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费翔X娜然】晨与昏
dbq实在太好嗑了。
囿于阅历只能把daddy的魅力写到这程度了,成年人世界的情感啥的........嗯。
五年前,他意外接下了一份工作。
彼时他自诩职业体验已足够充实,也没什么念念不忘亟待实现的职业理想。论唱歌,似乎四十多年前便唱出了一定高度;论演音乐剧,似乎接下来三十年作为摸到百老汇天花板的华裔演员,他做得也足够可以。出于稳妥与谦逊,他简单查了下自己账户里喜人的数额,感觉从现在起就退休养老到八十岁基本不成问题,死后骨灰入海,还能把遗产捐一笔。
那便退休吧。
正纠结夏日度假地选莉莉岛还是泽西岛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位曾有过愉快合作体验的导演发来的剧本。
啊哦。仅仅认真读完剧本的前...
dbq实在太好嗑了。
囿于阅历只能把daddy的魅力写到这程度了,成年人世界的情感啥的........嗯。
五年前,他意外接下了一份工作。
彼时他自诩职业体验已足够充实,也没什么念念不忘亟待实现的职业理想。论唱歌,似乎四十多年前便唱出了一定高度;论演音乐剧,似乎接下来三十年作为摸到百老汇天花板的华裔演员,他做得也足够可以。出于稳妥与谦逊,他简单查了下自己账户里喜人的数额,感觉从现在起就退休养老到八十岁基本不成问题,死后骨灰入海,还能把遗产捐一笔。
那便退休吧。
正纠结夏日度假地选莉莉岛还是泽西岛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位曾有过愉快合作体验的导演发来的剧本。
啊哦。仅仅认真读完剧本的前三十页,他便知道自己的退休计划要延期了。
“不过应该不会延期太久,”和朋友闲聊时他尚有心思打趣,“这位导演朋友很喜欢折腾我的脸,大概只要客串几天就好。”
虽然他很喜欢殷寿这个角色,但他有预感导演会让他演申公豹。
申公豹其实挺不错的。
“费翔老师,我想请您参演纣王这个角色。”
他几乎是立刻将旅行包里收拾一半的沙滩裤防晒油墨镜统统倒出来,翻手机查北京天气。
哇北京可真热。
他又默默往包里塞回去几件T恤。
对骨子里自带浪漫与忧郁气息的旅客来说,长途飞行时很容易多思多虑,而他遗憾地发现自己老了,回忆零碎且冗长,竟让他不知不觉间睡着。在梦里,五十多年吹过的风掀乱额前短发,扑了他满身满脸,呛出一嘴尘埃。于剧烈咳嗽中惊醒的他有瞬间茫然,原是隔壁的孩子在嬉闹中无意扯开了一包胡椒粉,笑容甜美的空乘向他道歉,并询问被无辜波及的他是否需要压惊的饮料或甜点。
好吧。出于将有很长时间不能放纵饮食的预感,他没有拒绝:“请给我一杯拿铁。”
怀柔的风也很大,闻讯赶来迎接的导演伸出一只手和他紧握,另一只手紧紧压着帽子,见他低头整理发型,欣慰地说:“太好了,看来做头套的时候费翔老师的发际线我们不用担心了。”
真诚的夸赞常常令人猝不及防。他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封闭集训的园区很大,他们穿过操场慢慢走进主楼,迎面而来的鼎沸声浪令他讶异挑眉:“这肯定不是在聚会。”
“击鼓课。”
导演领他从门上小窗往里看,清一色齐腰大鼓,几十位精赤上身的小伙子挥汗如雨,鼓点咚咚,呼声震天。
“费翔老师,你也要学。”
哇哦。他点头笑:“没问题。”
“除了击鼓,我们还准备了马术课、表演课、文化课,先秦文化史…….费翔老师,关于我们曾探讨过的酒池肉林的那段剧情,恐怕您还是得脱衣服。”
“好的,也没问题。”他只是后悔没在航班上多喝几杯拿铁。
接下来的三个月循规蹈矩且风平浪静。在他的请求下,导演果然将他与质子团备选演员们的课程和训练安排错开了,但——
“这样的话,您可能要一直独立上课了。”
没问题,这正是他想要的。
谁能想到一个人需要在近六十岁的时候重温大学生活呢:早起,上课,下课换教室,继续上课,吃食堂…….食堂的健身定制菜单甚至比大学还要单调糟糕。
“辛苦辛苦。”
“都是为工作和角色,应该的。”他坐在旁边看导演吃番茄炒蛋嚼红烧肉扒拉米饭,默默拿起吐司咬了口。
剧组的食堂规模很大,一层是普通工作餐,有荤有素营养搭配;二层是演员餐,或者说健身餐,有荤有素营养搭配,但不好吃。
上课可以错开,用餐时间却没法错开,正好导演愿意拽着他聊创作聊剧本,每次都是热情地邀请他下楼一起坐。
嗯,很折磨。
训练营中的年轻演员们有统一的课表和作息表,没有什么比见他们挎着包三五成群涌进食堂更能梦回学生时代的了。
“正打招呼的小伙子叫单敬尧,”导演小声跟他嘀咕,“很腼腆,但悟性高,爆发力强,我挺想留下的,当然也看他考核表现,就是角色还没定好,姬发或者苏全孝。”
唔。他点头,叉起一块白惨惨没有什么调味的鸡胸肉,脑海中正翻着剧本:“苏全孝的角色很重要。”
开篇大戏,这个人物必须立住才有说服力。
“这个小伙子叫此沙,彝族,气质很独特,电影脸,但台词基础太差太差,后面看他自己努力吧。”
他羡慕地看着导演边说边啃排骨,开始敲鸡蛋壳:“我觉得他很有韧劲,我相信他。”
“后面这俩姑娘,你看,笑出八颗牙这个活泼的叫那尔那茜,她要竞争邓婵玉,另一个腼腆的叫娜然,竞争更激烈,妲己。”
名字都很有特色。他格外多盯了会儿,肤色略深的那个姑娘和他对视,手挥得更热情了,开朗且外放的性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令他不禁放下叉子也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另一个……不仅匆忙避开了他的眼睛而且似乎局促地想给他鞠一躬。
啊哈。他不以为忤,格外注意到了她深邃立体的五官:“维吾尔族?混血?”
“都不是,”导演有些小骄傲,“俄罗斯人,东俄,刚来的时候一句中文不会说。”
他哑然:“培训的难度……”
“是大了点,但这种气质难得,以前又是在香港做模特,她也挺刻苦的,再观察观察。”
他出生、长大都在台湾,这许多年对于港台模特圈的乌烟瘴气略有耳闻。少小离家,漂泊异国,应该很不容易吧。
祝年轻人好运。他耸肩,继续埋头进攻水煮菜,也因此错过了她在楼梯上的回眸探看。
“茜茜,”她用磕磕绊绊的中文低声问同伴,“他是谁?”
“费翔老师,我妈偶像,当时超级火。”
“也是演员?”
“是的吧,之前跟导演合作过,”她的同伴也回头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双手托腮,“现在也好帅啊!导演太暴殄天物了。”
她完全听不懂什么叫“暴殄天物”。
“就是让帅哥演一些看不出他帅的角色,”同伴干脆翻手机给她看,“这是他们之前合作的角色定妆照。”
“啊。”这个光头的巫师造型让她有些吃惊。
“听说这次费翔老师要演申公豹。”
“嗯?”
