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
木兔光太郎/赤苇京治
我觉得它是《恋曲》的番外。不是也不影响观看。
一天早晨,赤苇京治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木质地板上变成了一台扫地机器人。他正在工作,肚子下的四把小刷子奋力扫地,发出哗哗的声音,眼看桌子腿越老越近,只差一点就要撞上,又完全不发自本意地灵巧一转,顺势滑向走廊尽头的落地穿衣镜。
现在他完全可以看清自己了,毫无疑问他就是自己在黑五促销时购买的那台扫地机器人。
——当时网页上的的推荐语说:“错过今天,再等一年。”
“我出什么事啦?”他想,呜呦呜呦打转。
这可不是梦,他百分之一百二十相信,兹事体大,绝对与木兔光太郎有关。试问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
木兔光太郎/赤苇京治
我觉得它是《恋曲》的番外。不是也不影响观看。
一天早晨,赤苇京治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木质地板上变成了一台扫地机器人。他正在工作,肚子下的四把小刷子奋力扫地,发出哗哗的声音,眼看桌子腿越老越近,只差一点就要撞上,又完全不发自本意地灵巧一转,顺势滑向走廊尽头的落地穿衣镜。
现在他完全可以看清自己了,毫无疑问他就是自己在黑五促销时购买的那台扫地机器人。
——当时网页上的的推荐语说:“错过今天,再等一年。”
“我出什么事啦?”他想,呜呦呜呦打转。
这可不是梦,他百分之一百二十相信,兹事体大,绝对与木兔光太郎有关。试问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哪一件是和木兔光太郎无关的?都是因为他在家四处散播食物碎片、头发和几不可见但确实存在的皮屑,以及几经管教依旧学不会用一张垫子接住剪下的趾甲。赤苇京治在心中大骂。
嘀的一声,扫地模式就此宣告结束,水箱以令人担忧的姿态喷出足足半米高的水柱,切实证明赤苇京治此时此刻心情之澎湃。
撒完了整个水箱的水后,过热的主机终于冷静下来,这一点可以从赤苇京治停止八字画圈——说明书上说这样能够保证地板上的深层污垢全部清洁——改为笔直而优雅地驶回基站看出。
“咔嚓”一声,他卡上水槽,“嘀”地一声,他通上电流,“哗啦”一声,他卸下抹布,“滋溜”一下,他开始上水。这些流程衔接得过于顺畅且刚性,让他的心情变得十分平静,几乎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
“还是再睡一会儿,把这些荒谬的事情统统忘掉。”他想,可是他完全办不到,因为木兔光太郎大喊着“完蛋了!赤苇!!”从卧室里冲了出来。论其嗓门之宏伟,直叫下楼步行两公里再转一次弯就能看到的街心公园里的流浪汉从地上跳起来,惊呼:“海啸!快跑!”
“天哪!”赤苇京治想,“我给自己挑了一个多么烦人的伴侣!”
继而,他想起他和木兔光太郎的婚礼。
木兔光太郎说他为当天精心策划了一份惊喜(“赤苇必须肯定确实会喜欢!”,他信誓旦旦),可在他掏出来之前,他又说糟糕,他找不到戒指。
接下来的场面一度变得十分闹剧。男女来宾,不论个头高矮,其中还颇有几位大有来头之士,一律蹲在绿油油的草坪上乱扒乱找,可以说毫无仪态形象可言,就为了救救这哭成一尊喷泉的新郎。烈日当头,突如其来的劳动直叫来人头晕眼花,渐渐地就有人开始抱怨,“木兔光太郎你到底怎么搞的。”而木兔光太郎本人则蹲在摆着香槟塔的桌子下面,任他的结婚对象百般劝说也不出来。
好在年复一年,良辰总会在殷切的盼望中翩然降临。
我们的金童,日向翔阳在关键时刻勇敢地拧开了一罐可乐。我们的玉男,影山飞雄不甘示弱地拉开了一罐芬达。汽水和香槟喷出白沫,就连木兔光太郎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看。
木叶秋纪就势被推上台。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两眼,清了清嗓子,开始棒读一些他临时从YouTube上抄来的助词:
“生活并不轻易,既艰难又残酷,你要像战争时期挑选战友一样挑选伴侣,你要选个愿意给你挡子弹的丈夫。”
(顺便一提,这段对话发生在《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第一季第一集)
木兔光太郎发出一声汽笛般的抽泣,“我就是这样的丈夫!”他说。
好极了,赤苇京治用大体上还算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木兔光太郎,并再次邀请要不要从桌子下面出来。
紧接着,黑尾铁朗从不知道哪里冉冉升起,托着一只三花大猫,脸带着伤,头上还粘着几根翠绿的草,不难看出遭遇了很是激烈的一场搏斗。
他笑,与其说是充满祝福的新人之友,更像是前来收割的邪恶教主。
“给你。”他得意洋洋地向木兔送去手上的猫。
可怜的猫,发出了凄厉的尖叫,用上它所有能用上的腿,对木兔光太郎发起冲击,挠得新郎在桌下惨叫连连。
赤苇京治眼疾手快,一把揪下了挂在猫脖子上的缎带,连同缎带上的戒指。
他蹲下,把两枚戒指一路递到木兔光太郎鼻子底下,说,“前辈,别哭了。给。”
掌声、欢呼、礼炮,在此刻应响尽响,还有木兔光太郎响亮的吸鼻涕声音。
“我永远也不会忘掉今天。”木兔光太郎感动地说,“我好爱你。”
黑尾铁朗徐徐落下,对一直坐在边上,既没有满地乱爬,也没有吭出一声的孤爪研磨说:我就说用猫来送戒指很浪漫吧。
孤爪研磨说,你说是那就是吧。
木兔光太郎冲进起居室,地板焕然一新,扫地机器人温顺地伏在基站,从液晶屏上显示的内容来看,目前正进行到抹布自清洁阶段。
木兔光太郎松了口气,“太好了!”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我有设自动清洁。我真是个缜密的人。”
哈哈哈。他颇为满意,哗啦一声,来开起居室的窗帘,不顾对面也是居民住宅,对空气打了两拳。
放你的狗屁!赤苇京治勃然大怒。抹布在他靠近腹部的位置剧烈翻滚,试图以离心力甩掉粘在身上的污渍,自清洁功能打从一开始就是他赤苇京治设定的,木兔光太郎本人在其中毫无建树可言。
木兔光太郎回头,看着扫地机器人,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惊了。赤苇京治张口就要把话接过来——当然没有什么好话。无非是他问他怎么了,他回答,不,没怎么。他追问,不可能,一定有什么,你说嘛。他坚决不说,脸拉得老长。于是他哎嘿嘿那算了早饭吃什么我饿啦。他火冒三丈吃吃吃吃什么吃我说这事完了吗。他可怜巴巴问到底怎么了怎么又突然生气。他说没有我没有生气谁会为这点事生气!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
注意,赤苇京治现在是个扫地机器人,而木兔光太郎在和扫地机器人讲话。
原则上来说,科技发展至今,既然手机可以与人对话,扫地机器人当然也可以与人对话。一定有这样的扫地机器人存在于世界上,只要顾客愿意为这鸡肋般的功能多花一笔钱!但赤苇京治不愿意,他购置的扫地机器人因而失去了与木兔光太郎对话之可能,也就避免了“突发!东京都一普通市民B先生家扫地机器人开口骂人”之类字眼出现在东电新闻滚动条。
赤苇京治满腔的怒火,只能表现在以其不必要的力度搅动吸水抹布上。
只消三两步,木兔光太郎跨步走到扫地机器人旁边。他蹲在地上,双手扶住基站,试图用触觉判断扫地机器人在这个早上的异常之处。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排球运动员,而非什么工程器械专家,小家用电器高手,即使赤苇京治试图通过随机乱亮指示灯、轮流收缩释放小刷头和呼噜呼噜上下水表达意见,他也无法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丈夫变成了扫地机器人。
最终,他松开手,义正言辞地点评道,“你今天情绪格外高涨啊,是不是吃了不少灰尘。”
一小段欢快的音乐响起,扫地机器人向木兔光太郎喷了一注水。
木兔光太郎大惊失色,凭借着运动员惊人的反应力,往后跳了两步,又赶忙探回来,上上下下抚弄扫地机器人和基座,担忧道,“不会坏了吧。”
蠢货,先断电啊。赤苇京治在心底骂到,主动黑了屏幕。
这下木兔光太郎终于确定了。接下来的举动,就连赤苇京治也十分惊讶,甚至比发现自己变成家用扫地机器人还要惊讶,因为木兔光太郎一把将它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高度差让赤苇京治大感头晕,其中也不乏一些木兔光太郎是把他竖着抱起来,而非平托抱起的原因。总之眼下,木兔光太郎把赤苇拥在胸前,胸口贴着胸口,热的心和还未冷却的主机只隔着一片厚厚的胸肌。赤苇京治听见木兔光太郎说:“怎么办,不会坏了吧。”
是我的错,是我把木兔光太郎变成了一个弱智。一阵忧郁强烈地捕获了赤苇京治。他无厘头地开始反思,就像每一个费心把孩子送进东大读法律的家长,以为人生之路终于踏上坦途,突然听爱子说:爸,我不读书了我要吸烟烫头纹眉搞地下摇滚。
家用电器坏了就坏了,说明书和保修卡用活页夹存在一起,放在电视机柜第二层的抽屉里,只需要打个电话,就会有人在24小时内上门回收,而且因为刚买不久,十有八九,还可以免费保修。
但木兔前辈并不知道这些,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告诉他。我告诉他的是:把税单/家务/配菜/垃圾分类放下,我周末坐新干线过来。
一想到这些,赤苇京治不禁悲从中来,怒也从中来。除了大骂木兔光太郎,还大骂自己色令智昏。为什么要在恋奸情热时对他予取予求,为什么要觉得自己可以大包大揽,为什么要给木兔光太郎一根可以往上攀爬的杆。试问,走遍整个东京都,除了上野动物园里真正的猴,还有谁能比他更像猴。
这个教训告诉了我们,人不应该经常反思,更不应该时时反省。一旦把事情的归因揽在自己身上,往往只能收获不经如人意的结局。
就像我自己。好险。赤苇京治终于灵敏地叫停自己。
一旦意识到自己步入歧途,他立刻展开对自己反思的反思:我本来只是想要对木兔前辈发脾气,现在我跑题了,我居然对我自己发脾气。试问,我变成扫地机器人,我把全家的垃圾(其中99%都来自于木兔光太郎)都扫完了,我还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木兔前辈太好了,泯灭了他个人自理的可能。我到底何错之有,还有没有道理可言!
重申一遍,人类幸福的秘诀是:不要责怪自己,要埋怨他人。
眼下,在这个略显古怪的早晨,木兔光太郎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埋怨,但感情波动依旧十分激烈。
他在为自己家的扫地机器人感到由衷的心痛!
“对不起啊。”他紧紧地搂着这个2.5kg重的扫地机器人。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会觉得他的手法和球迷拥抱时差不多,和赤苇拥抱时也差不多。考虑到赤苇也是他的球迷,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正木兔光太郎就是这么真情实感的一个人。
“你一定是太辛苦了!”木兔光太郎动情地说。
这都是谁造成的!赤苇京治心想。
但怎么说,现在他的负面情绪较之几分钟前,还是消退很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赤苇京治隐约意识到,莫非这就是每次他大发脾气,把木兔光太郎骂得抱头鼠窜之后,木兔光太郎都会来拥抱他的原因。
这几乎成为某种家居生活中的定式,骂还是要骂,抱还是要抱,抱抱以后还是会发生惹人心烦的事件ABCDEDG,然后继续被骂,布拉布拉布拉。
紧接着,木兔光太郎又说,“谁每天吃垃圾都不会开心吧!”
刚萌生的感动立刻刹车,刹车线长得就像赤苇的控诉。
谁吃垃圾。我没吃垃圾。禁止任何人阴阳怪气!哦,说得是扫地机器人,不是我。
赤苇京治颓然为自己推脱。
不对啊。我现在就是扫地机器人啊。他又想起来了。太可恶了。别说话了,木兔光太郎!我叫你别说话了!听到没!
他想起他和木兔光太郎的一次吵架,过于激烈的情绪因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苍白,唯独伤心的感觉存留至今。
当时木兔光太郎对他说,“累的话你辞职不就好了吗?”
中肯来说,要是当时赤苇不是那么疲倦,那么狼狈,那么无所适从,以至于无法控制情绪,他大可以把这句话当做一句玩笑话,轻而易举地消解掉。相处这么久,难道木兔前辈的傻话说得还少吗?
而且,难道木兔前辈说的就都是傻话吗?也不尽然。他只是非常坦诚、不加以任何人类社交技巧地把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换做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只会觉得,智人不应与猴一般见识,从而一笑了之。
这就是成熟度和理智度的差别!而我,现在显然就是这么成熟和理智的人。
在与扫地机感同身受、高度共情和过度引申之后,赤苇京治产生了淡淡的自豪。
然后他就听见,“总觉得你开始高兴起来了诶”,木兔光太郎捧着他说。
“再高兴一点吧。好乖。好乖。”
这人,竟然抱着自己家的扫地机器人,一路从起居室走到了阳台上。
不是吧。赤苇京治的心中警铃大作。不行!不可以!不要!
可他只是一个扁扁的扫地机器人,完成了清洁工作,电量所剩无几,且刚刚主动关机。也就是说,他对随之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抗拒之力。
就像他对待这该死的木兔光太郎,和随之而来的命运。这命运正发生在早上八点,太阳正以其不必要的炽热,燃烧着越过东京诸多盲目生长之建筑的楼顶。
透过对面住宅楼的玻璃,赤苇清楚地看见,他是一个扫地机器人,明明是方形的,却被驯化出圆润而不伤人的边角。站在他的身后,是永不被驯化,像猴,像鸟,像一切坚硬不可改造之物,像永不坠落之明星和永不凋零之梦想,如此无厘头的木兔光太郎。
现在,在木兔光太郎的托举之中,赤苇站得更高了,他看得更远了,他体验得更多了,而这就是他在此处的原因和一切的意义。伴随着日光,微风和荒谬,面向着未知的远方,他听见,木兔光太郎高喊了一句:“接受太阳的能量吧!变身!”
一天早晨,赤苇京治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木质地板上变成了一台扫地机器人。
他火速调转方向,直向卧室而去,停在床边,发出了第一声来自于扫地机器人的呼喊。一切人工智能领域专家听见都会为之啜泣,高呼人类历史又翻过新的一页。
因为他清清楚楚说的是:木兔前辈,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起来。地上都是你的袜子,你让我怎么干活!
这显然不是任何扫地机器人应该设定的粗鄙之语。
这是赤苇京治当下正经历的人生。
Fin
恋曲
木兔光太郎/赤苇京治
写完了,全文都在这里,是一个三万五左右的小中篇。
恋曲
01副编辑长赤苇京治的晋升与失业
少年漫画编辑赤苇京治在获得升职的当天决定辞职,而他的上司铃木先生决意要为他安排相亲。
路过的相亲对象随口给你一点实用小建议:之一
两名漫画编辑在传真机前相遇。
“前辈。”
“小赤。”
赤苇等了一等,见铃木编辑长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他判断,最多只要三秒,等传真机把这一条任务的所有内容都吐完,铃木编辑长就会收拾好文件,拔腿逃跑,假装对赤苇的蓄意埋伏和整个编辑室的热切注视都毫无察觉。
真滑头。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就得逞!
于是赤苇谨慎地说...
木兔光太郎/赤苇京治
写完了,全文都在这里,是一个三万五左右的小中篇。
恋曲
01副编辑长赤苇京治的晋升与失业
少年漫画编辑赤苇京治在获得升职的当天决定辞职,而他的上司铃木先生决意要为他安排相亲。
路过的相亲对象随口给你一点实用小建议:之一
两名漫画编辑在传真机前相遇。
“前辈。”
“小赤。”
赤苇等了一等,见铃木编辑长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他判断,最多只要三秒,等传真机把这一条任务的所有内容都吐完,铃木编辑长就会收拾好文件,拔腿逃跑,假装对赤苇的蓄意埋伏和整个编辑室的热切注视都毫无察觉。
真滑头。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就得逞!
于是赤苇谨慎地说,“可以谈一下吗,前辈”,因有意避开办公室其他同事(他们正竖着耳朵!)而侧着身体,正好也堵上了铃木先生的逃生之路。
墙面上贴着一副巨大的新刊海报,只有仔细辨别才能在页面的最下角找到“宇内天满老师新作绝赞开启中”的字样。
该给老师一个更大的版面。但他已经不是宇内老师的责编了。
现在是谁负责来着?赤井小姐?
作为一个刚入职一年的编辑,赤井小姐看起来志气满满,所以到底能不能很好地“接住”宇内老师呢,等下午她外勤回来以后可以和她谈谈。
赤苇漫无边际地想。
抬起头却看见编辑长憋笑得很辛苦的脸,“到底要说什么啦,小赤。”
赤苇正色,“前辈明明就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哦。小赤心里想说什么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我是猜不出来的。不行不行,完全没有那种默契。”铃木编辑长说,手里攒着一小叠传真纸,轻飘飘地扇了扇,“就算小赤脸憋得通红也不可以。”
你就是看准了我没法直接拒绝才公开问我。赤苇腹诽。
就在当天早上,整个编辑室的人刚刚到齐,传真机、打印机、电脑、空调都还在缓慢开机,铃木编辑长叼着一片面包走到赤苇的工位前面,一点也不刻意地丢下一句,“要不要见见我的表妹,很好的女孩。小赤现在没有女朋友吧。”
“这算是对我离职的报复吗。”赤苇压低声音,还盯着那幅海报,和五条悟四目相对——或者说五条悟的眼罩,谁知道呢,天天这么捂会得结膜炎吧。
“不是哦。”铃木先生笑眯眯地说。
“小赤是个好孩子,小茜——就是我的表妹啦——也是个好孩子,长得也很可爱。”
“我暂时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骗人。小赤马上就要离职,不能再拿工作太忙当借口了。休整期间顺势交个女朋友不好吗。”
“因为我另有打算,前辈”。
姑且先这么解释。
“不会吧。”铃木先生压低声调,顺势凑得更近。
“小赤难道是同性恋?不对,我记得小赤交过女朋友,之前来送过肉桂毛巾卷的可爱小姐?”
“那不是之前,那是三年前,前辈。”
“这样啊,”铃木先生立刻恢复欢兴鼓舞,“那还有这么问题?周六下午,不要忘记了。我把你的号码抄给她。”
到底哪里没问题啊!赤苇心想。
...
