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狱】Yes & No 15
·云狱,应该是1v1,总之如果出现其他相关CP会提前预警
·原著向,一直蠢蠢欲动的未来篇补完计划,是原著未来时间线10+彭格列的故事
·大概是长篇,想到哪写到哪吧(。)
————————
15 暗火
乱枪声击穿夜色,混战一触即发。
狱寺隼人猛然反身扑向笹川京子,一手堵住女人惊慌的尖叫,一手拔枪射向探照灯,黑暗降临的一瞬,二人一同重重摔倒在泥水之中。他感觉小腿被流弹击中,上一场战斗的伤也开始对他落井下石,但你死我活的火并容不得中场休息时间,肾上腺素爆发,欺骗大脑痛觉神经,他咬牙将笹川京子拉起,护着对方在枪林弹雨中向沢田纲吉的方向穿梭...
·云狱,应该是1v1,总之如果出现其他相关CP会提前预警
·原著向,一直蠢蠢欲动的未来篇补完计划,是原著未来时间线10+彭格列的故事
·大概是长篇,想到哪写到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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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暗火
乱枪声击穿夜色,混战一触即发。
狱寺隼人猛然反身扑向笹川京子,一手堵住女人惊慌的尖叫,一手拔枪射向探照灯,黑暗降临的一瞬,二人一同重重摔倒在泥水之中。他感觉小腿被流弹击中,上一场战斗的伤也开始对他落井下石,但你死我活的火并容不得中场休息时间,肾上腺素爆发,欺骗大脑痛觉神经,他咬牙将笹川京子拉起,护着对方在枪林弹雨中向沢田纲吉的方向穿梭。
“狱寺君,别管我了,你受伤了。”中途察觉到他愈发粗重的呼吸,笹川京子劝道。
“我没事。你有任何闪失,我愧对十代目。”狱寺隼人拉着女人闪进一丛矮集装箱构成的临时掩体,计算路线和自身极限——这个距离有他掩护,足够笹川京子安全抵达十代目身旁。他脱下西服外套,递向对方,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穿上。你这身白色太显眼了,一直往前跑,无论如何不要停下,十代目就在那里。你在这会妨碍我。”
“可是你……”笹川京子话至半途却突然收声,这位善解人意的女性显然读懂了他眼中的坚持,脏污也盖不住的姣好面容上呈现出同他首领几乎如出一辙的表情——皱着眉,悲天悯人,却洞悉一切,很快,坚毅果敢便将笹川京子脸上的担忧和焦虑取代。注视对方奔跑的背影,狱寺隼人突然理解沢田纲吉为何多年来对这个女人始终如一。
“蠢纲,狱寺,还有敌人在向你们所在的地方赶,你们的任务是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保护京子并活着等到我们的援兵抵达。还有,看住冯,别让他跑了。”里包恩适时插入的指令为困境中的他们带来一丝希望曙光。
“那家伙现在恨不得将我们挫骨扬灰,大概率要死磕到底了。”狱寺隼人回话的同时心中升起不详预感——从刚才起,沢田纲吉的频道就异常安静,现下甚至对里包恩的话语都毫无反应。他尝试着小声呼唤几句,没有得到应答。
敌人逼近,叫他无暇分心,他开枪送对方去和陷落总部的兄弟们团聚,边转移阵地边呼叫云雀恭弥,继而绝望地发现亦无任何响应。相比对于沢田纲吉的担忧,他对于云雀恭弥更多的是愤怒中夹杂着无奈——即便是多人通讯频道,那难搞的混蛋也拒绝群聚。
鬼魅般晃动的人影、杂乱的脚步、闪烁的枪焰、雨声,耳麦中断断续续的对话构成一场在雨做幕布上放映的电影,沢田纲吉茫然地站在黑暗中,犹如一个买错票的观众,任凭音画从他周围流淌而过。
倏尔,一个潮湿的拥抱撞向他,笹川京子劫后余生的颤抖声音将他拉入画面之中。
“纲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条件反射接住人,本该扣上京子后背的手却随着狱寺隼人的外套滑落,吸水的布料落在地上发出“砰通”的沉闷撞击,犹如剧组开拍的打板,将他置换进主演的身份。
“京子,你……你有没有受伤……”沢田纲吉抖动的声音中染着细微的哭腔。
笹川京子用力摇了摇头,从面前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搭在沢田纲吉手臂上的指甲隔着衣物越扣越紧:“狱寺君受伤了,你快去帮他。”
此时,沢田纲吉全身的血液才重新流动起来,强烈的懊悔情绪随即冲上大脑,他实在是太后悔了。如果他不那么天真,如果他一开始就听懂了里包恩“镇压许可”的弦外之音,如果他能注意到狱寺隐忍的不满,如果他早一点承担起首领的责任,事情是否就不会变成这般无可转圜的余地?如果他鼓起勇气直面这个世界的黑暗,而非一味抗拒,他就可以提前保护京子,狱寺也不会落入孤身奋战的困境之中。
可这边的笹川京子是他的心头肉,更只是一个手无寸铁被无辜卷入争端的柔软女人,而那边的狱寺隼人则是多年来陪伴他左右、与他出生入死的重要朋友,无论哪边,他都无法割舍。
独属大空的橙色火焰在额头燃起,宛若安徒生童话中绝望的小女孩在凛冽寒夜中划亮的火柴微光。
“里包恩啊……”沢田纲吉皱起眉头苦涩地叹息道,“做首领这件事,真是太难了。”
狱寺隼人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大空彭格列指环发出泣血般的啼鸣,急促频闪最终连绵成以沢田纲吉为中心扩散的强烈光芒,将黑夜覆盖成白昼天穹般的圣洁色泽,此后多年,在各大家族中口口传颂的传说中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于指环与X手套合二为一的瞬间,宛若天启降临般浴火新生。
“狱寺君,你怎么样?”属于死气模式的冷静声音响起,狱寺隼人松了口气,他自己的子弹已经打空,便利用黑暗作掩护,逼近前方背对的敌人,锁喉缴颈一气呵成,伴随敌人椎骨发出的清脆“咔哒”声,他将人甩向一旁,捡起掉落的枪支,冲向另一处掩体,同时回复道:“十代目,我没事,你保护好笹川,我马上过去跟你们汇合。”
沢田纲吉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是电流干扰,他无暇顾及,凭借多年来的默契猜出首领传达的大抵是让他多加小心之类的话语。
利冯家族残存的增员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鱼贯而入,狱寺隼人手中只有从敌人那缴来的不知还剩几发子弹的枪。纵然觉醒了新力量,沢田纲吉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因保护笹川京子而颇受掣肘。双方火力和人数的悬殊差距让他们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得把戒指抢回来。狱寺隼人脑海中快速回忆云雀恭弥用火焰战斗的方式,不论如何,能点燃火焰就有胜算。但眼下境况,他绝无可能单枪匹马突破敌人的封锁圈抵达冯的位置。此地年久失修,排水设施几乎形同虚设,地面已经积起几厘米厚的水,他余光落在食指指环上,分析周遭环境中可转换为对己方作战有利的因素——雷火焰以及湿濡的场地……他心下登时有了对策,但也仅仅是赌,赌他这个临时发掘出的额外属性波动足够强大。
“十代目,带笹川去空中!”
伴随狱寺隼人的指令,沢田纲吉打横抱起京子,离地的瞬间,狱寺隼人将手按入地面的水中。
然而,上空突然逼近的螺旋桨声打断了他的作战计划,耳机中传来的“滴”声——私人频道接通的讯号——将他食指指环上若隐若现的电光掐灭,直升机探照灯从脸上一晃而过,紧随其后,一个游刃有余、带着笑意的低沉声线轻轻钻进他的耳朵。
“抬头,小虫子。”
狱寺隼人依言望去,螺旋桨翻搅着空气和雨水,直升机上云雀恭弥发丝飞扬,西装猎猎作响,当他眯起眼看清对方肩膀上扛着的东西时,忍不住破防地大骂出声,不假思索调动全身肌肉狂奔起来,过高分贝引起的话筒啸叫刺得公共频道中所有人的耳膜生疼。
“又来?!!他妈的有完没完了!!!”
话音未落,“反群聚”火箭弹从狱寺隼人头顶掠过,直直朝着人群最密集的位置飞去,狱寺隼人边跑边用毕生所学所有意大利脏话把云雀恭弥骂了一遍,最后想起自己谈判时随手当垃圾丢出去的岚戒,崩溃地吼道:“炸坏我的戒指我他妈绝对要杀了你!!!”
就在狱寺隼人视野模糊,体力不支倒地的瞬间,橙色光芒从眼前一闪而过,沢田纲吉一手捞着他,一手捞着笹川京子,带二人远离了爆炸范围,成功阻止他达成“一天之内被火箭弹连轰两次”的悲催成就。
云雀恭弥援兵天降,以绝对暴力的手段干脆利落为这场纷争画下句点。方才激烈的战场此时死气沉沉,雨水被血污染成红色,硝烟在地面上蒸腾弥散,血腥味和燃烧物散发的化学臭气令人作呕,水中漂浮的人体仿佛蒸笼里逐渐膨胀的包子。
直升机压近地面,落点的积水被气流砸成一滩碎裂的玻璃,掀翻笼罩地面的烟雾,让这场惨烈的冲突清晰铺陈在夜幕之下。云雀恭弥跳下舱门,踩着尸堆血水走来,仿佛葬礼进行曲的入场拍,奏响一场百年家族落幕的哀乐。
倏尔,水面拨动的声音惊扰吊唁,一个人形物体摇摇晃晃地起身继而慌不择路奔跑,狱寺隼人抬起手,毫不犹豫扣下扳机,人影肩膀以上的位置便如烟花般炸开,失去中枢的身体砰然倒地,溅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浪。
视网膜上残余的枪焰光斑缓缓扩散成一片骇人的猩红,战斗中被刻意压制的感官尽数复活反噬,如歹毒的触手前赴后继钻进沢田纲吉的喉管,冰冷黏稠的液体附着在身上,似乎将全部温度带走,他耳鸣目眩,躬身撑住集装箱,开始止不住地干呕,片刻后,他抹了把脸,也抹去了全部的表情,他低头凝视着掌心,不知上边堆积的是雨水、血水,还是泪水。或许从那一刻起,沢田纲吉的一意孤行、彭格列戒指的碎裂,家族的崩坏就已初现端倪。
笹川了平带着里包恩调度的医疗队姗姗来迟,为己方人员作简单包扎,云雀恭弥用鞋尖翻过冯的身体,从对方手上褪下属于狱寺隼人的指环,拒绝医护人员的检查请求,冲地上模糊的人形一抬下巴,冷漠地丢下一句“还活着”便退至一旁。
狱寺隼人察觉到沢田纲吉的疲惫,体贴地让笹川了平带首领和妹妹先行撤离,自己则声称留下寻找幸存者。待众人离去后,他命令医疗部队对奄奄一息的冯实施临时急救。等冯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他才派遣几名队员护送对方登上直升机。螺旋桨的声浪远去后,他打手势示意场上所有人关闭通讯,随后冲待命的医疗队队长井上招了招手。
井上刚小跑到狱寺隼人身边,就被对方一把揽住肩膀带离人群,两人站定后,她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方向正是方才发生过激烈冲突的修理厂空地——蒙蒙细雨中,微弱的呻吟声和挣扎声如诡异的雾气飘荡在漆黑的水面之上。
“井上,你看,这么小的一块地方完全不够我们最强守护者施展拳脚的。”狱寺隼人说着瞟了眼云雀恭弥,那人正百无聊赖地上下抛接着什么东西,他立刻反应过来此时在对方手中挑衅他神经的正是那枚被他弄丢的岚戒。
井上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心跳加速,并非因为正被搂在一位年轻帅气的男人怀中,而是身为医者对浓烈死亡气息的天然敏锐。这位二老板一向话里有话。
“啊对了,”狱寺隼人的思维突然跳跃,用轻松的口吻抛出一个对于井上这种专业人士来说堪比“1+1等于几”的问题,“火箭弹在狭小空间里爆炸的话,存活率有多少来着?”
井上面罩下的睫毛闪了闪,面前这片场地并不狭小,她马上解读出这道送分题背后的致命杀机。二老板当然不是单纯为了满足求知欲,这位彭格列的战术天才怎么可能不懂如此基础的军事知识?井上三十出头,是海军部队的退伍军医,目前就职并盛中央医院,是个浸淫职场多年的老油条,她当机立断,忘记烙在脑海里所有关于爆炸距离和伤亡率的专业理论,给出一个对于医者失格、对于士兵却绝对合格的答复。
“二老板,”井上后退一步,扯下防护面罩,毕恭毕敬地鞠躬答道,“据我观察,这里大概没什么医疗队能帮上忙的了,一会我还有台手术,您如果没有其他指示的话,我就先带兄弟们撤了。”
狱寺隼人笑了笑,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井上反应很快,俏皮地眨了眨左眼继续请示道:“报告出来后会先呈给您过目。”
狱寺隼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辛苦了。我记得下个月有主任医师的职称评级吧,我很看好你。”
得到首肯,井上抬手冲带来的人招呼一声“收队”,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现场。
医疗部队撤退后,狱寺隼人走向云雀恭弥,云层散去,雨势渐息,月光下金属戒指反射出的幽光在云雀恭弥冷峻的面容上拖出危险的残影。狱寺隼人扬起手臂在空中一捞,截下属于自己的指环,认真地擦了擦,将其推回指根,又递一把枪给云雀恭弥,言简意赅地说道:“两枪头。你左我右。”
“我不是你的部下。”云雀恭弥没动弹,只似笑非笑地盯着狱寺隼人。
深知对方脾性,云雀恭弥既不配合,狱寺隼人也不欲勉强,他冷哼一声,收回手,转身时小腿却传来钻心痛楚——方才恶战的清算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卷土而来。他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却被云雀恭弥冰凉的掌心托住腰扶稳。
云雀恭弥垂眸扫过狱寺隼人撕裂的西服裤角,小腿上狰狞的伤口在细雨的冲刷中翻开泛白,他嗤笑一声,从对方手里拿过枪,子弹上膛的咔哒声敲响清扫战场的信号,空场上回荡的枪声如丧钟一般响彻这座死寂的冰封陵墓。
二人回到安全屋时,迎面对上沢田纲吉问询的目光,狱寺隼人偏过头,故作沉痛地说道:“抱歉,十代目,都怪云雀这家伙太乱来了,现场无人生还。”
云雀恭弥挑眉瞥了谎话精一眼,默不作声接下对方甩来的这口惊天黑锅。
沢田纲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TBC—
已看透,连载的宿命就是热度越来越低……没关系,谁让我对他俩爱的深沉……
[喻王]银河帝国浪漫谭(下)
5.
神圣银河历15486α
御苑
“我也要去,我想去,可以吗?可以吧,拜托了——”
“不行,你不可以去。还有注意你的仪容与礼节。”
年仅六岁的王氏小侯爵王杰希让侍女整理因为奔跑而松脱的袖扣与领花,也把一高一矮的长袜拉好,这才板正地向公爵行礼:“母亲大人,请您让我跟随出行。”
“答案依然是不行,我的儿子。”
小候爵完美的教养瞬间破功:“为什么,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上历史课我讨厌那个礼仪老师,御苑里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我想去外面看看……”
“放肆,停下。”女公爵冷下脸来,王杰希立刻住口了,但脸上依旧不服。
“你的表现确实是礼仪教师的失职,我...
5.