“就是比这个还暗黑还丑还坏。”
“嗯…….是挺暴殄天物。”
他在楼下突然打了个喷嚏。
有导演配合解说,几次下来,他很快把年轻演员认得七七八八,后来导演越来越忙,他有些欣慰地结束课程后自行去二楼用餐,至少独处不会比嗅觉和味觉各馋各的更折磨。
吃了几个月食堂,也算见证了年轻人的来来走走,有的渐渐不再露面,有的越来越自信坚毅,他很欣慰那个俄罗斯姑娘还在,虽然……她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局促和紧张。
也可能好些了?毕竟现在她能坚持到跟他挥挥手再慌不择路避开眼神装作无事发生。
如果要跟她搭戏,他感觉使双方建立信任和情感联系会很费力。
其实他也没那么吓人吧。他叹气,感觉盘子里的水煮菜更难以下咽了。
所以说可能母亲精通算命的天赋也继承了一些给他呢,虽然是预知未来中不太好的乌鸦嘴的那部分。
当导演热情地正式引荐身后高半头的姑娘时,他真情实感地为她开心,也无比诚恳地在心里呻吟了一声“oh”。
“费翔老师,饰演殷寿。”
“娜然,饰演妲己。”
他微笑着和她握手,无意窥探隐私,奈何她未熄屏的手机里穿红色燕尾服深情演唱的自己太过熟悉。她似是有所察觉,慌张地把手机倒扣,欲盖弥彰。
这大概是他能料想到的最尴尬的见面方式之一。
拍摄其实比想象中顺利。
她沉默却专注、寡言却刻苦,中文口语依旧磕绊,但台词的咬字、停顿与发音都极其精准,片场休息时冻到瑟瑟发抖的小小一个奔向休息椅和厚外套时无法忽视的满足和快乐很感染人——谁会不怜爱这样的后辈。
“费翔老师,我有种预感,”听完他对合作伙伴的赞赏,导演揉了揉脑门,“她其实还没开窍,作为演员,现在动物本能演得好,往后……不一定。”
果然,到展现两人纠葛的剧情时便出现了问题。
幸亏在走戏,而不是正式拍摄,还有机会挽救调整。
他暂时到一旁休息喝水,余光里瞥到表演老师团团围上去,连讲解带比划,而她显然因自己无法令人满意的表演挫败,两只手紧紧揪着,眼中的迷茫与努力试图理解却无法理解的慌乱有些可怜。
从懵懂天真一步跨越至如飞蛾扑火的炽热爱恋,而将留白尽数交付演员自己想象,没有表演基础的情况下注定很难。
他摇了摇头。
对于新人演员,其实入戏有一个捷径,最快、最高效也最残忍。他没有提,但他忘记了,信奉“体验派”的导演会提,专业的表演老师也会提。
正好灯光调试出了问题,因设备故障拍摄暂停。导演握着对讲溜达过来,看了眼她那边惨状,发愁:“费翔老师,带带她。”
义不容辞啊。他俩的戏几乎都是重合的。
“娜然,”他走过去安抚地拍拍她肩,向身边心力交瘁的表演老师致歉,“辛苦了,你们先休息,我带她分析分析角色。”
被他握住的手又僵又凉,他这才想起,和她之前顺利拍摄的镜头细究下来,竟几乎没有直接互动。
他给她塞了杯热水。
“来,看着我。”
他轻轻包住了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眼睛:“说英文会让你思考更顺畅吗?”
她愣愣点头。
“Ok,你是妲己,从马车爬出来的时候你就在找我,你不管别的任何人,你只是在找我,只有找到我才安心,对吗?”
点头。
“但你最开始不爱我,你感激我,你想活命,你想平安活着,对吗?”
点头。
“但我还是想杀你,你许诺给我长生,为了让我相信你还有价值,对吗?”
点头。
“可是你杀了姜王后,我妻子,你很害怕,对吗?”
点头。
“你怕什么呢?”
“怕……你会怪我,你会生气,你会杀了我。”
“但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如果你过来抱住我,我会拍着你的背说没事的,知道吗?”
点头。
“平时在摘星阁,我不在的时候,你做什么呢?”
“我…..我会穿着你的衣服,吃东西,在床上打滚,四处摸摸看看。”
“看到我回来的时候呢,会不会扑过来,想让我抱抱你?”
点头。
“来。”他轻轻张开怀抱。
她犹豫了下,钻进他怀里。
“我不能永远藏着你,你需要一个身份,所以你要更像人,对吗?”
点头。
“所以我给你裁衣,教你礼仪,逼你背诗练书法,陪我看过奏乐和舞蹈后,你还想学跳舞,对吗?”
点头。
“在宴请伯邑考的时候,我叫你盛妆出席,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很开心,因为你认可我了……”
……..
“所以,”他低头轻轻拨开她眼前碎发,柔声问,“你爱我吗,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我和你大婚以后,在王位摇摇欲坠而我身边只有你可以依靠的时候,你爱我吗?”
“爱的。”她美目盈盈,抱紧了他。
远处导演正疯狂给他打手势。
“走吧,”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们再试一次。”
他们好像从此亲密了起来。
谁能拒绝她笑着小幅跳起来挥手问好的可爱模样呢,何况她的快乐那么简单,一条过开心,NG次数少开心,NG很多次但终于还是过了也开心,今天的戏服好看开心,今天妆造脏兮兮的开心,甚至他随口说一个冷笑话也会很开心…….
按照剧本内容,妲己不是在他身边便是在他怀里,于是走戏时把自己裹进厚衣服里的她满足地直接拱进他怀里,理直气壮蹭他身上暖烘烘的热气,被他夹着蚕蛹一样从这里拖到那里。
闲聊时她叫他Kris,叽里呱啦和他说英文,腔调既不美国也不伦敦,偶尔咬字时会带出俄语的口音,软糯糯的好听;对戏时他们说中文,她叫他大王也叫他殷寿,叫他名字的时候总会软上三分,眉眼唇角微弯,说不出的动人。
他和她聊半生见闻,从台北的童年,北京的春晚,到纽约百老汇,再到伦敦,聊大溪地群岛的海豚,聊威尼斯凌晨两点的星星,聊他养过的猫,聊《西贡小姐》,聊《歌剧魅影》,偶尔也会为她轻哼一段…….
他也愿意听她讲,讲远东的皑皑白雪,讲飞越西伯利亚时于万米高空遇见的日落黄昏,讲香港的繁华迷眼,讲被劈腿抛弃的狼狈难堪......
他纵容她爱他,以妲己也以她本人的身份,而他也爱她,似情人,似长辈,似天神下凡,何等悲悯。
如果她要做演员,如果她一定要遇见那个令她倾情沉沦才能势均力敌的搭档演员,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他清醒克制,从不藕断丝连,这总好过拍摄期结束后一拍两散,搭档欲迎还拒,令她泥足深陷,继续意乱情迷自欺欺人。
拍摄期时长一年半,他们共赴了导演的一场梦,也编织了独属于自己的梦。
在戏里,他们拥抱、亲吻、红烛账暖,在戏外,他们牵手、搂肩、互相捏脸。短暂离组休假时,他会抱着两只猫与她视频,再被她反复叮咛即便在家也要按照食谱吃健身餐。
为剧组拍摄花絮物料的的摄影师最怕他们,不是尺度过大,就是笑声频频但英语说得飞快还带口音,录上一段便开始碎碎念后期除了剪辑师外要找个翻译,又不能保证百分百捕捉笑点,后来等他开始向她学习俄文,更是扛着摄像机躲老远。
他俩相视一笑,宽袍广袖下得意且心有灵犀地碰了碰拳。
但梦是会醒的。
他杀青在前,结束戏份后回到房间,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简单的行李。
不爱发短信的他破天荒给她发了条告别的消息,措辞礼貌且客气,无非是合作愉快,祝她一切顺利云云。
他们是戏里的纣王妲己,他们的爱恨也只能留在戏里。
回来后,友人问他见闻,他说他遇见了一个姑娘,很美好,很乖。
友人问,然后呢。
哪有然后呢。
谁能不爱恣意的青春,鲜活的肉体,以及年轻的灵魂?
