闲暇,姬发便打道去了丞相府,他记得姜子牙几日前告诉他不久之后便会有阐教弟子下山助周,他便想问问姜子牙如何安排。
只是没想到进门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姬发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的幻想,然而那个人听到动静看过来,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姬发觉得血液都倒冲回头顶,四肢百骸都不听话了一般跌跌撞撞奔过去,他想伸手去摸摸对方的脸。
“你…”
姬发呼吸急促,话也说不清了,而在他将要触到人之前,那人已经退了一步,微微皱眉向他见礼。
“在下是来请见姜丞相的,不知尊下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
姬发这才如同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很想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然而也只是牙齿相撞咯咯作响,“你不认识我?”
对方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迷茫,眼睛里也是茫然无措,回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似乎又怕说的过分连声音都低了几分,“我好像并没有见过你。”
姬发如何还不明白,激动褪去,只剩下沉重,他慢慢退后几步,笑道,“对不住,我认错人了。”
或许只是长相相似呢?姬发安慰自己。
“在下姬发。”
“在下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座下弟子殷郊。”
殷郊。
姬发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模样相似可以解释,为何名字也一样?
“你没事吧?”
殷郊似乎有些担忧,想要上前扶他一把。
姬发摇摇头,自己先坐了下去。
“天热,你也坐吧,丞相想必一会儿就来。”
两人就这样在殿上坐了良久,直到姜子牙三人赶来,他看到三人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确实是殷郊,是那个过去被利用了的殷郊,现在不认识他的殷郊。
姬发蜷缩起来,真好,这才是对的,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会有泪呢?
明明殷郊活了过来,而且不认识自己,不记得自己,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可是越这样想泪却越涌越多。
ᐇ
殷郊被姜子牙安置在了丞相府内,师叔并没有说让他做什么,只说自有安排,让他稍安勿躁。
他也确实不急,其实下山之前师父曾告诫他,莫要因为愤恨而迷失自己,但殷郊如何不恨?殷寿作恶,狐妖祸乱,母亲被害,自己被杀,叔祖忠臣皆被屠戮,一桩桩一件件殷郊如何能忘?
然而广成子只是摇头,虚虚一指,殷郊如梦似幻到了山下。
“殷郊,你且记得,下山所见皆为修行,待你到了西岐见了师叔也自当听从,自有一番机缘。”
于是殷郊没有用土遁之法,而是策马北上,一路见了民生,终于知道师父不是不让他恨,而是让他明白这恨不是唯一,天下民生所见所闻,伐商倒纣不是他一人之事,而是为天下人。
想到这里,殷郊越发觉得神台清明,也明白了师父用意,只是还有些奇怪今日进了西岐碰到的这些人。
先不说师叔师兄们,他没想到那位立周伐纣的君主如此年轻,看着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大,他记得西岐原来那位世子死在朝歌,先文王也被囚禁羑里多年,自己在母后死的时候尚且怒火冲心蒙昧作为,这位君主呢?
殷郊想到今日看他脸色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惨痛。
若是……
殷郊惊醒,若是什么?
真是下了山便胡思乱想,殷郊自嘲般笑笑,师父分明交待自己神魂不稳,不易多思。
待到第二日清晨,难得下了场小雨,天气清凉,殷郊神清气爽出了门要去姜子牙那里。
姜子牙院门前有一株大树,高数丈,枝繁叶茂绿意盈盈,殷郊走到树下一条红绫突然落到眼前,殷郊反应极快伸手一扯翻身落地,抬头看正对上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
是哪吒。
其实殷郊心里对哪吒有些说不清的感觉,特别是看到他这条红色的混天绫时,他也知道这是金光洞太乙真人的法宝,但就是莫名有一点恐惧,现在更是觉得如蛇一般,他连忙松了手,打了声招呼。
“哪吒。”
哪吒本来用混天绫挂在树上打秋千,察觉动静听了声音,看到是殷郊,随即倒挂下来,正挂在他面前,看着他那张什么都不知的脸,忽然笑道,“殷郊,我有件好事要做,你与我一起去吧。”
殷郊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拒绝,于是摇摇头说道:“我还未见师叔。”
哪吒却皱起眉嘟着嘴,不待他反应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哎呀,何必说这么多?”
说着哪吒就踩了风火轮拉着他腾风而起。
殷郊不喜哪吒这般胡闹,但被他拽着不松手,也只能借风顺着哪吒飞了片刻,然后哪吒一声也不吭猛的一拉,又将他拉下去,殷郊无奈,又跟着哪吒落下。
一片苍翠掩映,殷郊恍惚一阵看到了不远处房屋的檐牙,认出这应当是西岐王宫,他没想到哪吒有如此胆量,带他直入王宫。
哪吒却毫不在乎收了风火轮向前奔去,只见殿中也滚出一个小团子来,哪吒上前将团子抱住,殷郊才看清是一个小孩子。
哪吒笑呵呵的捏了捏小孩的脸,“前些日子哪吒哥哥说带你用混天绫打秋千记不记得?”