神圣银河历15486α
御苑
“我也要去,我想去,可以吗?可以吧,拜托了——”
“不行,你不可以去。还有注意你的仪容与礼节。”
年仅六岁的王氏小侯爵王杰希让侍女整理因为奔跑而松脱的袖扣与领花,也把一高一矮的长袜拉好,这才板正地向公爵行礼:“母亲大人,请您让我跟随出行。”
“答案依然是不行,我的儿子。”
小候爵完美的教养瞬间破功:“为什么,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上历史课我讨厌那个礼仪老师,御苑里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我想去外面看看……”
“放肆,停下。”女公爵冷下脸来,王杰希立刻住口了,但脸上依旧不服。
“你的表现确实是礼仪教师的失职,我会将他革职,并赶出御苑。”
“我不是要你赶走他,我只是……”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在整个御苑是最高贵的,除了正统皇室与陛下,没人有资格与你平起平坐。那些出身低位的子弟都懂遵守礼数,而你,王氏的长子我的继承人,已经七岁了还如此荒唐,令我失望至极。”
“……我只是想要有个朋友一起玩,母亲,我想去外面——”
“不要叫我母亲,我是全帝国贵族之首,也是你的公爵大人,别逼我按照族法惩处你。”母亲冷漠地板起脸,毫不留情,“王杰希,你已经有着全银河几兆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却一点不懂得珍惜,你根本无法想象御苑外的一切……”
“所以我才想跟您一起去看看……”
“够了,立刻回房抄写先知教诲,没有我的同意你连御苑花园都不许去。”
小侯爵生气地鼓起脸,十分忤逆地顶嘴:“我敢赌,就连御苑外随便一个孤儿都有朋友,他可能比我快乐多了。”
高雅的公爵大人气得扬起右手要甩他一巴掌,但在两排护卫与诸多瑟瑟发抖的宫人注目之下,依然没能当场教训这个聪明绝顶但令她头痛万分的叛逆长子,只能转而指向王杰希的保姆:“带他回去,马上。”
“遵命,公爵大人。”
公爵领着大批护卫浩浩荡荡地上了车往御苑出口驶去,王杰希很艰难地忍着眼泪被保姆牵回宫殿。
“我不想当侯爵了。”王杰希哽咽,“我想离开这里,这里太无趣了,每个人都很讨厌。”
“喔,小主人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公爵大人听到会生气的。”
“我也可以帮忙母亲大人的忙。”
“我相信您是的,小侯爵大人,大人对您的期望很高。”
保姆的安慰让王杰希稍微平复心情,吸了吸鼻子问:“他们要去哪?”
保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还是小声地开口:“这是大人们的事,但……您知道上个月尊敬的皇帝陛下蒙先知召唤灵魂,回到圣灵的怀抱,愿他安息。现在——神圣银河帝国的王位却暂时没能迎来新的王上。”
“我知道,我有参加葬礼。”王杰希小声地说,“超级无聊。”
“那个,您也知道公爵大人痛恨的秘书团如何藐视王权,践踏帝国基业甚至想要……喔先知啊我都不想说出这种话,他想要废除帝制自己掌权,甚至把像是公爵大人历代为帝国贡献的贵族英雄们赶出议会,听说他们穷追猛打最近情势十分危急,如果没有王位继承人,他们可以操控大法官做出对秘书团有利的裁决,例如由他们投票推举摄政首相……”
“我知道,我常听到母亲跟其他族长开会的事。”
“但万幸的是,她发现了一位帝国珍贵的正统继承人,血脉纯正,但因为一些意外,他并不在御苑生活,现在她们必须在下个月法官裁决之前找到殿下,伟大的帝国将回归正轨,迎来新的王上,所以……我的小侯爵,公爵大人最近十分繁忙操劳,您千万别跟她闹脾气了,好吗?”
“为什么殿下没有在御苑生活?”
“这个……”保姆面有难色,“小的就不知道了,您也别多问吧。”
“如果他是太子殿下,或他是皇帝陛下的话,他比我高贵得多,他可以当我朋友,母亲也无法阻止对吧?”小王侯爵融会贯通了起来,“而且他不住在御苑,他肯定比其他人有趣。”
“呃……这个——”保姆时常担心口无遮拦的小侯爵哪天会害死自己,但她还是和蔼地道,“您是王氏公爵的继承人,您一生都是要侍奉陛下的。”
“我会的。”王杰希自满地说,“我是对先知发过誓要效忠陛下的。”
“这就对了。”保姆一向喜欢王杰希,她忍不住又说,“我听说殿下与您年纪相当,能尽快找到他就好了,圣灵保佑。”
王杰希一听,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当天稍晚,熟门熟路从自己书房窗户爬下来的小侯爵,直奔车队并躲进某个坐垫底下时这样在心中默念:“先知在上,不是我不相信您的力量,但我还是想亲自去找殿下,您每天都要照顾银河上兆子民,我担心您会太累,这里就交给我吧,我是王氏公爵长子侯爵王杰希,我虽然常常捣蛋欺负老师们也让母亲生气,但我每晚都有向您祷告,请不要惩罚我。”
这几天街上出现了许多御苑卫兵,一般那些穿着笔挺华丽又神气的护卫是不会在贫民区出现的。
街坊人心惶惶,喻文州听了不少阴谋猜测,多人说是贵族想长生不老需要吃男童血肉,也有人说是做人体实验更有人说帝国要灭亡了,王族要找一个倒霉鬼献祭先知……
这些说法一个比一个吓人,喻文州知道救济院的好心女士虽收留自己,但也无法抵挡御苑卫兵。
“他们在找一个五岁左右,黑发蓝眼的男孩,就从我们这一区的东边开始。”救济院的女士忧心忡忡地蹲下身看着小喻文州,而刚好这孩子就是黑发蓝眼,也约莫五岁。
“为什么从东边开始找?”喻文州问。
“听说几年前,他们要找的人是在这一区东边走丢的。”
“……为什么,那个男孩做错事了吗?要被杀头吗?”
“抱歉,我也不知道。”
“东边……是有大烟囱的方向吗?”
“是的。”
“……我记得烟囱,很小的时候。”五岁的喻文州憋不住了,开始流眼泪,“而且街上没有其他小孩有蓝色眼睛,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不,你没有错,文州……你会没事的。”救济院女士吸了一口气,把喻文州牵到院子角落边搭起的生火亭,里头堆满杂物。
“文州,你看到这个鱼缸了吗?你等等听到他们进来,就马上躲进去,然后捏着鼻子不要呼吸,答应我。”
“如果我憋不住呢?”
“……你要努力憋住。最坏的状况是被他们带走,你知道吗?”
“但……我憋不住了,不是会死吗?”
“我很抱歉,孩子,那不是最坏的状况。”女人眼眶泛红一脸悲伤,“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
“……”喻文州有些不忍,只好点头,“我知道了。”
小喻文州躲在缸边抱着膝盖发抖,然后他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官兵的脚步声与吆喝传来,救济院女士说她这里没有任何符合特征的男孩云云,他立刻爬进水缸关上盖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埋入水中。
他几乎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了,水缸里味道很难闻也很冰冷,但他动也不敢动,深怕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或气泡。
喻文州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呼吸渐渐困难胸腔也微微发疼,但他听到脚步声依稀传来并且越来越清晰,他几乎要在水中哭出来,但他忍住了,突然水缸被重重拍打了一下,他手一松咕噜噜吐了几口气,这把喻文州吓得差点要抬头了,心脏怦怦地跳着,全身打颤。
大批脚步声渐渐离去,但救济院女士也没有过来,喻文州不敢动只能越来越痛苦,嘴里的泡泡疯狂冒出。
继续这样一定会死,但是要是被发现,似乎会比死更可怕。
就在喻文州生死抉择之际,哐啷一声,水缸突然裂成两半,喻文州顺着那些水一同滚了出来,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直到视线渐渐清晰时,有一双干净而发亮的军靴站在自己眼前。
喻文州吓得节节后退,相当鸵鸟心态地捂住自己的脸等死。
“为什么你要躲在里面?”对方开口,是小孩的声音。
“……”喻文州还是不敢动。
那人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你看起来跟我一样大,头发也对,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我没有眼睛。”喻文州想也没想就说。
“哈哈哈。”对方笑声也很稚嫩,但这不能让喻文州安心,又听男孩开口,“就算眼睛颜色不对也没关系,没人会责备你,我保证。”
“……但要是对了呢?”喻文州试探。
“那更好。”男孩口气很骄纵,而且很快地不耐烦了,“好了,别浪费我的时间了,你太脏了我不想碰到你,把手拿开让我看。”
“……”
“我有带剑,不然你以为水缸怎么破的?”
喻文州没办法,只好把手放下,但依然闭着眼睛。
“张开眼睛,别再让我说第二次了。”
“……”喻文州迟疑地张开眼,印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男孩干净饱满一点污垢都没有的红润小脸,还有他一大一小的棕绿色眼睛,然后表情从不耐烦渐渐转为诧异,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
“那……那个,肯定有其他人是蓝眼睛,我不是唯一的,你们认错人了。”
“你有名字吗?”
“……”喻文州不敢说。
“不对,名字不重要,可恶,我身上没有鉴定器……那群废物去哪了,这都没发现你,要不是我跟来了——”男孩又开始自言自语而且口气狂妄。
喻文州这才发现除了男孩,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卫兵全走了,他找到了一丝希望。
“你别说出去吧,求你了,就当没看过我。”喻文州双手合十。
“不行。”大小眼思索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喜上眉梢,“他们说你在这,只是没搜到,但你真的在这里,我觉得我找到了,托先知的福。”
“你找错人了。”喻文州拼命摇头。
“我不管,我觉得你挺有趣的,我希望就是你。”那孩子固执地道。
“不,我一点都不有趣,我……我超无聊,你去问街上的小孩,我都不跟他们玩,我跑得慢我不扔石头也不爱爬高,我……我喜欢看书,我超无趣。”喻文州着急忙慌地澄清。
“哈,你明明超有趣,比御苑的人有趣多了。”精致的大小眼男孩又笑了,“但我不怎么喜欢看书,我喜欢星舰跟武术课。”
“……所以你一下就能把水缸劈开?”喻文州朴实地说。
“没错,我开始欣赏你了,做我朋友吧。”男孩很果断。
“我做了你朋友你愿意放过我吗?”喻文州小心翼翼地问。
“不行,你要回御苑当皇帝,然后做我的陛下,当我的朋友。”那孩子理所当然地说,“我会一辈子效忠你。”
“?”
“起来吧,跟我走。”
“不不不你一定搞错了……”喻文州又开始往后缩,那男孩似乎已经不嫌弃自己身上脏,直接将他一把拽起。
“我说了,就算搞错,他们也不会伤害你。”那男孩的手心很软也很温暖,嘴上嘀咕着,“只是我会很失望罢了,因为我喜欢你是我的陛下。”
“……我不想当你的陛下。”
“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是,你对我说这种话就是大不敬,但如果你是,我就得立刻下跪向你请罪。”贵族打扮的小孩这样说着。
“……听起来很麻烦。”
“是的,御苑就是那么讨厌。”男孩耸肩,“但有你在的话,一定会好很多的。”
“……我真的不是——”
被男孩拉到正门,救济院的女士似乎正在被官兵们为难,而她看到自己时,脸上似乎不只是担忧,更多的是茫然与不可置信,更奇怪的是,那群卫兵见到贵族小孩后变得十分紧张,立刻恭敬地朝他行礼。
“侯爵大人,我们不知道您在这里,请原谅。”卫兵首领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而男孩似乎习以为常。
“搞什么,这不是吗,五岁蓝眼黑发地点也符合,你们有认真工作吗?”男孩甚至可以出口教训他们,喻文州看得一愣一愣。
“替他检查吧。”男孩比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上前试图按住自己,喻文州吓得一阵瑟缩。
“喂,注意礼数,给我蹲下替他检查。”男孩怒道,“如果真是殿下大人,你们会希望自己能越快跪下越好。”
“不……不用跪没关系。”喻文州一身冷汗,十分不安,“我说不定不是……”
而男孩似乎知道他的担忧,又开口:“如果不是,也不可失了风度,离开前记得打赏这位平民女士。”
“遵命,侯爵大人。”
被称呼为侯爵的小孩神气地给了喻文州一眼,好像在说“没事,有我在。”
喻文州莫名地安心了下来,任这些卫兵拿出了没见过的会发光的仪器,把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轻微的发热跟刺痛过后,光变成了蓝色,然后被恭敬地交到男孩手中。
男孩看了一眼结果,似乎没有太诧异,但眼里的高兴是一点没有掩盖的。
虽然喻文州完全搞不清状况,但没让这个男孩失望,自己竟然有一丝欣慰。
同时那贵族男孩一下就变脸了,突然严肃且慎重地当场在喻文州面前曲起左腿跪了下来。
整个庭院的卫兵也瞬间跪了一地,喻文州睁大双眼,看向了救济院女士,对方也吓得不轻,生疏地跟着行礼。
“尊敬的殿下。”男孩抬头,一大一小的眼睛看向自己,“在下王氏公爵兼章纹院提督第一百三十六代继承人王杰希,向您问安,愿您永福,帝国荣耀昌盛。”说完用鼻子在喻文州脏兮兮的手背上碰了一下,一点原有的洁癖都没有,十分由衷。多年后,王杰希告诉已经成为他的陛下的喻文州,虽然自己偷跑出御苑是严重违纪,理应会被母亲狠狠责罚,但因为他找到了未来的皇帝,功过相抵,母亲完全没有生气,甚至难得夸赞了几句。
如王杰希小侯爵所愿,他在御苑有了朋友,而且喻文州比他想象中有趣更多,王杰希也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他的陛下、他的朋友——最终成为他的爱人。
这段往事被编写为“候爵寻君”、“流浪帝王回宫记”等民间故事,成为了全银河家喻户晓的一桩结缘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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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置信,我都当皇帝了就看上个这?”
令王杰希欣慰的是喻文州知道后也很崩溃,但附加的脏话与人身攻击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全银河上亿俊男美女任他挑选,对吧?那索克萨尔图这大小眼什么,他是不是睡觉时脑袋进太多水?”
“喻文州,别不知好歹。”王杰希咬牙切齿,“谁家正经皇帝对武将下手,有没有道德底线社会良知?是你拿帝王架子逼我就范的。”
“难道不是你为了上位试图引诱我?”
“我上位还需要搞这种手段?你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当你的银河帝王全都是我的功劳。”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造反之心。”
“那当然,我为你打仗不够还要上你的床,是个人都要造反。”
“我是皇帝,明显你高攀。”
“我是身不由己,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欺侮良臣。”
“就说了我图你什么?长得不怎样性格也差……”
“你也不看看自己,又矮又手残——”
“你说,他们的银河帝国竟然掌握在这俩货色手中,我真是不敢想象。”方士谦隔岸观火,把视线转回来时翻了个白眼。
“你就说神不神奇吧。”叶修附和。
“他们要吵到什么时候?”黄少天趴在桌上生无可恋,“我都听烦了。”
“小两口又怎么了,吵架啊?”李轩进来看到这一幕,口气清爽地吐槽。
“其他人呢?”叶修问。
“书呆组继续挖史料,过动组出宫殿探索了,剩下的就是……”李轩环顾还在大厅里的这些人,“八卦组围观风流韵事。”
“所以你可以进我寝宫自己开灯就是这个原因?”
“对,无耻吧你。”
“……以后不准来了!”
“你以为我想吗!你就淹死在里面吧。”
“别吵了,圆墩看你们吵架都不敢靠近。”肖时钦出现在门边,无奈道,“墩儿一早要跟陛下请安,并汇报一日安排。”
两人停下斗嘴,就像是被孩子撞见吵架的双亲一样,按捺着脾气试图心平气和,喻文州嘴角微微抽搐:“有什么事吗?”
“尊敬的陛下,请问您昨晚休息得舒适吗?”圆墩的机械音殷勤地响起。
尽管很想吐槽水池的事但喻文州还是忍住了:“还行。”
“若陛下休养充足,要从今早开始日课吗?”
“这是要你开始管理国家了哈。”黄少天在一旁咧嘴偷笑。
喻文州偷偷白他一眼,又问:“需要我做什么吗?我一定要做吗……”
“尊敬的陛下,您的日课便是在圣灵殿堂为全银河子民们祈祷,请先知保佑并引领您统治荣耀帝国。”
“……”喻文州诧异地看向其他人,一脸“我没听错吧”的表情。
俩大副耸肩,肖时钦皱眉,叶修一脸玩味,王杰希不以为然。
“这是一件……我是说必要的吗?”喻文州试图问出更多,又怕被圆墩听出破绽,但圆墩看上去远没有那么智能就是了,“还是说,今天是某个节庆或纪念日?”
“尊敬的陛下,这是您亲自颁布的御诏,为了帝国荣耀与全银河子民,您离开御苑迁宫至神之领域,就是为了能更直接感受先知教诲。”
“所以我离开前就是在做这件事?”
“是的,尊敬的陛下。”
肖时钦已经喊来张新杰,两人都对此甚是不解。
“做多久了?”
“五年零一个月又七天,按照银河标准时间。”
在场众人都略显吃惊,喻文州自己也没料到。
“如果是祷告,御苑的先知庙不行吗?”喻文州继续问,“一定要来那么偏远的星球。”
“尊敬的陛下一切都是您的旨意,况且神之领域是先知当年圆寂之地,神圣而充满圣灵的力量。”
“原来如此。”喻文州点头,嘀咕了句,“真叫神之领域啊。”
“所以我在这建了宫殿,然后每天去圣堂祈祷?”喻文州确认。
“从早到晚,甚至彻夜祷告。”圆墩说,“尊敬的陛下,您的虔诚是全银河子民们的福祉。”
“我知道了,谢谢你。”喻文州点头,“我想在祈祷前休整更衣,你等等再过来吧。”
“遵命陛下,请问跟往常一样服侍您沐浴吗?”圆墩问。
想到沐浴很可能在寝宫内的水池进行喻文州就全身鸡皮疙瘩,他想了一下只好说:“不用了,呃……既然王上将在,就不需要你们了,对吧,杰希?”