可他怎能用疲惫的落满尘灰的内心,用饱受世俗锤炼的沧桑眼神,用正衰老着的日渐枯朽的躯壳,用历经千帆后岁月都会慷慨赋予的阅历与智慧,去骗取一个无辜女孩子的敬重、感激和依赖,并将其混淆成爱情,蒙蔽自己也催眠他人?
他已过了能轻易开口说爱的年纪。那些不为人知的悸动、不可言说的怜惜、不露声色的关心,不足为道,也不必介怀。
她明明有更好的未来,她一定有更好的未来,而他祝她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一别两年。
彼时严冬,他正套上毛衣要去超市采购,意外接到她字里行间格外小心翼翼的短信,问他是否在伦敦。
他直接拨回了电话,电话那头姑娘被他的意外袭击搞得猝不及防,哽咽哭腔一时收不住,呜嘤嘤的听着怪可怜。
还是像个孩子。驱车去接她的路上他仍在摇头,但见她当真衣衫单薄站在路边,长发凌乱,眼睛鼻头通红,一旁公园里还潜伏着虎视眈眈的流浪汉,哪怕是最温和的责备也说不出口,他叹了口气,下车把大衣覆她肩上,牵起她手:“走吧。”
他的住处距离她的位置不算远,但也足够听完一段年轻人的情爱纠纷,无非是见色起意的富家子弟用糖衣炮弹俘获美人芳心,然后时间流逝,意兴阑珊,转头觅了新欢。
她大概知他洞察犀利,最厌恶谎言,所以当初闲聊时从来交待坦诚,从远东老家爱她至诚却贫穷的初恋说到香港夜店里富有却薄情的前任。人生实艰,他虽从未经历,但理解出身平凡的漂亮女孩向上寻觅良缘的野心,只不过令他称奇的是,有许多人老练世故,早就看透浮于表面的声色犬马下实则钱色交易的残忍冷酷,索性自甘堕落于灯红酒绿、浑噩挥霍青春,抑或使尽浑身解数钓上个财大气粗的单身汉奉子成婚;而她不然,坦荡承认渴求养尊处优的阔绰生活,却也次次向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全然投入期待并交付真心。
这该是另一种贬义层面的“知世故而不世故”,怎会有这样可恨又可怜的小女孩?
更何况,她竟然因为突然收到分手短信便在工作结束后理智全无,扔下助理匆忙订了最近一趟航班,却在飞机抵达后才知道自己来了伦敦以致险些流落街头——如果他正好不在呢,如果他刚好没看到短信呢,她打算用只带了护照和寥寥现金的钱包去哪?
“先回家,”他握了握她手,好凉,于是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点,“回家好好休息。”
她裹在他大衣里偷偷开始哭,他不禁叹气:“左边的内兜。”
她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有手帕,新的,擦一擦。”
他在伦敦常住的这栋房子很幽静,鲜有客人到访,趴在地毯上的两只猫习惯他脚步,陡然听见陌生的哒哒声,纷纷感兴趣地抬头支起耳朵。
“它们比较好客,”他见她被两双圆眼睛盯得窘迫,抢先进门一手捞起一只让路给她,“这是密密,这是皮蛋。”
被他点到名的猫咪不情愿地配合着他手臂晃动的幅度喵了声。
哭过后稍有清醒,理智回笼,她在犹豫要不要进门:“对不起,我打扰了你这么……”
“对百无聊赖的中老年独居男人,没什么打扰的。”
他笑,两只猫统统倒腾到左臂上,右手优雅地摆了个请进的姿势:“先洗澡?”
客房里准备的洗浴用具又新又全,最令她吃惊的是印着星级酒店品牌的纸盒盛装的浴袍,花花绿绿几十件。
“住酒店的时候穿得舒服,临走之前总想买,渐渐攒了不少,”他如是解释,叉腰站在光洁的厨房里,对着满抽屉的饭店菜单很是一筹莫展,“想吃什么?我不擅长做菜。”
而她长发披散,误打误撞穿着他两年前离组时带回的浴袍,踩着和他一样尺码的拖鞋,踮起脚隔着料理台和他几乎是头碰头地翻看外卖菜单。
“这家的沙拉感觉份量很大。”
“不会,镜头贴到盘子上拍的,我见过他们拍宣传册。”
“那这个牛排好吃吗?”
“可以,配菜不太行。”
…….
热水澡、热咖啡和一顿美食几乎可以稳定所有崩溃的成年人的情绪,如果还不够,只需再加一张舒适的床。但至少对她来说,前三样已经在发挥效用。
见她低头给助理发消息告知下落,他也转到阳台给约好明天一起聚会的朋友请假致歉。
“在年轻小伙子那里受了伤,来找中年男人安慰?我亲爱的朋友,你会当心对吧。”
“我是老年人,”他认真纠正朋友的说法,“以及她还小,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挂掉电话回到客厅,她小小一团蜷在沙发上,浴袍毛茸茸的,于是她也像身边趴着的皮蛋一样毛茸茸的。
她吸吸鼻子,问:“我能抱抱你吗?”
他默默坐到她身边,张开了手臂。
她扎进他怀里,许久没有声息,他小心地歪头去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粗略目测抱她上楼到进卧室的距离,他由衷庆幸自己一直没在健身这件事上偷懒。
她在他家里住了好几天。
早起陪他在健身房锻炼,他折磨跑步机她欺负瑜伽垫;锻炼完陪他逛超市,零食挨个摸摸看看但坚决不买,水果只吃甜的受不了一点点酸,挑猫粮时头头是道分析营养成分;下午他陪她逛景点,喂鸽子坐游轮,任劳任怨做摄影师把她拍得都很好看;晚上挤在抽屉前抢饭店菜单,点餐必须综合衡量网上评分和实拍图片;然后她会和他一起窝在沙发里,一人抱一只猫发呆,放他收藏的碟片,或是到书房挑本书看。
她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离开,是他在健身房等不到人,寻至房间,见她只在客房门口贴了张纸条,上面用中英俄三语写着“谢谢”和“祝你一切顺利”,显然记仇又小气的人报复心满满。
他哑然失笑。
又是一年,电影终于上映。
作为主演,他理应配合宣传,飞机甫一落地便切换至国内常用的社交媒体,网络上的恶意与诋毁劈头盖脸砸得他皱眉,尤其是针对她角色的谩骂,犀利刻薄得令人心惊。
他急匆匆赶来,小女孩眼中的畏缩与脆弱尤胜五年前,才叫完他名字便掉了泪。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轻轻拍她后背,低声耳语:“没关系,我在呢。”
他不屑乘人之危,他只会在她身边,全心全意地陪伴、竭尽所有地保护、力所能及地称赞,可能像父亲,也可能像情人。
然后呢?
一年前,他无意听到她和好友报平安时的聊天。
她失落地说:“我可能只是没出戏,我只是想试试,在遇见他这么……这么完美的人之后,我还能爱上别人的。”
“我不想再试了,不会有的。”
她还说:“我不会做什么,我已经打扰他很久了,他…….我怎么配呢。”
而他在门外握紧了马克杯,杯里是想送她安神的热牛奶。
二十年前,在采访中他说过,我想只要有爱就有办法了。
二十年后,在首映红毯之前,他牵住她的手想,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END
又是一年春宴,每年春宴都会聚集数位在京城地位名声数一数二的人物,爹爹每年这时候都会带着我去,今年也不例外。
每年都去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能多多长见识,看看宫外的新鲜玩意,而是我在意的一位男子。前年春宴,刚踏入殿后的清池园想看春日新开的桃花,“今年肯定很多新花样,不知道新酿的桃花酒好不好喝?清池园的鹦鹉还会不会学我说话..”兴高采烈的说到一半,迎面走来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我在宫内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我与他四目相对,红宝石的颜色,深不可测,擦身而过一股苦艾气息,感觉又似曾熟悉,味道..还是眼神?但是这长相也太出色了,只见殿后的小侍卫瞧见他走来都恭敬的作揖,“陆宰相。”
“小姐不...