殷郊有些诧异,哪吒好似与这小孩挺亲昵,小孩听了他的话高兴的拍手。
“打秋千,哥哥,打秋千。”
话都说不利索,殷郊不知道哪吒哪里来的劲头来陪孩子玩,还要拉上他。
只是哪吒也不多说一借力便在院子里树上挂起,红绫稳稳缠在树上,小孩也被哪吒抱在怀中荡了起来。
宫殿内的宫人奔出来,看到这场景一个个面上惊慌,只有孩子兴奋的叫喊了几声。
殷郊也怕孩子被哪吒给扔出来,只好打起精神看着,好在哪吒还算有些分寸,只荡了几下便收了神通落在殷郊面前。
小孩子瞪着眼睛笑的开心,殷郊松了口气,也不免多看这小孩几眼,他竟不知哪吒还有此童心,然而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殷郊确实有些惊讶了,这孩子的面容竟有几分像自己的母亲,那已经过世的姜王后。
殷郊有几分怔愣,孩子也好奇从哪吒怀里探出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张口。
“父亲。”
说着孩子就向殷郊伸出手。
“父亲。”
哪吒的眼睛都瞪圆了,小孩见他们两个都不动,自己从哪吒怀里滑出来走到殷郊面前,拉住了殷郊的衣摆又叫道:“父亲。”
殷郊隐隐约约的感觉心中一堵,俯下身将孩子抱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去殷寿身边讨抱,却被殷寿提着扔给宫女,一直到死之前自己才明白,殷寿从来不爱不信他这个儿子。
他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小孩便乖乖趴在他怀里,听话的不像样子,殷郊从未抱过孩子,却觉得好似经常这样一般。
只是他并未反应过来这事不大妥当,那些宫人脸色难看又不知怎么说,哪吒则是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盯着他。
“诵儿。”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那些宫人都跪下来。
“参见殿下。”
殷郊抱着这孩子遥望过去,来人是昨日见过的——武王姬发。
他今日着了一身红色便服,比之昨日更显清贵。
他穿这红色真好看。
殷郊有些恍惚,突然反应这想法不太好,心中暗骂怎么会比较起这些了?
他手里还抱着孩子,姬发疾步到了他面前,也没看他,只伸出手将孩子抱了过去。
那孩子一被抱起瘪着嘴就要哭,然而看到人又止住了,乖乖被抱了回去。
殷郊看着两人六分相似的面容总算明白,这是姬发的孩子。
于是又拱手施礼,不敢去看姬发的脸。
“不知是小殿下,武王恕罪。”
姬发好似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你已经说过两次恕罪了。”
“啊?”
姬发却不再说了,只是示意旁边的宫人接过孩子,孩子却抓紧了姬发的衣襟,不松手了。
“诵儿。”
姬发皱眉,姬诵却含着泪看向他。
“要父亲。”
殷郊心中暗道不好,抬头一看,姬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只又看着孩子问了一句,“什么?”
姬诵转过头看向殷郊。
“父亲抱。”
侍候一旁的宫人也自觉默默退了几尺,殷郊不知该不该跪下来告罪,武王的小殿下喊自己父亲,还是当着武王的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然而姬发看过来的眼神里,有惊慌错愕,却没有厌恶杀机,他心中安然了几分,然后听到姬发的声音。
“哪吒,带他走”
殷郊似乎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几分颤抖。
ᐇ
“胡闹!”
姜子牙几乎要把哪吒的脑袋戳破,好似气的老了好几岁。
“哪吒啊哪吒,我要说你莽撞还是笨啊?”
哪吒这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向杨戬求救。
杨戬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姜子牙,姜子牙一口喝完,杨戬又倒一杯,姜子牙又喝完,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姜子牙才缓过来,杨戬这才开口,“师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姜子牙本就只是惊讶更多,因此顺水推舟坐了下来。
“你们可知殷郊为何不记得姬发?”
两人齐齐摇头。
“可还记得我们刚来西岐,姬发重伤体弱还有了身孕的时候,你们去昆仑取了殷郊的一缕神魂?”
杨戬与哪吒恍然。
“这部分记忆便在那玉佩里。”
“那,为何神魂不归?”
“你说呢?”姜子牙叹气。
“一是神魂生了眷恋,一是宝器禁锢需碎玉。”
“那我就去把那玉佩摔了。”
哪吒又蹦了起来,杨戬这下倒是按住了哪吒,颇有些无奈,“若是这么简单,你以为师叔还想不到?”
“你们广成子师伯给的玉简说了,一切需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哪吒最听不得顺其自然。
“既然你们师伯说了,那便有机缘,比如今日为何小殿下会突然喊那太子为父亲?”姜子牙又突然仙风道骨起来,拈了拈胡子,“可见自有机缘,哪吒今日做的便是机缘中的一步。”
这下哪吒可不干了,一整个一蹦三尺高,看着像是要骑到姜子牙头上似的。
“那你为何还要训斥我?”