王杰希看着这人若无其事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能当场发作只能皮笑肉不笑:“将陛下放心交给我,你们退下吧。”虽然口气咬牙切齿彷佛要亲自把喻文州推水里一样。
“遵命,敬爱的上将,很高兴您与尊敬的陛下和好如初。”圆墩的机械音听上去有一丝欣慰,然后优雅地飘走了。
圆墩一走,王杰希立刻冲上去揪住喻文州领子气笑了:“喻文州你好大的胆子——”
“唉唉唉,老王别动手动脚的,圆墩会以为你家暴他,那得多难过呀。”黄少天用剑托拨开王杰希,挡在喻文州面前。
“重要的不难道是,索克萨尔明显被架空了吗?”喻文州整理着衣领说,并转头看向张肖二人,“你们几乎翻遍了记载,没人提到这段?”
“很明显这是近五年的事,而且话题敏感,没有正式备注是正常的。”张新杰道,“但可以肯定至少从索克萨尔登基并且真正掌权的前十五年是让帝国走向欣欣向荣的。”
“但帝国要管理那么大的银河系跟上兆人民,政治局势角力与动荡是瞬息万变的,我们只有当代的表面文献,不可能知道太深入的事。”肖时钦补充。
“我不相信索克萨尔这种五岁继位毛都没长齐就开始搞事并且成功拿捏那些什么党派的人,会甘愿在三十岁正当壮年时选择当回傀儡。”黄少天看了一眼自家队长,又说,“你跟他基本是同一个人,你肯定不会甘愿这样做的对吧文州。”
“……”喻文州陷入沉思,然后点头,“少天说得对,我肯定不干。”
“也许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没得选择呢?”叶修嗤笑,“小肖也说了,管理庞大且快速增长的帝国,已经远远超出帝国政府的能力了,帝国皇帝没有想象中那么自由而有权力,光是行政事务的层层消耗,治理公国之间的合纵连横,安抚内乱叛变,加上千年都理不清的政治问题,事事掣肘导致银河帝王多数一生都被禁锢在御苑中,从来没有离开京畿过。”
“……这是真的。”肖时钦点头,“而且被刺杀的比想象中多。”
屋内一众莫名感到有些恓然,这时王杰希开口:“那么我上哪去了?”
“根据官方资料,上将二十五岁后基本在外征战,一年只会回御苑几次,包含帝国国庆、先知诞生庆典及新年,还有就是索克萨尔生辰。”
王杰希轻哼一声,似乎想表示不屑。
“看看人家,真的爱你的人在外打仗都会回来为你过生日。”李轩调侃。
“不过说到这个……”肖时钦与张新杰交流了眼神道,“确实从五年前开始,王上将就再无回京畿的官方记录了,当然……也没有任何地方提到他来过这里,一直都在各个星域的战场奔波。”
“我感觉你们两个被针对了。”方士谦随口道,“一个有才干与实权兼得的帝王跟兵权在握战功彪炳的将军,原本代表极不稳定,彼此猜忌受制的关系,但……帝国版的你们最大程度消除了这个可能性,没办法让其他势力用来相互牵制,只能让你们成为对方的后顾之忧。”
“我觉得方神解答了这一切。”肖时钦认同。
气氛又开始变得有些严肃了,喻文州五味杂陈,只好开口勉强舒缓一下:“大家都别太入戏吧,这些事跟我们都无关,想太多无益。”他又看了眼王杰希,对方似乎不谋而合地点头。
“我倒是想去先知圣堂看看。”喻文州转移话题。
“先知真的是在这颗星球圆寂的吗?”李轩问,“这可以说是朝圣了。”
“那还传说先知圆寂时已经活了三百岁呢,你也信?”方士谦咋舌。
“你不信啊?”
“唉我可没那么说啊,先知圣灵保佑全银河我自然很尊敬,但古早帝国传说的先知典故降世奇闻,感觉都是政府为了掌权编纂的而已。”
“我也那么认为,如果先知帮助成立银河帝国,怎么会让集权帝国残忍统治压榨人民那么长的时间。”黄少天撇嘴。
“那你还这么相信?”叶修说。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先知就是我们的伟人——”
那边热络地讨论起先知话题就没完没了了,喻文州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便袍不确定这是不是睡衣,他用手肘推了下王杰希:“我出发前还是要换衣服,你得假装跟我回寝宫。”
“老实说,你一个人不敢进去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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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此行星是先知圣地,拓荒者们也纷纷想一起朝圣,最后一行人在圆墩领路下,浩浩荡荡出发了。
作为一个海陆比例悬殊的星球,喻文州不意外看到先知圣堂竟然建在一个海岛上,远远看过去是被海水团绕的小白点。
好消息是海洋很平静,坏消息是圣地不许任何人造器械靠近,他们得划木船。
“先知圣堂是用花岗石搭建的,全程人工没有用到任何机械,先知庙方圆五里都是圣地,是不容携带武器、核产品、光电产品——当然圆墩还有我手中的阅读器也不能带。”肖时钦岸边对着阅读器朗诵,说完了后大伙虽不情愿但为了朝圣还是纷纷停好飞艇解下武器让圆墩安置在岸边。
当然在圆墩的安排下,王杰希必须跟喻文州一艘船,其余人另外分配。
“尊敬的陛下,您确定要覆盖您之前的旨意,允许些未记名人类宾客进入圣地吗?”
“我确定,这是命令。”
“尊敬的陛下,神之领域圣地一直是星系最洁净尊贵的地方,近千年来只有陛下您一个人能进入。”
“我一个人?”喻文州坐上船,脸上微笑已经有点僵了,“我一个皇帝划船过去吗?”
“是的,尊敬的陛下,这是您坚持的。”
“你们不怕我船翻了出事吗?”喻文州感觉已经开始晕船了。
“尊敬的陛下,海洋潮汐控制系统非常完善,而您水性极好,这样的距离足以令人放心,这是您的旨意。”
“……”王杰希坐在喻文州对面,露出一个“我就说吧”的得意表情。
“老王,你看着点啊,别划太快。”黄少天显然很担心也听说了喻文州昨晚差点淹死的事。
“你该庆幸我还知道这原始玩意怎么用。”王杰希握起船桨没好气道。
“怎么,喻文州竟然不会游泳?”叶修跟黄少天一船,似乎很诧异。
“……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反正别嚷嚷了。”黄少天说。
“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自己都不记得。”
就这样,一行人返璞归真,搭着几艘木船往小岛划去。
水面与天空都是透亮的蓝,这颗星球的袤广与孤寂在此刻真正具体了起来,王杰希欣赏着壮阔的风景,见喻文州低着头不敢张望的模样,他道:“你说这片海洋里,会不会有鲸鱼?”
“……可以问问圆墩。”
“说来讽刺,现代科技的基础都来自于先知的预言,但圣地却不准携带。”
“形式跟仪式都是管理人类的好途径。”喻文州说,总算抬起头来。
“你不会吐在船上吧,划过去还要一阵子呢。”
“那你说点什么吧。”喻文州说。
王杰希想了一下,问:“如果帝国没有毁灭,就像这颗星球认为的那样,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你想过吗?”
“我不认为会有太大起色。”喻文州眯起眼思考,“帝国的衰退已经是上千年的积累,就算延续下去,也不一定会比我们所知的世界好到哪里去。”
“就对自己的统治能力那么没有信心?”王杰希嘿笑。
“那要是索克萨尔真那么厉害,至于年纪轻轻大权在握的,却被软禁在偏僻的行星上每天求神问佛?”喻文州讽道。
“那人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王杰希打趣。
“你看索克萨尔,就算当了全银河的皇帝,还不是跟喜欢的人分隔两地。”喻文州看着王杰希,突然开口,“况且,到底有哪个男人会乐见自己爱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却还是一次次这样做了,每次派他出征,都是怎样的心情啊。”
“……”或许喻文州说得太认真彷佛在说他自己一样,王杰希莫名感觉海风变凉了,然后意识到是自己脖子变烫了。
“他肯定不快乐的。”喻文州似乎没有注意到,还下了结论,“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天天来神庙祷告。”
“……”
“啊我知道了,因为索克萨尔见不到他的王上将,肯定会希望先知保佑在战场上的爱人,这就说得过去了。”
王杰希故意让船晃了一下,喻文州果然被打断了,立刻扶着桅杆。
喻文州迟钝地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故意吓自己,皱眉:“你看看你,如果是王杰希上将这小船不得一路稳稳当当。”
“你看看你,要是陛下大人那都不用船他能直接游过去。”王杰希也冷笑怼回去。
喻文州正想酝酿垃圾话,却见王杰希神情一变,顺着他视线往后看去,海岛就在不远处,而坐落于此的神庙却损毁坍塌了大半,甚至还有烟灰阵阵,彷佛破坏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其他船的拓荒者也看到了,纷纷出现骚动,船刚靠近甚至还没靠岸就迫不及待直接踏水上岛。
“这总不会是帝国限定的特别装修风格吧。”黄少天上前扶喻文州下船,干笑道。
“……”王杰希拴好船走在最后,注意到岸边有一道明显不是自然产生的拖拽痕迹,从岸边一路至海水中,可能跟这场破坏有关,他一时没有多想,而喻文州估计晕船也没注意到。
等王杰希走到半毁神庙前,肖时钦已经有初步判断了。
“是爆炸,没有仪器辅助具体媒介猜不出来,但现场来看是没见过的模式,有可能是帝国的科技产物。”
叶修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似乎积极了起来,他四处查看后说:“而且距离这场爆炸不会超过七个银河标准日,甚至还在冒烟,附近有人迹吗?”
轮回的人已经先绕场检查过了,没有武器的状况遇到危机让拓荒者们十分不安,周泽楷摇头:“没人。”
“无论是谁,在这里携带爆裂物都违背了禁条。”喻文州说。
“那都把先知庙炸成这样,那人还在乎什么禁忌呢。”方士谦撇嘴。
“行星出现在轨道上,似乎也不到七日。”张新杰提出,“会是巧合吗?”
“而那些圆墩竟然完全没提这件事。”唐昊脸色不好,“会不会有问题,我们现在武器都没了……”
“你认为是阴谋论吗?”张新杰说。
“我觉得应该不是。”王杰希站上高处张望了下,“圆墩的数量不多大部分集中在宫殿,这里是禁区,跟人类不同,圆墩无法违反程序靠近这周围,这一片都是空的,它们可能真的没接收到这场爆炸。”
“或是功能性限制不足以判断认知之外的事,它们只是普通护卫机。”叶修点头。
“……”王杰希想把刚刚发现的痕迹说出来,但现在众人都很紧绷,他有预感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于是作罢。
“圆墩说,索克萨尔离开前撤离了整个行星的人类,并且设为禁区,照理说不应该有人可以进来。”王杰希走到喻文州身旁小声问。
“设为禁区是指颁布了圣诏还是设立了什么强制阻挡的关卡,我们也不清楚。”喻文州说。
“都有可能。”王杰希言尽于此,喻文州了然点头。
“不过神庙没有全毁,我们还是可以进去……向先知致意。”孙翔说,“刚看了一圈,里头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毕竟来都来了,众人也不希望无功而返,并且也十分向往传说中的先知圆寂圣地。
于是拓荒者们稍微整理了衣袖跟身上的灰,鱼贯爬进废墟里。
神庙本身不大,全是由白色花岗岩建造,稍微完好的石壁上甚至还能看出手工打磨的痕迹,庙以圣台处为坍塌中心,半个穹顶被炸毁,四周多处石墙都化为碎石,但透过断垣残壁看出去即是海天一色的蓝,不但不影响它圣洁庄重的氛围,甚至更庄严了。
大堂堆满坍塌巨石,但正中央处露出一块金色蒲团,王杰希经过时看了喻文州一眼:“你的位置。”
喻文州点点头,小心地绕了过去,喃喃道:“先知就是在这里圆寂升天的吗?”
“传说中他升天时全身发光消失在云雾中。”肖时钦说,“也可能是夸大了他的死亡。”
“但如果他没有升天,后人难道不会保存先知肉体起来让后人瞻仰,顺便收参观费?”黄少天说完才觉得不敬,立刻朝圣台方向双手合十,“先知在上,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希望能一睹您的尊容而已,嘿嘿。”
先知庙或有些地方称圣灵堂是不供奉先知像或任何偶像的,但因为爆炸放在圣台的圣物也不见踪影了,只有空荡荡石台。
“老叶,来都来了,进来看看嘛,就当观光。”李轩喊门口外抽烟的叶修,又说,“我相信打火机也是禁止携带的吧。”
“哥用的是火柴。”叶修靠在断墙上,摆摆手道,“我这不是为你们把风吗?”
“很明显圣台是引爆点,很具有目的性。”楚云秀祷告完,也皱起了鼻子,“这并不是城市枢纽,人民也早撤离了,想不出特意毁坏先知圣台的理由,私人恩怨?”
“我们就算打劫先知庙物资也会稍微整理一下再走的,更不用说破坏了。”唐昊哼了声。
“打劫先知庙怎么算打劫呢,那是先知对子民的恩惠。”孙翔咧嘴。
“那就整理一下吧,各位……毕竟是圣地。”李轩说,并且已经挽起袖子,把堆在圣台上的碎石搬下来,拓荒者三三两两加入了行动。
喻文州并没有参与,而是拉着张肖二人与门口的叶修交头接耳起来:“我想到一个问题,虽然我们到来时行星上早就没有人了,显然圆墩也并非知道所有事,但我想说的是,无论引爆神庙的人是否还在这,而是对帝国宇宙的人来说,这颗行星是突然消失在轨道上吗?还是……他们的人也可以登陆这颗行星。”
“好问题。”叶修显然也想过这点,“你担心会遇到真正的索克萨尔吗?”
“……也不是没有可能。”喻文州耸肩,“但明显违反了物理法则,应该。”
“那么离开神庙后就开始打包可以带走的东西,明天一早就离开,不宜久留。”张新杰说。
“但我们还没搞清楚整件事的始末,就这样离开吗?”肖时钦惋惜。
“其实应该困扰的是,我们应该带走什么,哪些是不能碰的。”喻文州严肃了起来,“并且要怎么说服其他拓荒者,而这个取舍由谁决定?”
“……”三位战术师不约而同看向喻文州。
“他们不一定会服气。”喻文州无奈,“虽然这颗行星认为我是皇帝,但还是必须遵从我们的世界规则。”
“圆墩带不走,它们是核能的,我们无法修理,浪费能源。”叶修率先说。
“这些史料跟科学文献总能带走吧。”肖时钦说。
“食物种子,跟一些可拆卸的金属?”张新杰也在盘算,“圆墩也不配有致人于死的武器或功能,记录上说因为神之领域是圣地,也没有武力配置,以帝王行宫来说,十分荒谬。”
“不知道他们有宇宙飞船吗,至少可以把引擎拆了……”喻文州话语刚落,圣台那就有些骚动,就见王杰希朝他招手,“喻文州,你过来。”
“老王你怎么可能这样喊陛下大人呢,这可是大不敬。”
“不不,怎么能这样喊情人呢,一点情趣都没有。”
一两个爱说垃圾话的拓荒者调侃起来,喻王两人已经免疫了,基本可以无视这些玩笑。
“怎么了?”喻文州走到台前,看到裂开的石台底下,赫然出现金属的里层,众人也是为了这个发现而骚动。
“说好的石头建造一点金属元素都没用到,帝国的虚伪谎言啊。”方士谦打趣。
“这庙应该至少千年吧,但金属感觉很新,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肖时钦说,这时叶修总算愿意进来一探究竟了。
“感觉是把石头拆了藏进去的。”王杰希说,然后演示起来,“这里刻着暗纹,刚刚小周碰到后,它发出红光。”
“是拒绝访问的意思?”这两天对帝国科技的形式也有所了解了,喻文州点头,“你肯定可以吧,试过了吗?”