于是周六下午,在日本桥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赤苇京治和江原茜小姐见面了。
“我是被母亲逼来的,待会儿还要去上普拉提课。”江原小姐言简意赅。
她是一位束着马尾、穿着宽松上衣和紧身亮色瑜伽裤,健身包随意扔在地上,与周末的人气咖啡店稍显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士。
据铃木先生介绍,这位女士正和大学前辈一起合力开办律师事务所。完完全全是一名事业型女士,百分之一百是赤苇喜欢的类型。
“巧了,我是被你哥哥跟踪来的,现在他正守在门口。”赤苇说。“相信如果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现在站起来,铃木前辈会立刻推门进来,假装自己只是路过,却巧得不行地感到口渴,‘好巧遇见你们,不如我们三个坐在一起快乐地喝一杯咖啡’。然后他就会一直坐到我们当场敲定婚礼的所有细节,或者我们中的某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他在空中比划了个引号,毫无感情地模仿铃木的语调。
“明明他自己也没有结婚。”江原小姐笑着抱怨,面目表情却放松下来。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笑啦。”
“毕竟他们觉得哪怕离婚,也比快三十岁了没有结婚要好。三十岁离婚,是人生不幸。三十岁未婚,是生理缺陷。前者只能获得唏嘘一二,后者或许还有抢救的余地。”
听闻此言,江原小姐从端着的茶杯上缘抬眼看赤苇,饶有兴致地问,“那赤苇君为什么没有结婚。”
赤苇答非所问,“我还以为你会捱满半小时不吃也不喝。”
“如果你确实是来考察我适不适合结婚,我就会半小时不吃也不喝,”江原小姐放下茶杯,没有追究赤苇转移话题,漫不经心地在三层点心架上挑选甜点,“而且我喜欢你的领带,那是夏目漱石吗?”
赤苇拎起自己黑白花纹的领带,细看之下才能从黑底色上分辨出其实十分花哨的花纹,“夏目漱石、大江健三郎,与谢野晶子,最下面这个是芥川龙之介的画像。”
“赞哦。”江原小姐吹了个口哨,一口吞下整块马卡龙。
“是吧,和研究所的师兄一起买的。他的那一条上面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尔基、托尔斯泰、纳博科夫和契诃夫。”
“要是真的相亲你会打什么颜色的领带?纯黑色?墨绿色条纹?”
“谁知道。”赤苇笑了起来,“金色感觉还不错?或者是高中校服的领带。健身前吃马卡龙是可以的吗?”
“健身前吃什么都可以的,健身就是为了吃更多的东西。”江原小姐理所当然地说,“挺好吃的。”
“那我也来一块。”赤苇从善如流,用指尖捡起一块三明治。
“你把整个餐盘上最健康的点心拿走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想吃这个。”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陈述。”江原小姐说。
“可能因为我高中时在排球社团,教练很注意这个,饮食搭配什么的。”赤苇解释。
“啊。果然。”江原小姐说,“你看起来个子确实很高,手脚也不笨拙,在公司不会很扎眼吗?”
“不会。”赤苇说,“我把自己藏得很好,尽量不出风头。”
“骗人的吧,哥哥说你是他们那里最年轻的副编辑长,很受欢迎。”
“就是因为不想受欢迎所以才辞职,昨天是在职最后一天。”赤苇说。
“那你的人生真的好辛苦,因无法逃离过于受欢迎的命运而陷入苦恼,听起来像什么漫画的情节。”江原小姐感叹。
“或许你说的是《我太受欢迎了该怎么办》*1,很成功的少女漫画。但结局是女主角和学长结婚生子,全篇没有任何人成为上市公司部门负责人、翻译家、文学家、医生、谈判专员、大满贯排球选手、高达驾驶员、被多重背叛又背叛因果的魔法少女、绝命毒师、或者传说中的魔物,倒是有一位成为了我的同行。总体来说,太“少女”了,我认为是江原小姐现阶段不太会感兴趣的题材。”
江原小姐挑起一边眉毛,“这算是某种歧视?”
“这只是一个前漫画编辑的推荐而已。”
“你其实还没推荐。”
“那工作压力太大的时候还是可以阅读《我太受欢迎》,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从这个可怜女人的一生中获得一些别的启示和退路?”
“从这个女人的半生中获得一些简单的快乐和浅显的道理,放松自己过于紧绷的神经。然后睡觉,面对明天糟烂的生活。我以为这就是漫画对于所有人的意义。”
“赤苇君压力太大的时候看些什么?”
“我想想。”赤苇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伊坂幸太郎?”
江原小姐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她停下来,纤细的上身往前探了探,眨着湿润的眼睛看着赤苇,“赤苇君要不要试着和我交往?下次约会我会穿连衣裙来。”
“对此,请允许我拒绝。”赤苇坐正身体,领带贴在前胸上,规矩而又平整,“我看见铃木前辈刚刚离开了。”
...
2013年的弹子球:之一
赤苇京治升入三年级的夏天,枭谷学园男子排球部在几乎无人看好的赛前预判中顽强保住IH八强席位,届时场上首发球员除队长赤苇和副攻尾长外,全部换血为春季新晋球员和原替补球员。
1/4淘汰赛中,枭谷学园再度与老对手井闼山学院相遇并打满三场,最终以28-30、25-23、25-27的微小差距告负。赛后,枭谷学园男子排球部监督接受《排球月刊》采访,坦言此次结果已远超预期,当务之急是要根据赛中暴露出的问题重新制定训练方案,继续打磨在春季大面积换血的球队,为即将到来的春高做好准备。
当记者追问,球队的灵魂人物、新任队长赤苇京治是否会在IH后引退,教练显得颇为谨慎:他尚在考虑,但我们希望不要给赤苇同学太大压力,毕竟他的学业和球技一样优秀。
此后,赤苇京治依旧保持高出勤率和排球训练,直到第二年春高枭谷学园在第二轮被淘汰出局。
...
“啊”宇内天满咬了咬笔头(他几乎要把这只笔上的橡皮咬了下来),“然后你报考京都大学文学部,被录取,理由是崇拜绫辻行人,四年后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是这样吗?”
“是的。”赤苇编辑沉静颔首,“我没有听出任何与事实相悖之处。”。
“你父母现在怎么样,还健康?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很好,半年前搬去和我哥哥同住,以便帮忙照顾我刚刚出生的第三个侄子。”赤苇回答。
“从小到大你和你哥哥的感情怎么样?兄弟之间有没有曾经存在你仰慕他但其实他却暗地嫉妒你*2的情况?”
“这个...我想没有。”
“你哥哥有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奇怪朋友或者你不知道的社会关系?”
“高中时我父母亲工作太忙,他偷偷跑去料理教室学习烹饪回来给我做晚餐算吗?我哥哥做饭很好吃,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行吧”,宇内老师又兴致缺缺地记了几笔,脸上写满了不依不饶,“家里原先的房子呢?遭遇过火灾、倒塌或者被失控的大货车突然闯入吗?”
“目前我一个人在住,去年请人维修过一次下水管。本来准备冬天前雇人改装全屋地暖,但最近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赤苇捏了捏眉心,“宇内老师,不要试图把我往宇智波佐助身上套。”
宇内天满托着腮,用那支从嘴里掏出来的笔指他,“早发现了。说起来,我听铃木先生说了,你要升职了吧。提前祝贺你。”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宇内老师”,赤苇说,不过他没有要否认的意思。赤苇坐直了身体,端端正正地向面前穿着条纹家居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看起来四天没洗的漫画家行了个礼,“以后也请您多多关照了。”
宇内天满吓了一跳,像玄关上酣睡的猫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弹跳起来。
继而,他跌落地面,面条似地塌了下去,伏倒在地,“一直以来给您添麻烦了。”
一只手握住了宇内天满的手臂。他抬起头,赤苇形状姣好的双眼正透过眼镜镜片关切地望着他,非常温和的样子。
赤苇说,“我们这都在干什么呀,宇内前辈。”
是以,宇内天满跪坐在满地画稿和资料上,嘟嘟囔囔地说道:“无可挑剔,完美无缺,根本没办法当素材,甚至不能当反派。赤苇,你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戏剧冲突性,你唯一能胜任的角色就是女性向游戏中的男性可攻略人物。”
听闻此言,赤苇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意在他脸上转瞬即逝,张口说话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游刃有余的资深编辑。
“那您有没有兴趣接一个恋爱游戏的人设?我想您这次连载结束后会有一小段修整时间,正好我有一个熟人在找合适的画师做人物原案。”
宇内天满哀嚎:“这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吗!每一分每一秒都不会放弃对工作的追逐!”
“是哦,我已经把灵魂卖给了漫画之神。”
“我要把你的所作所为写在单行本的内封上!”
对此,赤苇回答,“只要您按时交稿,就算在单行本内封上画集英社变身变形金刚*3,我也没什么理由阻止你。”
...
赤苇离开宇内天满的工作室,穿过两条几乎算得上人迹罕至的小道,重新回到都市森林。
第一次相遇时漫画家住得比现在还要偏远,无论从赤苇家还是从公司出发,到达都需要花上两个小时。如果打车,计价器会计算出一个荒谬的天文数字。
彼时蹩脚漫画家和新人编辑挤在同一个狭窄的玄关初次问候,鞠躬时互相撞到了脑袋,点心袋子因而掉在地上,切块奶油蛋糕摔得毫无看相。
面面相觑下,赤苇问宇内,“您家有勺子吗?”
漫画家和编辑坐在玄关上分食了一整盒蛋糕。
简单打过招呼后,赤苇披星赶月赶回公司,遇见还在加班的铃木前辈。
铃木问他,宇内老师还好吗?或者类似的问题。
比起前任编辑,更像兄长或朋友,无论对赤苇还是对宇内都一样。
赤苇答得简单且天真。他说,宇内老师看起来是那种会创作出大热连载的作者。
铃木编辑大笑,几乎要从办公椅上翻过去。笑毕,他凑过来伸手猛拍赤苇的后背。“小赤口气可真不小。就看小赤的了。”
说完他转回去忙自己的那一摊,快乐而疲倦,对后辈的狂妄发言接受良好,根本不追问为什么新人漫画编辑赤苇京治对一个刚见面的漫画家如此笃定。
赤苇坐回自己的工位,内心充满了缜密的计划和初入职场的奇妙激情。一丝熟悉之情盘桓在他心底,曾几何时他也为某人如此开路。
记忆是混着哨声,呐喊,汗味,球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和小臂内侧轻微刺痛的电影。他成功过一次,就会成功另一次。
但他并不会因此爱上宇内天满老师。
...
天阴沉着,夜幕因而降临得更加迅速,看起来像要下雪,又仿佛只是单纯十分寒冷。在车站前赤苇心念转动,突然很想吃肉包,某种与冬天夜归相称的便利食物。
彼时刚开始和木兔前辈搭档的他站在便利店外面,等待大喊着“饿毙了”冲进便利店的前辈们加餐完毕。
然后就被投喂了。
嘴里吐着白气却敞着外套的木兔前辈叫他,“赤苇,快伸手”,在他手心里放上一枚肉包。他愣愣捧着肉包,像捧着一颗勃勃跳动的心脏。小见前辈笑嘻嘻地走过他身边,跳到自行车上冲他们挥手,“赤苇,明天见。”
木叶前辈和木兔前辈一左一右拖住他的自行车后座,不让他走,“春树!好无情!怎么不和我们说再见!”
走了一程,猿代前辈搭了搭赤苇的肩膀,“拜拜”,木叶和木兔翘首以盼,“我们呢我们呢?”“嗯,滚开!”
下一个路口,鹫尾前辈说,“辛苦了,赤苇,再见。”木叶和木兔宛如挑衅一样冲他大喊,“鹫尾,明天见!”
路边民居里,主妇推开窗户,“小声点!中学生!”
木兔一把揪住赤苇的袖子,领着他落荒而逃。又颇讲义气地回头招呼,“木叶,你自己跟上!”
“这个时候可以不要喊我的名字!笨蛋光太郎!”
等到木兔最后和赤苇告别,却显得颇不好意思,心事全写在脸上。
木兔踟蹰不决,小心翼翼地问他,“赤苇,明天还来吗。”
“我想不会。”
木兔前辈高涨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下去,赤苇心想。
“抱歉,明天我请假了。后天早上我会来训练,请前辈多多关照。”赤苇说。
木兔直直地看着赤苇,“赤苇!请多多关照!后天我等你!”
“好的。”
“如果篮球队再来找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把他们骂回去!”
“不会的,木兔前辈,今天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
木兔发出一声被呛到的声音。
从木兔前辈脸上的表情来看——赤苇心想——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所有前辈都要送他回家,一定是木兔前辈要求的,他以为这是我在排球队的最后一天。
赤苇下定决心,“我会给前辈传球,除非前辈有更合适的二传。”
“赤苇就是最合适的二传,”木兔急急忙忙地打断,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又苦于无法表达,“明天,不,后天见。”
“后天见。”
远远地又听见木兔冲自己喊,“赤苇!棒球队也不能大意!”
赤苇向木兔的方向看,路灯尽头一片漆黑,早已看不清精力过于旺盛的学长的身影。
如今,回顾从前。他的热情就像盲人一样,不怕黑暗。
...
赤苇在便利店吃完了肉包,喝起了咖啡,手指划过几条ins和推特,看了一则春季高中排球联赛的赛事预告,没有看见枭谷,同样也没有音驹。
或许在我没有看新闻的时间线上,枭谷照常进军了春高——一些薛定谔式的选手权,就像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赤苇这么想,并被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逗乐。
他的生活和枭谷学园男子排球队的命运是两条曾经交汇又再不相遇的支线。那只是他的母校,少年时期,十几来岁。值得怀念,又并不需要时时怀念。排球是向上看的运动,人类是向前走的动物。
再往下划,他惊讶地发现国家男子排球队、MSBY黑狼和木兔光太郎选手同时发了一条内容一致的推特。
他转去用“木兔光太郎”为搜索词进行检索,更多的新闻跳了出来。
新闻集中在两条内容:一说木兔光太郎选手在与碧色火箭的比赛中途被替换下场,愤怒中将护膝狠狠扔在地上。
一说藉由木兔光太郎选手的前妻揭露,选手本人在2018-2022年间多次使用兴奋剂后上场,场次不限于国际比赛和俱乐部比赛,现在终于被国际排联处罚。
...
2013年的弹子球:之二
人事部把晋升通知抄送至所有人邮箱的当天下午,新任周刊少年bye杂志副编辑长赤苇京治站定在铃木编辑长的工位前,向他的上司鞠了一个用直尺比也不能挑出瑕疵的躬。
一声来自前辈的叹息中,赤苇京治的离职程序随之摆上了日程。
...
“保险起见,这里面没有什么类似于《世界第一的初恋》的剧情吧?”江原茜小姐举手提问。
但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她完全不感到担忧,反而还很期待。
赤苇不打算满足她的向往,“放心吧,完全没有。但我不能说这里面一点初恋剧情也没有。”他回答,“如果你按捺不住想要找人分享的心情,我并不介意你转述给铃木前辈听。作为后辈我十分仰慕他的人品。”
江原小姐一脸“好好好了这话就别说了”和“我倒要听听你能讲出什么花样。”
...
和平年代的普通初恋故事大同小异,但和赤苇所定义的不太一样(他的原因甚至也雷同于小野寺律*5,简称嘴皮子硬),所有处于初恋故事中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世界第一的初恋,即使连赤苇本人也不能幸免。
事情从他拿到特招开始算起。哥哥在暖桌里拎着两封通知书问他,“枭谷和雀丘,京治觉得哪个好?”
他想——手里还掰着橘子——一个体育社团普遍不错,一个以高偏差值为著称,哪个听起来都差不多吧。
最后选择枭谷也不是因为在市民体育馆看到了枭谷的“球星”,而是和父母再三权衡后下发现枭谷离里更近(“流川枫吗你”,哥哥在一边大声抱怨),偏差值也没有差得太多。
然后就加入了排球社。
有一天训练结束,一年级的新进社员负责清理球场,“球星”木兔光太郎突然降临,和他搭话,能不能帮忙托几个球。
赤苇看了他一会儿,在不理智的情绪下答应了。当天加训结束,他感觉自己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脱节,极没有出息地想要爬着回家,被木兔一把提溜上了路。
好不容易保持面目平静地和木兔前辈在路口告别,一回到家赤苇就坐在玄关累到大哭。闻声前来的兄长被他吓得半死,以为他遭遇了传说中的校园暴力(“我们京治不爱说话,人又过分坦诚,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好不好”)。
当天父母因为加班双双缺席,健治哥领着赤苇上家庭餐厅吃饭。
他吃了以下食物:特大汉堡排套餐一份、饺子一份、芝士意面一盘、芭菲两杯。一晚上第二次把哥哥吓得不知所措。
“你还吃吗?”
“我想要个奶昔。”
健治哥向路过的服务生挥起了手。
第二天部活结束时木兔前辈再度出现,“赤苇”,他大声叫他,所思所想甚至不用说出来,炯炯眼神射出无法拒绝的召唤。
三两次后,兄长赤苇健治的烹饪之路就此展开。
烹饪教室多是女士,小姐姐们围绕在唯一的男士周围,盛赞赤苇先生“好可爱”,问他为什么来。
他回答:因为我弟弟十分能吃,请他吃饭实在太贵。
因此不能怪宇内天满老师日后吐槽,如此这般兄长人设,对少年漫画来说实在大幅超纲(你能想象宇智波鼬给宇智波佐助做饭吗?),只能存在于少女漫画,而宇内老师目前还不打算跨界创作。
好在训练归训练,木兔前辈没有打算把赤苇练就成如他本人一般的排球妖怪。如果赤苇提前告知他某时某刻自己需要为即将到来的考试提前结束加时训练,木兔前辈会发出像今天不能看动画片的幼儿一样“诶”的声音,不情不愿地放他回去。
唯一受到伤害的是具有相当二传能力的木叶前辈,被木兔抱住大腿,大有你我二人只有一个人能够竖着出去之势。
“赤苇回家复习去了,今天你说什么也要陪我。”
“难道赤苇的考试就比我的考试重要吗!你去死吧木兔光太郎!”
“死也要拉你一起!啊,赤苇拜拜,考完试一定要来!”
赤苇站在小小的门框外,身后是漫天橙红色的夕阳。他看着抱做一团的木叶秋纪和木兔光太郎,露出一个看起来既像被逗乐又像被感动的笑容,“前辈们再见,别忘了你们也有考试。”
在他身后,木兔问木叶,“还有这回事?”