“好了好了,你且与我一起入宫见见咱们的武王殿下,先将一切说明。杨戬你去看看殷郊。”
三人散去,杨戬自去殷郊的院子。
他到时殷郊正在院中练剑,剑锋所指皆为利刃,杨戬看了一会儿,敲了敲门。
“杨戬师兄。”
殷郊见是他连忙收了剑,一本正经的行礼。
杨戬也回了礼,又想到当年初见殷郊,才刚刚从少年成长过来的小太子莽撞热烈,为了封神榜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却正正经经的站在他面前不多言说。
于是杨戬领他到院中树下座下,先倒了杯茶。
“殷郊,你想问什么?”
殷郊目光灼灼,开口却犹犹豫豫:“师兄,我是不是认识…你们以及武王?”
“为什么这么说?”
殷郊苦笑一下,“那日我初到,哪吒便叫出我的名字,我只以为是师叔告诉你们的,随后武王殿下见我也是神色恍惚,各中种种让我难不想。”
杨戬又细细看了殷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却说了别的事,“你知不知道闻仲不日将进兵西岐。”
殷郊点点头,他尊师命下山就是为此。
“那便顺其自然。”
说罢,杨戬又取下腰间的小葫芦交给殷郊,“这个放好,其余多说无益。”
殷郊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又拿了葫芦,更迷茫了。
杨戬只好附耳对殷郊说了两句话,引得殷郊瞪大眼睛。
那边杨戬还与殷郊说着。
姜子牙也带着哪吒进了周王宫见了姬发,结果只看到往日威严持重的年轻君主红着眼。
“丞相…”
姜子牙叹气,让哪吒出门去,他一开始便知道姬发所思所想,但当时也明白多说姬发也听不进,如今却有些后悔早该让他知道。
“你可是后悔没有早日告诉我?”
这下姜子牙愣住了,看着姬发的眼睛,那里还是往日神色。
“丞相不必想这些,早知道他没死与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
姬发不说了。姜子牙与他相处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此时伤情。
“殿下,先王也说一切自有定数,如今他已回来,你又何必自困?你总是觉得愧疚,但一切皆因你想救他。姜王后求你,难道不是因为爱子之心,她岂不知一切皆因天意?他的死与你无关,你却因一夕之欢而愧疚,非君之道。”
姜子牙将话说的重了些,姬发垂了眼眸。
“我知道,只是…心岂随人愿?”
心不随人愿,姬发的自我惩罚是因为有爱,只因为爱而生愧,愧而心忧。
“今日诵儿忽然喊他父亲,那一瞬间,我竟然是期待的。”
姬发忽然背过身去,肩膀微动,姜子牙听得他的声音颤抖。
“期待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然而看到他的眼睛,我又知道他现在便是最好的,以前他总对我说要修的好武艺,成为像…英雄,如今他可以如愿以偿。总不能让我们都痛苦。”
姬发这话已经将一切都说明白了,姜子牙心中也难受,便将玉简拿出放在桌上,正色道:“既然殿下这样想,我自当遵从。只不过闻仲出师西岐,阐教弟子之后所有调配,殿下要听我的。”
ᐇ
自岐山开始一应军事开始构筑,所有人都调动起来自是忙的热火朝天。
如此一月有余,前哨报来,闻仲已过了绝龙岭到了西岐之南。
闻仲的厉害众人都知道,姜子牙排兵布阵众人都不敢大意。
殷郊也不免忧心,他小时候不止一次见过闻仲,不过都不敢近身,因为这位老太师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而且他出征必胜,一匹墨麒麟在胯,一双雌雄鞭在手,无往而不利,若不是北海叛乱,恐怕殷寿也没有什么机会。
果然,闻仲刚刚扎营便下书求战。
这仗并不好打,单单是跟随他的魔家四将就将人弄得苦不堪言。好在杨戬出奇而制胜,又引火烧了他的粮草,让闻仲退兵岐山七十里。
不等众人松口气,他就又引人来布下十绝阵。
殷郊虽不知这阵法,但从姜子牙神情也知道恐怕是难破。又幸好有燃灯道人前来相助,一一授予破阵之法安排破阵之人。
安排到了最后,第十阵红砂阵,破阵者却不是阐教弟子,而是武王姬发。
此话一出,姜子牙先反对。
“不行,师兄们修为千年自有护体之法,但武王肉体凡胎,怎么能进那阵?”
哪吒也跳出来,杨戬拉他不住,两个人都到了近前。
“弟子愿替殿下前往。”
然而燃灯道人只是摇头,话里话外都是这阵非武王进不可。
众人都是担忧,殷郊去看姬发,只见他看着这几个人,眼中分明是笑。
眼见哪吒还要说什么,姬发出手拦住他还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对姜子牙笑道,“丞相还将我当做孩子。”
姬发就这么应下了一切,从帐内出来,姜子牙难得没给姬发好脸色,只甩了袖子就走,哪吒与杨戬他们也是忧心忡忡的。
“殿下…”
杨戬还要说什么,姬发摇摇头表明了自己必去的决心,他的脾气认定了便回不了头。
姜子牙生了几天闷气,随后一阵一阵接连被破,西岐士气也日益强盛,眼看只到最后一阵,他又忙着为姬发做这做那。
殷郊也不免感慨,师叔真像护崽的母鸡。姜子牙听了这话也回讥,那你还巴巴跟着我做这做那?殷郊闭了嘴,他只是不想这位年轻的君主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直到入阵前一夜姜子牙去给姬发交待各种器具用处,殷郊也未睡上了西岐城头,看着商汤大营,心中五味杂陈。
殷寿,你可曾后悔过……
“想家了吗?”