实际做起来比说得快多了,王杰希挑眉将手覆盖上去,发出了黄光。
金属甚至浮出了文字讯息:“确认,王杰希上将,权限受覆盖,指令为拒绝。”
“……听上去是有人把你的权限取消了。”叶修说,并且仔细盯着这东西,皱眉。
“那就有请尊敬的陛下了。”王杰希对喻文州比了一个请的动作,围观的同伴又是一阵流氓似的哄笑。
喻文州也有模有样地上前把手掌覆盖上去,这次金属板总算发出了许可的蓝光。
众人没来得及探究这次的文字显现什么,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摇地动给震得站不稳脚,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半塌神庙开始落下小碎石,拓荒者们立刻搭着手向拱门外逃去。
一出去都还没站稳,就被眼前的不可思议的震骇景象吓得说不出话。
在这个一些人根本没见过海的时代,整个大洋被从中分开的壮观是显得如此可怕又压迫,别说这个小岛,彷佛整颗行星都为此而颤抖着,那些原本平静得一点波动都没有的海面朝四面八方翻滚,白色高浪底下有一块巨如大陆的物体缓缓上升,甚至肉眼都看不清它的全貌,如此庞然大物就藏在他们刚划过的海面,令人不寒而栗起来。
照理说那么大量的水势必会淹没神庙,但那些海水彷佛被设计好了,看似洪灾一样但并没有将他们吞噬,岛与神庙甚至也没有因为这样的动静而受损……
喻文州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这景象让他瞬间呆滞,直到海浪拍打上岸他才一个踉跄,王杰希实时支手揽住,将他拉起来,两个人惊讶得说不出话,在场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
直到见着那金属大陆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巨大军舰,别说是拓荒者二十年来拼凑的残骸,是他们连在任何帝国残稿上都不曾见过或想象过的超级战舰,白色的舰身,没有其他色彩,没有帝国旗帜,只刻着属于帝王的章纹——属于索克萨尔二世的章纹。
有些人看出来了,而更多人拓荒者们却是下意识想要拿出武器,却都摸了个空,但他们的肢体动作都本能地朝向喻文州,那个能控制这个毁灭性武器的唯一之人。
“喂,你们想做什么?”黄少天很机警地闪到喻文州面前,即便没有佩剑眼神也充满了戒备,也没有漏看动作最快的几个人,“周泽楷如果你有带枪是不是已经朝我们队长开枪了?孙翔也是你们轮回怎么回事!还有张新杰我真错看你——”
“你也先别闹更大了。”王杰希回神,立刻站出来控场,“任谁见了这东西都会害怕吧,而这家伙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你就说如果今天打开的是别人,就说是我好了,黄少天你会不会是第一个拔剑的?”
“……”拓荒者们原本还能说垃圾话起哄的气氛因为这个巨型武器而消失殆尽,原以为行星上的资源就是这些了,很文明很先进但大多数都不能为他们所用,但武器的出现就完全是另一种状况了,况且这武器还只有一个人能用,那就更另当别论。
喻文州的人品与人缘,在这种行星级毁灭性武器面前,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发现没有带武器是一点,而有些人也从本能反应下恢复理智,纷纷褪下了备战姿态,但还是十分凝重,小小的石堆上,瞬间泾渭分明。
喻文州本人自然知道情况有多微妙,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举起双手,用冷静的声音开口:“诸位,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令你们宽心,但我现在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它回到海底,所以……我可以进去神庙,把它关上吗?”
“……”不待有人反驳,喻文州立刻补充,“当然,你们可以跟着进去监督我,确保我没有轻举妄动。”
这时张新杰向喻文州走近了一步,试图表态:“刚才是我冲动了,你并非犯人,所以自己选一个黄少天以外的人陪你进去吧。”
“……”喻文州看向王杰希。
“我来。”叶修这时相当主动,并且已经走到喻文州身旁,按着他的肩膀,“走吧,文州。”
大伙倒是没什么意见,也信得过叶修,有人倒是觉得在这颗星球上,王杰希比较有制衡的作用。
叶修彷佛听得到似的,转头道:“别忘了,如果喻文州把权限放给王杰希,到时候就有两个人打得开了。”
“!”
“或是你们想让蓝雨微草互相牵制,然后选边站呢?”叶修笑了下,“哥帮你们省去这些麻烦的可能性吧。”
尽管叶修带喻文州进神庙的动作并不粗鲁,但喻文州就是知道只要这人愿意就可以在下一秒扭断自己的手臂甚至脖子,而对此感到全身汗毛竖立。
“好了,把手放上去就可以关了。”叶修把喻文州带到台前,而喻文州也很老实地关上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那让行星颤抖的天摇地动,这次大家有所准备,并没有惊慌,看着陆块大的战舰沉回海底,海水逐渐回流,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时喻文州跟着叶修走出来,他望着重新填满的海面,以及所有人凝重的沉默,也不知道如何作答,而想到等等还要搭船回去,就又更难受了。
6.
“所以,那些圣地禁条这个武器不能带那些机械不能进,结果人直接在先知庙地下埋着大军舰。”孙翔气呼呼。
“是很讽刺。”肖时钦苦道,“但我刚刚翻遍了资料都没有记载这里有军舰,圆墩也完全不知道,所以无法参考。”
“能这样干的也就是喻文州……帝国版的他本人吧,毕竟是皇帝。”李轩说。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楚云秀看了眼寝宫方向,“就把文州关在里面直到我们离开吗?”
“重点是,只要这颗行星还存在,就代表喻文州有可能以一己之力毁了……我不知道,半个银河系?至少一两个行星不费吹灰之力吧。”方士谦拍膝盖说,“我们也不能关他一辈子啊,蓝雨也不可能让我们这样做。”
“说起来黄少天呢?”
“不想参与讨论,回房间擦剑,反正力场还在,我们也进不去。”
“说得我们会把喻文州怎么样似的。”
“你敢保证今天有带剑结果会一样?”
“……不敢。”
“但若能使用那军舰,不敢想象我们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光是研究上头的武器跟科技,也不用跟行商或军阀天天争抢资源。”李轩随口一说,所有人都瞪了过来,他很无辜,“难道不是大家都这样想,今天才会那么紧张吗?”
“李轩说得没错,先不说他人品信不信得过,如果是我自己遇到,我都信不过自己。”方士谦叹气。
“我们甚至无法在记录里找到类似的军舰,感觉更先进……更强大,可能是还没收录进来的。”肖时钦说。
“……神之领域一直都是圣地,但这些建设……行宫是什么时候造的?”原本一语不发的王杰希突然问。
“没有详说,长久以来居住于此的都是些僧侣或神职人员,但现代一点的建设应该是十年前?行宫是那时后造的,这里很偏远,本身也不出产重要资源,基本上没有开发过。”张新杰说。
“其实叶神今天说的不能算没道理。”江波涛突然开口,“若喻队把权限放宽给王队,可以达成彼此监督的效果。”
“……你要我们互相监督一辈子?”王杰希眯眼。
“只是暂时的,直到想到解决之道?”江波涛苦笑,“只是到时候可能会引起拓荒者分裂成两个阵营,得不偿失。”
“知道就好。”王杰希说着看向同样一语不发靠坐在角落的叶修,对方的神态看不出正在想什么,但王杰希又觉得隐隐有种令人发寒的感觉。
“时钦,我记得昨天是你负责王……王上将的征战资料,传一份到我的阅读器上吧。”王杰希起身。
“没问题。”
---
下半夜,王杰希走进寝宫时,喻文州呆坐在离水最远的角落发怔,看上去有点凄凉。
“你还好吗?”
见到自己喻文州笑了一下:“我不是小孩了,不会因为被同伴排挤而哭鼻子。”
“是你一己之力排挤全世界吧。”
“哈。”
王杰希也在角落坐下,手上拿着阅读器。
“你确定你要进来吗?他们不会认为我们在狼狈为奸暗中串通吧。”喻文州有点担心。
“……我对你的嫌弃众人皆知,他们应该对此挺放心的。”王杰希歪嘴一笑。
喻文州淡淡一笑,看得上去情绪明显不高。
“你不会真因为被他们说几句就哭鼻子吧喻文州?”王杰希诧异,“你脸皮有那么薄吗?”
“不是,不主要是这个原因。”喻文州叹气,“倒不是情绪问题而是后续问题,然后我也在想,关于索克萨尔的一生,很矛盾不是吗……”
“怎么说?”
“出生就流落,年幼继位,然后一直在政治角力中心——”
“还有远距离恋爱,别忘了。”王杰希也很厚脸皮补充。
“是的,然后才三十岁就被软禁在偏远的星球……说来讽刺,我现在也算是被软禁了。”
“你对那艘战舰有什么想法?”王杰希才切入了主题。
“老实说,来不及有什么想法,我当时只想安抚大家。”喻文州抓了抓耳朵,耸肩,“他们的反应是正常的,要是我也会戒备。”
“人性就是这样,所以才很紧张。”
“那武器,我不明白,如果索克萨尔真如那般虔诚,他怎么会在先知庙底下藏这种东西呢?”
“关于这点……”王杰希顿了一下,拿出阅读器,“我觉得这不是索克萨尔所做的,但他知不知道就另当别论了。”
喻文州看向他,王杰希一口气坦白:“是上将。”
“……为什么?”喻文州问,“而且他是如何办到的?”
“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十年前,将军二十五岁开始频繁征战,这些绿色小点是他作战的范围,你看出来什么了吗?”王杰希把显影打在两人中间,转动着上头的光。
“嗯……都在外围世界,扩张或收复边陲星域。”
“是的,但临近京畿不正是需要重兵镇守的地方,但他却从未驻军。”
喻文州盯着那些移动的光点,了然道:“对,这是一种取舍,王跟骑士不能待在同一个区域。”
“没错,因为……他们相爱,所以要逼他们分开才能相互制衡,当王上将在外征战,他的皇帝被关在御苑,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对索克萨尔来说,他的将军在遥远的星域打仗,而去哪打仗却不是皇帝一人可以决定的,很可能下一次就是死局。”
“另一方面,索克萨尔甚至架空了京畿四周的兵力,就像是露出帝王脆弱的颈喉一样,以退为进,来保住……”王杰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喻文州接话道,“为了保住他的王上将。”
“……是。”
“十年前,也许他们预料到政治局势走向无法挽回,作为强权帝王结局不是死就是被软禁一生,所以王杰希……我看了王上将的资料,他不止擅长带兵,也是帝国最顶尖的武器研发领袖,我猜测,他知道自己未来需要远离京畿……而他的陛下会暴露在各种危险之中,所以他找到了这颗行星,神之领域。
“它偏僻而且几乎没有被开发过,周围没有其他住人行星,战略价值低,也有世人根深蒂固的先知信仰,加上远离皇城的监视,让他得以有施展的空间。
“他以修缮先知庙为由,隐藏在背后辗转改造行星,打造自卫武器。就是他担心索克萨尔会毫无武装力量地被囚禁起来任人宰割,实际上也是这样不是吗?王上将绝不能接受这种事,所以他抽光海水挖了半个行星,把他研发的,最先进最强大且无人知晓的武器埋在海中,就在先知庙下。
“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圣地,任何武器无法靠近,甚至除了皇帝陛下其他人也无法前往圣堂,他把启动武器的开关设在先知圣台底下,就是希望某一天,他出事了赶不回来或是他的陛下遭遇了死劫,这个军舰只为喻文州所用,可以抵抗千军万马让他借机求生保命。”
王杰希说到这里,喻文州全程几乎都不敢吸气。
“安排好这些后,只要他向喻文州请求,如果真的到了某个无能为力的时刻,就主动选择这颗行星将自己软禁,等待时机。”王杰希说完了,默默看向显影上的蓝绿星球。
喻文州说:“而他的陛下也一定会同意。”
“是。”
“……”喻文州重重地靠回坐垫上似乎在消化这些事情,“抽干海水挖掉行星,真的能办到吗?”
“会的。”王杰希平静但是笃定地说,“是我就肯定会做,那他就更是了。”
喻文州笑了出来:“真傻。”
过了一会喻文州又说:“但这里真的是先知圣地。”
“是,我相信王上将也很虔诚,所以把爱人托付给先知再理想不过了。”王杰希理所当然,“这很合理,他移庙时认为先知肯定会谅解的。”
“你们都挺会说歪理是真的。”喻文州轻轻笑了。
“但,索克萨尔没有使用,而且离开神之领域了。”王杰希说。
“也许……局势好转了?”
“你信吗?”
喻文州摇头,拿起王杰希的阅读器自己翻看了一下,口里感慨:“真是一对苦命的帝国小情侣。”
“我们俩肯定能过得更快活。”王杰希也认同。
“……”喻文州转头看着他,“你再说一次?”
“我只是打个比方。”王杰希皱眉。
“他们的故事明显在说,别恋爱脑否则下场会很惨烈。”喻文州敲了敲阅读器。
“你以为他们俩不知道吗?”
“……那肯定知道的。索克萨尔看上去比我能干多了。”喻文州嘿笑,淡然道,“或许他认为他的王杰希值得吧。”
王杰希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厚脸皮:“那必然物有所值。”
“哈,我肯定王上将没有你这么不要脸。”
“他肯定也很不要脸,只是官方不敢记录罢了。”王杰希哈了一声。
“……”喻文州无语,然后翻着翻着说,“你看过这则内容吗,就是索克萨尔回宫的故事。”
“还没看,怎么了?”王杰希凑头,“我挺怀疑这种民间八卦的真实性。”
“我今天早上看了,本来想跟你说但是被军舰那事打断了。”
“内容说了什么?”
“你找到了我,帝国版。”喻文州言简意赅切入重点,“然后我猜我可能想通了这一切。”
王杰希瞪大眼:“你指哪一切?”
“嗯……具体的我无法下结论,但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会怕水了。”喻文州道,“但说出来,你可能会认为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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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早,拓荒者们便开始准备打包资源,大家昨晚达成共识,以食物跟种子等民生物资为主,金属零件硬设备等为辅,重要的资料等尽量下载,至于要不要拆了圆墩把里头的核能稳定器拿走则暂时不轻举妄动。
由于需要尽快撤离基本所有人手都忙碌起来,喻文州也出来活动了,而解决的方式是派人轮流去先知庙站岗即可,整体气氛也没有昨天那么僵硬了。
黄少天去置办货物,喻文州则回到寝宫,这些布匹与衣服若需要打包也只有自己能动手了,而他并不介意之后也能拥有这么柔软的枕头就是了。
力场的保护消失了,有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偌大的寝宫只有喻文州一个人正在收拾,他手中的光剑安静地亮起,在白天这种光几乎不可察觉,那人才往里踏进一步,脖子上就被绿色光剑架住。
“你怎么能进来的?”王杰希举着光剑挑起眉梢,“叶修。”
“……”叶修眯起眼,这时喻文州转过头来,似乎并不意外,很快了解到自己的处境,叶修也丝毫不慌,反而调侃道,“怎么你吃醋啦老王?放心反正我跟你不同,不是来侍寝的。”
“别说垃圾话了。”王杰希要被他气笑又把光剑移近了些,“当个文明人,我们谈谈吧,收起武器。”
叶修也很老实地收了剑并举双手投降:“行,我知道你俩都是聪明人,我们就文明地聊聊吧。”
王杰希似乎没有很放心,喻文州过来时甚至还护着他,叶修看在眼里发出不明所以的笑:“看你们感情变那么好,我却一点也不乐见。”
“是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王杰希问。
“既然认为力场有效,为什么还需要保镖?”叶修看向喻文州。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杀我?”喻文州说,“两次。”
叶修扬眉,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笑了下:“说来听听。”
“你来说我来说?”王杰希看喻文州。
“我来吧。”喻文州比了一个请,房中央放了三个坐垫,看来是早就准备,就等叶修了,“请坐。”
喻文州坐稳后,估计要说的内容过于奇异,他罕见地踌躇了会,才娓娓道来:“首先,行星一出现,你行为实在太怪了。彷佛一开始就不希望我们来这颗行星,但你还是加入了探索,好像不放心我们自己来……或说不放心我跟王杰希到来。再来,你明显知道圆墩的作用,也趁它认出我前第一时间破坏了……我当时并没有意会,但事后想来越来越觉得违和。
“以拓荒者立场来说,你太消极,同时又太了解帝国了,对帝国科技、制度、文化的精确判断等等,彷佛知道的比我们多,却又故意隐瞒,我以为是你阅历丰富,加上这颗行星本身就很奇怪,导致我们无法细思。”
“听上去有点牵强,但你继续。”叶修摊手。
“最后就是运气的成分居多了。”喻文州坦承,“前天晚上我失足摔进房间的水池里差点淹死。”
“……你不会游泳。”叶修说,眼神似乎有些微妙。
“但索克萨尔明显会。”
“这代表什么?”