木叶沉着一张脸使劲推木兔的脸,“你问这种问题像话吗!”
...
然后就过了两年,直到木兔光太郎在春高后退部。
收拾储物柜的同时木兔前辈告诉赤苇三条重要讯息。
前两条他说得十分坦然。
第一条是,他收到了东京体育大学的邀请。
第二条是,白福雪绘收到了一名一年级学妹的入社申请。经由白福和雀田审核,觉得该学妹为人勤劳、性格开朗,很适合枭谷男子排球队的经理工作,以后还请赤苇队长多多关照。
到此为止,如果不是木兔光太郎刻意放低声线,支支吾吾,反复强调“这是最后一条”,赤苇都以为这和第二条是同一件事。
因为第三条是,好巧不巧,这名学妹也是赤苇京治队长的狂热粉丝,曾多次携手幅和小鼓出现在观众席。因此作为前任队长,在把球队交给赤苇手里时,还是要提几点期许几点期望。
一是希望新任队长赤苇和球队经理千万不要因为青春恋爱中必然出现的龃龉而影响球队未来发展;二是希望赤苇队长本人最好做到严以律己,心无旁骛,杜绝因为个人情感干扰社团活动;三是希望赤苇队长牢记使命,问心无愧,率领枭谷学园男子排球部第二十四次入选IH和第二十八次进军春高。
一通话总结下来就是,如果赤苇队长心性澄澈,那么为了祝他一臂之力,前队长木兔光太郎也不是不能牺牲小我顾全大局,即,“请和我交往。”木兔飞快地说。因为自己说得太快,诚意和男子气概都没能发挥到预期中的极致,说完他就开始懊恼,于是又说了一次,“请赤苇和我交往。”
“哈?”
“请和我交往!”第三次。
此番剧情不是漫画,也没有一行字在tbc旁边标注:“距离赤苇京治陷入爱河还有00天*”。
在只有两人的部活更衣室里,木兔前辈的光彩和热忱足以驱使任何人头脑发热。更何况他一直仰慕他、追随他、喜爱他、信赖他,很难说赤苇是在等待这一刻还是在逃避这一刻,但它毕竟降临了,毫无征兆,又暗示重重。
无论是获胜时交叠的臂膀,还是失势时轻轻的一触,甚至是为了把木兔前辈从狭窄角落里呼唤出来时交汇的目光,所有事情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赤苇说,“好的。好的。”简单且率真,轻率又准确无误。
他仰着头看着他的男朋友,脸上浮出轻薄的羞腼。
他亲了他的新男朋友一下。
距离赤苇京治陷入爱河还有00天
副编辑长赤苇京治的晋升与失业.完
02 国家选手木兔光太郎的丑闻与 哀愁
国选排球运动员木兔光太郎在三十岁到来之际失去了自己的大合同、广告合约和名誉。为了挽救职业生涯,他聘用了一位新助理。
四叠半神话大系:之一
...
天花板上有一块光斑,时间可能临近中午,也可能刚刚脱离早晨。
四周很静,手机失声,时钟按倒,房间里的一切器物既远又近;身体发沉,意识清醒,四肢缺乏一切脱离床铺的动力,思维在旷野上狂奔。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会为什么。
以上,就是新年第一个早晨中蜷缩在床的木兔光太郎的全部状态,与少年时所栖息的狭小房间及其所设置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一阵即将被世界所抛弃的寒意抓住他的脚踝,攀着小腿胫骨蜿蜒而上,卑鄙而又下流地舔过他的心房,模糊而又熟悉的感觉因悸动而被唤醒。眼前所看到的光线,究竟与十八岁时在同一张床上看到的有何二致。高举在空中的手,又为何已无人拥上握紧。所有的变化都叫人猝不及防,仿佛行至从未期待的城市才发现下错了高速路口。但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又没有一张地图可以简单说清楚。
今天之前,如此早晨已重复一周。木兔光太郎在圣诞节前一天闯入父母的家,孩子气地把包扔在玄关,里面胡乱塞着几件换洗衣物。
“会住到新年”,他无精打采地交代,冲已经回来的姐姐点了点头,“你也在啊”,有一瞬间姐姐以为他要哭出来,就像他很小的时候她骗他去摸青蛙。
但就在她试图向弟弟表达关心之前,光太郎冲她摆了摆手,烦闷中透着拒绝,带着周身的沉重消失在楼梯上方。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见他在楼上喊,“妈妈,可以泡澡吗?”
阳子冲妈妈撇了撇嘴,妈妈看起来担忧又无助。
“多买几个三明治放在冰箱里吧,鸡肉低脂的那种。”阳子说。
...
把木兔从混沌中唤醒的是一些由排气管、轮胎和金属发出的声音,接着更多的声音细碎地响起。礼品袋的摩擦,鞋跟磕着地板,人在谈话。语句像从窗缝里溜进来的风,轻柔地卷起窗帘,头顶的光斑也随之颤动,带着一些人为赋予的簌簌可怜之感。
紧接着,脚步穿过起居室,顺着楼梯向上,松快而又熟悉。
他意识到期待也会叫人害怕和手心流汗,完全无法辨明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坐起——是在辨认出熟悉的来意时,还是更早刚刚脱离睡眠的时候——但他不想让来人看到他颓废的样子,看到他困在现在对自己来说已经显得过于局促曾经却度过无数日夜的床上。
不安中他就听见门上两声叩响,“我进来了,前辈。”
赤苇的脸从门口露了出来。
...
赤苇的新年是在哥哥家里过的。和父母一起吃了早餐,告别时发生了计划外事件,最大的侄子抱着赤苇的小腿哇哇大哭,“叔叔不要走,我还要叔叔给我讲故事”。哥嫂和父母也挽留他,于是又哄了好一会儿,真正出发的时候早上已经过半。
先去百货商场的糕饼店买了点心,街上热闹得几乎要像游泳一样把人流拨开。好不容易打返程的上车,回了一趟自己家,让计程车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放下前一天的洗漱用品,换了件外套,又重新出门。
其实他现在的住处和木兔的老家相隔并不远,因而才会曾在社团活动后一起回家。走过去大概一刻钟,他故意不在别人家吃饭的时候敲门拜访。
赤苇站在木兔光太郎的卧室门口,这感受可真够新奇,从未发生过的场景徐徐拉开序幕,他看着木兔,木兔也看着他,一时间两人都很困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但也好过小野寺律的场合,十年后他根本没认出高野政宗,直到后者试图用强吻唤醒他的记忆。)
“赤苇。”木兔说。
“新年好。”赤苇说,扯松了围巾,随意拖了张椅子坐下来,“你刚刚犹豫了,我希望不是因为在思索我叫什么名字。”
接着又是一段让人尴尬的沉默,简直是令人发指。
这世界自古以来就如此令人发愁吗?还是单单只为难我一个人?木兔光太郎如是心想。赤苇京治正死死地盯着他。
虽然说赤苇京治这个人,眼神再凶狠也凶狠不到哪里去。哪怕他处于一段在他本人看来十分狂放的情绪中,只要那双微微上挑的双眼一扫,浮在面上的就仍旧是近似于懒洋洋的打量。谈不上是嫌恶,充其量算不上亲和,如果一定要形容,近似于捕食前的审视。
在赤苇的端详之下,木兔产生一种怀疑:如果现在不说话,就可能会和赤苇如此靠对视耗费一个整天。他的嘴角抽了一抽,立刻被赤苇捕捉到。赤苇的目光像镜头般拉近,审视撤去,一些更加熟悉的神色浮现出来。
现在更多的是鼓励了,这感觉熟悉到令人发指,木兔光太郎心想,赤苇的神情比哪一任教练的手势都好读懂,指令明确,方向清晰,只有一点不容忽视:如果不照做,就会引发比坐板凳看饮水机更加惨痛的教训。
于是木兔开始说话,过程十分艰难。
他先问了一些人的近况,高中同学、后辈和大学同学(双方的,他能够记得名字的那些),他们怎么样了。他觉得赤苇一定会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赤苇也替他打点杂件和人情往来。
事实是赤苇真的知道,他问到的人中十之有七和赤苇交换了line,木叶上个月甚至还和赤苇一起喝过酒。
“只要用心维护就不至于失去联系,更不至于等到找你担保贷款,才发现对方早已误入歧途。”赤苇漫不经心地说,又有些意有所指,“请把上衣穿上,前辈,天气很冷。”
木兔看着赤苇,半天才接上一句,“那赤苇是来找我担保贷款的吗。”
...
“印鉴在我公寓的保险柜里,赤苇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拿。”木兔光太郎说。
四叠半大的房间里,赤苇正定定地盯着木兔的脸,看他头上的一块光斑因窗帘浮动而摇曳。光落在他脸上,影也落在他脸上。光影和木兔脸上的神情构成了全然“飘忽”二字,和他陈述语句之坚决形成近似于滑稽的反差。
这是木兔光太郎人生中说过的第二蠢的话,第一蠢的话以后再讲,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因可以并列而不再赘述。如果赤苇京治自尊心再强一点,就应该起身一拳揍掉木兔光太郎的鼻子。但赤苇京治从十六岁起就是木兔光太郎见过的最通情达理也最善解人意的小孩,平素最擅长从木兔光太郎词不达意中拆解出含糊不定的意义。
听了他的傻话,赤苇“嗤”地笑了,坐在那张椅子上动也不动,“木兔前辈,我找你担保做什么?”
突然间,一些积压在心底的压力、焦虑、怀疑和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复杂情绪,像拔掉了塞子似的从木兔的脑海中流了出去。
接着赤苇又说,“但我们确实需要用你的印鉴,起来,木兔前辈,新年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堆得跟山一样高。”
明日的记忆:之一
...
木兔光太郎想起当时,他入选了2018年男排世锦赛大名单,全世界都(包括赤苇、他妈妈最喜欢的俳优和当红女偶像)给他发来短信祝贺。神清气爽,心情畅快,鲜花着锦的职业生涯从此攀上新的浪头。
实际上结果也不错,当年同位置的诺瓦科夫斯基进入了最佳阵容,但木兔光太郎也不赖,比赛结束后他立刻获得了新的大合同,很快以租借形式交换到意大利的俱乐部。
木兔带着行李飞往维罗纳,却不想冬天比他去得更早,一下飞机就被不留情面往身上招呼的风吹了个趔趄。
天铅灰着,看来和东京的冬天没有什么差别。他疑惑地望过来接他的翻译。意大利男人哈哈大笑,叫他耐心,等过冬天没有人会对晴空下的维罗纳后悔,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城,世界之王脚下的庶民狂欢之城。
...
后来倒真的没有让他失望,就是有点废钱夹。
第一次钱包失踪时他还以为是自己乱扔,紧接着连带手机、钥匙和ID卡也一并离奇失踪。他把这归结为自己视线太高难以察觉腰部以下的小型蟊贼,赤苇却说他就像剑龙被踩到尾巴一刻钟后才会有痛感。
在专注跨半球网络聊天的档口,他三度被人掏了裤兜,这次被他抓了个正着,“嘿,我看见你了”,他高高拎起男子的手。
对方一脚蹬在他的右腿膝盖后侧。条件反射中他蹲在地上,小偷得空逃走。
火红头发的玛丽诺从对街的店里冲出来,飒爽如同《勇敢传说》里梅里达公主。
公主扔出一只苹果,不但击中了小偷的后脑勺,也击中了木兔光太郎的心脏。蒙太古家的小伙和凯普雷特家的女儿相逢于宿命,啊!火炬远不及她的明亮,她皎然悬在暮天的颊上。
晚几天后赤苇从推特上得知了这个消息,意大利排球俱乐部维罗纳的新人外援木兔光太郎宣布和本地美女陷入爱河。
此人还算有良心和常识,没有专程给前男友通风报信告知自己脱单,当然也有相当大的几率是他根本笨到不知道如何开口。
聊天对话框止于木兔告诉赤苇钱包找回来了,赤苇回复:那就好。
意思是,这对前校园情侣在分手后依旧保持着亲切的友谊,仿佛他们的交往只是友谊中较为炽烈的一部分。
...
在木兔选手宣布人生至高幸福的第二天下午,赤苇回到周刊少年bye编辑部。销售部同事来串门,说好稀奇,赤苇竟然会请事假。
其实是病假,但也不用说得那么清楚。打发走销售部,赤苇当众宣布“我们可能不会有更多MSBY黑狼队的免费球票,今后木兔前辈忘记给我们留票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众编辑不明就里,唯独铃木编辑眼放精光,就等这一刻般从工位上跳起来,嘴里大喊:“让木兔光太郎选手吃屎去吧!祝他永远幸福!以后谁也不准以看比赛为由逃避周五的编辑晚餐会!小赤这次必须坐在我身边!”
二十秒后,终于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饭团怎么办!小赤是不是再也不会给我们带好吃的饭团了?”
“真的诶,饭团宫在东京开分店了吗?还没有吧!”
“即可修!我们集资请小赤去,以后吃饭团要买票了!成本好高!!”
“小赤前辈!再去问问老板到底什么时候在东京开店吧!我们可以把楼下咖啡店赶出去给他腾位置!”
众编辑齐齐哀嚎:“我们可以没有排球比赛,但我们不能没有饭团宫!!赤苇,求求了!!”
...
2017年过去,赤苇相信自己永远不会怀念它。紧接而来的2018年过得平和但充实,主要原因是赤苇花了大量精力打捞状态与日俱减的宇内天满老师。
读者来信的减少和调查支持率的垫底几乎将漫画家压垮。在赤苇负责的所有作者中,只有宇内老师一周需要他登门拜访三到四次——赤苇判断当面谈的效果远甚于电话和传真,只要宇内老师还愿意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讲述修改分镜的建议,一切就会有转机。
为了鼓励宇内老师,他们在六月的第二个截稿日后相约看了场让人捧腹大笑的表演,铃木副编辑长慷慨赠票(但其实也没多贵)。
赤苇是个很好的陪伴,几乎不会说出叫人难堪的话,而且如果宇内天满愿意,他也能十分健谈。当晚有十来个节目,赤苇配合度极高,该笑的时候笑,该鼓掌的时候鼓掌,一扫初次见面时让宇内天满产生误解的稍显冷冰冰的形象,简直无可挑剔。惹得旁座的姑娘不断侧目看他,脸上浮起粉色的遐想。
结束后赤苇问宇内天满能不能等他几分钟,宇内天满点头,先行前往剧场门口。过了一会儿赤苇和另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一起回来,赤苇说,“宇内前辈,能向你介绍一下吗?这是以前音驹和我们一起打比赛的福永君,刚刚第八个节目的主演。福永君,这是宇内老师,我负责的作者。”
三个前排球爱好者一起走进关东煮店,点了白萝卜、竹轮、昆布、魔芋和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
“赤苇君变了好多。”福永感叹,“喊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练习赛后睡糊涂了。以前我都不敢和你说话,现在倒是还好,是长胖了点?”
“没有吧,以前在枭谷合宿你半夜去食堂迷路,是我引你去的?”
“啊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当时还以为你想告状,结果你告诉我食堂什么也没有。”
“那他高中时可太吓人了。”宇内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见他,我以为他是那种动不动就会‘啧’的类型。”
“‘啧’,这样?”赤苇问。
“对对对,就是这样!”
“饶了我吧,宇内老师。”
“其实真的会‘啧’吧。”宇内兴致勃勃追问。
“不会当面‘啧’,太失礼了。而且也只小时候会,现在不会了。”赤苇说。
“但内心的对话框早已被‘啧’铺天盖地填满?或者像星球大战片头字幕一样伴着‘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的音乐输出‘啧’?”福永问。
“福永君是见过以前我们那位主将的,正常人面对他很难不‘啧’吧。”
“不接近就不会烦,他还挺好玩的。木兔前辈啊,”福永说,“确实是各方面都叫人无话可说的一个人才。”
宇内天满看了赤苇一眼,“是那个木兔?”
意识到他的目光,赤苇冲宇内老师眨了眨眼睛,“就是木兔光太郎选手,高中时每天光想靠打排球造出大新闻。现在也没好多少,有这种行动力造个火箭也能行吧,偏偏就是学不好数学。”
“学数学用的是另一个脑子。”福永说。“就跟研磨打游戏用的是另一个脑子一样,一种简易清洁无害的杰克与海德式分裂。”
“杰克与海德是什么?”宇内问。
“变身怪医的男主角,精神分裂出了两个人物。”福永做了一个鬼脸,“白天是医生,晚上是杀人狂。”
“效率太高了吧!”
“老师可以啊。”赤苇给宇内倒上了酒,笑容中蛊惑更甚于鼓励。“比如白天是懒散却富有灵气的漫画家,晚上能一口气创作四十页精彩而又严谨的分镜。”
“放过我,晚上我只想睡觉。”宇内倒在桌上。
“你晚上也经常打游戏吧。”
“白天是饮食店店员,晚上是舞台大明星!”福永说。
“这个时候该说白天也是舞台大明星吧。”
“赤苇每次吐槽我都很想笑。”福永说。
“我没有吐槽。”
“真的,因为他都没有表情,喜感加倍。”宇内说,“啊,现在有了,赤苇不用害羞啦,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我没有害羞!”
“典型的傲娇角色形象,我说得没错吧宇内老师。”
“是哦是哦,稍等我记一下要点,这个可以用吧。”
赤苇捂着脸,示意他随意,你只要能创作出精彩人物,我全家都可以拿去当人设(虽然他觉得周刊少年bye的读者不会给自己全家任何一个人投票)。
宇内叼着木棒,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推送。他扫了一眼,抬眼看向赤苇,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呜呜呜啊!”
“宇内老师,请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再说话。”赤苇说。
打断他的是消息提醒,紧接着福永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三部手机上显示着同一条新闻。
“阿啦,好巧,木兔选手宣布结婚。”福永轻飘飘地读那条信息,“又一个大新闻。”
...
-2017.12.02 09:44-
木兔光太郎:钱包找回来了呢,lucky!(已读)
-2017.12.02 09:45-
赤苇京治:那就好,注意安全。(已读)
-2018.03.04 20:55-
赤苇京治:前辈,祝贺你结婚。(已读)
-2018.03.06 10:54-
木兔光太郎:赤苇,有机会过来玩啊!下个星期我要去那不勒斯!(已读)
-2018.03.06 10:55-
赤苇京治:好的。(已读)
...
四叠半神话大系:之二
...