又是一年春宴,每年春宴都会聚集数位在京城地位名声数一数二的人物,爹爹每年这时候都会带着我去,今年也不例外。
每年都去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能多多长见识,看看宫外的新鲜玩意,而是我在意的一位男子。前年春宴,刚踏入殿后的清池园想看春日新开的桃花,“今年肯定很多新花样,不知道新酿的桃花酒好不好喝?清池园的鹦鹉还会不会学我说话..”兴高采烈的说到一半,迎面走来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子,我在宫内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我与他四目相对,红宝石的颜色,深不可测,擦身而过一股苦艾气息,感觉又似曾熟悉,味道..还是眼神?但是这长相也太出色了,只见殿后的小侍卫瞧见他走来都恭敬的作揖,“陆宰相。”
“小姐不是要去看桃花吗?人多了到时候只能看桃花影子了。”
“小姐怎么不走了?”丫鬟搀着我的手,“小姐,人都走远了,别再望着啦。”思绪被拉回,没想到对视完后竟然想得出神,人都走了好远。
“陆宰相..?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我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又踩着步子向清池园走去,迫不及待看看今年清池园的新鲜玩意。
走到殿前的陆宰相侧头看了一眼女子走向清池园的背影,“小姑娘,看来还是记得我。”陆宰相欣慰的眯眼笑。
....
“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见着他,去年我找遍了清池园都没见着..大名鼎鼎的陆宰相,难道久居深宫之中,不曾踏出宰相府半步?”我疑惑道,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宰相府的那一边,陆沉动用自己的天赋,突然听见小姑娘在叫自己的名字。他不禁笑了,“原来小姑娘长大以后更在意的是我的脸啊。”
高启强x陈书婷(纯爱童贞男x风流俏寡妇)
(上)
陈书婷并不缺男人。
老白在的时候,那些个眼馋的就在她身边打圈转悠,现在老白没了,这些人更是恨不得踩烂她家的门槛。
但没一个人能真的踏进她陈书婷的家门来。
孤儿寡母?那才是看轻了她。
他们要的是什么?他们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陈书婷清楚得很。
她的身子?白金瀚的漂亮妹妹多得是,不是她谦虚,岁月摆在这儿了。男人嘛,即便到了八十,也是中意十八的。
甜言蜜语...
(上)
陈书婷并不缺男人。
老白在的时候,那些个眼馋的就在她身边打圈转悠,现在老白没了,这些人更是恨不得踩烂她家的门槛。
但没一个人能真的踏进她陈书婷的家门来。
孤儿寡母?那才是看轻了她。
他们要的是什么?他们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陈书婷清楚得很。
她的身子?白金瀚的漂亮妹妹多得是,不是她谦虚,岁月摆在这儿了。男人嘛,即便到了八十,也是中意十八的。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听听就算了,真要往心里去的话,陈书婷现在就该出家了。
她知道,他们看上的,是她的人脉。
老白以前的生意有不少是她打理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敢不认她陈书婷的名字?就算有个别手眼通天的,降得住她,也过不了泰叔那一关。
男人嘛,除了下半身那玩意儿,就剩一点儿野心还算个可取之处了。
她不反感那些好勇斗狠、你死我活的江湖事,她从一开始就在江湖里,哪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的?
但野心不要太多,老白就很好,听话,也够顾家,虽然是窝囊了点儿,好歹保全了她们母子俩。
陈书婷感念和老白的这一段儿夫妻情谊。
现在老白没了,徐江也没了,那匹在乱斗中活下来的黑马脱颖而出,鹬蚌相争,他得利。
这个高启强,不简单。
所以,她让他进门了。
陈书婷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他那件不合身的西装规矩地叠在沙发上,贴身的花衬衫恰好显露出身上的线条,到底是摸爬滚打讨生活的,没有那些个大腹便便惹人嫌。
只是一头毛燥的卷发显得有点儿轻浮,还有胡茬没有打理,陈书婷暗暗摇摇头,以她的审美来看,高启强要改造的地方太多了。她想到他弟弟说他一直单身的事,又觉得好笑,一抹强势的红唇翘起勾人的弧度。
高启强将汤摆在桌面上,看到陈书婷的笑,愣愣地把手指贴在耳朵边上降温,看着她笑。
“看什么?”陈书婷像被抓住马脚似的,板起脸,先声夺人。
“没什么,没什么,饭好了,你来尝尝。”
陈书婷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扫了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菜品,高启强说都是些家常菜,他经常做给弟弟妹妹吃,不知道合不合她胃口。说话时有些紧张,眼睛紧跟着她的筷子。
确实是家常的味道,陈书婷点点头,说这些还不错。说完之后注意到他松了口气,心里笑他。
“那你再尝尝这个,很好吃的。”高启强起身给她夹菜,满眼期待地等着她的点评。
但陈书婷放下了筷子。
“怎、怎么了?”高启强又紧张起来。
“高启强,门也让你进了,菜我也吃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陈书婷身子靠后,翘起腿。
“说什么?”高启强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演戏的好手。陈书婷哼笑了一声,手指穿过发尾,停留在脖颈,淡淡的香气在二人之间流动。
高启强没有掩饰地咽了次口水,滑动的喉结将他的心声说个明白。
“真没有想说的?”陈书婷问。
“也不是没有……”
“这就对了,说吧。”陈书婷见怪不怪,低头摆弄着炫目的戒指。
“你挺漂亮的。”
陈书婷整个人僵住了,她微微皱起眉看向高启强,想看他在搞什么把戏,但他哪还有余力强撑,刚才的脱口而出让他窘迫得想要找个地缝。
“高启强?”陈书婷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难以置信地喊了他一声。
“嗯?”高启强这边死都不敢看她,眼睛乱瞟,汗水从他鬓角流下,“真闷啊!”他只觉得陈书婷的味道扑鼻的香,扰得他心乱。
陈书婷见过那么多男人,她有过那么多男人,眼前这个,倒是稀罕。
一个敢和警察玩儿捉迷藏的人,却不敢看她。
陈书婷觉得有趣,便动了逗他的心。
她慢慢站起身,缓步到他身边,“你出汗了。”
然后从桌上拿起纸巾,还未靠近,就被他躲了过去,陈书婷的手停在半空,明明没有碰到,但他出汗出得更多了。
陈书婷当然注意到了。
她嘴边含笑,袅袅婷婷一个转身,倚靠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启强,又伸手过去,这次在他想躲的时候,她先说了一句,“别动”,他就真的不敢动了。
陈书婷轻轻拨开他的衬衫领子,尖利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肌肤,他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紧合上眼,忍着没有动。
“已经好了。”她指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送给他的见面礼,一份用腰带给他脖子留下的红色伤痕。
“我们这种人,皮糙肉厚,好得快。”高启强担心他的气息会喷到她手上,微微扭过头才说话。
“不怪我?”陈书婷收回手。
“怎么会。”他这才自在一些,但碍于她就在眼前,眼睛不敢乱瞟,仍是左挠挠又抠抠,身上像是多了只不安分的虫子。
“那怎么不看我?”陈书婷低头去找他的眼睛,“不是说我漂亮吗?”
高启强勉强勾起嘴角,想笑,但紧张压得他笑不出来。说实话,他现在呼吸都不敢大力,他怕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也怕自己的气息缠到她身上。
可越是克制,心跳得越快,心跳声也越大,就在他耳边咚咚地响,像是擂鼓一般。
“好,你不说,那我来问。”陈书婷收回刚才那副动人的姿态,她两手向后撑着桌面,“一大早你就提着那些菜来我家门口,忙活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为的什么?”