殷郊看去,是姬发,他今日穿了一身盔甲,让殷郊有些恍惚。
“这身盔甲很漂亮。”
话比他想的先出口,他是看到姬发愣住了才反应过来,一时间面红耳赤,自那日小殿下的事,他与姬发并未再见过,或许说是近距离单独相见,现在却又说了些不着边的话。
“不要再说恕罪了。”
殷郊便闭了嘴,随后又闷闷说了句。
“自母后死,我便没有家了。”
“你母后…她是很好的人。”
听到这话,殷郊又去打量姬发,然而姬发却转头拿出一把剑递过来。
熟悉的花纹,殷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鬼侯剑?”
“崇应彪征兵西岐,我把他杀了。”
这下殷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从崇应彪手中拿到的。
狼子野心的崇应彪…殷郊对他也只有模糊印象,现在拿了鬼侯剑,殷郊突然记起,自己曾用这把剑做赌注,是崇应彪和……和谁?
“听丞相说这些时日你帮了不少忙,这把剑就当做…谢礼?”
姬发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的目光又落在剑上,一把拔出宝剑,剑锋依然寒光闪烁,可见平时保养尽心。
殷郊舞了几下,有一种回到少年时在朝歌的感觉。
“殷郊,与我比一场怎么样?”
“殷郊,与我比一场怎么样?”
姬发的声音与殷郊模糊记忆里的声音突然重合,另一把剑已架住自己的剑。
夜风中他看到姬发耳边碎发被吹起,而他那双眼睛有了一种与平时不一样的欢快。
“好啊。”
殷郊一转剑锋将姬发推出去,然后往斜里一刺,却被他反架住了。
“又是这招?”
殷郊好似又听到了有人这样说,但姬发并没有张口,如此过了几招,殷郊发现姬发剑术极好,也总能截住自己的招数,两个人如乱舞梨花一般过了片刻,殷郊的剑架在了姬发脖侧。
姬发笑着,将头发拨回去,“是我输了。”
殷郊收了剑,心中知道姬发不是打不过他,只是最后恍神才被自己抓了破绽,姬发倒大大方方,拍了拍他。
“你在山上时,学过什么?”
殷郊想了想,上前搂住姬发的腰,一句口诀两人腾空而起,借风势立于云端,这下西岐尽皆在眼下,连商营也能看见几分。
“师父说我武艺不用多学,法术却不精妙,也只有这一个借风练得纯熟。帮师叔帮你都是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只是你还我宝剑,我也自当回个礼。”
说到底,殷郊也曾是太子之位,只不过从来西岐从未展露过那一面,现在这样多少有些霸道意味。
姬发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被人紧紧抓在怀里,他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拥着看万家灯火,星转月移。
待到回到城头,他还如在梦中,半晌才嗤嗤笑出声:“若是让丞相知道了,定不饶我。”
殷郊却觉得耳熟,好像也有人与他说过,若是让主帅知道了定不饶你。
“你也怕师叔吗?我看姜师叔也总是在你面前吃瘪。”
姬发摇摇头,却不再说,只是顺势离开了他的怀抱。
“明日免不了劳累,回去睡吧。”
姬发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殷郊却恍惚中闻到了麦香,就在自己怀里,在姬发身上。
ᐇ
第二日,姬发骑了雪龙驹,金盔宝甲一应俱全,英姿勃发。
众人也不多说,但这是他们的君主,君主涉险,臣下岂不追随?
但姬发只在马上笑道:“别忘了我也是战士。”策马向阵中去。
姜子牙已向众人解释过,这红砂阵内接天、地、人三才,中分三气,内藏红砂三斗——看似红砂,着身利刃,上不知天,下不知地,中不知人。若人、仙冲入此阵,风雷运处,飞砂伤人,立刻骸骨俱成齑粉。
因此众人怎么能不担忧?
反观姬发来到阵前,“红沙阵”主张绍见了他上下打量他两番。
“哪里来的小儿,也有胆量来破我的阵法!”
“你爷爷姬发!”