不等木兔光太郎反应,赤苇已经敞开了房间里唯一的窗户。
冬天的风憋足了劲儿似的灌进来,猝不及防,赤苇在汹涌翻卷的窗帘里扒拉自己被吹散的头发,场面一度有些狼狈。但等他转脸过来,面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淡的样子。
木兔心想,他一定在腹诽我。下一刻他就听见赤苇催促,“快点,我说了吧,没时间给你浪费,除非你打算就这么再躺一年。”
他顿了一顿,看来是忍了很久,实在没能忍住。他对拖拖拉拉套上衣的木兔说,“你胖了”。
木兔光太郎在毛衣领口里愤愤喊了一句,“赤苇!”
...
职业运动员的体型管理有别常人,毕竟肌肉含量摆在那里,短时间窝在老家自暴自弃也不至于走形到面目全非。
赤苇唯独关心的是木兔光太郎的精神状态。当他走进木兔四叠半大的小卧室,昏沉之气几乎要把他挤出去。不会辨认失误,就是那种熟悉的昏沉之气,灰色的,晦涩的,意味着“今天之内不要再给我托球”和“我交不出稿了我要自戕谢罪”的昏沉之气。
好在木兔光太郎和他显而易见的坏状态面对的是一位久违的行家。“球为什么会在这里。”赤苇突然发问。
“什么球。”木兔不明就以。
“2016-2017赛季MVP颁奖仪式前那场的比赛用球。”赤苇指着书架最上方,和高中社团用球、春高亚军奖牌、毕业合影和休学旅行纪念品摆在一起的,赫然是一枚签满姓名的排球。
球为什么会在这里。
...
玛丽诺离开前带走了东京和大阪公寓里的一些东西,木兔几乎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与一一辨别。
一年后木兔光太郎的经纪人在ebay上看到了一枚落场日本排联2016-2017赛季比赛用球,从各个角度的截图中不难找到“牛岛若利”、“影山飞雄”、“宫侑”、“宫治/饭团宫”、“宇内天满”和“赤苇京治”的签名。
经由木兔光太郎本人确认,经纪人委托大学后辈代拍,辗转多人之手后,这枚珍贵的排球终于被重新领回。此后就一直收藏在木兔老家的卧室里。
至于木兔光太郎和玛丽诺的离婚诉讼,却远没有这颗排球的命运这般颠簸。两人没有签婚前协议,但木兔光太郎主动放弃财产追回,连同维罗纳的一处可爱公寓,他放弃了所有。
离婚前最后一次和玛丽诺的律师会面时,木兔说希望玛丽诺能够原谅他。不是回到他的身边,只是原谅他。
对方律师心念一动,木兔的律师立刻警惕,劝他到此为止,不必多说。
其实也没有更多的话,他在说出抱歉的同时瞬间被记忆击中。此时此刻此景,一切都熟悉得有如再现,此番心绪翻涌,也绝不仅仅因为和玛丽诺离别。
同样离别一再发生,他面朝律师事务所会客室巨大的窗户,视线穿过滴满雨水的玻璃幕墙,看向更遥远的高楼和那上面笼罩的一团白色的水汽。
一股冲动催促他躲到桌子下去,理智让他坐在原地,装作一个普通人。
...
渐次回忆起的场景从他和赤苇越来越说不上话开始,发现时初恋已经走到尾声。分手势在必行,不需要争执与讨论就能达成共识。
当天晚上木兔跟着球队出发去新西兰集训,赤苇开车把他送到机场。公路因为时间太晚而畅通无阻,沿街的灯光透过前窗玻璃落在赤苇的脸上。明暗中赤苇心无旁骛地开车,车里既没有交谈也没有音乐。
夜间十一点二十七,机场快速路灯火通明的尽头,赤苇停车,没有熄火,也没有打算下车,只是微微侧下腰,向另一边车门下车的木兔道别,半张脸隐藏在车顶投下的阴影里,“就到这儿了,木兔前辈,再见。”
“再见,赤苇。”
木兔拎着行李站在快速路边,看着赤苇驶离,把车开进无边的夜,身影与五年前春高落败时赤苇背身站在球场上时重叠在一起。
一股忧郁像夜色一样捕获了他,唤醒了木兔沉睡已久的感情。情欲与情绪纷纷而起,温柔而又酸涩的海将他席卷。他在起伏的浪尖上无望哀思,我依旧爱他,可我已对自己无能为力。
二十天后,集训结束,木兔问赤苇能不能来接他,赤苇说可以,在停车场里打着哈欠看分镜。
回家是木兔开的车,赤苇在地铁站前面让他停车。“就到这儿了,木兔前辈,再见。”
推开公寓的门,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本漫画单行本或是影印卷放在它们经常出现的餐桌上。赤苇还拿走了毛巾、牙刷、和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衣物,但没有带走印着猫头鹰脑袋的对杯。今后当他前来拜访,依旧会从水槽上的橱柜里寻找自己的惯用杯具,直到木兔光太郎只身飞往阳光普照的意大利。
那只杯子还在橱柜里,因为不值钱也不常用,逃过被离婚夫妇被摔碎的悲剧。
...
“听闻你悲惨的离婚故事,我仅代表自己,向你表达最诚挚的惋惜之情。”赤苇语气平平地说,把挂在床脚的卫裤扔给木兔,示意他穿上,“其他的话我不能多说,毕竟三年前甩掉我的女孩不会对《排球解密》揭露我滥用兴奋剂。”
木兔在沉默中卷裤脚。
“不过她可能在推特上骂我,”赤苇想了一想,谨慎发言,“她的权利我完全无法控制。”
木兔忍不住争辩,“你长大以后嘴越来越坏了,赤苇。”
“你以前也没有觉得我多配合,前辈。不过你以前不会抱怨,只会无视我。”赤苇不客气地回嘴。
在木兔光太郎身边,赤苇从来就不是什么性格绵柔的乖巧学弟,多得是他吐槽和抱怨的时候,他本人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何况长大后变了的人不止我,照照镜子,难道你能说你还是一球入魂旗帜下只要能打球就心满意足的枭谷学园男子排球队队长?前辈,你现在连赛场都上不了,我看到了国家队和俱乐部放置你的声明。”
过了一会儿,木兔小声说,“现在休赛了。”
“那你大可以从现在躺到三月,等黑狼用完所有主力和二队球员后带着大合同来接你。”赤苇说。
在他的不留情面之下,木兔再度瑟缩了,“赤苇真的很严厉。”
“更严厉的还在后面,木兔前辈。”赤苇叹了口气,“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看你惨状的,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完全让人看不下去。今天我们在这间屋子里所说的所有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但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说清楚,有或是没有,你必须告诉我实话。”
...
所以就是这样了,这场景真是滑稽。四叠半的小房间里,赤苇和木兔各自站立,木兔光太郎直直地看向赤苇的眼睛,显然他被赤苇的问话所激怒,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喊出来。
而木兔不需要喊出来,赤苇已经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所有意义。
他责怪他,带着被至亲击中痛脚的惨兮兮的委屈。他为此愤怒,全世界都可以来怀疑我,唯独你不行。你比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所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有,我不会,我不可能,我不允许。
眼神交汇之处,意识与意识的交汇快过闪电,无法愈合的伤口被反复拉开出血,木兔光太郎咬着牙转开了脸。大口喘气,于是沉重。重得像他现在对岁月诉说的,与谁同在的存在。于是沉重,轻飘的他,于是沉重*7。
木兔前辈确实变了,赤苇心下了然。以前他会更加直接地喊出来、怪叫、撒娇似地当场昏厥、发脾气、没有预兆的低落,然后收拾好自己的恐惧,学着原谅一切,或者干脆忘掉。
但我必须这样对他。赤苇告诉自己。因为我是全世界最明白木兔前辈的人,替换下场的哨响,愤怒中将球砸向地板的声音,我无端感觉你在等我,所以我来了。
“我没有怀疑你”,赤苇说,深吸一口气,握住木兔的大臂试图将他从漩涡里扯过来,“听我说,木兔前辈,看着我。”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只有我没有办法放任你沮丧地坐在一边,直到终场哨响。
“我只是想听你说出来,所以请你说出来。”
手掌滚烫,贴在隆起的肌肉上。告诉我,你血管里流淌的可还是我熟悉的东西。
僵持之下,木兔终于放弃。
“没有。我不记得有任何服用、注射或接触兴奋剂及类似药品的行为。我不会做那种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的,”赤苇笑了,这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有如窗台上的阳光一样雪亮,“既然是这样,请让我为你扫清障碍吧,木兔前辈。”
国家选手木兔光太郎的丑闻与哀愁完
03六十万亿分之一
人的身体里有六十万亿个细胞。没有一个细胞系统学习过组织行为学。这意味着只要有一个细胞异想天开,命运就容易不受控制。
路过的相亲对象随口给你一点实用小建议:之二
“他说他没有。”赤苇说。
时间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地点在一间开在住宅区的、房间里弥漫着炸物香味、隔壁是天妇罗店的天道・江原法律事务所。
“我对木兔光太郎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兴趣,”江原茜小姐——现在应该称她为江原律师了(婚姻家庭方向)——耸了耸肩,“准确来说,我对一切携带XY染色体的碳基生物说的话都不相信。”
“谢谢你,我一点都没有感到冒犯。”
“你不要灰心,他说什么你就相信,这可能是你的先天性基因缺陷,但别信电视上说的基因疗法,这玩意没法治,没救了,到死都这样。”
“扯远了吧。”
“这段话不给你计费。”
“感人的友谊。但信不信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你的委托人告诉你他出轨了要离婚,难道你就不接了。”
“我接啊。”江原律师翻了个白眼,“得加价。所以你们是哪种?出轨还是没出轨?”
赤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和出轨没有一点关系,而且我也不是来和你讨论木兔先生的离婚诉讼,此事早就尘埃落定。”
“所以到底有没有出轨。”
“据我所知,这场婚姻关系里没有。但庭外和解材料我没有亲眼看过,所以不能向你保证。”
江原律师又翻了个白眼,兴趣缺缺地说,“这就是你的新工作?木兔光太郎连律师都没有了?你是不是惹上麻烦事了?我需要通知哥哥吗?”
“有,有两个法律团队。一个受雇于他的经纪人,主要负责审核木兔前辈各类合约的合规性;另一个是俱乐部的法务,帮木兔前辈处理了他的离婚诉讼。明天我会作为木兔光太郎先生的私人助理去拜访他们,但今天我想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得一些专业方面的建议。”
江原律师叹了口气,“你以前是不是会在法定假陪作者去外地取材?”
“记忆中是有几次,我以为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赤苇,你真是个好人。”江原律师说,拉开抽屉,在名片夹里快速翻找。“你等等,别急着争辩,我对公共关系几乎毫无了解,从你提出的信息中只能看出来他的俱乐部想冷处理,此后再看舆论风向。这不符合逻辑,按常理来说完全不应该这样,把一个状态火热的明星球员按在板凳上。只要木兔还能为球队创造价值,即使他们打算把他放进转会市场,也不应该这样任他身价贬值。”
“如果这里面还牵涉了一场续约博弈和两个价值破亿的广告合约呢?”赤苇说,“这是我自己推测的。”
“那可能说得通。找到了,给你名片。晚一点我会请天道学姐帮你打招呼,到时候你再联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能帮得上忙的人,我记得他当过足球经纪公司的咨询律师,实在不行他也可以给你推荐其他人。还有,试着向俱乐部申请调取近三年的队医记录和药检结果,我相信这玩意应该都有正式的存档材料,你不行的话就让他的经纪人去,但东西拿回来前不用对他解释得太清楚,本来他这个情况去查记录也没有什么稀奇。”
赤苇把那张名片夹在笔记本里,“我记下了,谢谢,江原小姐。”
江原律师伸了个懒腰,“累死了,今天又无偿加班两小时。先说好,如果待会儿的京极夏彦研讨会没意思,你就得请我吃肉,否则我要对今天的咨询收费。”
赤苇笑了,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放心吧,一定会有意思的。”
“真的吗,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赤苇冲她点点头,“因为今天轮到我发表读书笔记。走吧,《魍魉之匣》,因无法填满而产生的欲求、绚烂的谜题和人群之中的茫然无助,你会喜欢的。”
...
2019年秋天,重回V联赛的木兔光太郎在东京的公寓里开了一个几乎完全照搬南美洲狂欢节的趴。小见春树带来了他的艺人朋友,白福雪绘一个人几乎吃掉了摆出来的所有巧克力(西点师由牛岛若利引荐而来),黑尾铁朗乘机传销他的视频项目,孤爪研磨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打游戏。
九点一过,赤苇的手机在一堆没来得及装订的打样件下面响个不停。木兔光太郎在电话的另一头大呼小叫,让他快点,再快点,冰淇淋蛋糕可等不了人。
于是赤苇只能匆匆与同事告别,从他的工作习惯上来说,这几乎算是早退,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让那几个必须由他时时掌握进度的漫画家暂时自理。
赤苇冲出公司,向地铁站一路狂奔,在晚间一片昏昏欲睡气氛的车厢里焦虑跺脚,换乘两次后又爬过一个长到叫人绝望的上坡。
衬衫黏在背上,舌尖舔到咸咸的味道,命运在坂道上落下巨大的阴影,月亮却从云层中缓缓显现,当赤苇终于拐过最后一个路口,木兔站在坂道尽头。
夜色下的木兔光太郎冲赤挥手,呼喊,向他跑来。
真是让人感动的久别重逢,就是这样,一切都没有变,光彩照人的木兔光太郎和一切闪闪发亮的东西交相辉映,青春焕发,天真纯粹。
没来得及在木兔光太郎的注视下瑟缩,赤苇就被一把拉进他的怀里。怀抱的主人在他耳边快乐地喊些从来意义不明的词句,拍他的后背,揉乱他的头发。
“赤苇!你来了!!我等你好久!!”
...
进门时宮侑正在表演他专为今晚准备的第三个骰子魔术。众人之中女主人第一时间发现了新的访客,她起身向他们走来,穿着一条露出大片健康蜜色皮肤的红色亮片裙子,美得就像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诗人所描述的安达卢西亚晚霞。
在和她的丈夫经过了一段着充斥短促英文、意语、日语和大量手势的对话后,她似乎将赤苇和所知的某个人联系在一起。
玛丽诺笑盈盈地凑过来,叫赤苇“宝贝”,在他红透了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而后做丈夫的退开,周旋到别的地方,太太却一直拉着赤苇的手,给他倒上清爽的水果酒,引着他四处走。
乍一眼看上去,她不像是木兔的太太,反倒是赤苇的姐妹。
他们坐在阳台上晒月亮喝酒,房间里的喧闹正离他们远去。玛丽诺托着腮无言注视赤苇,美丽的眼睛含着祈愿与乡愁。
赤苇心念一动,轻声问她,“你过得还习惯吗?”
她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
一段不需要也不要求任何回报的恋情,更不需要双双死于家族的宿怨,只要让她籍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热情而灿烂,所有坚硬的东西都将迎难而解。
“不要担心。”她向赤苇微笑,现在赤苇终于明白了这场派对的意义。
木兔前辈喜欢热闹,但对铺张消费并无兴趣。他亲手挑选的红酒简直灾难,放任不管衣柜里会塞满一模一样的T恤。他终于有所长进,察觉出了妻子的不安,因而喊来了所有的朋友,试图用一种人造却不为所愿的热闹,为她打起精神。
这样一位年轻而又勇敢的姑娘,甘愿为了爱情离开了自幼生长的家乡,却被如此冷硬横推的城市所惊骇,人们像尘埃一样各自奔向漫无目的远方,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毫不关心,她已被城市之网牢牢抓住。
“很辛苦吧”,赤苇问她,用日文,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于是他又换成英文说了一次。这次她听懂了,感激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玛丽诺仰着纤长的脖子,颈上的珍珠泛着荧润的白光。
她用日文很艰难地对赤苇说,“没——关系”,说完又羞腼地笑了,“对不起。”
倏忽之间,一些往昔翻涌浮现。
她的存在令人想起过去的日子。他的少年时光,她新的人生阶段,在此处巧妙地重叠在一起。金色的、灿烂的、无畏的、狂放而无法自持的、给出就不能收回的,在盛开后枯萎的。结局不在眼前,藏在灵魂最深处的沟壑。有爱,就不觉时光飞逝,不觉路途遥远,只愿攀援至最高顶端,触摸至臻至纯之美。
“没关系,你说得很好。”赤苇一句一句慢慢地对她讲,“真的很好,会好的。你很好,木兔前辈也很好,一切都会好的,你们会很幸福。”
木兔在房间里大声喊他们的名字。赤苇和玛丽诺双双回头,看见巨大的冰淇淋蛋糕终于端了上来。他跟着玛丽诺走进室内,趁着日向翔阳和木叶前辈轮番试图把蛋糕砸在木兔的脸上,悄悄地落入阴影,像献身阳光那样惬意。
...
一周后木兔和玛丽诺前往大阪。还没等把所有的行李都从箱子里拆出来,一个快递员摁响了前门的门铃。
在玛丽诺的疑惑中,木兔捧着一个即使是他也有些吃力的纸盒回来,从里面拆出了将近二十册少儿绘本和一整套哆啦A梦。
书是赤苇寄的,并留下了便签解释原由:合作的书店建议,可以用少儿绘本帮助日语学习。哆啦A梦是世界的语言,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找到更多。等玛丽诺的日文更好一些,《家庭教师reborn》或许能给她的生活增加更多乐趣。
便签的最后,赤苇端正的字迹大大地写着,“会好的。”
玛丽诺含着眼泪吻了那张便条纸,木兔搂住她的肩膀,若有所思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四叠半神话大系:之三
...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赤苇拎着行李抵达木兔光太郎在大阪的公寓。
按门铃时木兔正在做晚饭,牛排因而煎过了火候,变成一种看起来咬肌就要受苦的全熟家庭料理。
赤苇凑过来,“嗤”地笑了,“看着不错,木兔前辈”。
木兔赶猫赶狗似地冲他打手势,“房间收拾好了,左手第二个房间,对面开着门的是我的卧室,缺什么自己去找,现在快去换衣服,我要饿死了。”
“这些能吃吗?”
“你小子不要小看我!”
赤苇向房间走,门关上前不忘叮嘱木兔。“别开酒,待会儿还有正事”,木兔因此收回了四处摸索开瓶器的手。
过了一会儿,穿着宽松套头衫的赤苇踢踢踏踏从房间跺出来,眼镜挂在领口,裤脚乱糟糟地和袜子边缘押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放松而又疲倦。
木兔指了指餐桌对面,“你的杯子我带过来了。”
赤苇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真是长进,还以为前辈会用塑料杯托套一次性纸杯招待我。”
木兔没吭声,起身走回开放厨房中岛,从吊柜翻出一只纸杯,倒上麦茶,赌气似地放在赤苇面前,“满意了吧。”
“我想要乌龙茶。”
木兔又从冰箱里拿了瓶三得利递给他。
“再点个披萨吧。”
二话不说,木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找外卖号码。
“真的可以?”