高启强微微抬头,眼睛顺着她的腰身、胸前起伏、肩颈,一路向上,然后停顿了下,才彻底抬头看向她那张铺上寒色的脸庞。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是傻子,这些年找过我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谈生意嘛,还是要把话说清楚一点,把筹码都亮出来,这对大家都好。”
高启强低下头。
“所以说吧,你想要什么?想通过我得到什么?”
陈书婷看他还在沉默,就要起身送客,“记住,我给过你机会了。”
但高启强突然站起来,动作太快,椅子被推到后面时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挡住了陈书婷前面的路,然后不容分说地将双手穿过她的腰身也撑在桌面上,现在,他在贴近。
“太太?”听到客厅动静的阿姨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要不要去报警。
高启强歪过头,露出脸,朝阿姨和善地笑一笑,“我在和你们太太说悄悄话,可以让阿姨一起听吗?”他回头假意问陈书婷的意见,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颊,两人的发丝也交缠在一起。
陈书婷与高启强四目相对,现在她整个人被他圈住,只留一个怀抱的空间,她不动声色地向后拉开距离。
“有事我会叫你的,阿姨。”她注意到她说出口后,高启强笑了,便有些恼,“高启强,你想做什么?”
“陈书婷,我不是来谈生意的。”高启强低声说,温热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连不去,他看着她的眼神中升起欲望,但不是熊熊火焰,而是静水流深。
这水不仅在他眼底流动,也在陈书婷心里起了涟漪。
“别这样,”高启强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贴在她的眉心,像抚摸一件精美的雕塑,“会有皱纹的。”他为她舒展开皱起的眉头。
陈书婷搞不懂他,但在他碰到自己的刹那,条件反射一样,她的手朝着他就扇了过去。
一阵烈风,却被高启强这堵墙挡住了。
“你还是不够信我,反应这么大。”
“我不信任何人。”
“但你让我进来了。”
“我说过了,能进来这里的男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高启强本是个忧喜都不形于色的性子,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拧起眉毛,就像太阳突然被乌云挡住一般,脸上多了几道阴影。
陈书婷看穿他的心思,昂起下巴,志在必得,现在又归她来主导了。
她悠闲地回手拿了张纸巾递给他,“自己擦擦汗吧。”
高启强伸手,但不是接过纸巾,而是握住她的手,在她又想甩巴掌的同时,直接把脸送到她手边。
他引领她的手为自己擦掉汗水。
这一分钟内,他与她眼神交汇,没有半秒分开。就像是两头戒心极高的野兽在彼此试探、建立信任,一个不留神就可能露出獠牙,咬穿对方的喉咙。
“谢谢。”高启强说。
他的眉毛上还沾着纸屑,而他一无所知。
陈书婷可以不管的,她也不应该去管,但他面对她时的那股笨拙,让她放松了警惕,不假思索地替他拿下了眉毛上的纸屑。
就像是为扳回一局,陈书婷故意直起身,“怎么谢我?”她刚挺起胸脯,就碰上了他的身体,突然而至的触感令高启强方寸大乱,他急忙退了两大步。
高启强狼狈地咳了几声,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刚才与她碰到的地方,然后又赶紧放了下去,欲盖弥彰。
陈书婷今天笑了太多次,她咬着嘴角忍住,但眼尾还是翘起。
“不好意思啊,我,那个……”高启强开始结巴。
“哪个?”陈书婷挑眉追问。
高启强迎着她的目光,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终于指着一桌的菜说,“先吃饭吧,菜凉了对胃不好的。”然后逃似地离开。
陈书婷一脸莫名其妙地目送他出门,就像上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提菜进门那样。
她转过身看到沙发上他留下的西装外套,手搭在上面,从口袋中摸出一袋儿已经空了的速溶咖啡,想是垃圾,就又给塞了回去。
明德皇后——第三刀
时恩奉命将吉服送去皇后宫里,方进院便瞧见永娘冻得手指通红,哆嗦着在扎秋千。
“永娘。”
永娘回头,时恩这才发觉她脸颊也被寒风剌得红似血,见着来人是他后不动声色地抹去了眼角的泪。
“吉服吗?给我便是了。”
时恩将东西递给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年关将至,宫中琐事繁多,边境蛮夷也频频生事,皇上近日心烦……”
他迟疑了一阵后作罢要走,脚都迈出了门去,却终是退了回来,道:“永娘,娘娘近来好吗?皇上无暇分身,嘴上也不说,可心里头总归记挂着。”
永娘竭力牵出一个笑容,避而不谈。
“我知晓年前宫里头忙,但也该派个人来替娘娘扎一扎这秋千,总不能娘娘不说,他们便什......
时恩奉命将吉服送去皇后宫里,方进院便瞧见永娘冻得手指通红,哆嗦着在扎秋千。
“永娘。”
永娘回头,时恩这才发觉她脸颊也被寒风剌得红似血,见着来人是他后不动声色地抹去了眼角的泪。
“吉服吗?给我便是了。”
时恩将东西递给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年关将至,宫中琐事繁多,边境蛮夷也频频生事,皇上近日心烦……”
他迟疑了一阵后作罢要走,脚都迈出了门去,却终是退了回来,道:“永娘,娘娘近来好吗?皇上无暇分身,嘴上也不说,可心里头总归记挂着。”
永娘竭力牵出一个笑容,避而不谈。
“我知晓年前宫里头忙,但也该派个人来替娘娘扎一扎这秋千,总不能娘娘不说,他们便什么都不做。”
院中的枯草已被永娘尽数除去,可断了一边绳的秋千仍旧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从前好歹还能出来看看天,看看云,看看鸟,如今当真是将自己关在殿里数日子了。”永娘眼中重泛泪光。
“我叫人尽快来扎。”时恩将一切尽收眼底,逃似的离开。
永娘明白他怕什么,她又何尝不怕,却只能眼睁睁得瞧着,如死水没过头顶一般在无力中静静瞧着。
时恩送来的吉服描龙刺凤,金丝卷云,可她以龟裂的手指摩挲时,心中无丝缕欢喜,反倒被这华冠压得喘不上气。
珠围翠绕于皇后是枷锁,于她却像死水中救命稻草,永娘也不清楚皇后的身子能否撑到庆典那日穿上这华贵的吉服。至少过了十五,她心想,至少要同她一起分食了今岁的元宵再走……
太医今早来瞧过,说皇后熬不过来年春天了。她经年累月昏沉不畅,肝气郁结,加之小产后调养不当,已如残枝悬枯叶,病入膏肓。
皇后问太医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太医袖中攥着永娘递的金银,捻着胡须道:“娘娘只是体虚,喝几服药调养便好了。”
永娘咬着牙不敢说话,躲到皇后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哭,哭罢又若无其事去侍候她。
皇帝是好皇帝,励精图治、能征善战、深明大义,豊朝无人不称颂,可他不是个好夫君。皇后病了许久,他从未来看过。永娘塞给太医的银两瞒得过皇后,却断然瞒不过皇上。
为何不来?永娘发哂,朝堂事务繁多不错,可来瞧一眼又能误了他多少事呢?她犯天下之大不韪在暗地里骂他,心里却清楚,他是不敢来,他怕见她。
皇后自发病后变得乖顺了许多。药房送来的药苦得永娘闻了都想呕,可她眉头也不皱一下,一股脑全喝了。
太医叫她多晒晒太阳,她就真坐在新扎的秋千上晒太阳,还不忘在身上裹个小毯子防风。
她同往常一般看云,永娘看她,落在笔下便是难得的静好画卷。
冬阳和煦,皇后倚在秋千架上昏昏欲睡,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永娘上前去捡,却发觉她将头埋在她怀里,软糯糯地叫了声:“永娘……”
“太子妃。”永娘心头一暖脱口而出,蓦然记起在东宫时她受了罚后也会如这般向她扯娇。
太子妃的发丝细软,缠在她指间难舍难分,她将她拥紧了些。听得她又在怀中闷闷唤了声:“阿娘……”
永娘心口发硬,几乎绞作一团。“娘娘唤奴婢什么?”