说罢,姬发翻身下马自进了阵中。张绍自然大怒,抓起红砂打来,姬发翻身躲了两片,但他毕竟是肉体凡胎,眼看着一片红沙打中了姬发的头盔,一个人影也冲进阵中抱着姬发一起滚了进去。
姜子牙看向杨戬,杨戬点点头,两人均是松了口气。
姬发被人抱在怀里跌在地上滚了几下,头盔被打下,姬发并没有受伤。
“别动。”
闯进来的不是殷郊还能是谁。
两人就近翻到一块巨石下,这里风雷未起,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姬发呼了口气。
“你怎么…”
“姜师叔怕你一个人有危险。”
姬发只得点点头,殷郊拉住他的手。
“这里要起风沙了,快走。”
两人自绕了两圈,又找了一片稍安全的地方,两人挤在一起缩在那里,好像两只小动物。
殷郊比姬发略高一些,看到姬发头顶的灰尘,伸出手替他拍了拍。
“多亏师叔思虑周详连头盔都放了符纸。”
姬发自己也伸手来拍,不免两手碰撞在一起,姬发的手打在殷郊手上,并不痛,可殷郊不知怎地,突然惊呼一声。
姬发赶紧捉了他的手看了看。
这下两个人都愣了。
殷郊本就有些开玩笑的心思,看姬发有些认真了,自己也不好意思。
姬发也没说什么只松了手,又去拍自己的头发,然后顺势让自己散乱的发髻扎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些少年意气。
“丞相已经叮嘱过,我们先找到那什么张天君的道台,自会破阵。”
于是殷郊只默默跟着他去找道台。
两个人在阵内不知时间流逝,阵外慢慢已过去月余,姜子牙每日都要卜上几卦确保无忧,却还是又吃不下睡不着。
连宫中王太后也派人来问。
姜子牙入宫,太姒只急得眼圈通红。
“自发儿入阵,诵儿便怏怏不乐,近日又大哭不止,丞相可有办法?”
太姒不是怪罪,而是央求,姜子牙便让人将姬诵抱了来,许是哭累了,卧在宫人怀里红着脸喘气。
姜子牙只将孩子接过来,他以前也带过这孩子,因此姬诵并不闹腾,只是瘪着嘴又要哭。
姜子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孩子忽然抬头。
“父亲,父亲。”
姜子牙心下一动,掐指算了算。
时机已到。
阵内,那张绍总是扔红砂进来,殷郊掐诀用宝,姬发自有姜子牙给的法器,倒也没多少伤,只不过风雷迅疾,两人总是迷失,就算看出红砂来,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张绍所在,难免力竭。
姬发脸上挂了彩,他胡乱抹了抹靠在砂石上喘气,脸色被他血衬得更苍白。殷郊看他有些难受的样子便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殿下歇歇。”
姬发想挣脱,然而也确实没力气,也只好靠在他胸前闭上眼,殷郊便动也不动,只盯着虚空中的昏黄风砂发呆,半晌才低下头去看了一下,然后帮姬发拢了拢头发,姬发半趴在他怀中,头发又扎起来,露出半截脖子,殷郊一眼看到了他后脖颈上的牙印。
这应当是旧伤,殷郊鬼迷心窍伸手摸了摸,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咬了一口,看上去还像是人咬的。
武王是中庸又没有……
殷郊卡了一下,明白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只好收回眼神平复心绪。如此过了半刻,殷郊知道风雷又要来,便推了推姬发。
“殿下。”
没动静。
殷郊连忙扳过姬发的脸,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睫颤动,似乎是昏迷了,他只连忙将人抱起,用披风裹紧躲避风砂,迅速寻找下一个位置,只是阵内道路难行,殷郊走几步差点摔了跟头,这颠簸中姬发好似有些醒过来,喃喃道:“殷郊,我们去哪儿?”
殷郊松了一口气,“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你的鬼侯剑我替你拿回来了。”
殷郊嗯了两声,他还想说鬼侯剑正挎在他身旁。姬发却做了件殷郊意想不到的事情。
姬发揽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嘴唇也干涩,可是这个亲吻却软的要命。
“太子殿下,我还没说过我喜欢你呢。”
“殿…”殷郊张口结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换了称呼问道:“姬发,你认识我吗?”
“笨蛋。”
姬发又不说话了。
殷郊总算找到避风处,将人放下揽在怀里,又把随身带的那个小葫芦拿出来倒出一粒丹药来。
幸好杨戬交待给他,不然真要出事。
他捏诀用水将药化开,一点一点喂了进去,不多时姬发便呼吸平顺睁开了双眼。
殷郊并没有说刚刚姬发说的话做的事,只是将葫芦收好。
姬发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问,“杨戬告诉你了?”
殷郊点点头,杨戬那时告诉他,姬发自前面受了伤便有了一些暗疾,虽不厉害但发病却吓人,需要一些丹药调养,交给他是因为他是姬发的天命之人。
说实话,听到这话的时候殷郊觉得杨戬疯了,然而杨戬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顺其自然。
好吧,但是到了现在这地步,殷郊怎么能还不明白,一切的一切串起来已经是真相了。
姬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说了一句多谢。
只是两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又都有些卸力,不防备一片红砂又打来,当两人反应过来时,姬发只感觉殷郊抱住了自己,然后两个人一起翻滚了出去。
姬发吃了一嘴沙,就听到殷郊喊道:“走,我看到那老匹夫了!”