木兔抬起眼睛从手机上方盯着赤苇,很努力地保持脸面无表情,“你不要太嚣张。”。
赤苇终于绷不住笑仰在椅背上,“好了好了,不闹了,木兔前辈,吃饭吧。”
木兔把手机扔在一边,越过餐桌伸手捧着赤苇的脸使劲搓揉,“赤苇太过分了。”
“@#¥%……”
“这说的是什么,完全不懂。”
“……&*¥#)”
木兔发出响亮的嘲笑声,“赤苇的脸真的好奇怪,想拍下来放在ins上。”
赤苇奋力扒拉他的无情铁手,甚至不惜伸长了腿踢他。
“喂你好卑鄙!你到底知道错了没有!”
...
一顿饭吃了快两小时,赤苇没想到木兔能端出这么多东西,一开始没全摆出来,完全因为桌子不够大。
他们一个敢往外端,一个就敢吃下去,吃到最后赤苇开始打哈欠,木兔一边把碗碟往洗碗机里送,一边劝他,“不然今天先休息?”
“请拿出以前让我托两百个球的劲头!”赤苇不满地抱怨,因疲倦而脾气暴躁。
木兔盯着他,露出某种考量他的眼神。
“干嘛?”赤苇不满地瞪他。
木兔又递给赤苇一杯热茶,“没事,你简单说一说。”
“你不要说得仿佛事不关己。”赤苇嘟囔道。
赤苇把从东京带过来的所有材料排开在桌面上,“简单来说一下你的现状,木兔前辈,请认真听。”
“特别认真。比我排球入门的时候都认真。现在是我人生最认真的时刻。”
那你半个月前到底在干什么,赤苇在心里腹诽。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调整好情绪,自认为心平气和地翻开笔记本:“来讲讲这两周我的工作进展——”
木兔打断他,“从厚度上看起来真的很有进展。”
赤苇深吸一口气,忍住用笔记本的脊敲他脑袋的冲动。
“为了让你理解得更快点,我会把现在木兔前辈的处境拆开来讲,但你自己要明白,这其实说的是同一件事。”
“好的好的。”
“我从结果开始,为什么从《排球解密》兴奋剂爆料出现到现在,黑狼一直态度暧昧。”
“因为他们受够了我?”木兔歪着脑袋问他。
“不要说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胡话,”赤苇抱怨,“然后你就会顺着自己的奇思妙想一路狂奔,最后成功把自己带进死角。真的,你特别成功,这次我不会再去你老家打捞你了。”
“好啦好啦,赤苇不要生气。生气了不可爱。”
赤苇垂头,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发出被恶心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又警告了一次,“你不要再打岔。”
得到了木兔没有多少诚意的保证后,他继续刚才的进程。
“和你的经纪人想法不一样——这个待会儿再说,我还是觉得黑狼想和你续约。转会市场确实有很多选择,但黑狼目前以你为中心的建队框架限制了他们的选择范围,一调整就要大动干戈,甚至牺牲下半程积分。在你没有上场的整个12月比赛,平均胜率是上个赛季的1/2,说明他们没有做好你离队的预案。再加上你从青年队就在黑狼,你是在队时间最长的青训球员,青训学院至今还挂着你的照片,处理不好分手关系,各方面都会人心浮动。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其实是经济上的考虑,你身上有4个金额巨大的个人代言,其中3个因为你才同时赞助俱乐部,放走你对俱乐部来说,意味着失去稳定赞助;另一方面,如果他们真的考虑和你分手,去年夏天和你的续约谈判就不会进行得如此没有效率,白白冒着合同期最后一年让你免签离队的风险,这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好处。黑狼不但要支付你最后一年的薪水,也不会有任何转会收益。所以我认为,拖到现在,只能因为他们还想要你,但又不愿意满足你和你的经纪人提出的条件。木兔前辈,你需要时间理解吗?我可以等一等。”
木兔示意赤苇继续讲,从表情来看,他确实在认真听。
“先把你的经纪人放在一边,还有两条旁枝关系,相对简单,所以我们先讲。一个是国家男排,他们的诉求很明确,希望你赶快回到赛场,恢复比赛状态,二月份结束前如果不能拿出值得信服的表现,就会影响你进入今年的世界排球联赛大名单。从目前的人员配置和国内球员情况来看,你的同位置至少有4-5名选手可供选择。另一个是你的个人赞助商,他们要求你尽早就兴奋剂传闻进行澄清,消除负面影响,在此基础上,麒麟啤酒和全日空希望你和黑狼续约,亚瑟士和耐克反应不敏感,毕竟它们本身就赞助了联赛的大批明星球员,是球衣和球鞋品牌覆盖率最高的品牌。”
讲到这里,木兔让他停一下。他拿走赤苇的杯子,倒掉一半凉了的茶水,兑上热的放回来。
赤苇用热茶润了润喉咙。
“现在进入到最关键的环节,你应该清楚症结到底卡在哪里。话说在前面,我本人非常非常非常不赞同你在十二月中旬开展的罢训活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非常愚蠢!孩子气!没有职业道德!我希望你已经想明白了,并有计划向球队道歉。”他说,语气严肃且锐利,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不容得任何质疑。
但木兔痛快地回答,“是的。”
赤苇点点头,脸上松快了些,“我原谅你了。”
木兔耸了耸肩,“下次不会了。”
“你的经纪人希望你转会,我的态度和他相反。”赤苇直截了当地说。
“到九月份你就三十岁了,按照惯例,黑狼会给你一年一签的合同,考虑到你们的关系——你没犯傻之前的关系——我们可以乐观点,两年一签,全勤奖和忠诚奖保留,合同金额虽然不会超过上次续约,通常来说会和上次持平,因为你本身就是V1薪酬最高的球员,这一点,希望你心里清楚。”
木兔点了点头。
“但你的经纪人不这么认为,因为续约黑狼也不会再支付任何签字费,这就是你的经纪人和俱乐部最大的分歧。我得知他为你联系了三家潜在的转会对象,分别是东日本造纸、大日本电铁和秋田蓝色闪电*8——木兔前辈,我听见你啧了,你不要啧,事实就是如此——其中他最偏向于秋田蓝色闪电,因为对方愿意给你三年的大合同和与第一年合同金额相等的签字费,同时接受和你同一经纪人管理下的两名年轻球员。相应的,球队希望你从黑狼带来阿迪达斯和全日空的赞助合约,要求你放弃首发上场次数要求。”
赤苇合上笔记本,“以上就是我在两个星期内完成的所有工作。因为时间紧迫,肯定还有很多遗漏的部分,来源于我推测的内容也不占少数。但我想这都不是所有事情中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东西并不在于你经纪人的期待、球队的期待、球迷的期待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你不要担心,即使你不和黑狼续约,摆脱兴奋剂传闻的办法也不至于没有。我所想的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诉求的不同造成了如今错综复杂的局面,这其中最紧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希望木兔前辈能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表达出来,而不是躲在某个人背后进行这种无效率的拉锯。球员耗不尽俱乐部,也耗不尽赞助商,你才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消耗品。所以最后的问题回归一点,木兔前辈,你必须要自己搞明白,钱、荣誉、声名,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不急,”木兔托着腮看着赤苇,脸上浮现出极少见的沉静,是真正考虑了赤苇说的话的表情,又透露出一丝隐约的不赞同与好奇心。
他专注地盯着赤苇的眼睛,问他,“那赤苇又想要什么?”
赤苇挑起一边眉头,“这是问的什么傻话,我当然想要看你打球,木兔前辈。除此之外我还能得到什么?你还能给我什么。”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
“我想要打球。”木兔说。
赤苇怔了一下,露出一个今天为止最舒展的笑容,回答他,“好。”
2013年的弹子球:之三
...
二十岁的赤苇认为木兔前辈完全没有考虑过将来,这一观点也被木兔光太郎本人所承认。
他不但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反而追问赤苇凭借本能行动有什么不对。不喜欢的就推开,喜欢的就该腻在一起。
提问时木兔正用力搂着赤苇的脖子,试图把自己增肌后的身体全部塞进赤苇和矮桌间的缝隙,用一种完全紧贴的姿态挂在赤苇身上。当他发现赤苇被自己压得不得不腾出手去支撑地面,温暖而又闲适的午后就不再适合做任何文学研究和排球战术分析。
木兔把手机丢在一边,将赤苇收拢在怀里,依靠着完美的核心发力,稳定赤苇不断后仰的上半身(谢谢你!体能训练!),沿着赤苇的耳根落下一连串亲昵的吻。赤苇发出半是愉悦半是抱怨的叹息,还有攥紧他腰侧衣摆的手,和逐渐泛出红晕的健康皮肤,这些只能让木兔光太郎更加兴奋。
啊,好喜欢赤苇,好爱赤苇。
他喜欢赤苇在京都的这间小小的公寓,喜欢在球队休假的当天晚上坐JR来找赤苇,喜欢挨着忙于准备研讨会的赤苇玩手机直到在地板上睡着,喜欢赤苇给他托出的越来越欠缺力道的球。
后来木兔从宮侑那里听到一种说法:他们一致认为木兔选择黑狼是为了更方便黏着他心爱的学弟。
他的第一反应是用力拍击宮侑的后背,盛赞,看不出来侑侑你这小子是真的聪明。
宮侑差点没被他拍出个趔趄,当即踹了他一脚。木兔完全不会因此生气。
又过了两周,木兔跑到赤苇那里,一边给两人做晚饭,一边和赤苇聊天。
他假装不经意地对赤苇说:“你知道吗,侑侑他们说我来黑狼是因为可以和赤苇挨得更近。如果待在东京的话,就不能经常来照顾我们的大学生了。真是,我不在赤苇就只会吃便利店的饭团,一点也不健康。”
木兔已经想好了,如果赤苇害羞(他最好是!),他就会扔下快煮开的锅子去吻他,告诉赤苇这点付出完全不是什么大事,赤苇不用感觉内疚,因为他是木兔光太郎最喜欢的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结果,坐在木兔背后的赤苇半天没吱声,直到他转头去看他。“讨厌,赤苇为什么都没有表示赞同!”
“因为完全不是这样。”赤苇把视线从平板电脑移到他的脸上,“是木兔前辈在春高后和我说要和黑狼签约,会从体大休学,所以我才来的京都。”
啊,是这样吗?
“从我的角度来看,前辈可能什么都没有想吧。虽然从结果上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因为我想和前辈在一起,但我完全不想吃煮糊的炖菜。”赤苇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木兔专心,做饭时不要东张西望,“我现在出去买饭团还来得及吗?”
...
木兔躺在床上,走廊里赤苇还在走来走去。十点时赤苇赶木兔去睡觉。
木兔问赤苇为什么不睡,赤苇说哪有十点钟就睡觉的漫画编辑,平常这个点根本还没开始喝晚上的第二杯咖啡。
说晚安前,赤苇问他:“明天的训练内容是继续进行室内体能训练还是正式归队?”
木兔挠了挠头:“先去道歉,你不是最在意这个?然后去找队医,得到许可的话就申请正式归队。其他一步步看吧。赤苇明天干什么?”
“去拜访朋友推荐给我的经济公司。”赤苇说,“既然我人在大阪,下午我会去黑狼打个招呼。希望能见到球队总监,他没有空的话我再另约时间,但我明天下午还是会去的,你记得给我留访客记录。”
木兔点点头,示意他记住了。
“你想得太多了,然后就把自己搞得一团糟。这完全不适合你!”赤苇突然说,有些懊恼的样子,“不要担心,木兔前辈,我来了,你专心打球,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我说过的吧,会给你扫清道路。”
但躺在床上的时候,木兔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卧室门敞着,赤苇小小的动作也能听得很清楚:往重新启用的马克杯里注水,笔尖沙沙地落在纸上,棉袍衣角摩擦,伸懒腰时肩关节咯吱咯吱。
这些声音藉由想象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赤苇,温柔又熨帖地裹着他陷入睡眠。在半睡半醒中,木兔听见赤苇在他门口自言自语,“怎么没关卧室的门?”
他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又或许只是在做梦。他在梦中与赤苇对视,无论在现实还是在梦中,赤苇的身影都叫人十分安心。
第二天早上,木兔从卧室走出来,对面房间的门同样敞着。
赤苇坐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留着被被褥压出的红痕。
赤苇缓慢地转头,呆呆地看向门口的木兔。这如同从记忆里翻出来的场景狠狠地抓住了木兔光太郎的心脏,他像被锐物扎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赤苇京治确实在这里。
...
“来了啊。”宮侑用挂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你长胖了?”
木兔站在他身边,打开许久未动的储物柜,从一团糟里面找自己的护膝(佐久早圣臣在更衣室另一角暗中观察,在木兔拉开储物柜的瞬间,他像一道闪电一样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一瓶喝了一半的功能饮料从储物柜掉下来,直接弹到宮侑的脚上。宮侑:......)。
“昨天刚称了,没什么变化。”
“你完了,木兔选手,你彻底完了。那你就是浮肿了。我等不及看你滚进球场了。”
“就知道你想看我翻跟头了,等着啊,哥等下翻给你看。放心吧。”
“放不放心我自己会检查,”宮侑嬉皮笑脸地说,“我听说昨天你新的助理也来了,和总监谈了好久。有眉目了?算了,这个还是得看我,你待会儿要是不行,我就让他们把你踢出去。”
木兔拖长了声调,“侑侑——真的好过分!”,他歪过去扒拉宮侑,试图把他的裤子往下扯,“你寂寞了吧!对吧对吧!”
“没有那回事!你给我放手!我喊了啊!我真的喊了啊!!!”
“不会再让侑侑寂寞了!”
“这种话不要跟我说!呀!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喂!!放开我的裤子!!你们不要干看着,快来个人救救我!小鹿也,放下手机!不许拍照!”
...
“我大为震惊!”宮侑给他的孪生兄弟发信息,“木兔的新助理是他的高中学弟,就是之前枭谷的那个二传手,在京都上大学的那个,你记得吧。”
过了一会儿,宫治回了条信息,是一张图片,图上的人一手拿着饭团一手操作电脑,桌上放着一碟三只装的饭团,“你说这位?”
“诶诶诶诶诶。小猫吃惊.gif”
“是我们的大客户。”
“可恶,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我就是赢了,呆子。小猫翻白眼.gif”
“说人是呆子的人自己才是呆子。警告你不要想打架。小猫挥拳.gif”
“小猫飞踢.gif”
“小猫菜刀.gif”
“小猫大炮.gif”
...
走前赤苇打包了四个饭团,说是打算晚上当夜宵吃。
宫治本来想提醒,他睡前不要吃太多碳水,话说出口前,他先看到了赤苇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宫治把话咽了下去,赤苇却读懂了他没有说出的关心。
赤苇冲宫治露出了一个带着感激的笑,“没关系的,也就这段时间。”
宫治点了点头。
赤苇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今年还是不准备在东京开分店吗?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方,客源稳定,租金也没有贵得离谱,随时等着你去。”
宫治火速收起服务型笑容,毕恭毕敬把赤苇送出门口。
“不要再试图给我推销集英社一楼底商!赤苇前编辑!你们提出让我捏个hata王子饭团*的建议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提得很好,下次千万不要再提。”
...
回去的时候木兔正在拆快递。听到门响,木兔从一大包吃用中抬起头,困惑地问赤苇,“你哥哥为什么要给你寄吃的?他以为你在津巴布韦缺衣少食吗?”
赤苇居高临下凝视木兔和扔得满地都是的食品,“谁知道,啊,这个我爱吃。”
“都说了这个在大阪也买得到!”
“你手上拿的那个用小锅蒸一蒸也很好吃,过年的时候小若姐和我试过。看,我还打包了饭团。”赤苇拎起购物袋抖了抖。
由是,木兔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地说,“赤苇是不是在我这里吃得不好。”
赤苇“噗嗤”一声笑了。他蹲下来,看着木兔的眼睛充满希冀地说,“这些和前辈做的饭不可以一起吃吗?木兔前辈做的饭比以前好吃多了。”
木兔的脸被点亮了,一把揽过赤苇的脖子,猛揉他的脑袋,“我就说嘛!那我每天都会回来做饭,赤苇要都吃完啊!”
赤苇在他的胸肌里发出一声闷闷的答应。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木兔骄傲中透着疑惑的嘟囔,“赤苇真的好能吃,可是,肉都长到哪里去了呢。”
赤苇心想,还能长到哪里去,当然都在肚子上。
...
2013年的赤苇京治在料理教室前冒了冒头,看见正在一群女士中间忙得不可开交的哥哥。
很快,站在门边的小姐姐发现了这个拘谨的高中男生,问他是不是找人。
他说,您好,我哥哥让我来找他,我叫赤苇京治。
小姐姐点头,往房间里喊了声“小赤苇!你弟弟来了。”
所有人齐齐回头,在一片“哇是弟弟诶!”“个头好高”“很英俊呢小赤弟弟!”中,哥哥急匆匆跑了出来,一边道歉一边把他往自己负责的流理台前引。
“今天做的东西不太容易打包带回去,所以喊你在这里吃晚饭。”健治解释道,“这是和我搭档的结月太太和关口小姐,这是我弟弟京治。”
结月太太是住在附近的主妇,关口若是住在料理教室楼上的女大学生。赤苇一一向他们问好,在饭菜端上来之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但他的个头和椅子都实在太高,坐着的时候几乎也能和流理台上的人视线平齐。
结月太太看见他,很是羡慕,她有一个八岁的儿子,还没开始发育,于是问赤苇平常都吃什么,做什么锻炼。
赤苇看了看哥哥,健治接管了问题,“什么都吃吧,感觉京治没有什么特别不爱吃的。不过今年确实个头窜得很快,是因为吃得多了吗?”他转头跟弟弟确认,正撞上关口小姐正在往赤苇嘴里塞刚做好的蔬菜卷。
关口小姐满脸通红,“啊!我看他一个小孩坐在那里,下意识地就伸手了。”
健治大为震惊,“他一米八了诶!”
“可是赤苇先生以前老是说他是一个小孩,我就真的把他当小孩了啊。”
健治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说他是小孩?”
赤苇比他哥哥还要震惊。他奋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忘告诉关口小姐“很好吃,谢谢您”),“哥你怎么可以说我是小孩!”
“闭嘴,每天吃了就睡的单细胞生物不是小孩是什么!”