“阿娘……小枫想吃烤羊排,想吃葡萄……”
皇后的神思恍惚极其短暂稀缺,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漠然,一言不发之际眼神冰冷到叫永娘疑心那日的温情只是她的幻觉。
而皇上,平息了边疆动乱,解决了朝堂之患后,气定神闲地着手准备起了本与他无关的除夕宫宴。
永娘冷笑,不再期盼他得闲来瞧瞧皇后,他不愿来时,手头便永远有做不完的事。
除夕那日,时恩没再如往年一般苦苦央求皇后去赴宴,甚至都未曾来通传,仿佛这满宫张灯结彩的热闹,从来与皇后无关。
永娘剪了些窗花贴在屋子里,并未见殿中有添些许喜气。
桌上的饺子放凉了,皇后一口都没吃。她看着外头烟火绚烂,轻轻说了句:“西洲的节日,所有人都要围着篝火跳舞喝酒的。”
永娘僵立在远处不知如何回话,她寻不来娘娘想吃的羊排与葡萄,也寻不来篝火,更寻不来欢欣而舞的西洲人。
自责了片刻,她认命似的将皇后手中的小暖炉换做新的,绝口不提殿外新年喜庆。
“娘娘,该喝药了。”
药苦,人心更苦。
皇后今日一反常态,喝过药后咕哝了句:“好苦。”
永娘难忘三日前冷清的夜里,皇后在这偌大的殿中孤零零地抱着枕头,目光涣散。她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传来:“阿娘,小枫乖乖吃药了,小枫这回没有将药偷偷倒掉。小枫这么听话,阿娘怎么还不回来……”
她是在说,这般苦的药她都饮尽了,可是阿娘却没有回来夸她听话。她们分明都知道,她的阿娘永远回不来了。
李承鄞出现得突然,无声无息,将永娘吓了一跳。
他在烛光中满目悲恸地凝视皇后良久,而后强颜欢笑,摸出一把葡萄干,择了两粒塞进她的口中。“隆冬时节,已过了葡萄成熟时令,我派人寻遍农户家中,只寻得这些葡萄干。”
皇后没抗拒,仰头懵懂地瞧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嚼着口中的葡萄干,似乎是嚼出了甜味,竟对着眼前人露出丝丝浅笑。
永娘从未见过皇帝笑得如此开心,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这是皇帝穷极一生都不能再拥有的释然与欣喜,彼时的他满心以为自己与她的关系终见回暖。
他大着胆子坐在床沿,将目光呆滞的皇后揽进怀中。“身上怎么这样凉?”
他替她搓了好一阵手,始终不见她体温回升,于是他敞开了自己的外衣,抱孩子似的将她裹进他宽大的龙袍内。她仍是没有反抗,甚至将头倚在了他肩上。
永娘似乎瞧见皇帝的眼角泛着泪光,他道:“羊排倒是容易,御膳房的人正在做,待会儿便送过来,只是不如西境的好吃。”
殿内羊肉焦香弥漫,前些天嚷着要吃羊排的皇后此刻却一动不动,她恹恹倚在李承鄞怀中,像是要汲取一些温暖。
永娘与皇帝皆被这虚妄的美好蒙骗,大气不敢出,直到皇后撒娇似的低声说:“小五,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西洲。”
永娘见皇帝瞧见鬼似的将皇后的身体扶正,他从枕下摸出一把刀递给她。“小枫,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可皇后仍自顾喃喃:“小五,我想回家,我想阿翁,我想阿爹阿娘。”
新岁爆竹声起的一霎,皇帝逃似的离开了。永娘替皇后掩好被角,心中亦如离去的皇帝一般忐忑恐惧。
庆典那日,皇后身体不适,由德妃代替参加。城楼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一片祥和之气;宫墙内,皇后目光涣散,气若游丝。
永娘咬碎了牙齿也未能忍住,对着她哭了出来,她终是没能吃上今岁的元宵,她那么贪吃的人,那么贪玩的人,竟要在这花好月圆夜饿着肚子悄然逝世。
永娘流着泪夹破一个元宵,用筷子沾了上头一些黑芝麻递到皇后嘴边,皇后却摇着头避过,一遍又一遍地唤:“小五呢?小五……”
“小五马上就来了,娘娘等等,小五马上就来。”永娘托林煜去通知城楼上受万民仰拜的皇帝,心急如焚。
林煜动作很快,皇帝回来的也很快,可是永娘不关心他怎样不顾礼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她只是颤抖着将虚弱地皇后交到他手中。
李承鄞同样颤抖,他想捉紧了她不叫她离开,可又不敢用力生怕加速她的灰飞烟灭。“小枫,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皇后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着。
“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李承鄞拥住她,声音已沙哑到不像他自己。
“这里……不是……我的家……西洲才是……我的家……”她说每一个字都像是要竭尽全力,青紫的唇将破碎的词句连成一句。
李承鄞不敢违逆她,顺着她的话哄她。“好好好,我们回西洲,我们回西洲。”
皇后大限将至,却用残存的气力给了皇帝致命一击,她道:“你是谁啊?我要小五,我要阿翁……”
“我就是小五啊,小枫,小五就是我。”
“你不是小五……”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他忽然记起了多年前那只叫阿巴的沙鼠,那时的九公主亦指着沙鼠说,“这不是我的阿巴。”
皇帝生了场重病,神志不清,夜夜在梦中呓语:“我没有家……我没有家……”
皇后的后事已料理妥当,按着西洲的习俗火化,只留下灰白的粉末残渣,连叫人惦念的机会都没有。
永娘蒙骗时恩做了此生最为冒险的决定——假传圣旨,将皇后的骨灰送回西洲。
而皇帝,一如既往地不顾一切,她生时将她困在在囚笼,她死了还要将魂捆在这深宫内。
那样纯真烂漫的太子妃一定不愿留在勾心斗角的深宫,于是永娘替她做了最后一件事,也不枉她恍然间唤她的一声阿娘了。
皇帝是好皇帝,大病初愈后仍为国操劳,治得这民康物阜的太平盛世,只是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明德皇后—第二刀
李承鄞怒意沉沉,所及之处,满目碎瓷狼藉。
他眼中烧着腾腾的火,不论永娘怎样解释皇后在歇息他都不管不顾。“滚开!”
永娘早料到了今日,皇后饮那一碗红花时她便料到了。皇后有了身孕,有了他的孩子,一个由仇恨孕育的孩子。
婢子将汤药递给皇后时,她胆战心惊地祈祷,祈祷外出征战的皇上永远不要归来,也祈祷他即刻归来。
“娘娘……”永娘开口阻拦,她想过他们因这孩子冰释前嫌,纵然只有一瞬。
皇后应是有片刻迟疑,可她还是将那药一饮而尽。
仰吉走后不久,皇上又将谢将军之妹谢佩媛接进了宫中,安排在仰吉先前所住的殿内,封为才人。
可惜皇后不再理会他的故技重施,而那谢佩媛......
李承鄞怒意沉沉,所及之处,满目碎瓷狼藉。
他眼中烧着腾腾的火,不论永娘怎样解释皇后在歇息他都不管不顾。“滚开!”
永娘早料到了今日,皇后饮那一碗红花时她便料到了。皇后有了身孕,有了他的孩子,一个由仇恨孕育的孩子。
婢子将汤药递给皇后时,她胆战心惊地祈祷,祈祷外出征战的皇上永远不要归来,也祈祷他即刻归来。
“娘娘……”永娘开口阻拦,她想过他们因这孩子冰释前嫌,纵然只有一瞬。
皇后应是有片刻迟疑,可她还是将那药一饮而尽。
仰吉走后不久,皇上又将谢将军之妹谢佩媛接进了宫中,安排在仰吉先前所住的殿内,封为才人。
可惜皇后不再理会他的故技重施,而那谢佩媛,心怀鬼胎,亦不如仰吉讨喜。
自此,皇后重又郁郁寡欢,后宫也如从前风平浪静。只可惜她有了身孕,有了叫这宫廷变得不得安宁的火种。
皇上闯进殿中时戎装未卸,扬起的臂有九分力,落下时却只剩三分。他将睡榻上的她捞起,紧攥的拳头骨节已发白,言语间仍温柔不改。
“孩子没了?”