“我跟他最大的差异。”喻文州说。
“我觉得不止这些,但你说吧。”
“我昨天看了这个故事,帝国版幼年王杰希找到喻文州的传说,跟史实应该八九不离十。”喻文州晃了晃手中的阅读器,“我就不详述了,但你肯定比我们更清楚,对吧。”
叶修没有说话。
“那天差点淹死,可能是走马灯吧,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回忆。我原本以为早忘记了,但稍微逼自己一下还是想得起来。
“五岁前,我跟索克萨尔的经历一样,流落街头然后被接济所收留,而王杰希误打误撞找到我那天,那个院子跟水缸……”
喻文州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想起有许多时刻,看到这双眼时,自己的身体本能性地恐惧,而王杰希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他清晰地道:“叶修,你也在那,是为了要杀我们两个。”
“……”叶修听到这里,或许在喻文州侃侃而谈前就做好准备,他并没有太大动容,只是点了点头,“确实运气成分居高了,文州。”
说完他摊手一笑:“当然,你运气一直挺好就是。”
“当时我才五岁,王杰希六岁,而你,就是我眼前此刻的模样。”喻文州问道,并尽量保持冷静,“叶修,你倒底是谁?”
“在开始之前,先听我狡辩一点。”叶修坐下,长吸了一口气,“绝对不是出于私人恩怨,我个人挺欣赏你俩的。”
“我有猜到。”王杰希说。
“答案可能会让你们觉得失望。”叶修叹气,露出了一丝显少见到的疲倦,他道,“我不过是来自未来罢了。”
7.
海潮声从罗马柱外轻盈地响起,同时湿软的海风吹动丝绸布帘在寝宫里飞舞,三个拓荒者,或说一个帝国皇帝、一个帝国武将跟一个时空旅行者,对坐在地上,阳光的影子在三人身上隐隐闪动。
“你来自多远的未来?”王杰希问。
“五千年后。”
“那个时代有时光机了?”喻文州问。
“只是半成品,我的实验项目之一。”
“所以你回来的目的就是杀我跟喻文州,为了什么?”
“……”这次叶修顿了一下,缓缓道,“这很复杂。”
“长话短说。”
“我想你们也猜到了。”叶修耸肩,“为了结束帝国的统治。”
“所以我假设未来的时代并不好过?”喻文州问。
叶修一听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苦笑,他说:“算是吧。”
“我不明白。”王杰希腰一摊把脚伸开,“老叶你自己开始解释前因后果。”
这次叶修停顿了很久,似乎在斟酌与组织语言,也或有不少心理争斗,过了一会这个神秘的男人才开口:“在开始之前,我们达成一个共识,就是帝国的衰败已经长达上千年,而任何人……任何有才干或横空出世的英雄或天才都无力挽回,这点你们认同吧。”
“我们认同。”喻王两人互看一眼,点头。
“首先我要说,喻文州,索克萨尔二世确实是难得睿智且英明能干的仁君,王杰希上将也是横空出世的战略奇才,只可惜你俩生错了时代,反而使气数将尽的帝国有了一瞬间的回光返照。而你们延续的这一口气……导致本该灭亡的帝国,残酷的统治变本加厉延长了二十五个世纪。
“而加上坍塌后的这前后五千年,则是银河史上最黑暗绝望的苦难时代……是你们这些拓荒者无法想象的污染与文明衰退,无休止尽的战乱与屠杀,银河生灵涂炭,如同地狱景象——”
叶修说到这里眼睛在这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尽管他试图掩饰,但还是带着一丝难以克制的情绪,“这其中的牵扯十分复杂,有许多势力互相影响,成千上万个交会机率,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根据我最终的演算模型,只要索克萨尔没有在五岁继位,帝国就会在那一年如期灭亡。”
“我本就不会继位……”
“不,我说得清楚一点。”叶修口气加重,“作为帝王跟将军是你们原本的人生,是我的历史,而你们熟知的帝国灭亡后展开拓荒年代,是我修改历史后的结果,懂吗?”
“……”喻文州与王杰希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有些宕机。
“所以你早知道这颗行星不是平行宇宙。”喻文州怔然,“你一直知道它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直到它在轨道上出现。”叶修说,“老实说我不知道它出现的原理,但我认为肯定与我的所作所为有关。”
王杰希也在消化这些,然后问:“你是去杀我们的,为了阻止历史,但……我们还活着。”
“实际上,我本来打只算杀喻文州。”叶修闭上眼,似乎并不乐意回忆这段往事,“你们的故事一直被流传下来,我只要在他被你找到之前杀了就一了百了。”
“我不是意外溺水,是你要把我按在水缸里淹死。”喻文州面无表情地说。
“对,但我并不觉得光荣。”叶修苦笑,“我并不想这样做的,但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才五岁。”喻文州口气冰冷。
“我知道。”
“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叶修。”喻文州吸了一口气,还是稍微放平口吻,“即便是为了全人类,但你依然不是会杀五岁小孩的人。”
“……也许真如你所说吧,所以并没有成功不是吗?”叶修凄然一笑。
“为什么你没杀他?”王杰希问,“他才五岁,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我指……能力上,并非心理上。”
“我不清楚,也许是你出现打断了我让我良知恢复吧。”叶修看向王杰希,突然笑了出来,“即便当时你们都不认识,还是保护喻文州了,可能这就是命吧。”
“……所以你把我的纹章烧掉了。”喻文州摸了一下后腰。
“对,抱歉。”
“我头上的伤也是你打的。”
“是,同样,我很抱歉。”
“你特意都穿越时空了,但没有完成任务……我的意思是,发生了什么?”喻文州问,“当然我很庆幸你没有杀了我俩。”
“王杰希是地位高贵的侯爵,他受伤后引起了卫兵的注意,当天的搜查就结束了,而你喻文州,当时一度断气了,我……认为你活不过当晚,但确实,我没忍心再度亲手确保你的死亡。”
“……但既然这样你也没有回到你的时代。”王杰希又问。
“我说过,时光机是半成品,但也可能是对于我杀五岁小孩的因果报应,我回去的能量暴走了,我也受了重伤,被困在这个时代,加上我得亲眼确认你们的后续发展。”叶修隐讳地说。
“意思是情况不妙随时把我干掉吗?”喻文州道。
“是的,不过帝国如期在来年灭亡,我为了不影响太多史实,一直低调生存尽量与世隔绝,老实说御苑当年的状况,我以为你们俩个肯定活不过战乱,但……”他双手一摊,似乎在赞许,“两位果然是有能力统治帝国的人,不但活了下来也混得挺好。”
讯息量实在太大,他们需要时不时消化一下才能想到新的症结点,喻文州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你低调蛰伏,但我真正认识你是一年前,你以兴欣船长身份崭露头角,是因为你已经放心了还是……在等最后的确认。”
“……你果然不能小看啊,喻文州。”叶修吸了口气,“我是为了最后的确认。”
“你要确认我有没有活过索克萨尔的年纪对吧。”喻文州冷静地说。
“没错。”
王杰希显得比较诧异,他看了过来,喻文州淡淡地道:“三十二天前索克萨尔离开行星回到御苑,唯有一个原因,就是赴死。”
“是的。”
“所以在流离星域遇到你也不是偶然,你是故意在那个时间接近我,看我们的寿命是否一致?”
“对。”叶修点头,并说,“历史上,索克萨尔只活了三十五岁,要按近一点说,就是十天前死的。”
“怎么死的?”喻文州问。
“官方说法是病死的,但没有人相信。”
“那王杰希呢?”喻文州又问。
“索克萨尔死后,王上将释出兵权,在那之后几乎没有任何记载,也许隐姓埋名了吧。”叶修说。
“……我不那么认为。”王杰希眯眼。
“原本以为你过了三十五岁事情就到此为止,但……这颗行星来得太突然了。”
“看到那艘军舰,你决定先下手为强?”喻文州试探。
“可以这样说吧,我也不能保证你不被权力迷惑?”叶修一笑,“但你要知道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组合,我不能冒任何风险。”
“但你大概猜到我们已经发现了吧。”
“……嗯,我有这个心理准备。”叶修也换了个姿势,露出了疲倦的微笑,“你已经不再是五岁,杀你不再受我的良心谴责,但……其实我只要让你失去意识,然后远离这里关起来一阵子,再回来引爆这颗行星就可以了。”
“……”眼前的人轻描淡写说着这种话,两人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了。
“我以先知圣灵智者三位一体发誓,我绝对不会再碰那艘军舰了。”喻文州举起右手,“我本来就没打算要用。”
“你觉悟很高啊。”叶修说,但并没有买单。
“……别说我自己,以全拓荒者的力量,都没办法驾驭那种武器,让它出现在我们的银河里,只会导致无尽灾害。”喻文州严肃道,“并不是我不贪图力量,而是我深知事情的结果对我跟蓝雨都没有益处罢了,如果我是索克萨尔,也许我会用的。”
叶修盯着喻文州好一会,没说什么但似乎暂时被说服了。
“你看到军舰时很讶异。”王杰希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你也不知道这件事。”
叶修摇头,想了一下说:“但我猜是王上将为了索克萨尔建造的,在当时……应该说按照帝国发展程度到现今,科技与他个人能力的集大成是有可能造出来的,可惜,历史中这艘战舰从未现世,也不被人记录,之后也无人能超越——就像是头关在泳池孤独腐朽的鲸鱼。”
沉默又延长了一会,恒星的角度移动了些,影子也被拉得斜长。
喻文州似乎接受了叶修所诉说的一切,他反应过来:“结果我们两个是整个银河系的罪人吗?”
不等王杰希接话,叶修立刻道:“不,你们不是。”
“但让人穿越时空第一个回来抹除的,都是历史上的大恶人。”
“……”叶修似乎有些挣扎,像是承受什么良知的纠缠,且十分疲倦,“是个计算结果,我花了很久的时间研发的,用数学模型分析历史脉络,找出了能穿越区段的最优解,我甚至希望你是个无能暴君,这样我就不会犹豫了。”
“那么……现在这个时代,是你所乐见的吗,叶修?”王杰希问。
“……我不确定,但至少看到了我当时不曾见过的希望吧。”叶修笑得很淡很淡,“现在,这是你们的时代了。”
突如其来的地震打乱了行星上的少数人。
帝王寝宫内的水池都溢了出来,王杰希下意识把喻文州圈起怕他又落进去,而叶修也立刻站起来,眼中闪过无数思虑的光影。
“你在想什么?”王杰希大声问,“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我不确定。”叶修感受着震动谨慎地说,“但我们必须今天就离开,越快越好。”
“会是军舰的问题吗?”喻文州皱眉。
叶修摇头:“王上将的军火技术可是帝国的命脉,不可能如此脆弱。”
“单纯地震或是重力塌陷?”王杰希说。
“告诉其他人东西别搬了,尽快起飞离开……也许行星要消失了,就跟它的出现一样。”
“但是我们的飞船可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起飞,或需要准备很久。”喻文州忧虑地说。
“你们俩个去我们登陆的地面空港,里头应该有帝国时期的小型飞船,你们的权限可以使用,它们至少可以完美跃迁五次,足够你们离开到安全的地方了,到了太空站接了其他人后立刻走,最好可以远离这个星系。”叶修不慌不忙地指示,“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这里的帝国科技文献,我相信两个书呆应该都保存了,不出一个世纪,应该就能让你们的时代有飞跃的进展了。”
“那……”
“但,最好别想着统一全银河的事了。”叶修叼起烟甚至还能说笑,“尽量享受自由自在的人生吧,文州、杰希。”
叶修跑了出去,但又停下脚步,转头带着歉意一笑:“小时候的事,我很抱歉。”
因为这场地震,四散的拓荒者们纷纷聚集回宫殿处,当然很多人第一时间以为是喻文州启动了毁灭武器,但看到他们三人从寝宫跑出来答案也不言而喻。
“不是我,也许是重力再度塌陷。”喻文州站在自己的雕像下,如今也无暇顾及了。海洋卷起阵阵浪花,海风也刮着广场上的旗帜与树叶,每个人的头发与披巾都被吹得一团凌乱。
“我们应该立刻走,但……飞船很可能撑不了。”肖时钦喘着气,其他拓荒者则是忙乱地将物资打包,圆墩也在帮忙。
“我们用帝国的飞行器,全部先把东西推到地面空港——”
叶修摇头,喊道:“这样太慢了,王杰希跟喻文州去空港启动宇宙飞船,派几个驾驶员跟去,然后把飞船开回索克萨尔的雕像前上货,原地起飞,他们的宇宙飞船是陆水空多用的,包含太空。”
“老叶你怎么知道的……”李轩诧异。
“走!”
在他们赶去太空港时地震停止了,但没有人停下脚步,在圆墩提供的小浮力车上,肖时钦看着手中的器械道:“侦测到有能量源在蓄力,现在地震停了但马上会有下一波,会越来越大,根据计算整个行星都会塌陷——”
“力量源在哪?”王杰希问。
“……在先知庙。”肖时钦很担忧,“会是军舰吗?”
“不,军舰如果爆炸不会是这种前兆。”王杰希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我不确定……”王杰希皱起眉心,“但我有预感,这件事跟上将脱不了关系。”
喻文州诧异地看向他,王杰希摊手:“反正我很肯定,要是知道心爱的人死了,他绝对不会隐姓埋名独留世间的。”
“……你这样说很吓人。”
“是该吓人。”王杰希撇嘴,“王上将是真有能力轰了半个银河的男人,而且恋爱脑。”
“……”
“而且他的陛下死了,唯一能阻止的人也没了。”王杰希又说。
“你的恋爱观那么极端吗,死了情人就要毁灭行星?”虽然完全不了解情况,但李轩根据片段还是很想吐槽。
“如果时间线一样,那他很有可能还活着,而且跟我同年。”说到这里王杰希上下看了眼喻文州似乎在打什么主意,但随即摇头否认,“算了他肯定看不上你,索克萨尔好看多也高雅多了。”
喻文州立刻比了一根不高雅的手指证明王杰希所言甚是。
到了太空港,可以使用声纹辨识,两人不用瞎找,空港开启,里头确实停了不少宇宙飞船,也不顾会不会用总之喻王放开了权限后,各拓荒者上了船就立刻飞回广场。
船上喻文州看着行星的地平线,犹豫了一下开口:“虽然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你想跟我表白?”王杰希眼睛都没离开驾驶窗,随口道,“好啊。”
“……不是那个。我是说叶修——”喻文州无语。
“他在说谎,我知道。”王杰希立刻道。
“是……小时候的事是真的,但还是有很多破绽。”喻文州思忖着,飞船很快地回到了广场,喻文州又看到自己的雕像了,果然还是不能习惯。
“但这对现在来说很重要吗?”王杰希找空地停船,但广场上乱成一团,他只能半空盘旋,或许是神秘的基因或什么导致,王杰希觉得帝国宇宙飞船开起来顺手得不行,“以后有的是时间逼问他。”
而喻文州却对着雕像发怔,然后又看了远处的小小的白色的先知庙,好像在想什么事。
“叶修很确定这颗行星的出现跟他的所作所为有关系,但……他当年时空穿越明明是去京畿,离这里不止几十秒差,但对此他并没有觉得奇怪。”
“然后呢?”
“你还记得在太空站上,他第一眼看到行星时,说的是‘这颗星怎么会在这’吗?他认识这颗星。”喻文州快速地说。
“毕竟他是穿越者,也许他真的来过。”
“是……”喻文州并没有被说服,而是突兀地说,“我想到两件事,第一这雕像肯定是被美化过了。”
“王上将有爱情滤镜,而且索克萨尔保养得比较好。”王杰希也随着他偏题。
“第二,为什么要默认叶修作为穿越者,只穿越了一次呢?”
“你问倒我了。”
“第三是附加问题,为什么先知都没有立过像?”
“……你同样问倒我了,陛下。”
“找到叶修了吗?”
“没有在下面。”
这时地面又开始震动,广场上的人一下子东倒西歪,但帝国的宇宙飞船很坚固,在空中没有怎么受到影响,而地震幅度也不算太大,大伙还是有条不紊继续搬货,甚至十分来劲。
“有时候真佩服这群疯子的心理素质。”王杰希评价,转头问,“他们船够用了,要去找叶修吗?我感觉他似乎想留在这里不走了,说得跟遗言一样。”
“要,要去。”喻文州跑到驾驶座边,一脸就像是灯泡总算发光了一样,想通了什么,王杰希还挺喜欢看到他脸上有这种表情的。
“去先知庙。”
8.