“看吧,”关口小姐说,“就是你说的。来,小京再吃一个。”
赤苇真的又吃了一个。接着结月太太也塞给他一个,他也吃了。结月太太陷入沉思,“所以还是应该多吃蔬菜吗。”
“我觉得不是。”健治说,“感觉他小学和国中时都没有这么能吃,每天有气无力的,胳膊和腿都很细。我爸爸怕他身体不好,送他去打篮球,回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善,个头倒是长了,人还是瘦得不行,反而看不出来很高,对抗时被人撞得一块青一块紫的,一个人躲在浴室里哭。后来就退社改打排球了,但头两年也看不出来,感觉就是上高中以后才开始猛涨的,半夜还会在冰箱里找东西吃。”
“排球啊。”结月太太又看了看赤苇,“现在挺好的,小京看起来很结实。”
赤苇把脑袋扭到一边,脸也红了。
“排球有意思吗?”结月太太兴致勃勃地问,“不然让我们家的也试试吧。”
赤苇很乖地点头,“有意思的。”
“京治他们队很强!”健治自豪地介绍,“全国大赛优胜种子选手呢!会上电视的!”
“这么厉害啊!”
“都是前辈们厉害。”赤苇不好意思却坦诚地纠正,“我还不是主力选手。”
“但我们京治每天都和队里的王牌搭档练球!练好晚!能力是得到认证的!”
“所以原因是这个吧。”关口小姐说,“训练量大,营养好,小京也开心,对吧?”
“他当然开心。”健治抢在赤苇之前回答,“篮球队来找他他都不愿意回去了!明明人家还说去了就让他首发。”
“人家没有说让我首发,人家只说如果三年级退队的话立刻就能首发了。”赤苇争辩道,“木兔前辈说那和在排球队有什么区别,完全没有诚意。”
“木兔前辈是小京的队友吗?”关口小姐问。
“是排球队的主将。”
“是京治的大明星!因为’哐’的扣球把我们京治迷得不行。下次一起去看比赛吧,关口小姐,结月太太。”
“要去要去!”
六十万亿分之一完
04 世界第一的初恋
只有喜欢不可能足够。只有憧憬也不足以填补我的心
——《世界第一初恋》S1 ED1《明日、僕は君に会いに行く。》
明日的记忆:之二
...
赛季下半程开始的前一周,MSBY黑狼通过合作媒体,就木兔光太郎选手兴奋剂传闻,首次向外界发表声明。
声明中称,近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木兔光太郎选手累计接受了各种机构的170-200次药检,所有药检均未发现过违规行为。
一周后进行的下半程揭幕赛,木兔光太郎重新进入黑狼球员大名单。比赛进行到第三局第4分钟,木兔选手经替换回到赛场。
赛后,木兔选手接受了排球周刊的采访,并在采访结束后发表官方声明:
关于近期某些媒体及个人发表的与我相关的信息,我在此进行澄清:
三个月前,我接到《排球解密》发来的讯息,告知我他们通过我的前妻掌握了我在国际比赛中使用兴奋剂的具体证据。如果我不想讲此条信息公开,就要向他们支付一定额度的封口费用。
当时我回复他们:随便你们。
我在此向国际排联、排球协会、国家队、俱乐部、以及所有热爱排球和关注我的人致以最诚挚的道歉,正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和漫不经心,造成此后的风波。
针对被提及的事宜,我在此做出如下解释:
2019年世锦赛期间,因肩关节伤病,我在与意大利队比赛前接受了地塞米松的关节注射。该种药品使用,经我的俱乐部队医向国家队提出申请,已通过国际排联审批。赛后我抽中药检,并在地塞米松检测中检验出现阳性结果。提交了情况说明和事前审批后,国际排联反兴奋剂委员会得出了我未违反反兴奋剂相关规程的结论,并关闭了相关调查程序。
在尊重公众知情权的同时,我的法律团队会对于那些扭曲真相,进而损害我的个人名誉、侵犯我的权利的报道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而我本人从未参与、未来也不会参与兴奋剂及一切类似药品一切形式的使用。
关于我与本次兴奋剂使用不实报道中的一切信息,此后我将不会再回应。*10
...
木兔光太郎选手重回首发阵容,很快找回火热状态。三月上旬他宣布与合作六年的经纪人解约,转签新的经济公司。五天后他再次宣布与MSBY黑狼续约,合同期限三年,年薪保持不变,放弃全勤奖与签字费,保留忠诚奖。四月十二日,他收到国家男排的征召,要求他在四月二十日之前前往东京报道,参加即将在意大利举行的世界排球联赛的国家队赛前封闭训练。
一切不确定的东西都随之烟消云散,四叠半房间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是别人的经历。他在春天的暖风中敞着车窗,就连晚高峰堵车也不能让感受变坏。
副驾驶上放着装满食品的超市购物袋,他在脑海里盘算,今天我要给赤苇做一顿大餐,倒上酒,让他吃饱,吃到犯困。要记得提醒赤苇订机票,希望赤苇把自己的护照带来了大阪,不然他还得回去拿一趟。不过他可以陪赤苇一起回去,飞机、新干线、大巴,自己开车,很随意,只要和赤苇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
酒很好(赤苇说的),薄饼和牛排都煎得不错,炖菜的香味可能会遗留到后天早上,餐后自行装杯的冰淇淋像店里面摆出来的一样漂亮(有些夸张)。
如果没有多余的饭团就好了,侑侑送我这个是不是存心想要气死我,木兔心想。
饭后他们并排坐在一块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酒杯放在一边。赤苇穿着条纹袜子的脚随意勾着,膝盖顶着木兔的大腿。赤苇还在吃,往嘴里塞着某种风干的肉类零食,双颊因而鼓鼓的,像某种毫无防备心的小动物。在一片非常温柔,近似于被绒毛毯子包裹的氛围中,木兔提出了那个要求。
然而赤苇说,“不行”,拒绝了陪同木兔前往意大利的提议。
明日的记忆:之三
...
无机质的话语像一记重拳,击碎了所有木兔试图忘记的过往。捡起来的碎片上,赤苇大学毕业回到东京入职,他依旧留在大阪。
木兔在一个在东京客场比赛的晚上走进赤苇新租的公寓,赤苇还没有到家。木兔依次打开玄关、起居室和卧室的灯,发现随着自己脚步深入,赤苇活动的痕迹却在逐渐减少。
起居室的矮桌下随意扔着一块皱巴巴的毛毯,底下露出赤苇常穿的T恤的一角。木兔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需要照顾赤苇的一天,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正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洗衣店在哪。
在等待衣服洗干净的时间里,木兔前往最近的地下商店街进行采买,食物、清洁用品、颜色漂亮的碗和一口不至于只能供一个人端着吃饭的锅。他带着这些东西声势浩大地回来,试图给赤苇一个惊喜。直到他裹着从地上搜刮来的毯子委委屈屈地在床上醒来,赤苇都没有回家。
最后木兔是在玄关穿鞋时遇见赤苇的。
赤苇打开门,看见他坐在门口,吓了一大跳,“木兔前辈?”
“是我。”
赤苇点了点头,眼神发直,什么也没说,梦游似地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木兔转过头去看,正好看见赤苇几乎是凭借本能一头栽在那块地毯上,眼睛早已闭上,手下意识地四处摸索。抓到抱枕时,赤苇终于心满意足地陷入睡眠。
一股酸涩之情从木兔的心脏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胃,沉甸甸地往下拽。
“不要在这里睡觉啊,”他只能重新脱了鞋走回去,试图叫醒赤苇。但赤苇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极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
醒来后已经到了下午,赤苇揉着眼睛走出卧室,进了对面的洗手间。
他开始洗脸,在刷牙的同时看手机上未读的信息。他四下摸索,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把剃须刀放到架子最顶上,明明泡沫在最下一格。
可能是累糊涂了吧,赤苇心想,走进起居室时却看见木兔的脸,正趴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赤苇愣在那里,“啊,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不然还能是谁!我把你从地上搬到床上!”木兔跳起来,大声邀功,“我还给你做了晚饭,洗了衣服。”
“这,”赤苇脸红了,“我没有想到昨天你要来,也没有想到入稿一直入到今天早上。”
“我给你发短信了,也给你打了电话,结果被你按掉了。”木兔不满地抱怨,几乎在话说出口的同时他就不生气了。
他瞅着赤苇,“赤苇完全顾不上我。”
烦躁。赤苇想,这是一种完全没有来由的情绪,至少不应该对着木兔前辈。
环视四周,闭塞感随着视线的转移而向赤苇侵进。他不能说话,理智拼命试图将他拉住:木兔前辈完全没有错,木兔前辈有理由抱怨,木兔前辈只是在关心我,木兔前辈并不是他说话的那个意思。
但赤苇太累了,疲倦无法纾解,直接摧毁了他的情感中枢。在木兔没完没了的撒娇中,赤苇几乎能够听到“砰”地一声,大脑中的理智之弦断掉,闸口随之破开。
他看着木兔,问他:“你也该长大了吧!”
木兔愣住了。
意料之外的反应,从未见过的赤苇,他下意识反问赤苇,“赤苇,生气了?”
“一直在说气话的人是前辈你吧!如果真那么不愿意不来不就好了,球队是没有给你订机票还是没有给你订酒店?”
“我只想关心赤苇啊。”
“关心我就该在我工作的时候疯狂给我打电话发短信,结束了也不放过我吗?饶了我吧,我已经够累了!”
木兔瞪大了眼睛,“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累的话辞职不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说话的。木兔光太郎人生中最蠢的话横空出世,后来他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这么说话,但在当下他只会觉得,“不都是这样吗!干得不开心不干不就好了!难道我养不起你吗?”
赤苇垂下头,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木兔前辈从来没有考虑过将来,也没有考虑过别人。”他说。
在狂飙的情绪之下,话比着话锋利而生,对话双方死死地钉在原地。
“木兔前辈只从来只考虑自己的事情,仿佛自己才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
...
一个月后的三连休,赤苇来到木兔在大阪的公寓。
虽然此前在邮件中他反复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坏脾气道歉,这次他依旧非常真诚地当面反省了自己的行为。
他没有呆满三天,第二天中午就返回了东京。走前木兔把赤苇抱在怀里,认真问他还能不能去东京看他。赤苇说可以,以后他会把要极限入稿的时间都在日历上画出来,如果在日期上画着红圈,他可能就回不来,木兔不用一直在家等着他,也不要再把剃须刀藏在架子顶上去。
木兔哈哈大笑,在赤苇的腮上猛亲了一口。
此后木兔来东京了四次,只有一次赤苇在十二点前回来,一次在第二天早上三点,还有两次他通宵没有回来。赤苇去了八次大阪,有六次是陪着宇内天满取材看比赛,都是当天来回,还有两次,一次呆了两天,一次过了个夜就走。
过了半年,木兔在东京买了公寓,离编辑部很近,赤苇因此退掉自己租的房子。木兔在夏休和国家队集训前后会住在这里。
直到赤苇搬走,他们再也没有像赤苇在做学生那样长时间亲密地住在一起。
...
赤苇把车停在机场地库,示意木兔自己上去。“东西都带好了吧。”
木兔坐在位置上不吭声,用沉默身体力行着不满。
赤苇干脆地熄了火,松开安全带,尽量让自己舒服地坐在位置上。
过了一会儿,赤苇听见木兔小声抱怨,“以前做编辑的时候说忙,现在不做了也不陪我。”
“我要干的事情还有很多吧,木兔前辈。”
木兔把脸扭到一边,不管不顾地说着孩子话,“我要扣你薪水,你是我见过最不称职的助理。”
...
出发去罗马的前一天晚上,木兔表现得非常阴郁。
赤苇赶他去睡觉,明天要早起去东京转机。他不听赤苇的,从这头晃到那头,又从那头晃到这头,什么话也不说,但总是往赤苇卧室门口凑。
赤苇威胁他:“给我一点个人空间,我要关门了。”
木兔毫无逻辑地质问赤苇,“你关门做什么,你是不是打算收拾东西趁我不在了偷偷跑掉。好呀,我看见你的行李箱了。”
“那是你的行李箱!天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行李箱放在我房间里!而且你都要走了,我等你走了再收拾也没什么问题。你又不知道。”
“看吧!”木兔悲凄地说,“你就是想走。等我一走你就会回到东京,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出卖肉体和笑脸,私下里吃很多垃圾食品,衣服一周才洗一次,脾气还会变得很坏很坏很坏。”
(远在东京的宇内天满老师打了个寒颤。同样远在东京的铃木编辑长正在卖力出卖肉体和笑脸——意思是“你要是再不把稿交出来我就上你家去了!”)
“你对我的工作到底有什么误解,要真的比较我感觉为你工作比为漫画工作还累。”
“你觉得和我一起很累。”木兔感觉很受伤,“所以你会离开我,你看,你终于说真话了。”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赤苇低呼,“你能不能哪怕有一会儿正常一点,乖乖去睡觉,不要烦我。快走。”他转过去,不再搭理木兔了。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床发出重物压上的声音。赤苇转头,木兔直挺挺地躺在他的枕头上宣布,“我今天要在这里睡。”
赤苇叹了口气,“木兔前辈,我觉得我们不是这种关系。我是你的雇员,我不会和我的老板搞在一起。”
木兔定定地看着他。“是不会和我搞在一起,还是不会和你的老板搞在一起。”
这是一个巨大的逻辑漏洞,但赤苇决定无视它。在他们开始交往的头一年——现在他记忆最深刻的只有木兔在看台上大喊,“赤苇!好传球!”,和结束后木兔箍着他的脖子把他介绍给一同前来的体大队友,“这是我最心爱的二传手”。正是这种过分偏袒的喜爱让他坚持到了高中最后一个春天——他因为完全无法处理这种情况,只能把它视作是木兔光太郎对付他的一种手段。
也就是“心爱的二传手”那一次,赤苇惊讶地抬头去看木兔的脸。彼时木兔已经决定签约黑狼,而赤苇的排球生涯在刚刚的春高赛场上正式宣告结束。
通过木兔光太郎的眼睛,赤苇隐隐约约懂得一些道理,进攻是一种防守,纯真是一种力量。在爱的滤镜下面,普通的高中男子排球社员也能成为明星球员最心爱的二传手。只是不要去追问,到底是最心爱的人恰好是二传手,还是在二传手的领域是最心爱的,别的领域另有其人。
一些隐隐作痛的过往浮上心头,足以让他泄气。他想起和他走入同一个陷阱的玛丽诺,冷笑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木兔前任经纪人,会做很多好吃的菜的哥哥和小若姐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奄奄一息趴在数位板上画图的宇内天满老师,不留口德却职业精神惊人的江原小姐,给了他升职机会又被他所辜负的铃木前辈。
出于某种曾经失败的经验之谈,和另一些过于现实的无能为力,赤苇很明白此后事情将向什么方向发展。可是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甚至无法转开自己凝视木兔光太郎的眼睛。
他回想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时刻,每一段经历对应了一张标签,贴在他的记忆里,最终内化成他的一部分。你到底是我的明星还是我的老板,我到底是你最心爱的二传手还是你的前男友。诚如阿瑟克拉克在《星》中所述,伯利恒之星在耶稣诞生之日闪耀,照亮圣子降临的却是一整个星系文明的毁灭。但神呐,宇宙有亿万恒星,为何你偏偏选上这一颗。你用大火断送了整个世界的人,就只是为了照亮伯利恒的早晨?*11
春宵苦短,少年前进吧
...
比赛精彩。意大利菜美味。无视交通规则的出租车令人惊艳。罗马城德比时看台上的Tifo值得借鉴*12。玛丽诺的日语说得好极了。
离婚第三年,他站在球员通道外示意观众为他鼓掌,看台上的意大利球迷很给他面子,不但鼓掌,还冲他发出善意的笑声。
他一转头,看见玛丽诺坐在第一排冲他挥手,火红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如同初次见到时那般美丽,西西里岛的阳光再次充盈了她。意识到这一点,木兔感觉身体里某种东西正轻柔地离他而去,这不算很坏的感受,因为随着它的离去,另一种更加熟悉的感觉正缓缓接管所有空隙。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队医就示意他上场热身。
...
迟一点的时候,他和玛丽诺坐在距离体育馆很近的店外喝咖啡。
这次,对着玛丽诺的脸,他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却不想玛丽诺也同时对他说,“我很抱歉。”
木兔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并不是那个意思。”
“不止这个,还有你的排球。我想收回它的时候,它被人拍走了。我想找到那个账户,但它已经注销了。我真的很抱歉。”
木兔冲她微笑,“那个也没关系”。
他没有说那颗球现在就在他家里,也没有说它曾见证了怎么样的胡天作地。现在,他坐在罗马五月的傍晚,风带来了莫名的花香,肌肉正释放着恰到好处的酸痛感,一切都显得非常惬意。
接着,玛丽诺又问他,“你的朋友赤苇还好吗?”
木兔有些惊讶,“怎么想起他了?”
“我看了他给我推荐的漫画书,很喜欢,以后能不能请他帮我找作者签个名?”玛丽诺真诚地说。
“可以啊,待会儿就告诉他,虽然他离职了,但我想他还是可以办到吧。”木兔说,脸上浮现出按捺不住的得意,就像在炫耀一件他独有的宝物。“以后要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你现在日语已经很好了,可以看原版书了。”
闻言,玛丽诺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光太郎有点变了。”
“啊?老了吗?”
“你以前从来不考虑以后,也不观察别人。”
“真的吗?”
“不但不考虑以后,你想要就要,想给就给,不管别人是不是也这么想,用一条线把自己划开。如果我想要跨过去,你就会退一步。看似什么都接受,其实完全没有考虑过除自己以外的事情。”玛丽诺笑了起来,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现在我终于能说了,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有点受伤了。”木兔捂住胸口,“又有点明白了。我很抱歉。”
这下,轮到玛丽诺安慰他,“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好。”
...
赤苇在国际联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前迟迟到来,木兔借了当地朋友的车去接他。赤苇带着一脸时差没倒过来的表情走出闸口,看起来困得当场就能晕过去。
赤苇把一个重得叫人回忆起什么的包裹扔在木兔怀里,“给你,差点被海关扣掉,不然白签名了。”赤苇打着哈欠,“我还要睡一下,等下到了再叫我。”
木兔不让他睡,抱着他的脑袋一顿猛亲。
赤苇忍无可忍,奋力推开他的脸,“木兔前辈,你是狗吗。”
...