皇后目光落在远处,并不理会他。
“没了……也无妨……还会有的。”他唇也泛白,抖动不已。
皇后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小枫,那也是你的孩子!”登基后的八年里,他从不忍对皇后说一句重话。
皇后只是冷笑了一声。“有你这般父亲,我想他也不愿来到这世间。”
天子之怒,雷霆万钧,摧折万物。
众人被尽数逐出,殿中只余下烈火与寒霜对峙。
李承鄞的盔甲压在她身上,如利刃艰石,割裂她的衣衫与皮肤。他捏得她脚腕淤青,腰腹尽是红痕。他的牙衔紧她的脖颈,任她如何捶打还击都岿然不动。
他是真的动怒了,不顾数月未见的艰涩,猛然进入。
“皇后在过去的三千多个日与夜里,从未尽过本分。”
李承鄞的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亦是痛苦地熬着。
皇后,原来她是皇后。她难耐地收紧躲避,原以为这身躯已在绝望中枯死,已在长年累月的仇恨中刀枪不入,未曾想,当痛意袭来,她还是如此仓皇无助。
当火焰褪去,残垣上覆满更为冷硬的冰霜。
“小枫……”
李承鄞看着她寒如冰窟的双眸,霎时茫然失措,数年来谨言慎行企求的情谊回温,如今毁于一旦。
“小枫,你恼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毫无怨言,可是孩子无辜,你何苦伤他,又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
皮开肉绽的声音在冷清的殿中分外刺耳,仍是那把弯月似的匕首,直挺挺地没入他的后背。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竟像染了丹蔻一般好看。
李承鄞见她笑得好看,竟生出了死也心甘情愿的念头,若不是她说:“你不配有孩子。”
密密重重紧压于顶的墨云浓雾,此刻更像是浸了水般的低垂,颇有些不堪其重倾塌而来之势
永娘瞧着窗外,心都拧到了一处,今夜怕是要有雷雨。
皇后不知何时起有了怕打雷的病症,电闪雷鸣总让她想到暮色中的刀光粼粼,再想到刀光下的血光四溅,由此坐立难安,彻夜不眠。
永娘叹息着。静坐在窗边的皇后,眉眼间有浅淡的愁绪,不过大多还是木然,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娘娘,今夜奴婢睡在小榻上守着您。”
皇后并不回话,只是抱膝缩在一角,不言不语。
雨滴滚落,雷声阵阵轰泄而来,电光下的天幕犹如永昼,又如永夜。
皇后眼中的漠然终是被恐惧替代,她头痛欲裂,在涔涔冷汗中惊呼了一声:“阿翁!”
“皇上驾到!”尖利的声音蓦然传来,却动听得宛如破开噩梦的梵音。
永娘是欢喜的,不论今夜皇上与皇后怎样在仇恨中彼此撕扯,她都是欢喜的,只要皇后能因此暂时忘却心中封存的炼狱。
宫中的人忙活起来,烛火皆亮,温热火苗在红烛上簇簇跳跃。
永娘一半央求一半强迫将皇后带去门外迎接,掀起帘子便瞧见西殿的谢才人也候在了门外,她看见皇后,浅笑着对她俯身行礼。
皇帝立在宫门外,满顶的雨珠顺着伞骨滚落,溶在地上不见踪迹。他隔着雨帘看了皇后一眼。
稍纵即逝的一眼,短到永娘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谢才人的明眸善睐自有裨益,譬如此刻她成功将皇上勾去了西殿。而皇后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进屋,好似无事发生。
永娘竟兀自笑了,今夜的雨水冰凉,不知最终将谁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与期待浇透淋遍。
雨声中夹杂着谢佩媛的嘤咛与娇嗔,紧掩门窗亦是不停往里钻。
永娘心里一阵阵地发冷,上回皇后那一刀,扎得比先前每一次都要深,太医说,那刀尖再偏一寸便会直插皇上心门。
在数年无休无止地相互折磨中,皇上亦是千疮百孔,他也受不住了吧,他也想逃开,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始终不肯放过。这便是李承鄞,待自己也万分狠绝。
神色恹恹的皇后看了远处的檐顶半晌,突然下榻穿起鞋子,她在永娘惊慌失措地呼喊中朝屋外走去,义无反顾。
“娘娘,您去哪!”
“我出去走走。”
“这样大的雨……”
“不许跟来,也不要惊动了人。”皇后声音中带了以死相挟的冰冷。
永娘心急如焚,却只能无助地看着她消失在漆黑雨幕中。
凄风苦雨的夜晚,城楼上的檐角只能堪堪遮住皇后清瘦的小半身躯。
如墨夜色,瓢泼大雨,万籁俱寂,唯雨声不止。原来水濛濛的上京,自始她至终只有她孤身一人。
尚有余温的斗篷忽地拢在她四周,将凉风拆分成温柔拂面的丝丝缕缕。
她原有些发讷,一记惊雷却让她记起方才屋檐下步履生风的黑影。她惊喜抬头:“师傅!”
那人的脸在水雾中模糊,御林军的胄甲却分外明晰。他不是顾剑,顾剑早已死了,死于万箭穿心,死在她面前。她重坠深渊,苦笑着念了声:“裴将军。”
“娘娘,末将林煜。洛熙公主身子不适,裴将军回府陪护了。”
她盯了他足有半晌,随后露出一个苦笑。所有人都向前走了,裴照、洛熙、都向前走了,唯独她与李承鄞留在这里,彼此不肯放过。
“娘娘不该出来,风急雨大,当心染上风寒。
“不要跟着本宫。”
“末将送娘娘回去。”
“不必你来替本宫操心。”
话一脱口,她便怔住,她何时学会了以皇后之位压人,想必自己也不清楚了。深宫八年,九公主小枫,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仰吉委托末将照顾好娘娘,末将不敢负其所托。”林煜浅笑道。
她这才仔细打量了眼前少年郎,清俊挺拔,与纯真烂漫的仰吉很是相配。
得知皇后雨夜独自外出的皇帝气急攻心,在她回去之前责罚了当夜值勤的所有人,连永娘都不得幸免。
可怜那谢佩媛,一夜承恩,满心以为要扶摇直上,却在侍寝的第二日被李承鄞逐去冷宫。祸不单行,不久后,谢佩媛的兄长亦在大战中不知所踪,谢家就此凋零。
李承鄞身上的刀伤日益恢复,心伤或许也因此日日转好。总之,他又有了兴头与皇后纠缠,即便皇后仍不改多年来的冷眼相望。
永娘心想,或许自己从未看透过他,杀伐决断的李承鄞真真切切,可是她也曾目睹他将头埋在木偶似的皇后怀中低泣,声音发涩。
“小枫,你莫要乱跑了好吗?那样大的雨,我知晓你孤身外出时快疯了,我派那么多人找你,却哪里也找不到……我想把这皇宫拆了吧,将此处夷为平地,你便无处可躲了……”
皇后任由他抱着,连眉头也不愿为他皱,实在被他摆弄烦了,便将发簪抵在纤白的秀颈上,李承鄞因此不敢继续,失落而归,可第二日仍旧面带笑意来。
后来,贤妃李氏诞下一名公主后不幸身亡,李承鄞看都不看那李氏,却欣喜异常地将公主抱来了皇后殿中。
“小枫,你看,我们的孩子……”
皇后满眼漠然。
他却近乎疯癫地笑着,道:“小枫,你看我们的孩子,叫她朝阳好不好?朕定要让朝阳成为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公主。”
皇后终于好奇似的打量了那孩子一眼,她长得不像她,也不像他。两个暮气沉沉的人,又怎么会生出一个叫朝阳的孩子。
那夜皇后的木然一瞥给了李承鄞莫大的鼓励,他对朝阳宠爱有加,日日兜在怀里不愿松开,逢人便说:“瞧瞧朕的嫡女,多好看,同她母亲一样。”