姬发被他拉着直奔向风砂里,果然见到了道台,心中血气翻涌。
张绍哪里知道这两人的厉害,只想将他们折磨一番,还没来得及拿下一片红砂眼前就白光一闪。
张绍人头已经落地,姬发站在台上,手里剑锋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阵主一死,红砂阵即破,风砂漫卷而逝,雪龙驹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悠闲的啃着地上的野草。
姬发松了口气,见殷郊已将张绍的脑袋提起来装进袋中,他打了个呼哨,雪龙驹长嘶一声奔来,姬发与殷郊连忙上马,一前一后朝已方军帐奔去。
两军相隔不远,阵外又过了将近百日,商营人马懈怠,两个人有惊无险回了周营。
众人见两人一马平安回来,皆是欢呼,哪吒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催促两人快下马。
然而此时姬发只觉得腰间一松,殷郊竟直直栽了下去。
所幸金吒正在一旁,拦了一把,然而殷郊却双眼紧闭,姬发心中忐忑跳下马去扶殷郊,却只摸得一手的血,他抖着手将人扶起搂在怀里,终于看到了殷郊背上一片浸透的血迹。
那片红砂打到了殷郊背上。
ᐇ
“殷郊,这把鬼侯剑必是我的。”
“殷郊,与我比试一场怎么样?”
“又是这招?”
“你小心,主帅知道了定要罚你。”
“殷郊,对不住…”
声音逐渐明晰,人影也清晰起来。
“姬发…姬发!”
殷郊睁开眼。
“醒了!”
殷郊有些头疼,这是哪吒的声音,他也确实看到哪吒乱晃的影子,然后一双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了。”
是杨戬。
殷郊坐起来,“姬发呢?他怎样?”
杨戬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殿下正在营中统领军务,闻仲死了。”
“对了,丞相吩咐,你醒了便有一项任务交付与你。”
半个时辰之后,殷郊与怀里的姬诵大眼瞪小眼。
姬诵拍拍他的脸,“父亲,父亲。”
殷郊:……
姬诵又拍,“父亲。”
殷郊:……
姬诵又伸手,殷郊捏住了他的小手。
“不许拍脸。”
姬诵眨眨眼睛,凑过来亲了亲殷郊的脸。
“父亲。”
殷郊一时间心绪翻滚,他看向桌面上放着的那个破碎的玉佩,以前封印着他的一缕神魂。
姜子牙本来是看姬发有孕辛苦,以他的神魂安抚,姬发并不太知情,只以为是神器,孩子生下来姬发便将玉佩带在孩子身上。近一年来他的这缕神魂偶尔可以入梦,便出现在孩子梦中,因此姬诵认得他,与他亲昵。
想到这里殷郊也亲了亲姬诵的小脸。孩子笑起来,拧着身子又说,“出去,出去。”
殷郊明白姬诵的意思,他要殷郊带他一起去找姬发。
只是……殷郊苦笑,姬发选择碎了玉佩是因为自己死劫,这缕神魂不归很难救治,而也只有这样,姬发才会愿意,毕竟他觉得自己不知道最好。
“诵儿,等,他,等他忙完了再去好不好?”
殷郊知道姬发除了自我惩罚,同样在逃避诵儿,孩子出生两年,他只会偷偷看几眼不接近。
现在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姬发不骑着雪龙驹逃跑已经够好的了。
殷郊果然想对了,闻仲死后其实各项军务均不用姬发再处理,只是他不敢回去,不敢面对那两个本该与他至亲的人。
其实进阵之前,姜子牙告诉他殷郊一直替他做的那些,他就想着把鬼侯剑交出去好好道别,若是进阵之后有什么也不算遗憾。谁知竟然成了这样的局面。
姜子牙告诉他殷郊必须要那缕被封在玉佩中的神魂时,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殷郊活着,可是现在他明知殷郊已醒,却耽搁了两三天也不曾去。
杨戬哪吒他们连番来劝导,姬发也只沉默以对,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在此待着。
只是这一夜子时刚过,帐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似有什么落在了草丛中,这里是武王行帐,周围高栏旗仗,什么人会越墙而入?
姬发从胡思乱想中脱身,摸到剑潜行过去。
借着月光只看到草丛里爬起来一个人,接着又从地上提起来一个小小的。
姬发不动了,那个人也看过来,见他便露出一个笑。
“诵儿想你了。”
姬发不说话。
那人又笑,“姬发,我也想你了。”
纸短情长(宋晓 abo)43
古风ABO 育有一子
细水长流的小日子
阅前预警:
ooc 私设一堆
主cp为双道长 宋岚X晓星尘
我流ABO 称呼皆为爹和娘 (个人喜好问题 互不强求)
经典AO配
天乾-Alpha 地坤-Omega 和仪-Beta
本篇设定是 晓星尘存活但耗尽了大半修为 宋岚也没有变成凶尸
副cp有忘羡 聂蓝
山林生活有 ...
古风ABO 育有一子
细水长流的小日子
阅前预警:
ooc 私设一堆
主cp为双道长 宋岚X晓星尘
我流ABO 称呼皆为爹和娘 (个人喜好问题 互不强求)
经典AO配
天乾-Alpha 地坤-Omega 和仪-Beta
本篇设定是 晓星尘存活但耗尽了大半修为 宋岚也没有变成凶尸
副cp有忘羡 聂蓝
山林生活有 带娃日常有 小豆丁描写有
原著太苦 我给自己喂颗糖
接受不能 左转出门 请勿攻击 谢谢配合!
接受不能 左转出门 请勿攻击 谢谢配合!