王牌心得。
其一,必须以背影激励队员。
其二,必须能突破任何高墙。
其三,必须能将每个球扣死。
万人高呼的球场里,木兔光太郎高高跃起。
手指触到排球的前一瞬,除了看到空隙,他还看到了赤苇的眼睛。他现在想起体育场上拉起的“一球入魂”的横幅,想起部活室里他曾经蹲过的桌子,想起和黑狼签下的第一份合同,想起玛丽诺扔出的苹果,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携手唱一首“爱”,想起四叠半房间里躺在床上看到的排球,想起赤苇站在他的身侧传来的一球,“木兔前辈!”血液正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房涌出。
他扣下那一球,看着它直直砸在地上又弹出场外。
在球场的另一边,赤苇向他投来遥远的一瞬,那眼神有如亲吻,又如召唤。
赛后,木兔着赤苇去几天前他曾经到访过的咖啡店,在同一张桌子上喝了咖啡。
赤苇说他想好了一些事,想要一个正式的环境,和木兔认真谈一谈。
“你说吧。”木兔说。
“我打算从木兔前辈这里辞职,然后回周刊少年bye复职。”
十天前,赤苇开始收拾他从东京带到大阪的东西,同时给集英社发去求职意向及简历,并抄送少年bye编辑长铃木先生。
他一边敲电脑,一边在自己的马克杯里喝水。
铃木先生很快发来邮件,还没等他看完,电话随之追了过来。
电话里,铃木前辈大骂赤苇胡闹,挂断时一切又如赤苇所愿。
赤苇阖上笔记本电脑,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一天后他回到东京,三天后他集齐了所有需要签名的单行本。剩下来的要做的事情比一切都意义重大,他即将独自踏上前往罗马的旅程。
“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比赛的,”木兔泄气地说,“结果你跑这么远来跟我道别。现在所有的快乐都离我而去了,你走吧,赤苇想干什么都可以,反正还有很多人喜欢你,你是有很多选择。”
听到他这么说,赤苇轻轻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木兔懊恼地说。
“木兔前辈,你看看我。”赤苇说。
木兔偏着头执意不看他。
赤苇站起来,绕过小小的咖啡桌,半跪在地上,双手放在木兔的膝盖上。
他再次央求了一次,“木兔前辈。”
木兔不得不低下头看他。
爱的残酷之处在于,明明知道前面就是无法预测的险境,却还是不能转开眼睛。听那,那还有个妖精正在花言巧语:
“诚然,我确实有很多选择,如果一定要承认,我认为达成此番现状的主要因素绝非人类所赞颂的诚恳、努力、坚韧、执着、或其他任何值得夸耀的品德。简单来说,只是我很幸运。幸运地降生在和睦的家庭,幸运地拥有健康的身体和还算不错的头脑,幸运地从未遭遇任何会将人生驶离正常轨道的变故。我所获得的与我所付出的无法平衡置于天平两端,我所爱之人永远爱我,我所选择之路永远向我敞开大门。我浅薄的认知中唯有一个人,在备受眷顾中与我同样幸运。木兔前辈,那就是你。你很幸运,因为在所有的选项中,我选择你。如果你自认永远是一个选项,那我永远会选择你。所以前辈,不是我选择你,是你了选择我,我只能选择你。”
木兔光太郎没有说话,万物都停留在落日余晖之中。
好的感受,坏的感受,风吹过脸颊痒痒的感觉,膝盖上赤苇手掌温热的触感,轻盈对话的旁白,路边表演的艺人,到早晨才从外拧开的门锁,疲倦的赤苇的脸,鞋底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往复穿梭在傍晚的天空,最终以同样自由的姿态与呼吸相融。
他看见赤苇的眼睛,正温和地凝视着他。
赤苇轻柔地催促,“木兔前辈,现在你明白了吗。”
木兔说,“我不明白,我只是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永远和赤苇在一起。”
...
两名漫画编辑在编辑部门前相遇。
“哦呀?”
“前辈。”
铃木编辑长歪着脑袋上下打量,“哦呀哦呀。”
“前辈!”
“哦呀哦呀哦呀!”
铃木编辑长振臂一挥,目光扫及之处——编辑部众人齐刷刷埋下过分好奇的脑袋。
铃木编辑长冲着编辑部里喊,“是谁!谁放小赤进来吗,谁主动负起责任!快把他领到月刊少女玛格丽特去,那里有三个写不出大纲的少女漫画家等着在他身上取样!采完送到九楼,还有两个青年向漫画家想和他聊一聊!记得按件收费!谈话超过20分钟的按双倍加钱——哎?”
“砰”地一声巨响,铃木编辑长被挤得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对他施以如此暴力的,是在狭长走廊里猪突猛进的赤井编辑。
赤井编辑丝毫不顾及上司在门上撞出的巨响,也不关心他健在与否。上司的安危在当下的困难面前不值一提,她一把握住赤苇的手,脸上渐次出现绝望、痛苦、欢喜、痛苦、希冀等等复杂表情,最终嚎啕大哭。
她说,“赤苇前辈!救命!宇内天满说他今天绝对不可能交出稿!!他要以自戕而谢罪!!!你快救救我!!!!!!!!”
世界第一的初恋完
全文完
注释:
1. 《我太受欢迎了该怎么办》。ずゅん子;原刊于《别册玛格丽特》
2. “兄弟之间会不会曾经存在你仰慕他但其实他却在暗地嫉妒你”。这个剧情出现在《青之驱魔师》,加藤和惠,原刊于Jump Square
3. “就算在单行本内封上画集英社变身变形金刚”。藤崎龙在连载《封神演义》时为了逃避交稿画的内封短漫。
4. “如今,回顾从前。他的热情就像盲人一样,不怕黑暗。”与谢野晶子的短歌,有修改。
5. 小野寺律。中村春菊作品《世界第一初恋》男主人公,少女漫画杂志编辑。
6. “距离赤苇京治陷入爱河还有**天”。出自《世界第一初恋》每章节最后一个对话框。
7. “于是沉重。重得像他现在对岁月诉说的,与谁同在的存在。于是沉重,轻飘的他,于是沉重。”不是从塞尔努达里抄的,就是保罗策兰,具体记不清了。我感觉更像保罗策兰。
8. 秋田蓝色闪电,这是个真球队,但人家是足球队。
9. hata王子。《银魂》人物
10. 这段基本是我抄的。事件和通告内容都取自西班牙足球运动员、现巴黎圣日耳曼男子足球运动员、前皇家马德里足球队队长塞尔吉奥拉莫斯在2018年的兴奋剂风波。但前面关于俱乐部和续约的那一堆确实是我胡编的。(谢谢你,塞尔吉奥先生!)
11. “但神呐,宇宙有亿万恒星,为何你偏偏选上这一颗。...”阿瑟克拉克《星》/沉师《伯利恒之星》(https://weibo.com/5731097314/L7caL1cxy)
12. 罗马城德比。意大利甲级足球联赛中位于罗马的两只球队(罗马/拉齐奥)的比赛,两只球队均以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为主场。Tifo是正对球门的球迷看台上的一种可覆盖看台的大型横幅,表达球迷对球队的支持。
13.奇怪的标题
一级标题
《恋曲》是我随口取的。
二级标题
(1)《副编辑长赤苇京治的晋升与失业》和《国家选手木兔光太郎的丑闻与哀愁》是最开始的两个大纲;
(2)《六十万亿分之一》和《世界第一的初恋》是强行凑出来的。
三级标题
(1)《路过的相亲对象随口给你一点实用小建议》,捏他的是漫画《路过的不良少年随口给你一点实用小建议》,作者おつじ,微博id:混成联合会 汉化中。
(2)《2013年的弹子球》,捏他的是村上春树《1973年的弹子球》,其实我一开始想叫《2013年的反弹球》,就是赤苇的那个“反弹球”,并且在最开始po第一节《副编辑长赤苇京治的晋升与失业》时其实出现过赤苇在等待一个回去时机的描述,当时我想把这段关系理解为一种漫长的反弹球过程。但后来我觉得这么写显得太刻意了,远没有顺其自然有意思,所以我删掉了。这也是为什么后面强行凑《六十万亿分之一》和《世界第一的初恋》标题的原因,因为这两节的原标题本来也是大纲,但被整个改掉了。
(3)《四叠半神话大系》,就是森见登美彦,单纯因为喜欢这个名字,其实四叠半真的很小!木兔的床可能是对角线放置的(别信)。
(4)《明日的记忆》,ARASHI同名单曲,我很喜欢歌词,特别是“在巡回不断的时代里,到底能多少次喜欢上别人”
(5)《春宵苦短,少年前进吧》,还是森见登美彦,备用名是《少女和太阳》,用前者只是想显得更加色情(并没有)。
番外 1 :飞机云
番外 2: 海贝斯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搞这种一写写半个月的东西了
刚铎之子。
"I saw him walk in empty lands until he passed away...
"The North Wind may have heard the horn of the son of Denethor."
——Lament for Boromir
【PJ,虽然我夸你一万遍,但我依然对你删了大菠萝的挽歌而耿耿于怀
【我好喜欢他…戒指里我最大的意难平……
刚铎之子。
"I saw him walk in empty lands until he passed away...
"The North Wind may have heard the horn of the son of Denethor."
——Lament for Boromir
【PJ,虽然我夸你一万遍,但我依然对你删了大菠萝的挽歌而耿耿于怀
【我好喜欢他…戒指里我最大的意难平……
顺便讲一点古
前面那篇“吻”下的留言:
sister midnight:
读起来觉得很有感染力 很喜欢 忍不住去搜”nesta materazzi”想看看有没有能代入的图结果搜到在印度马特拉齐当内斯塔教练的图 实在太不能代了哈哈哈希望自己没看到它过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看这张图如何,能不能代!
[图片]
看!马拳王殷殷相望的眼神!美貌恍惚的十三哥!有没有一点爱而不得的气氛?
但此图仅为脑补方便。
他俩的关系更多时候是像这样:
[图片]
没错!其实马拳王是我们十三哥罩的(咦 ╰(°...
前面那篇“吻”下的留言:
sister midnight:
读起来觉得很有感染力 很喜欢 忍不住去搜”nesta materazzi”想看看有没有能代入的图结果搜到在印度马特拉齐当内斯塔教练的图 实在太不能代了哈哈哈希望自己没看到它过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看这张图如何,能不能代!
看!马拳王殷殷相望的眼神!美貌恍惚的十三哥!有没有一点爱而不得的气氛?
但此图仅为脑补方便。
他俩的关系更多时候是像这样:
没错!其实马拳王是我们十三哥罩的(咦 ╰(°▽°)╯
以下内容来自我多年前的一篇题为“降龙伏虎十三哥”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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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马特拉济是一条大汉!身高九尺,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神愁鬼怕,江湖上送名号“马拳王”。在自传中,马拳王这样回忆2006世界杯夺冠时刻:
我戴上了一顶红白绿三色帽,开始亲吻那座沉重的大力神杯。我一个个地拥抱队友们,第一个就是内斯塔。“桑德罗,那个球也是为你而进的,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的偶像!”
如何?这段一出,往后想借自传表白的球员就难了。心里有话道不得,拳王题书在上头。“为你而进的”、世界杯决赛进球!难度系数太高了。马拳王就这样树立了一座难以超越的马屁丰碑。
他仰慕十三哥不是新闻,06世界杯后就说过:
对我而言,亚历桑德罗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夺冠那天晚上,庆祝胜利的时候我就这么跟他讲的。他是世界第一后卫。(For me, Alessandro is like from another world. I said this to him onthat night of our victory, we were celebrating our win. He is the No. 1defender in the world.)
十三哥照年纪是他晚辈,又是有竞争关系的同行+同城死敌,他如此坦诚且反复表达崇拜之意,在足球圈里非常少见,令人惊诧莫名。以马拳王的性情作风,本该视天下英雄如粪土才对;他折服于十三哥,大约不仅因为专业水准。齐丹大叔的业务水准如何,历史地位怎样?马拳王跟他闹了那么大一出。说也奇怪,此人几乎得罪半只米兰队,和十三哥的关系却一直不错。06世界杯对澳大利亚那场他被罚下之后,十三哥立刻跑去更衣室去安慰他。但以马拳王这死心塌地来看,那一回的感动应该也不是全部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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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想不明白的,现在回头看很清楚。马拳王为什么特别服十三哥,我举一件事大家就知道了。
那是遥远的2003年中,我米锋线两员大将大球霸和干花老师先后遭遇马拳王恶劣犯规,被踹得满地打滚。球迷群情激愤,俱乐部怒火熊熊,开动宣传机器,对马拳王展开密集炮轰。米兰官网给他做了个犯规集锦全天候播放,现在估计网上都能找到。表妹家当然护犊子,然而他们媒体的能量不如米兰,二则铁证如山,那些犯规场面确实难看,所以也说不响嘴。除此之外,我米还广泛发动群众,队里队外找了不少人,N评马拳王,要将他喷个生活不能自理。
在这一片人声鼎沸中,有人采访到十三哥,他说唉,马可没那么坏,他是个好后卫,就是动作太大了。
这里并没有马拳王不该骂的意思。我米火大搞他,是事出有因,忍无可忍。但十三哥为人,亦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自己是后卫,能采取后卫的立场;马拳王是他在国家队的战友、替补,大卡缺席时两人也搭档过,有这层关系在,他绝不愿去徇众围攻。而且我疑心,十三哥对“集组织之力对付个人”并不感冒,尽管是他自己的组织,并且占理。(多年以后,我米全力针对皮小洛又不占理,十三哥更是完全不给官方面子,自己利益也置之度外,从头维护皮小洛到底……
说远了。总之,在那一场闹腾里,除了表妹方面虚弱无力的辩护,十三哥是唯一为马拳王说话的人。世人皆欲杀,我独怜其才。十三哥是同城死敌的球员,之前和马拳王没什么特别渊源,做此表态还冒着抵触本单位立场的风险,可是他不在乎,觉得该讲就讲了。遇到这样的人物,马拳王只要不是傻子,就会懂得珍惜。
所以说为什么十三哥有让球霸刺头硬汉们为之心折的本事,就因为他这人有情有义,够刚够强,还有一点点狷介。自古英雄惜英雄,你是莫氏硬度9的刚玉,自会辨认莫氏硬度10的钻石。凭他什么样恶汉,到得十三哥面前,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血滴子变作溜溜球。马拳王含情诉肺腑!小布布为爱走天涯!现任马竞教练西蒙尼老师知不知道,踢球时通身匪气,小队长替他出头讲数;荷兰斯塔姆老将军见没见过,活阎罗一般,十三哥最喜欢他的光头,上手拍得啪啪响。贝隆老师拽不拽,阿根廷军团龙傲天,一言不合就坐大腿……
我是不是又扯远了?总之,十三哥和马拳王关系是很不错滴!而且是水远山长的不错,持续多年直到现在。两个人不是同乡不是同青训出身,没做过俱乐部队友,只是国家队同期,退役之后联系没断,时不时还一起出席活动,这也是很难得的了。
2014年底,退役后的十三哥闲得受不了,马拳王在印超金奈队当球员兼教练,把他捞过去复出了两周,解他球荒之苦,时间虽短,交情可见。前几天十三哥的直播里还讲到这件事。
2015年他们在北京给一个少儿足球训练项目站台
顺便看熊出没()我觉得这张特别可爱!马拳王:“万达电影院!我和我的朋友桑德罗”
元老赛也经常一起参加。这回欧洲杯又聚在一起了,估计有什么名宿营业活动。十三哥昨天贴的图,配了一些文绉绉的肉麻话
很好,很义气!
【恩里克/布斯克茨 AU】下山
仙侠AU,完全瞎搞,请及时避雷,如果能得到一点快乐就尽量得到一点快乐
恩里克/布斯克茨 无差,有一点恩里克/莫雷诺 无差
别怪我,怪皮 @你要跳舞吗
脑洞来自:
恩里克:”我不是想不想,而是一定会等待布斯克茨,他是我的首选,布斯克茨一定会在大名单中”
恩里克坐在那个大殿上,用手摆弄着佩剑,一下子抽出来,用手试着剑锋,过了一会儿又烦了,抬手让小弟子拿走。那小孩还未及束发之年,道号唤做法蒂,战战兢兢的拿去了,也不敢说话,怎料恩里克自己就问了。
“你大师兄还没回来...
仙侠AU,完全瞎搞,请及时避雷,如果能得到一点快乐就尽量得到一点快乐
恩里克/布斯克茨 无差,有一点恩里克/莫雷诺 无差
别怪我,怪皮 @你要跳舞吗
脑洞来自:
恩里克:”我不是想不想,而是一定会等待布斯克茨,他是我的首选,布斯克茨一定会在大名单中”
恩里克坐在那个大殿上,用手摆弄着佩剑,一下子抽出来,用手试着剑锋,过了一会儿又烦了,抬手让小弟子拿走。那小孩还未及束发之年,道号唤做法蒂,战战兢兢的拿去了,也不敢说话,怎料恩里克自己就问了。
“你大师兄还没回来吗?”
恩里克看着约莫四十多岁,方而刚毅的面孔上有个急促收束的下巴,上面略留着一点胡子。头发黑白交杂,却一根一根泾渭分明。如果不是五官都集中在一起,多少带着一点刚愎自用的气息的话,还能说得上英俊。
此时那小弟子自也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他发起火来,连忙把那剑一横,双手捧着跪下回答不曾。
掌门已经问过几多次,也就是问这么一句话,得到的回答也是不变的。小弟子不解其意,又岂敢妄测天机。
对方点了点头,那小孩只觉得一阵清风吹在他手上,大概就是让他起来。他刚要起来,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弟子到底还是天真未凿,就忍不住微微侧着脸去看,只见是那莫拉塔师兄进了门来,他身材英挺,眉骨高耸,眼窝深深陷下去,全身披着甲胄,身边坠着长剑,本应是一副英俊面皮,怎奈行动要么畏畏缩缩,要么风急火燎。此刻就是第二种。
“掌门何必难为小孩。”他一进来就说,是调侃之色。法蒂又忍不住偷看了他几眼。
“哦?”恩里克说:“我可曾难为你?”
这话就是对法蒂说的。
法蒂叫苦不迭,莫拉塔说是给他解围的,但是本来他领了话就下去好好的,这下被他横生枝节,只怕还要一直跪在这里,他也知道双方说话何曾顾了他,只得他自己规规矩矩回答:“不曾。”
“既然师兄都要为你说话,那你不如给师兄讲讲,为师都让你做了什么啊?”
“师父只令我每日去查看大师兄房间,看看他是否回山。如果回来了,便回禀师父。”
恩里克不说话了,只是把目光挪回到莫拉塔身上。
“天山商会的事情紧急,师父何必非要等待三……大师兄回山?”莫拉塔终于气不过,说了出来。
“哦?我五日之前不是让你带人去看,你有什么见解?”