神圣银河历15486β
御苑
如果说每个时代都有它独特的气味,那此时的帝国就是千年累积的病灶渗入五脏六腑甚至每一根神经,是已经病入膏肓的大鲸鱼,尽管依然庞大而完整,但只要稍微探究,就会从它体内传来阵阵器官腐败的恶臭——
或许这不是鲸鱼,而是压制在银河之上的丑陋巨兽,不知节制地吞噬所有鲜活的血肉……只给后世留下这种恶臭的余韵与劫后荒芜。
索克萨尔二世的童年故事是家喻户晓的,世人认为他在位那段短暂统治是帝国最后的曙光,也确实是,给了这头恶兽一针超强肾上腺素。
叶修看过那个时代的京畿地图,应该说叶修研究过整个帝国时代所有的历史,如果愿意他可以精确到月日。
所以,找到这位传说中末世帝王年幼的藏身处并不是难事,破败的接济所与废弃的院落远比史料上描述的更破旧,而幼年索克萨尔……也与史料上年轻俊秀的帝王没有一点相似的模样。
要不是叶修有他童年的影像,或许也会以为认错了。
年幼的索克萨尔面黄肌瘦全身肮脏且发育不良,瘦小的身体远比叶修认为的五岁要更弱小,或说直到见到眼前的小孩子,叶修才真的有种,自己得杀害一个五岁男孩的真实感。
而叶修厌恶这种感觉。
当时索克萨尔……或说喻文州,正准备躲进那个他与王杰希相识的水缸里,至少后世是这样说的。
不就是现成的凶器吗。
这个过程,是叶修活过的岁月以来,可以说最黑暗的时刻吧,即便是他也不想与这孩子对上视线,而是直接把喻文州拎起来,脑袋按进水缸里,然后只要等待男孩激烈的挣扎逐渐变弱,手中的脉搏完全停止就行了,而这估计用不到两分钟。
跨越了千年,为的就是这两分钟,但叶修感觉这段时间比两千年还长。
忘了说,在下手之前为了确认没杀错人,叶修先用显影仪确认了他腰上的皇家戳章,然后立刻用光刀把那块皮肤给烧了。
或许是因为先做了这件事,孩童的哭喊与哀求已经大幅削弱了叶修勉强建立起来的冷酷无情,他感觉自己的手在水缸里颤抖。
对不起,但你必须死。
叶修这样说。
这两分钟实在过于漫长,或许真的很漫长,不然为什么会正好被人打断。
年幼的王杰希如历史所述出现在这里,然后搭起了索克萨尔一路步入银河最高帝位的红毯路。
最讽刺的是他们竟然相爱,而就是因为他们的相爱如此深刻又坚定,使得他们尽管拥有全银河最强的权力与军队,却无法放开手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制服这只巨兽。尽管一切看似美好,但这样的爱情生错的年代……末世帝国最广为人知的爱情故事,最终结局令人唏嘘。
正被自己握着脖子的男孩三十年后会被逼死在御苑,让出王位是成全他以为能缓和内政的议会新制,但实际上却导致帝国国情急转直下,而牺牲性命则是换取他心爱之人能毫发无伤卸下兵权,平安度过后半生。
作为一个才干与心机并存的帝王,这实在太天真了不是吗?叶修想。
从小高贵富裕的小侯爵就十分圆润娇贵,但六岁就展现了能征服全银河的大将风范,见到着装打扮完全与认知不同的成年男人试图淹死一个连平民都算不上的贫民窟小孩,甚至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拔着剑冲上来了。
叶修只用左手一挥就将年幼王杰希摔到墙上,木墙破了个坑,小侯爵直接晕厥,或许是想罔顾人性道德良知一鼓作气下的杀意被打断,叶修看到趴在缸边气若游丝的喻文州,试着重新将这男孩按入水中,只有细微的挣扎与小泡沫窜上,也许就要结束了,但叶修却下不了手了。
这两人,才五六岁啊,尿都控制不好的年纪,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吗……
不,他们甚至不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叶修犹豫的时候,背上突然挨了一刀,这刀不大也没造成太大伤害,但他本能地抽出武器发动攻击,眼角看到却是王杰希竟然已经醒来并且扶着木墙颤颤站起,这让叶修诧异,刚刚那一击别说六岁,就算是十六岁都得昏一个晚上。
但这一下比刚才更强,而且打在王杰希头上,小侯爵当场头破血流,倒了下去,生死未明……
叶修听到远处卫兵的脚步声被这动静引来,而自己的时间也即将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叶修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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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来好笑,很多时候不是我认为怎样就能怎样的,是吧?”叶修坐在先知庙里的大石墩上,托着下巴抽烟,十分悠闲的样子,即便小岛与海洋一阵阵摇晃,碎石也不断落下,但他还是相当放松,“我不想浪费这些烟,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这里是最不该有禁烟规定的地方。”
就在叶修惬意的时候,宇宙飞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悠哉,看到那俩家伙跳下来时他有种破罐破摔豁出去的想法。
“星球都要爆炸了,你俩也不愿意老实点是吧?”叶修叹气。
“……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谈吗?”喻文州看了下岌岌可危的小岛,有点不安,“要不先上船?”
“不,我就待在这,你害怕你就走吧,没拦着你。”叶修打哈欠走回去。
“我会怕都是拜你所赐。”
“我说了我很抱歉。”
“长话短说好吗。”狂风中王杰希说。
很巧合的是,这波地震暂时结束了,庙也没有塌,于是三个人走进来,叶修依然从容地坐回石墩上,一脸你们爱干嘛就干嘛的表情。
“我们觉得你说谎。”喻文州开始先开口了。
“……你确定这很重要?”叶修诧异。
“很重要。”
“行吧。”
“首先,虽然我们认识你不久,而你也挺令人头疼的,但我依然不认为你是个会为了这种理由杀害五岁小孩的人。”
“又要说这个?我觉得理由挺充分,当然我并不想这样做,也没能成功。”叶修叹气。
“这个稍后再提吧。”喻文州看了眼王杰希,又说,“两个疑点,在我们小时候的记忆片段,你完全没变,已经过了三十年,为什么?”
“我保养得好,你们小时候记忆不靠谱,而且当时受到创伤,不然也不会三十年了都想不起来吧。”
“你说你的时代有时光机,但如果真如你的历史那样,我们造成这之后上千年的黑暗时代,你根本不可能造出时空机吧?”
“……”这次叶修没有辩驳了。
“而且你的动机很奇怪,你不满自己的时代,然后发明了一种计算模型,算出只要杀了我就能改变历史走向,这个时间点根据是什么,你怎么能肯定呢?”喻文州又问。
“是个很复杂的数学运算。”
“是,但就算是这样,你也需要一个对比样本,不然整个人类历史有太多可以重塑的节点,也就是说你的计算基础是另一个时间线,不是帝国版的也不是拓荒者们的,而是另一个……你真正所在的第一时间线,对吧?”喻文州说得十分肯定,但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而王杰希挺佩服他的演技。
“……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非得要杀了你的原因之一。”叶修往石墩上一靠,唉声叹气,“玩不下去了。”
“你刚才说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不是千古罪人,我以为你在安慰我们。”王杰希接话,“其实不完全是?”
“是的。”说到这里叶修也坦荡地直起身,正色道,“我才是那个罪人。”
“你的时代在五千年后,并且繁荣昌盛,科技发达,在这样的背景下你也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你是第一个发明时空机的人。”
“我跟我朋友一起发明的,老实说设计图是他画的。”叶修点头。
“第一次穿越,是你预料的吗?”
“是个意外,老实说不应该会成功,但遇上了千年难得的重力场,一连串的相互作用下反正很巧合,于是我穿越了。”
“忘了说,在一个能发明时空机器的时代,基因医疗肯定也很发达,那时候的人寿命不止一百岁吧。”喻文州挑眉。
“……你想说什么,我是老头吗?”叶修微笑。
“什么意思?”王杰希看似是没时间在船上问太多的。
“他一直没说他第一次穿越是在什么时候。”喻文州看向王杰希指了下叶修,“而他一直诋毁先知信仰不愿意进先知庙,对圣灵文化不屑一顾——最后,传说先知活了三百年。”
“……”王杰希看了眼叶修又看了眼喻文州,然后又猛地瞪着叶修,喃喃道,“你不会是说……”
“圣灵在上,叶修就是先知!”
喻文州没能改过习惯的感叹词,他口气有些激动,“一万多年前,第一次穿越,是来自未来的未来,一个拥有超乎想象科技知识并且寿命超长的人类,他把探索太空的知识教给了当时的人们,并且活了三百年才回去自己的世界,不许后人立像不许祭拜偶像。
“先知不仅可以预言未来,也是银河圣灵,因为他开启星际时代,更是传播智慧的智者,三位一体,本来就是同一个神……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王杰希牙关里冒出一个个字,并且脑海中出现海量回忆,“我们每一次在他面前感叹的先知或圣灵,其实就是说他本人吗?”
“对。”喻文州这回很肯定了,因为叶修完全没有辩驳,“包含用先知的名义骂脏话。”
“现在我知道他不会介意了。”王杰希融会贯通得很快。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叶修……说起来很熟悉也很陌生,现在仔细看着眼前的男人,坐在先知圣台前的石墩上,与身后的断垣残壁跟海洋融为一体,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十分出众,气度非凡,但现在看来,那双飞扬的眉眼竟有着如此显而易见的疲惫,彷佛这双眼已经历过太多太多超出普通人一生所能接纳的岁月了,而这些年岁里可能没有一刻是松懈的,在银河繁星里汲汲营营——
而且如果推断是真的,那么拓荒者们所认识的叶修,都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帝国……或说一万多年开始的银河时代所有的基业与成就,都是这个看似随性从容还有一点嘴贱的男人在最初一手打造的——
“你就是我们的先知。”王杰希忍不住喃喃开口。
“是啊,是我们的……神。”
总算,叶修憋不住了,他用力拍着石墩:“我求你们千万不要当场跪下好吗?很肉麻。再来,我可以接受你们骂脏话,但最好别向我祷告,一点用都没有。”
喻王两人顿时有点腿软,虽然说出来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了,但听到这人亲口承认,还是十分颠覆世界观。
“那么……”喻文州问,“你本名就是叶修吗?我记得先知的古语名讳,用银河标准话来说是‘知秋’,也就是知晓或了解秋,秋代表丰收,也可代表成果,我一直以为是后人编纂的。”
“我本人是叶修,以后也不用加任何称谓,而‘秋’是我弟弟的名字,我穿越时没有多想就用了他的。”叶修突然苦笑,“我当时没有多想的可太多了。”
两人安静地等他开口。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初次穿越是一万多年前,当时星际探索刚刚发展,整体科技还很原始,我一边等待回到现代的天文现象,而为了完善我的时空机也确实需要帮他们推动一些科学建设,所以高傲自满又年轻的我,将未来的知识教给了他们,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跃迁技术,于是银河开始热闹起来,人类像是蝗虫一样蜂拥移居到各个行星上,成为了众所周知的银河帝国。
“然后我被困在那个时代三百多年,其实已经很老了,但在老死之前我成功发现了难得的机会可以启动时空机,但我担心不稳定的重力会影响行星上的人类,于是我挑选了一个无人的边陲行星,海洋面积很大附近也很荒凉,在那里我启动机器成功离开了那个时代。”
“所以先知圆寂,消逝在一阵光里,并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喻文州点头。
“就他们看上去是那样没错,那个时代还不理解时空机,老实说我自己都不是很理解。”叶修摊手。
“回到你的时代之后呢。”王杰希敏锐地说,“你发现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自己的时代也发生变化了吗?”
“说变化可能太保守,这点我没有撒谎。”叶修苦涩垂眼,“首先回到现代,我本身的时间线并没有变化,也没有过三百年,距离我启动机器才过了三十天,但……我的时代变得满目疮痍,科技甚至退回脏核发能时期,是史上最黑暗也最野蛮的时代,而我第一时间想去找发明时空机的朋友试图挽回……
“但世界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到处都是战火灾祸,污染更是遍布全银河,于是……我查阅了历史,是我的原因,在人类还没准备好之前,就把这种超前科技带给他们,使得帝国提早建立并且成长为惊人猛兽,折磨全银河人类好几千年——”叶修抬眼,此时他已经全然放下不知多少年来的伪装或假象,淡然的浅色瞳孔中只有倦怠与木然,“后来,我遇到了朋友的妹妹,而她却跟我说她从未有过哥哥……我一度绝望到谷底,是的,你们两个并没有错,而我才是千古罪人。”
“……”
“但讽刺的是我无法回到曾穿越过的时代改变一切,两个自我意识同时存在的后果未知。而我深知改变历史的危险性,但我还是得这样做,所以我花十年时间,在黑暗时代研究这段帝国历史,创立了这个数学模型,计算出风险最低并且能最有效贴合原时间线的历史节点,也就是……索克萨尔二世的时代。太早太晚的风险都高到无法执行也可能没有效果,这段是真的,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帝国的曙光,然而那些平庸的暴君或傀儡统治者太无足轻重了,我……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这才是让你能狠下心来去杀两个五岁小孩的理由。”喻文州说,“是为了赎罪,你的罪恶感。两条时间线极端的差异对比折磨着你,你决定牺牲两个小孩,来导正银河时间线。”
“是,这样说也并没有让我少些罪孽,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被谅解,我就是全银河的罪人。”叶修坦然。
“三十年前,你算是半完成了任务,然后呢?”王杰希问,“你不应该回去确认吗。”
“那段时间我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我的时空机确实不稳定,而它的确暴走了,我昏迷了整整一周。”叶修微微一笑,“我本来就做好了单程票的打算,甚至,我相信时空机的力量会直接把我吞噬,灰飞烟灭,但我活了下来,然后试图在情况失控时,杀你第二次。”
“……是。”
喻文州不语,王杰希想了想,问:“供奉在这个先知庙的圣遗物,先知长矛,就是你的时空机吗?”
“对,但那是单程的。”叶修抓了抓后脑勺,“我一共使用过三次时空机,而照理说这三个机器虽然不是同一台,但又是同一台,在更高的维度上即在不同的时空里,它们是有所联系的,这就是我需要无人行星使用机器的原因。
“我猜测,在我回到三十年前改变了索克萨尔登基这个历史节点,正式开启拓荒者时间线,同时,一万多年前留在这个行星的时空机受到影响,重力塌陷使这颗行星被新时间线屏蔽了,直到现在,又从自己的维度中跳出来,进入我们的时间线。”
“现在的地震其实是时空机的影响?”
“对,几天前的塌陷使它出现,剩余的能量将会让行星消失在轨道上。”叶修说,“所以,趁着还能起飞,快走,离开吧。”
“……”喻文州与王杰希对看一眼,有点迟疑。
“现在我知道你估计真不会使用这武器了,而且也没机会用了,这个时代看着也挺不错,我相信你们这些疯子能推进自己的世界,我累了。”叶修说完,长吁一口气,耷拉着眼眸,“真的很累。”
“你不会想留在这里跟行星同归于尽吧?”王杰希一听伸手拉了把叶修,“别搞笑了,起来一起走。”
“也许行星会去其他维度,也算是我终得其所?”叶修倒是很轻松,“本来三十年前我应该要跟时空机一起消逝,现在确认了银河有你们这群人在,应该不会差到哪去,我就没啥好留恋的了。”
“你一直都想赎罪,对吧。”喻文州说,“只是我跟王杰希可能存在变量,所以才留在这里看我们长大。”
叶修也懒得解释,就是真坐在石墩上不走了。
“打昏带走吧。”喻文州果断地看了一眼王杰希,明示道,“没时间让他自怨自艾了。”
“他可是先知,这是大不敬。”王杰希不干。
“你小时候被他打破脑袋都秃一块忘记了?”
“就算是那样……”
王杰希跟喻文州看似还在斗嘴,忽地直接动手了,可恨地默契十足,叶修差点没能挡下来,他狼狈地跟王杰希嚷着:“我都杀了你两次,何必呢?别肉麻了。”
“但你没有。”喻文州
“……但我当时是真的想这样做。”叶修严肃地说。
“那你把身上所有信用点都给我跟老王当赔罪,总之离开再说。”
叶修本想继续跟他们磨,只是第三次大震突然就来了,半挂穹顶总算扛不住塌陷了下来,叶修跟王杰希就站在下头,在这个先知庙里先知本人或许真的感应灵敏了一些,最后一刻叶修推开王杰希,巨石落了下来,瞬间淹没他的身影。
这次强震几乎要把这小岛与神庙撕碎,王杰希避开了穹顶,却顺着这些碎石滚了几圈,脑袋撞上一块尖角,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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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拓荒者们打包好最后的物资纷纷打算起飞了,但微草蓝雨两位大副迟迟等不来他们的队长,焦急得快把头发抓秃了,问圆墩它们也不知道,甚至傻呼呼地原地转圈,想到这些墩儿要连同行星一起毁灭,众人竟也有些不忍。
“三分钟,走。”周泽楷上船前还是折返对他们俩说,“他们有船。”
“那有船怎么还不回来!”