43.
蓝家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倔劲儿,蓝槿是十成十的遗传到了。
聂明玦想找聂怀桑质问,却被这母子俩一道拦下。大的这个太通情理,小的那个又下定决心。这上下来回闹了有两三日,最终还是拧不过。
蓝槿的名字如愿被添在了出征名单之上,大局一定,蓝析又别扭起来,知道去找父亲一定碰壁,便整日缠在母亲身旁。
“我的小祖宗,你是嫌你阿爹还不够头疼的?”魏无羡倒也没厌烦,还觉得挺有趣儿,这孩子从来都没对什么事物这样执着过。
“兄长可以去,我为什么不可以?”蓝析端坐在木几前,仰着小脸,定定望着魏无羡。
“论修为论功底,你都还差得远呢。”
“我不添乱,就待在阵营中,像夜猎那样,等你们回来,这样也不可以吗?”蓝析双手攥拳,捏着衣摆,一点儿也不想退步的样子。
“阿娘,带我一起去吧。”
魏无羡装作烦恼的样子扶着额头,其实带他一道也没什么难的,也不需留人刻意照看,阵中势必有结界守护,安全足以得到保障。只是各大世家都在,人多眼多,只怕一丁点儿不得体的,都能被嚼舌头。
“阿娘……”
“好好好,别闹了。”魏无羡短叹一声,“等你爹回来我跟他说说。”
“谢谢阿娘!”
蓝析即刻露出喜容,蓝家的事儿是伯父与父亲做主,可关了门,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年纪不大,蓝析的心思还是挺大的。
正午过后,两位小道士前来求见,原来巨慧族长所发信笺之中也有寄给两位道长的,仙君收到别让弟子赶紧送来姑苏。
他们许久未曾抛头露面,也甚少有人知晓住处行踪,宋岚也很好奇,是从哪里寻得他们消息的。
小道士说老仙君届时也会前往相助,听说巨慧族人伤亡不少,应当很缺人手。
道观只会留几个小弟子驻守,所送宋珂回去,宋岚再也不能安心,可若将孩子留在姑苏,实有不便。一番思量,还是决定带着他一起前往。
正好魏无羡也顺利拿下蓝湛,蓝析听闻宋珂也会被带去,自然更开心了。
没高兴几秒,就被父亲泼了冷水,“此行非儿戏,不许扰到阿槿,我们出征之时,你要好好留在阵中,照看宋小公子,绝不可有差池。”
“是,阿析知道。”
巨慧族所在之地地处南方,偏僻辽阔,白日间燥热难耐,夜晚又霜降寒凉。先到的一批仙门弟子,因一时难以适应,有不少还未到阵前已经病倒。
宋岚与晓星尘直接随着蓝家一起出发,事先也准备充足,一到领地便直接赶赴阵中。
巨慧族人大多长寿,也正因如此,战力缺失,青壮年都奔赴林中退敌,族中剩下的不是黄口小儿就是老态龙钟。
伤者不少,缺乏药材物资,许多人的伤口已经化脓,晓星尘去与老仙君汇合,一道帮忙救治。
族长白发苍苍,年老体衰,撑着一支半人高的桃木棍,守在阵营前方不肯退下,前头不远便是阴阳山,还有不少族中战士至今生死未卜。
阴面山上浓雾不散,视线所及不过数米之地,阴暗潮湿,地形崎岖,着实是邪物隐藏的圣地。
大多也非道行有多高深,不过数量极多,难怪巨慧族人难以招架,世家各派弟子共计逾百人,短短数日,竟斩杀邪祟近千头之数。
蓝槿也被允许前往山中,蓝思追与蓝景仪领命护其身侧。首战告捷,斩杀三头成年大兽,小小年纪身手矫健,颇令其他世家赞叹。
蓝析也乖觉,跟在晓星尘左右帮忙端药送汤,时不时再盯着宋珂,一点儿多余的心也没让大人操着。
云梦江氏势不可挡,斩杀邪物最多,江宗主心高气傲,带领弟子直闯密林深处,还救下十几个尚一息残存的巨慧族人。
兰陵金氏紧追其后,拿下东侧据点;姑苏蓝氏虽晚到两日,战绩直追而上,很快追平清河聂氏,共居榜三。
第四日日落之前,整个阴面山头的小邪祟们死走逃亡伤,小喽啰都被清个干净,剩下的几个都是修炼成精,以赤色花蟒为首,是较为棘手的大敌。
花蟒身形庞大,却异常迅猛,藏匿极为隐秘,各位宗主商讨过后,拟定天亮后弟子各占一方地毯式搜捕。
入夜,蓝析端着一盅汤水,带着宋珂一道回来帐篷。
“兄长。”
蓝槿刚更完衣,正坐在榻边休息,蓝析唤了一声,“我盛了汤来,你喝完再睡。”
“嗯?这是什么?”
“是药膳汤!”
宋珂从蓝析身后跳出来,抢着作答,“仙君爷爷让师兄们熬的!放了黄芪、人参、川穹……”
一边说他还在掰着小手跟着数,末了总结一句,“喝了可以长精神!”