“自是要当面陈述利弊,与他们说清。”莫拉塔说完抬起头,看恩里克眉毛一挑,没说话,以为是赞同,边自顾自说下去:“那弗富户为人鲁钝,不知变通,不知道平时货物要受我们照拂,认为只凭他的那些中原镖师,便可过此路途,自是不愿意付清银两。若是我们展露一手,便足以证明我们并非他们池中物。”
“若是他还不应呢?”恩里克仍然神色淡淡。
“那……那便怪不得我们用强!”
“名门正派,竟然也有这种宵小之徒做派。”恩里克一声冷哼,莫拉塔听了便低下头去,诺诺不再言语。
“下去吧。在你师兄回来之前,不要暗自动什么手脚。”
那小童低着头暗笑,大师兄两个月前还是三师兄来着,若不是因为大弟子莫雷诺被掌门逐出师门,二弟子拉莫斯说要渡劫一去不回,布斯克茨也不会骤然领命,成了首席弟子。他之前不显山不露水,形貌沉默严肃,资质在同门中虽说不错却也难以服众,一下子得到师父倚重,自然招师兄弟嫉妒。但那三师兄为人不错,下山还常常给法蒂带糖来,私下人又好调笑,不像面上般持重,料想只是在师兄妹间不好展露的原因。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跟门派里小弟子关系不错。
布斯克茨匆匆御剑回到山上,他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山上本来说要歇一下,就被掌门座下的小童法蒂领到一边去,偷偷耳语了几句。于是他衣服也不换了,背着那剑囊,就匆匆到了大殿领命。恩里克对他和颜悦色,倒也没说自己在师兄弟面前替他扬威的事情,只是问了几句他行程任务,又关怀他几句路途疲劳,便跟他说可以歇上两天,再做打算。布斯克茨察言观色,自知他意思,回道他尚年轻,正是该为师父解忧,就领了事出门。
出门的时候他心想,若是二师兄拉莫斯在,刚才必是不允,还嚷嚷着老布你这不是给我们师兄弟都增添负担。二师兄看着鲁莽,这话实际上确实聪明的。布斯克茨也实不想接这个任务,但师父如此殷殷期待,必是有人在他背后捅他刀子,他胸中又何尝不是有气,若是师兄还在……可惜也不知道师兄渡劫渡到哪里去了,是和人约好一起跑了,还是干脆五雷轰顶后投胎转世了,上穷碧落下黄泉,谁知该去何处寻他。
他下山,本是一个人不打算带的,连那奥亚萨维尔来央求,他都没答应。怎料打好包要出门,确是那个掌门座下的小童法蒂来牵他的衣袖,求他带着一起出去玩玩。那小童眼珠子转转,说是师父有意让他他跟着师兄历炼,布斯克茨本来掏出一把糖来,打算骗骗孩子。最后却松了口,答应带着他下山。只是叮嘱他不要多嘴,见机行事。
他怀抱那孩子御剑到了弗富户的宅子外,这天山镇不大,就苦了他们这些为门派创收的人。布斯克茨自从当上大师兄,就是天天点着算盘,左点点右算算,连脸都更拉长了几分,再也没有之前潇洒样子。他拉着小童,却不进去,只是身型一隐,捏个法阵,往那屋子后面走去。
“为什么不进去啊?”法蒂问。
“那弗富户我也见过,名叫弗洛伦蒂诺,元是贪生怕死一个,再说商人何必省这点过路财。”布斯克茨冷笑说:“此事必有人教唆。”
他在后门处站定,用眼量了一下墙壁高度和各种布置。就拉着小童去了集市上,法蒂也伶俐,知道他们是要入夜再行动,而师兄定有成竹在胸,当下也不再忧虑,便指点江山,东看看西看看,末了捧着圆圆肚子才进了驿站。
“醒醒。”三更半夜的时候布斯克茨叫他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对方也没穿戴夜行服,还是那一套红色镶边的弟子服。就揉揉眼睛,撒娇说师兄先换衣服嘛。
“为何要换?”布斯克茨说:“魅人心者,多半是妖。我们去除妖卫道,何必偷偷摸摸。”
“若不是妖怪呢?”
“是不是妖怪又能由得他吗。”布斯克茨冷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两眼直直盯着前方,这师兄眼睛有点微凸,平时也不明显,此刻却深深记在小弟子法蒂脑中。只见他从腰间拔剑,在脸前一立,剑花也不抖,倒是看着有些吓人,有了点师父的风采。
小孩穿上衣服,和他一起到了那家后门。布斯克茨抱着他轻轻一纵,就跃过围墙。他进去以后左右一扫,冲着主屋走去。那主屋还亮着灯,布斯克茨想了想,令法蒂站在竹林中一处阴影里,解下身上长剑和包袱让他拿好,嘱咐他一炷香时候便回,无论如何不要发出动静。话刚说完,他全身咯吱咯吱的响着,声音好像从骨头里发出来的,一时片刻竟变得比法蒂还矮了。小童法蒂险要惊叫出来,又想到确实有一样武林绝学唤做锁骨功,只是他师兄拜入师门前竟然还学过这种腌臜手段,确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一直到师兄缩成孩童大小,走远了。法蒂还在原地愣愣地想,这事师兄弟知道吗?不,师父知道吗?竹林静悄悄的,他只能听见自己怦怦心跳。冷风似乎能吹进他骨头缝里,也发出那样咯吱咯吱的声响。
布斯克茨隐匿地凑到窗前,屏去呼吸,他听到两种呼吸声,里面也有两个人在说话。一方声音他耳熟,似乎是那个有过两三面之缘的弗大户,他呼吸粗重,必是身宽体胖。另外还有低低抽泣,呼吸短而浅,想必是弗大户家里的女眷,他听那女子哀切地说担心此行得罪了神仙,是要惹麻烦的,刚要点头称是,却听到了第三个声音,温言相劝到不必多思,如果真遇到猛兽凶煞,修仙之人必会出手相助将其收服,不管有没有拿人钱财。
他竟然没察觉到对方呼吸,已然让他大惊失色,但更让布斯克茨心神一凛的是,虽然这声音听来温和,他却早就听过千次万次,这人曾和他多么熟悉!他心知这次生意做不成了,悄声往后退去,先找地方回复了身体,再找到那个小童,对方眼光里透着恐惧,却还是乖乖让他牵上了手,小小年纪倒是勇气可嘉。他这次情急,也顾不得许多,就动用身法往前掠去,然后跳过了围墙——刚松一口气,却见一个身影遥遥立在他前方。
“大师兄。”他手拍过法蒂睡穴,看他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沉,才向前方一拱手。
那人后背挺直,看着倒是丰神俊逸,但是却不回头还礼。半天才叹一口气,说:“如今你才是大师兄。”
“不敢。”
“原来是师兄你和弗大户相识,才令他觉得不用向我们交钱了,也是难怪。”
“竟然有这层瓜葛。”莫雷诺叹道:“也难怪你下山。”
“既然全是误会,那师兄可否让让?”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方讽刺般地笑笑:“我早就劝他不要再干。”
“门派需要生存下去,就如同人需要五谷,师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自是明白。”对方说:“只是你们也得让我活下去,他将我逐出门派,可有考虑我生计名誉?”
布斯克茨沉默不语,当年恩里克受伤忽然闭关,师兄责无旁贷,挑起大梁,他们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怎料来日师父出关,痛斥师兄吃里扒外,扣上多项罪名,直接将他逐出门墙,让一向志存高远、渴望改革的师兄落得这样下场。
“他举我多项罪名,可有哪个为真?”莫雷诺说道,语调平平:“你是聪明人,自然明白。”
……实则不过是师父恐惧师兄真的占据实权,在弟子中名誉过高罢了,至于罪名,又何谈真与不真。可叹师兄当时不明白,还一意死谏,其中就有这条收取保护费并非正道的意见。布斯克茨当时冷眼旁观,只觉得他天真愚蠢,更加触碰了师父的霉头。眼见的莫雷诺在大殿门头长跪八日。第九日,他摇摇晃晃的站起,再也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我今日也要沦到替人看家护院挣一口饭碗的程度。”对方半真半假地叹息道:“也真是天行有常。”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布斯克茨微一撇嘴,他倒是在暗示谁是尧,谁又是桀了。
“你去了吧。”莫雷诺又说:“同门一场,我不拦你。我心里对师父有愧,来日他年长,脾气又那个样子,全靠你们了。”
布斯克茨也二话没说,又拱手一下,就告退了。莫雷诺也不留他,似是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他愧疚个什么劲呢,布斯克茨心里想,半晌才一惊,莫不是他当日真的抱过欺师夺位的心?
赶明他起了大早,给法蒂买了瓜果和糖果来,哄了他半晌,才让他答应把昨晚自己“变戏法”的事情都忘掉,但是布斯克茨却知道他未必会这么做,也好,正好在师兄弟间帮自己传播出点威名来,也省着别人使绊子。至于昨晚遇到了谁的事情,他却一字没跟小弟子提,法蒂一路睡的人事不知,也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说中午便要上山就扁了嘴。
……甚至他也最终没有告诉师父。那日他上山回禀,恩里克屏退了众人,大殿的门在布斯克茨身后渐渐合拢,好像无形之手将它们向内挤压。恩里克背对着他在椅子旁站着,问他行事如何。他想到那小弟子说师父执意等他回山再处理此事,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心思转了几转,最终嘴上仍只说是弗富户固执,不成。他已查过账本,可从旁边李家再抽一成,也能弥补盈亏。
恩里克问他真是这样吗?
他说真是这样,千真万确。
布斯克茨发誓恩里克如果回转过来问第二次,他就会把一切和盘托出。但是他等啊等啊,恩里克手不断摩挲着椅背上的毛毡,却终究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再问。
【绝杀慕尼黑/新闻翻译】“我做了六个月的噩梦。”鱼子酱、浮华世界和篮球在谢尔盖·别洛夫的生活中
补档重发
原文发表于23/01/2019
by: Александр Боярский
加黑部分为谢尔盖自述
“我做了六个月的噩梦。”鱼子酱、浮华世界和篮球在谢尔盖·别洛夫的生活中
“我不想让任何人进入我的生活”
谢尔盖·别洛夫是一个非常强调隐私的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这样,除了他的家人。他从不隐藏这一点。美国著名篮球运动员兼评论员沃尔特·弗雷泽曾在他的书中写道,篮球的得分后卫们是无限自信的。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就是其中之一...
补档重发
原文发表于23/01/2019
by: Александр Боярский
加黑部分为谢尔盖自述
“我做了六个月的噩梦。”鱼子酱、浮华世界和篮球在谢尔盖·别洛夫的生活中
“我不想让任何人进入我的生活”
谢尔盖·别洛夫是一个非常强调隐私的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这样,除了他的家人。他从不隐藏这一点。美国著名篮球运动员兼评论员沃尔特·弗雷泽曾在他的书中写道,篮球的得分后卫们是无限自信的。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就是其中之一。
—我完全同意沃尔特,别洛夫在2007年《消息报》在采访中说道,整个篮球界,教练、球员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不了解别洛夫这个人。因为我对于自己的事情什么也没说。我不想让任何人进入我的生活。从来都不。我和谁一起生活,我和谁一起安睡……谁在乎?我沉默了三十年……在我的内心,我一直是自由的。以及诚实的。这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别人。我对妻子很诚实。如果我觉得除了我的年纪和孩子们之外,别无其他,我就起身离开。我觉得直说“对不起,我们之间结束了。”比左顾右盼后对妻子说“我爱你。”要更好。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和所有的妻子之间关系都很好。好吧……几乎是和每一位。根据星座,我是水瓶座。我必然相信完美的感情,相信爱。我相信。如果我觉得我是某人的负担,那我就会离开。一言不发地。我从不和任何人争执。上帝使我如此。
关于亚历山大·戈麦尔斯基的嫉妒
谢尔盖·别洛夫写了一本自传《一跃而起》。根据此书,一部电影将在以后进行拍摄。这本书详细描述了他在球员生涯中与教练、合作伙伴以及退役后与其他许多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有这样一个人,我们完全可以对他写一本书而非一个章节。当然,这就是一亚历山大·雅科夫列维奇·戈麦尔斯基。谢尔盖·亚历山德罗维奇与戈麦尔斯基的关系并不好。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1971年,亚历山大·雅科夫列维奇被禁止出国。因此,欧洲杯上,中陆所有的客场比赛,我都得承担起教练的职责。那时我们没有遭受一次失败。当我飞抵莫斯科的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时,我看到了戈麦尔斯基的眼神。那时候我意识到我大概永远不会成为一名教练了。当整个欧洲都为此注意时,莫斯科没有一家报纸报道我们的胜利。亚历山大·戈麦尔斯基是一个非凡的人。我总是被他对篮球的无限奉献和他从浑水里脱身的能力所震撼。他非常复杂且矛盾。他对竞争极度敏感。我想他要为不止一个陨落的教练的命运负责。是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他们只是没有大声地说出来。1981年,我开始在中陆执教。第一个赛季中,我们赢得了冠军和国家杯。然后,在“主管当局”那里,出现了这样的消息:我作为苏联的骄傲,可能会在第一次前往国外时留在那里。我被禁止前往。然后对我来说一切都结束了。我会留在国外的事情完全是胡说八道,但是“上头”却相信这一点。
关于被禁止从事教练工作(1982~1988)
别洛夫被禁赛六年。他没有退出篮球界,而主要和中陆的儿童和青年队合作。但是他灵魂上要求更多。他认为那个时期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
—我做了六个月的噩梦……我几乎为所有的这些事情发疯了。我一点也没有戏剧化。事实就是这样。但我有一个小儿子。我告诉自己:为了他好,我能承受一切。我参加了每一场比赛。熨烫衬衫,清理自己,刮掉胡须。避免喝醉。寄身在那些做了肮脏事情的人当中。根据法律,此类案件将在五年内进行审查。如果一个人在此期间没有做任何事情,禁令就会解除。但是一位将军拿走了我的文件夹,说我“看不到自由”。我上手把衬衫前襟(译者注:是海魂衫,即蓝白条纹的水手服)扯开,试图向从苏共中央委员会到克格勃的所有人证明。但是后来高层发生了一些变动,在新的领导中,有些人想帮助我。他们帮助建立了通往救赎和安心的道路。
“都无所谓——土豆或者鱼子酱”
别洛夫对金钱漠不关心。他活在每一天,而这一天内并不需要上百万的钱。尽管在2004/2005赛季,他在乌拉尔度过了一段不愉快的时光。在那里,他先是担任主教练,然后被迫转到领导层。结果,从明面上来看,他被认为是总经理,但实际上并没有干涉俱乐部的事。除此之外,他还欠了一大笔钱,但是别洛夫通过法律手段推翻了它。
—有人需要180亿美元、在伦敦的城堡还有7层的游艇。对我来说,金钱只不过是维持生活的一种手段。我的幸福是:在奥运会上,赢得恰到好处又不失疯狂的好球;作为教练,击败中陆;作为父亲,孩子们都健健康康;还有作为一个男人,在心爱的女人身边。对我来说,幸福就是我为之奉献一生的事业能给人们带来幸福和快乐。我吃得很好,好吧,这算什么幸福?总的来说,我不在乎这个:土豆配鲱鱼还是鱼子酱。如果从早到晚地工作,却不能带领队伍参加比赛,至少可以得到鱼子酱……这能拯救我吗?或者钻石能拯救我吗?最主要在于心态。灵魂上的感悟也是一种幸福。你知道马列维奇在写《黑方》的时候想说什么吗?人们不了解宇宙。
首都浮华
令人惊奇的是,谢尔盖·别洛夫几乎一生都住在莫斯科。从1967年到1980年,他为中央陆军效力。然后一直到1989年,他也一直在此工作。从1994年到1998年,他担任俄罗斯国家队的主教练,办公场所也设在首都。与此同时,他曾经承认,他从来都不喜欢首都的浮华,并且很高兴能在彼尔姆安顿下来。
—首都的浮华世界从未诱惑我。我在彼尔姆待得很好,心灵平静。我有时间做很多事情,和家人待在一起。我有时间来凝望桦树、松树、常青树以及聆听鸟啭。对一些人来说,这些毫无意义;但我却不能没有它。我来自西伯利亚的托木斯克。父亲是林务员,母亲是生物学教师。我在大自然中长大,然后带着心爱的篮球离开了那里。我想要偿还我的生命之债,履责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建立一所学校,建立一个系统。如果上帝赐予我才能,我就必须要使用它。因为扔石头的时间已经过去,是时候收集它们了。
END
(如有错误欢迎指出,译者鞠躬~)
_秘殿春寒倚绣茵,君前底事效横陈?马嵬更有长眠处,也傍梨花一树春。
——长生·《太真春睡图》
_人的心真奇异。有的人看见海棠春睡,心笙摇荡;有的人看见一榻横陈,其诗也哀。
从太真睡在画里,写到马嵬坡长眠处,如此不够,镜头还要再深,深到云钿委顿,没入埃尘,深到帝王、情人、骚客、历史学家、阴谋论者通通散尽,更没入一树梨花春深。
_我很爱读《随园诗话》,从小读到大。不是里头诗有多好——要读精读好,古人也筛得多了,按照林黛玉教香菱那路数读下去,不愁不成典雅的鉴赏家。但我之为人本不雅驯,更不耐烦端出雅驯的做派来文饰行藏,所以我需要一再庄重的向袁狐狸致谢:感谢他让我读到一位活在十八世...
_秘殿春寒倚绣茵,君前底事效横陈?马嵬更有长眠处,也傍梨花一树春。
——长生·《太真春睡图》
_人的心真奇异。有的人看见海棠春睡,心笙摇荡;有的人看见一榻横陈,其诗也哀。
从太真睡在画里,写到马嵬坡长眠处,如此不够,镜头还要再深,深到云钿委顿,没入埃尘,深到帝王、情人、骚客、历史学家、阴谋论者通通散尽,更没入一树梨花春深。
_我很爱读《随园诗话》,从小读到大。不是里头诗有多好——要读精读好,古人也筛得多了,按照林黛玉教香菱那路数读下去,不愁不成典雅的鉴赏家。但我之为人本不雅驯,更不耐烦端出雅驯的做派来文饰行藏,所以我需要一再庄重的向袁狐狸致谢:感谢他让我读到一位活在十八世纪的中国少女写过的这首无关紧要的小诗。感谢他的特立独行,让我在钢铁洪流一般的男性视角里,看见久久以前,曾有这么一双少女的冷眼,静静地凝视过那位古往今来被脂玉雕琢、纯金供养、意淫围绕的美人典范,说: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