“去找叶修去了。”肖时钦也拖到了现在,瞭望着远方翻滚的海浪,“王杰希开了一艘船,没问题的,一旦接了叶修他们就会立刻起飞,相信他的技术。”
“可是如果我们走了他们……来不及怎么办,我不能丢下队长,我——”
“船队需要你。”周泽楷言简意赅指着黄少天跟方士谦,然后跑上了飞船后,在晃动的地面稳步起飞。
“他说得对。”肖时钦试着用冷静的声音说,“这颗行星,不会伤害他们两个的,他们与此有很深的连结,你得相信他们来得及。”
“……”尽管焦虑担忧,但黄少天与方士谦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彼此眼底的无助,然后两人同时闭上眼,本能且虔诚地开口。
“先知保佑。”
9.
王杰希,醒来!
一个熟悉但又严厉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像是潜意识的鞭策也是一声命令,一瞬间,混沌的痛楚鲜明了起来,王杰希猛地睁眼,感觉自己后脑勺肿了起来,而神庙几乎全塌了,自己则是暂时晕过去。
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认为这是先知显灵的呼唤,但……他知道在自己昏迷前,先知本人而且是肉身被他自己的庙给埋在下头。
王杰希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他看到血迹从灰白的石块底下流出,他想也没想开始徒手搬这上面的石块。
是啊王杰希,你得醒来这不是你昏迷的时候,你得救他……
你得救你的信仰,你的先知,你的朋友——挖着挖着手指都破了,但总算叶修惨白的脸露了出来,王杰希将他拖出来,叶修的头破了个洞,身上应该也有多处骨折,他立刻去探这人的呼吸,微弱但还有救。
他拆下腿束上的止血工具快速帮叶修包了脑袋,并且将随身氧气罩为他带上,想把这人拖到空旷一点的地方,然后搬上宇宙飞船,有趣的是,喻文州才说要打昏这人,这整颗星球都在帮助他们尊贵的陛下似的——
想到这里王杰希突然意识到不见喻文州踪影,紧张地环顾四周,小岛上一览无遗,完全没有人影,碎石也不像是可以埋人的样子,而地震发生时喻文州站在最外面,他不可能被压到……但很有可能被震下神庙,而神庙之外,就是无边无尽的海洋……
王杰希将叶修拖进宇宙飞船,看着这个正在震动的行星与海面,他想也没想就直接跳了进去。
海水冰冷而刺骨,里头因为震动而水压惊人,但可能因为已经被挖空了,王杰希睁开眼时里头能见度很高并清澈得不可思议,他在水中四处寻找喻文州的身影,他确信在这种湍急的深海那人绝无可能自己求生,想到这里王杰希肺里的空气又塌陷了一些。
海洋是鲸鱼的容身之处,既然鲸鱼那么巨大,所以海水就是如此之广,如此之深,而一个小小的人类是多么微不足道,无论他是全银河的帝王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都一样——
或许对银河来说不重要,但对有些人来说不是。
王杰希下潜着,依稀可以看到底部绵延不绝的陆块,他知道这是藏在海里的军舰,是另一个王杰希为了他的喻文州打造的,为了他的陛下抽干海水挖空行星,说不定让好几条鲸鱼搬家——但最后却没有派上用场,索克萨尔还是死了。
王杰希想,要是自己没能找到喻文州或是找到时他已经死了,也会难过吗?
答案是会的,这种痛苦压榨着他全身上下从五脏六腑到躯干四肢,脑袋也开始疼痛,而他认为这种痛不是因为缺氧或水压,就是失去喻文州的痛……他甚至都没有跟喻文州谈上恋爱就那么痛苦,那么王杰希……王上将,不敢想象他的心,是不是被撕成了比所有银河繁星加起来还要多的碎片呢?
索克萨尔已经死了,但他的喻文州必须活着。
王杰希在海中飘荡被流水推来撞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如果是以往他会请先知保佑,但现在他已经知道先知估计自顾不暇了,王杰希一辈子的信仰也完了。
他这样想着,王杰希啊……王上将啊,千万不能让喻文州死在这颗星球上,死在这个索克萨尔每天跪着为你祈祷、思念你的神庙底下,死在你埋藏毕生心血只为保护爱人的军舰之海,既然你那么神通广大,你不会让这种悲剧再度发生的,是我就不会,死都不会。
我不会让喻文州死的。
意识消失前,王杰希是这样想的。
黑暗又再度来临,他感受到脸上鲜血的温度与湿润,还有水声,视线一片模糊隐约有什么人影,然后他又疼痛难耐地陷入了混沌中。
王杰希,给我站起来。
王杰希在水中咕噜噜冒了一堆泡,没有心思分辨这是不是回忆,他已经快要到达军舰甲板了,然后他看到了躺在甲板上的喻文州。
王杰希拼了最后一口气往下游,在水中他总算握住喻文州的手,那人已经完全没有气从口鼻中吐出了,而王杰希想把他拉起来,却再也没有力气。
他们要死在这里了。
王杰希摸到了军舰光滑得不可思议的质地,这么大一艘可以毁灭行星的武器,到头来自己的陛下跟我的喻文州都救不了,又有什么用!
王杰希知道自己无法唤起这台军舰,因为某种原因索克萨尔取消了他的权限,王杰希迷糊中绝望下只能抱住喻文州的身体,把脸埋入他的脖子里。
别死啊,别跟帝国爱情故事一样,迎来凄美的结局,因为我们一点都不凄美一点都不浪漫。
海水很冷,王杰希才知道自己眼泪有多烫。
可能是浪潮的自然推波也可能突然的温热流过喻文州的颈动脉,他的手晃了一下贴上了军舰的表面某处。忽地,深海里的巨物苏醒了过来,行星又迎来一次盛大的颤抖,水面升起,海洋被分开,海水朝四面八方溢出,用不了多久,军舰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还没排干水的壳板上,王杰希把喻文州拖到水面之上,试图让这人恢复呼吸——
喻文州,在他为数不多的溺毙经验里,最后一次(他希望)是最不痛苦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很多事,他想到了索克萨尔,他五年来每天都在先知庙里想念他的王上将,而先知的圣遗物,先知之矛其实就是可以提升维度的时空机器,或许在这五个寒暑中,对虔诚的皇帝产生意识上的影响,他可能会看到些更高维度的记忆,凌驾自己的时间线那些古往今来,看到了吞噬银河的巨兽,看到了不可改变的爱情故事。
为什么他终究决定赴死,为什么离开前撤离所有人民留下空星,为什么不使用那艘军舰保护自己……
他做出的这些决定令人不解,也许他并不明白维度,但会认为这是先知的引领,引领他让历史拥有新的可能性。
喻文州在弥留之际想到的这些,其实更多的是画面,或许某种程度上,自己与索克萨尔是拥有重叠的意识。
他看到长发及腰,清冷而孤寂的年轻帝王,困在巨兽之下,跪在圣物之前,每天看着无尽的海水像是要将自己吞噬。
也看到了穿着帝国军服的英俊将领,他的深情与他的忠贞,还有他在繁星之中放眼望去的每一个光点,只有他想就能拥有,但没有一颗是有爱人在等待他的星星。
那一刻的银河繁星,显得冷漠又残酷。
想到这里,喻文州一直觉得他见过那双一大一小的深绿色眼睛,而每一次临近死亡的时刻再度张开时都能见到。
王杰希往喻文州嘴里吹第三口气时,这人总算睁开双眼,安静地让海水从他嘴角流出来,王杰希没料到他醒得那么突然,一下愣住了。
“……是你。”喻文州开口的第一句话。
“不然呢?”王杰希有些生硬地开口。
“再做一次吧。”喻文州还是平躺着,脸色煞白得吓人,但他口气很肯定。
“……”王杰希没有犹豫很久,便凑头吻住这人冰凉的嘴唇,半晌喻文州伸手往上圈住他的脖子,深深地抱住了王杰希。
喻文州感到吻里带着王杰希的一丝哽咽,稍稍退开看到这人双眼有些发红,喻文州忍不住上去亲了一下他的眼尾。
“他肯定很难过。”王杰希沙哑地道,“现在我明白了。”
“……”喻文州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浅浅笑了一下,安慰地用额头贴上他的。
“他不该丢下他独自离去的。”
“是。”
“但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了,体谅一下吧。”喻文州说完,又吻了下王杰希的嘴角,“别难过了,你已经救了我。”
“……嗯。”
“我们也不用像他们那么凄美。”
“是,我相信索克萨尔接吻的时候脸上没有鼻涕。”王杰希被安抚完立刻故态复萌。
“上将做了一艘宇宙战舰,救了我们两个,你呢?”
“我救了我的喻文州,这点不够强吗?”王杰希哼道,“还救了先知呢。”
“话说叶……”喻文州才说完,脚底的军舰就传来强烈震动,他们互看一眼,“这次真的是军舰要爆炸了。”
环顾四周,经过他们在水底下这一待,岛屿都沉了,而先知庙也完全解体变成石块即将没入海中,而上头的宇宙飞船也不见踪影。
“……不会吧,都这样了我们还是要死在这?”喻文州惊呼,而军舰的剧烈摇晃与海水里的爆炸声几乎要将他们弹出去。
“你打昏我吧,我真的不想再溺死一次。”喻文州握着王杰希的手,艰难地卡在甲板边缘。
“也许你该学游泳了。”王杰希喊回去,但还是牢牢地抓着他的手。
“我希望其他人都逃出去了,就算少天他们不走,其他拓荒者也会把他们打昏带走的。”喻文州说。
“是,我们拓荒者的作风就是把人打昏带走。”王杰希生死劫难之际还能说笑。
“我现在真的很想喊先知保佑我——”喻文州看着脚下翻滚的海水,绝望地闭上眼睛。
“而你的祈祷奏效了。”王杰希推他一把,指着朝他们飞来的宇宙飞船。
飞船经过他们头顶时门被打开了,悬停的那瞬间,伸出了一截手臂,把王杰希拉了上来,而王杰希抱着喻文州。
上船后开始自动驾驶了,而叶修的脑袋已经停止流血但再也无法坐稳,挨着门滑坐下来,喻王两人也相当虚弱且全身湿透,一上船三个人就坐在地上喘气,劫后余生。
海水淹没了最后一点点的神庙,那艘军舰从上空看去又更宏伟庞大了。
喻文州看了一眼,挤出力气笑了下:“这艘军舰有名字呢。”
“叫什么?”王杰希太累了都不想动。
“只有拼音,叫‘流星’。”喻文州微笑,“王上将挺浪漫的。”
“……还是个谐音。”叶修忍着肋骨断裂的痛,插嘴补充,“知道王上将当时的封号吗?叫‘留行’,取自古语‘千里不留行’。”
“不愧是先知。”王杰希虚弱地鼓掌。
“我早些时候就恢复意识了,等你俩亲完才来接人。”叶修说,“都是命啊,随便你们吧,别毁灭银河就好。”
“……那你呢?”王杰希睨了他一眼,“还寻死寻活?”
“等我养好伤再说。”叶修头疼得歪着脑袋,对他挤出一个笑,“小时候打你的,现在还回来了啊,老王。”
“不用客气。”
“说真的,你还是低调生活别再影响银河系了。”喻文州也对叶修道,“然后好好钻研一下,争取老死之前回到自己的时代。”
“我还不够低调吗?”
喻王两人翻个白眼。
“我们会盯着你一辈子。”王杰希咧嘴。
“好主意,你得老实一点啊,叶修。”
“你们俩个,也太适应了,这就会冒犯先知啦。”
这时船外传来阵阵爆炸使得他们摇晃起来,但都还算是安全范围。
王杰希扭头朝窗外看去,军舰已经开始爆炸,整个行星都要被随之而来的海啸吞没,包括广场、行宫、雕塑……他垂下眼,轻声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什么?”叶修问。
“银河帝国爱情故事的结局。”王杰希靠着脑袋,疲劳地闭上眼,“挺感伤的。”
喻文州也很虚弱,但他还是用脚踹了一下王杰希当作安慰。
“但,我们先想好怎么逃离这颗行星再说吧。”王杰希比了一下驾驶窗外的星球,“等等行星一坍塌,重力或能量不是把我们拉回去就是把我们炸碎。”
“……我知道,但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叶修拍了拍宇宙飞船说,“就只能依靠上将的造船技术了。”
“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还是看运气吗?”喻文州笑了出来,三个人伤的伤损的损,即便到了生死关头,却也没力气表现得很激动了。
“喻文州你运气很好,快祈祷一下……”叶修说到一半就后悔了,“……当我没说。”
喻文州与王杰希突然爆笑出声,回荡在小小的宇宙飞船中。
先知圣地,神之领域,这颗神秘的行星,见证了先知的圆寂、良将的大刀阔斧与帝王的末路,穿越数千年时光与维度,最终还是迎来盛大的消逝。
拓荒者们得到了不少食物、大量史料与一些八卦,还有一段来自银河帝国的爱情故事——
太空站里,拓荒者们站在走廊上亲眼见着这颗他们刚刚逃离的行星一点一点地崩坏,因为距离与体积的关系,那就像是个慢动作,所有人都仓皇而精神未定,无声且肃穆地见证行星的最后一程。
黄少天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痛苦地吸鼻子,方士谦呆站在一旁木然地看着星空,直到肖时钦突然喊:“接收到讯号了,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行星方向!”
两大副猛地打挺,立刻扒在窗上:“在哪在哪在哪?”
“因为是帝国的飞船,讯号接收器并没有完全对上,呃……好像有一个三……应该是三个人都在——然后一堆噪声……”
张新杰也跑到操作台试图让讯号更清晰,过了一会,他道:“我们也是用帝国宇宙飞船来的,停机舱里有讯号传来。”
李轩马上打开了机舱的频道,就见屏幕上大大的两个字:“开闸——!”
或许从太空站的视角只能看到帝国的那艘小飞船进入肉眼视野,因为受到重力波影响引擎几乎失控并且歪七扭八地朝太空站三百六十度旋转着飞速射来。但太空舱里其实是三个半条命都没有的人合力瞄准太空站停机闸的惊险刺激且狼狈的情况。
就在众人还有一丝犹豫会不会有危险时,张新杰当机立断立刻拍下开闸的按钮,然后往闸口跑去。
待拓荒者众人陆陆续续浩浩荡荡跟下来时,就见那艘宇宙飞船几乎是一路擦撞着弹进已经清空的停机舱,并且在里头盘旋打转好几圈才勉强冒着火花渐渐地静止下来,大伙看得气都不敢喘一下。
船舱里,三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根本不是地板的某个窗或门板上。
叶修感觉自己脑袋又破了,而王杰希整个头重重压着自己的肚子,喻文州头脚颠倒鞋子搁在自己肩膀上,三个人大难不死又去了半条命,动弹不得且惊魂未定。
听到自动灌压的动静,与内层夹门打开并且喷洒降温物质时,他们才有真的活下来的真实感。
喻文州率先开口了:“我们可以说吧?”
“让我们说吧。”王杰希也道,并且完全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随你们便吧。”叶修已经不想管了,感觉自己的左手与右手分别被这两人握住,然后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先知在上,谢谢你的保佑。”
“不客气。”叶修说完自己也笑了,甚至有点鼻酸。
你是我们的先知,
你是全银河最古老最伟大的荣耀鲸鱼——
银河先知……上古神话,据传说星际启蒙时代,有神灵名曰“一叶之秋”(有称‘一叶知秋’,乃为后人误传)降世将超空间的奥妙传播给世人,开启人类打造银河版图的全新时代,也是神圣银河帝国的前身。
……根据最早的文献,先知乃一名年轻东方男子,其智慧非凡、慈爱怜悯,以知识教育人们的学识、以博爱包容教诲人们心智,劝导人民追求并打造更美好的时代而受人敬仰,后人代代歌颂其伟大成就,奉为神灵,后也称银河圣灵、银河智者,信徒上兆……影响着全银河上万年世世代代全体人类……
——摘自《联盟百科全书》
10.