蓝析将碗递给蓝槿,“兄长疲累,喝了再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更有力气了。”
年少终归体力不足,接连两日早出晚归,蓝槿的脸色苍白不少。
“辛苦阿析和珂儿。”蓝槿仰头,一饮而尽。
隔日天只蒙蒙亮,蓝析起身已不见兄长身影。
吃早点时听见其他世家的弟子聊起巨蟒,多耳听了几句。
赤色花蟒以灵气为食,它畏惧炎热,但在阴冷之地则法力大增,想将它引出阴面山头困难重重,何况至今还未寻及踪迹。
聊着聊着,又转了话题,不知谁提了一嗓蓝家的长公子,夸赞声起,蓝析还没来及替兄长高兴,当下就有人呛起声来。
“哼,说是年少有为,谁跟在他后头了?你们没瞧见蓝氏最得意的弟子都跟在他左右,没准呀,是人家杀敌他占功劳罢了。”
“瞧瞧你这酸劲儿!”
“别说,他讲的也有点道理,十岁的孩子,即便算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修习也不够你我的年头多呀!”
“年头多就有用?你当是酿酒呢!人家天资高过你百倍不止。”
“什么天资高!还不是会投胎?人家爹娘什么身份,这一出生不就铺好了宗主的路了!”
“说起来,蓝家长公子,也是聂氏的长公子,那他以后到底去管谁家呀?”
“反正管不着咱们,哈哈哈!”
“所以说,有没有本事都无所谓,没功绩,多的是人捧给他,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儿呀!”
越说越酸溜,蓝析皱起眉头,随手拿起一个空的茶盏就要砸过去。
“你们不要说阿槿哥哥的坏话!”
他都忘了,宋珂就坐在旁边,连他都听出话里讥讽,奶凶奶凶的冲那些搬弄口舌之人喊道。
“这个小东西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好像是宋岚宋道长的儿子。”
旁人小声提醒道,那人连世家宗主都敢出言不逊,何况是宋岚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真是没教养!”
“你才没教养!”
蓝析气不过,拍案而起,转身面向众人,“兄长岂是你可以随意出言侮辱的!”
方才都没人留意这块角落,即便认不得蓝析,也认得他身上的蓝氏校服,识相的都收了声,埋头喝粥。
偏偏就有不识好歹的,见没有旁人在侧,还欺负起小孩儿来了。
“敢做还不敢承认了?怎么,是不是马上就要哭哭啼啼去跟你爹娘告状了?”
“你才会哭哭啼啼!”
蓝析禁不住挑衅,拿起桌边佩剑作势要拔,却被人一把扣住剑柄。
“宋道长……”
争执间,宋岚正巧过来,他往前两步,挡在孩子身前,瞥了一眼那人的衣裳配饰,淡淡道,“犬子年幼失分寸,是宋岚管教不善,口出狂言,折辱其他世家子弟,想来应不会是云梦江氏的做派。”
“我……”那人顿时哑口。
“既穿上这一身荣服,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整个世家,谨言慎行,莫要损了江宗主的风范。”
语毕,宋岚抱起珂儿,带着蓝析一道离去。
“哼!他算老几,还教训起我们云梦来!”
等人早都不见,他才愤愤还口。周遭弟子都没再应声,匆忙吃完,准备列阵。
午前时分,赤峰尊自姑苏前来。蓝槿随队离家几日,即便日日有蓝湛报信安好,始终心有牵挂。
蓝曦臣身有不便,托付好一切后聂明玦只身赶来。
说来也巧,他刚来一刻,姓周的小道士也来了,原本驻守道观的弟子里有他一个,他倒好,枉顾师尊命令,千里迢迢跑了过来。
何予跟着他一起。其实原就是何予实在坐立难安,他也不晓得仙门世家都是什么阵仗,听了这桩事只觉得危险,他猜到宋岚大抵会把宋珂带在身边,就去央求小道士也带他来了。
老仙君少不了一顿斥责,不过眼下着实缺人,他来了也能帮着抬抬伤员,说了几句,便指使起他来。
晓星尘这几日也顾不上孩子,族众伤势不轻,他忙的晕头转向,何予这一来,也算令他宽心。
傍晚,最后一批失踪的族众也被救回,随之送来的还有不少仙门弟子,他们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胸前背后都是利器划开的伤痕,何予吓得连忙捂上宋珂眼睛。
日落之前,所有人都撤出阴面山头退回结界之内。显然,今日一无所获,整座大山崎岖复杂,古树盘亘,迷雾遮眼,来来回回迷失方向,给那几头邪物带去不少可乘之机。
蓝析等在帐中,候着爹娘与兄长,听见脚步声,忙探头查看。
父亲脸色阴沉,连终日嬉皮笑脸的母亲都露出实难一见的严肃,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蓝槿就跟在身侧,一言不发。
蓝析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忽然有一种预感,真正的危险正伺机而来。
tbc.
(补个小标签:
蓝家孩子的名字从木 取得时候想得也很简单 五行相生 水生木
而宋珂的名字 从玉 本意有如玉美石之解 取其父母视子作珍宝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