帝王驾崩的丧钟响彻银河每一处角落,索克萨尔二世于在位第三十年因病离世,他神圣的灵魂将回到圣灵怀中获得永生。
听到钟声的王上将,或许他早有预料,但再大的心理准备,无论是多坚强的人都会在这一瞬间溃决。
王上将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某个边陲星域,甚至无法入土,会以肉身直接回归圣灵,他可以坦然接受,无论他身在何处,他的心永远在他的陛下那里。
失去兵权但并没有交付性命使王杰希错愕,可别说见喻文州最后一面,他甚至无法回到京畿与国民一同哀痛,连墓碑都无法靠近。
那是一种随着时间反而会越发痛苦的情绪,从一开始的麻木震惊,到感觉痛苦与不满的愤怒,以及思考逐渐恢复后,细想起整个银河乃至宇宙都再无那人的恐惧。
就是以这样的心情,王杰希来到了这颗行星。
就在他的陛下死后第三天,星球上空无一人,只有帝王雕像伫立在空荡荡的宫殿前。
这颗本该可以救喻文州一命的行星啊,冷眼旁观了一切。
他亲手带喻文州回到御苑,登上王位,然后短短三十年,就这样硬生生地被这庞大笨重又残暴的帝国凶兽逼死了。
是了,王杰希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为了心爱的人毁灭整个银河,或许把御苑里那些贪婪自私索求无度的议会、幕僚与秘书团炸得灰飞烟灭。
王杰希来到神庙,他不顾一切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喻文州没能用上的军舰,他可以为之报仇。
但,他的陛下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自己死后深情且忠诚的王杰希必然想玉石俱焚,所以在那之前,以帝王的身份将武器权限覆盖,最后一道命令,最后一次的御诏,就是——你要活下去。
王杰希看到自己的眼泪滴在神庙的石砖上,在这一刻,他明白了,这无人的行星是喻文州牺牲性命,留给自己度过余生的地方。
王杰希在先知圣堂里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延长每一个失去喻文州的一分一秒,但自己真的太爱他了,这几乎要逼疯王杰希。
他最后只能选择愤怒,他看着这座先知庙,坐在属于陛下的位置上,他的喻文州死前五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王杰希的信仰也随着心碎而崩塌,自己将心爱之人托付给先知,但先知并没有保护好他!或许王杰希是对自己愤怒,喻文州不可能是病死的,最大的可能是自刎——而这就等于自己亲手杀了他一样。
或许喻文州作为帝王可以阻止王杰希毁灭银河或任何行星,但无法阻止王杰希决定随他而去的决心。
在先知庙哭过了发完疯骂了很多作为公爵上将不能说的脏话后,心灰意冷的王杰希想,他无法见到喻文州最后一面,那他就要死在喻文州生前最重要的地方,在他们的行星上。
于是王上将抓起先知之矛,刺入自己的心脏里。
叶修曾说他并不真的了解时光机,而他的穿越也并不是那么稳定,实际在于,要真正凌驾维度,是不能拥有三维世界肉体的。
或许是某种巧合或是时间与意识存在相同维度的交互影响,在这样极端悲痛的强烈磁场下,圣遗物在此刻才真正地发挥了它原本该有的力量,而叶修另一方面来说也可能是幸运的,因为这样的力量会直接使三维的一切灰飞烟灭,而这一刻才真正地提升了维度。
王杰希在那瞬间,跟喻文州一样,越透过这种高维度视角看到了很多时间线之外的记忆,他甚至认为这是先知遗物造成的力量,但在现实的解释上,时空机启动连结了上一次的穿越,也就是三十年前,王杰希与喻文州第一次相遇的院子。
看到熟悉的场景,让他感到感慨無比,而這段记忆中不存在的人也堂而皇之出现于此,大刀阔斧地试图修补一切,对于当下所发生的事,王上将也有了超然的理解,可能更胜于圣遗物的主人,他们的伟大先知。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不能坐视不管,放任喻文州被淹死。
而与叶修不同,王杰希来到此刻,与年幼的自己同时存在于一个时空内,两个意识产生的悖论使他的肉身与精神都相当不稳定,他甚至无法感知或触碰这个当下的物质存在。
心脏乃至整个肉体被时空力量打开后,他知道自己是必然要面临消亡的,但在那之前出现在这里,无论原因是神学还是科学,他明白最后要做的,就是再救一次自己年幼的爱人。
看到同样年幼的自己倒在地上,王杰希知道他们是有连结的,在这个分岐点,他甚至有一丝难以描述的情绪,对未来的自己――
王杰希,醒来!
王杰希,站起来!
你得去救你的陛下——
……还有你的先知。
小王杰希张开眼恢复意识的那瞬间,王上将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要被撕裂了那样痛苦,他们的意识不能同时存在。
年幼的自己打断了叶修,也使穿越者的良心回笼,并且放过了喻文州。
王上将知道在时空维度里只能锁定一个人,叶修或许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剩下的力量所吞噬并且灰飞烟灭,也就是这样他才能狠下心来杀害年幼的喻文州与王杰希,他决定完成任务后就坦然赴死,进而赎罪。
而这个力量阴错阳差被王上将注入了自己的心脏里。
在虚幻的时空里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叶修,王上将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人比我更需要这段死亡来解脱,先知也不行。
幼时的自己救了叶修,让他没有亲手沾染这种令人一生无法摆脱良心折磨的血腥,而现在的自己则是要让这世界的先知继续看照整个银河。
于是王杰希伸手,虚无的像是光一样的能量没入叶修的身体,还有他手中的先知之矛,巨大的能量开始积累,然后碰地一声,叶修整个人被这股力量重重地弹开飞出院落,甩出时空锁的重力影响,完完整整地留在这个时代、这个维度里。
而王杰希感觉自己即将要灰飞烟灭了,但他的手与他的身体却慢慢有了知觉,他转头看到年幼的自己被卫兵们发现并抬走急救,年幼的王杰希意识越是模糊自己的感知就越清晰,最后他发现自己可以触摸这个维度的物质了。
他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把喻文州从水缸里捞出来,捧起他的脸,直到瘦弱的脸上,苍白的五官开始有了呼吸与温度,甚至试图张开眼睛——
王杰希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有许多想说,无尽的不舍与心绞,千言万语啊,世界上最大的海洋都容纳不下的爱,足以颠覆行星跨越银河乃至岁月长河——那般爱着他的陛下。
但最后,只是静静看着年幼的喻文州,只是克制地低头轻轻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最后一次喊他。
我的陛下——
或许多年后喻文州可能会记得这一幕,但王上将深信,当他睁开眼时,会有另一个王杰希出现在他眼前,并且爱他。
这个时代的小王杰希终究会恢复意识,来自帝国的王上将就这样抱着年幼的喻文州,直到身体慢慢地虚化,变成人类无法探知的光子或纯能量……渐渐消逝在虚幻的银河里。
但他的灵魂会在圣灵那,与他的陛下、他的喻文州再度重逢,他是这样相信的。
就算没有,至少……他们会在这个先知所安排的新世界里,有自己的银河爱情故事。
11.
拓荒者……第一代拓荒者启蒙于大沦陷后十至二十年期间(大沦陷可参照条目《后帝国时期》),由几大船队领军,他们崇尚个人主义、反极权、重视平等,而其自由奔放、冒险犯难的浪漫精神,也让这个时代人才辈出,成为后人最为缅怀并且津津乐道的一段黄金历史……
……据记载,第一代拓荒者曾在某个不知名行星上取得重要资产,对银河的后续几个世纪的开发至关重要,由于缺少佐证,导致神秘行星的存在,至今仍充满争议……由于拓荒者规模连年壮大,并且逐渐形成同盟,很多历史学者认为拓荒者同盟就是银河联盟的前身……
——摘自《联盟百科全书》
“我有猜到是他炸了先知庙,我在岛岸发现飞船降落并且没入海中的痕迹,只可能是王上将……他开着飞船前往先知庙,代表他已经心灰意冷,顾不了那么多了。”王杰希淡淡地说。
“所以,行星离开原本维度,出现在我们宇宙轨道上那刻——就是王上将自刎的那瞬间?”喻文州站在太空站的观景窗前,看着远处还在燃烧消耗的行星,怔然。
“我认为是那样的。”王杰希说,“从我们发现到登陆行星,他们两人的故事其实已经是结局了。”
“……”喻文州转头静静地看着王杰希。
“你溺水醒来后看到我,第一句话说‘是你’,因为你见过他。”王杰希继续道,“你小时候看到的是他,他也穿越了。”
“他救了我们三个。”喻文州喃喃道。
“对,他抗命了、自杀了、升维了然后回到那个历史节点,拯救了我们。”王杰希玩味一笑,有些苦涩,“虽然他的本意肯定只是为了救你,我只是顺便而已,他对自己很严厉的。”
“他也救了叶修。”
“他被能量吞噬,存在虚幻时空中,或许看到了叶修的过去与未来,说不定叶修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他牺牲肉体,真正凌驾在我们的维度之上。”王杰希轻轻叹息,“都这样了,但还是很恋爱脑不是吗?”
“你跟他是一个人。”
“我没有说我不恋爱脑。”
“……”喻文州哼笑,又转头看向行星,这消逝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可能要数年。
“最终,王公爵王上将王杰希,还是不负使命,说干就干,默默成就了大事,但就跟他埋在海中的军舰一样,不为人所知。”王杰希也贴上玻璃,噙着一丝笑容,“然后心满意足,化做分子或能量什么的,随着行星的塌陷,最终消逝在银河里,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说到这里,喻文州一滴眼泪猛然就从左眼落下来了。王杰希吓一跳,有些无措:“你干嘛啊?”
“我也不知道,他就这样消逝了……我,好像心脏被掐了一下,回神过来就这样了……”喻文州自己也没料到,用手腕粗鲁地抹了一下,但眼泪却没有停。
“你……”王杰希哑然,急忙用袖子帮他擦了一下,然后干脆把人脑袋按进自己怀中,“你别哭啊,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是为你哭的,王杰希。”
“我还没死呢。”王杰希把他搂得更紧,有点凶地说,“哭什么哭。”
“……索克萨尔死时你明明也哭了。”
“你当时跟死了也没差多少。”
喻文州抬头看了眼这人,把脸擦干后又转身去看行星,一副刚才的事不曾发生一样。
“叶修呢?”他问。
“张新杰正帮他补脑袋。”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先知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喻文州问。
“让他们一样信仰崩溃?不好吧。”王杰希转了转眼睛,摇头,“有些人可能会想一头撞死。”
“听说周泽楷带了一个圆墩上来,刚经过突然有人喊我陛下,吓我一跳。”
“啊,他想干嘛?”
“说是舍不得吧,对圆墩有感情了。”喻文州摊手,“没事,圆墩很可爱,没什么威胁,以后可以慢慢教。”
“……拆了研究吧。”
“肖时钦似乎有这打算。”
“那群疯子。”
“银河就掌握在这群疯子手中呢。”
王杰希笑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窗口,道:“现在感觉是个好时机。”
“怎么,你要跟我表白?”喻文州仰头,挑眉,“好啊。”
“你的‘好啊’是直接答应了吗?”
“你也太随便了吧。”喻文州站直身体,立刻就拉踩了,“如果是王上将……”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王杰希翻白眼,耐心道,“要说起这个,我有一套理论。”
“行,又是一堆歪理,你说吧。”
“首先。”王杰希还真的有模有样分析起来,“帝国版肯定是你先告白的。”
“为什么?”
“因为索克萨尔是皇帝陛下,王上将……或许是少校时期,总之他们是君臣,那他肯定不敢僭越,主动要陛下跟他交往。”
“你确定他有那么死脑筋吗?”
“所以,主动权就只能是在陛下手中,那索克萨尔这种仪式上能大方秀恩爱的人物,肯定不会拖泥带水,所以可能十一二岁就告白了,于是皆大欢喜。”
“……歪理,但没什么矛盾的地方。”喻文州也转过身与王杰希同侧,“但你的重点是什么,就算是索克萨尔先说的又如何?”
“重点就在于,以我对王少校的了解,他肯定想当先告白的那个,但碍于封建制度,也只能这样了。”王杰希口气十分理所当然,“而我强就强在你这家伙不是我的皇帝陛下,我爱怎样就怎样,所以我可以先告白,就是这个道理。”
“……”喻文州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你就说,这还随便吗?”王杰希得意道。
“先知……”喻文州别扭地改口,“银河啊,我真无语。”
“就说有没有道理?”
“有有有。”
“所以‘好啊’就是‘好啊’吗?”
“……是啦。”喻文州别开脸,但是耳朵有点红。
王杰希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他凑头故意追问:“那你觉得索克萨尔会怎么说?他跟你不一样,他那么高贵渊博有教养的陛下肯定……”
喻文州听不下去,揪住王杰希的领子把人拖过来,一口亲上去。
亲完后,他抹抹嘴道:“索克萨尔是全银河的皇帝,他啥都不用说,勾勾手指你晚上就得侍寝,王上将难道比你还没眼色?”
“……”王杰希愣住,一时哑口无言。
喻文州笑了出来,凑头又吻了他一下。
王杰希与他接吻时想,或许上将或陛下在圣灵那快活的灵魂可以抽空提示自己一下,这代表晚上要不要去喻文州房间呢?
---
《银河帝国浪漫谭》……以古代荣耀银河帝国为背景的虚构作品,由一位匿名冒险家兼科学家口述集结而成,描述末代仁君索克萨尔与英明武将携手统治衰亡帝国的传奇一生,尽管主角人物都为捏造杜撰,但其跌宕精彩的情节与凄美悲壮的感情故事,一经发表便引起广泛的阅读热潮,一度成为全银河最畅销的通俗作品,并多次改编成立体剧集与电影,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爱情故事。
……作者忧郁小猫猫(笔名)曾透露角色原形参考了古拓荒初期的著名船队蓝雨与微草……
——摘自《联盟百科全书》
12.
《联盟百科全书》共24册(精装版)
主编者:苏沐秋
出品人:叶修
出品日期:新星历3768(旧银河历20432)
FIN.
‧銀河帝國衰亡史与其宇宙观參考《基地系列》小說,拓荒者設定风格参考《宁静号》,全文大量致敬若干科幻作品,《银河飞龙》、《奥维尔号》、《你一生的預言》等。(我真的好宅)
.感谢叶哥对掰与本篇故事做出重要贡献,主要是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没哥写不下去我爱他,先知保佑!
.可能很多人认为我对鱼有帝王癖但我真的没有,对王有骑士癖倒是真的。
.以上祝大家中秋快乐,破晓大卖!(举高高)
【叶王】Mr.Y
* 我流DS文学,我流叶王。想说OOC黄暴慎入,但感觉打出这几个字只会让人更想看()
* 预警大概是王希也是Dom,有自己的Sub,不过他没有和别人搞过(真不是因为窝赛博贞操只是因为这篇这样设定真的很涩,谁懂!!!!!)
* 中心故事是大调教师叶哥失踪半年回归勇敢追爱(?)王希就不说了,他别太爱。
* 1.7w,感觉还有很多想写的但是写不动了。和The X一样正篇先讲设定吧,以后会有些黑车(接受许愿,plq能发的出来的话)
——
【叶王】Mr.Y
Minarte的夜晚用纸醉金迷来描述都显得太过朴素。
完全会员制的场所,掩盖着无数来自于本能的......
* 我流DS文学,我流叶王。想说OOC黄暴慎入,但感觉打出这几个字只会让人更想看()
* 预警大概是王希也是Dom,有自己的Sub,不过他没有和别人搞过(真不是因为窝赛博贞操只是因为这篇这样设定真的很涩,谁懂!!!!!)
* 中心故事是大调教师叶哥失踪半年回归勇敢追爱(?)王希就不说了,他别太爱。
* 1.7w,感觉还有很多想写的但是写不动了。和The X一样正篇先讲设定吧,以后会有些黑车(接受许愿,plq能发的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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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王】Mr.Y
Minarte的夜晚用纸醉金迷来描述都显得太过朴素。
完全会员制的场所,掩盖着无数来自于本能的秘密。Dom们端着酒杯交谈,内容从浮夸的经济形势到家里新购入的喝水杯,但最中心的议题却很多是无声的——他们身边、脚边跟随或跪趴着的Sub。这些在关系中被动的一方远比他们的主人更加多样,也更加色情。进入Minarte后,一切的社会身份都归零,能让Dom们炫耀一番的就只剩下自己调教出的这些人形器具。长相只是其中最肤浅的一环,因为许多Sub甚至不会露脸,但他们的仪态、暴露出的肉体、身上点缀的器具,在行家眼中无不是能交流一二的谈资。
尤其是现在,Minarte每月最重要的一场公共调教即将开始。Dom们纷纷领着自己的Sub在等候区闲聊,等待着表演开场。这是个很好的炫耀时间,平时在会所中多数组合都还是直奔调教室,有这么多目光注视的情况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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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在它该在的地方(看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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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现在搞煌不易,能吃就吃点,啊可我还是要辩解一下,我真的不是所有xp都小众的,,,,,,
希望你看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