可是皇后愈发消沉,好似这世上没什么事值得她欢喜抑或烦恼。
她甚至都不愿择出点滴心思留意周遭的人与事,白日里坐在布满枯草的秋千上看云,暮了便整宿整宿的看月亮,无声无息,时常教永娘疑心她已悄然逝去。
“永娘,仰吉如今应该很快活吧。”远空中有一群大雁飞过,皇后盯着它们,神思飞远。
永娘附和说仰吉必然在骑着小红马自由驰骋,皇后闻言浅浅一笑,而后陷入更深的沉默。
或许是仰吉感应到了皇后的想念,不久后便托林煜送来一只小狐狸,说是外出游玩时捡到的,母狐已死在猎人陷阱中,身下护着这只呼吸微弱的小狐。
那狐狸的皮毛火似的鲜艳,它被放脱后,又一跃蜷进了皇后的怀中,只露出瑟瑟发抖的火红尾巴。
皇后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入宫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她抚着小狐的尾巴,笑意深达眼底。
“西洲有一种树叫玛尔其玛,映在湖水中如霞光一样火红美丽,我看这小狐的皮毛也如红霞满天,便叫她玛尔其玛吧。”
永娘敏锐地察觉到,皇后没自称本宫。
小狐如仰吉一样给死气沉沉的宫殿添了许多生气,皇后喜欢它喜欢得紧,夜里都要叫其睡在脚边。
永娘心想,这般也不错。
李承鄞后来抱着朝阳来过几次,自然注意到了皇后怀中的小狐,他低头看看朝阳,再看看小狐。近乎央求似的地将朝阳递给皇后。“小狐有什么好,小枫不如抱抱我们的孩子。”
皇后不看他,自顾抚着小狐的脑袋,李承鄞因此许久没再来。
后来永娘听到婢女说小话,说是裴将军好端端地便受了罚,还说皇帝喜怒无常。
永娘垂丧摇头,她宁愿自己如她们一般不明白当中牵扯,可她清醒地明白,皇帝管着裴照,裴照管着林煜,而林煜私自送了只夺宠的小狐给皇后。
如若他知道裴照送的那只猫,就该知道小狐的今后的下场。
永娘为此惶惶不可终日,十分的精神气给了皇后,十一分的精神则给了小狐,她怎样害怕小狐就此不见,怎样害怕皇后又陷入那死一般的沉默……至少如今,她还会抚着小狐的毛发,以纤细手指的拨动,证明自己还活着。
可是天不遂人愿,小狐还是死了,被人从湖里头捞出来,浸得发了臭。
永娘发了疯似地朝回跑,满顶朱钗与手中食盒皆散落一地,新进宫的小奴才说:“永娘定是疯了,和那位一样。”
发疯的那位是谁?已然不重要,她只怕那由她照料至今的那位,也如这小狐一般安静睡去。
回去时,院中人影成双,永娘的脚步顿在外头。
“李承鄞,你知道吗?我的小狐也是同朝阳一样有名字的,它叫玛尔其玛。”
皇后灿然一笑,让皇帝和候在不远处的永娘皆心口一滞。
身后的秋千绳骤然断裂,引得一声巨响。李承鄞转头,故作镇定去亲手收拾残局,手指却颤抖道握不住那根藤绳,他厉声呵斥:“朕瞧这些奴才是想死了,竟给皇后栽了这样一个不牢靠的秋千!”
那秋千藤扎不住,他索性扔到一边,抬头时却不自知地喃喃:“小狐死了……玛尔其玛死了……”
永娘叹气,爱恨有定,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至死方休,只有精疲力竭后的心如死灰……
明德皇后—第一刀
李承鄞从围猎场带回一个驯马女,引得朝堂众人议论纷纷。
后宫要添新人了,时恩并不惊讶,不论怎样深厚的情意也难以忍受七年的冷言冷语,七年,纵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唯独皇后,从始至终对李承鄞视而不见。
围猎那日李承鄞原本兴致缺缺,看到一身骑装的少女扬鞭而来时,眼里忽地燃起了光亮。
时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女,笑意盎然,她的发丝随着马蹄起落在风中飞扬。
李承鄞歪着脑袋看了她足有半晌,随后朝她勾了勾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
驯马女名叫仰吉,是番奴的私生女,自小便在主人家里做活,后由番商几经转手卖到豊朝。马场的曹安看她可怜,性子又活泼讨喜,......
李承鄞从围猎场带回一个驯马女,引得朝堂众人议论纷纷。
后宫要添新人了,时恩并不惊讶,不论怎样深厚的情意也难以忍受七年的冷言冷语,七年,纵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唯独皇后,从始至终对李承鄞视而不见。
围猎那日李承鄞原本兴致缺缺,看到一身骑装的少女扬鞭而来时,眼里忽地燃起了光亮。
时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女,笑意盎然,她的发丝随着马蹄起落在风中飞扬。
李承鄞歪着脑袋看了她足有半晌,随后朝她勾了勾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
驯马女名叫仰吉,是番奴的私生女,自小便在主人家里做活,后由番商几经转手卖到豊朝。马场的曹安看她可怜,性子又活泼讨喜,便将她买下教她训马,自此视作女儿养育。
曹安只当是她御前失仪,登时吓得跪下来磕头请罪。不过李承鄞没瞧他,也没再瞧仰吉,只是冷冷吩咐时恩:“带回宫里。”
仰吉没有封号,也没有分到宫室,李承鄞只是将她安置在了皇后宫里的侧殿。
宫里头的人说,这是皇上这些年来受够了皇后的气,因此特意找了个胡女来气她。
可惜皇后并不理会,她整日闷在殿里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时恩也摸不透李承鄞的心思,仰吉长得并不像她,不如她灵动,也不如她美丽,非要说有相似之处,那便是二人皆有精湛的马术。
由于仰吉进宫许久李承鄞都没有宠幸她,众人对她的好奇也日日消减。可那仰吉却不是个乖巧性子,不是今日拆了墙,便是明日揭了瓦,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她没有位份,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可是皇上这头态度也不明确,众人拿捏不准,只得将此事就此搁置。
这日时恩正在盯着绣娘做活,柔福宫的丹娘便苦着脸来了,说是仰吉偷吃了嘉妃的药膳,再做已经来不及。嘉妃那头催得紧,她如实禀告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左右为难,这才找到时恩让他拿主意。
时恩叹了口气,仰吉这样留在宫中也不是个法子,他须得试探一下李承鄞的心意。
李承鄞在批阅奏折,只是静静听时恩禀报,并不言语。时恩等了一阵终是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
“后宫琐事还要我来拿主意,不如你替我将凤印讨了来。”
时恩体味了这句话良久,方明白李承鄞的言下之意——他是想让他去找皇后。
天寒地冻,皇后殿里却没有烧炭,比这屋外寒意更甚。他打了个寒颤,看身边的仰吉仍是活蹦乱跳。
“你莫要得意了,过会儿皇后娘娘要打你板子。”
仰吉毫不在意。她自进宫起就听了许多有关皇后娘娘的传闻,丹娘说,这宫里没有女人不喜欢皇上,除了皇后。她很是好奇,皇上丰神俊朗,皇后为什么不喜欢他。
冷冷清清的宫殿,只有一个名叫永娘的婢女在侍候。她看见时恩,愣了半晌,道:“皇后娘娘在后院,你随我来。”
仰吉便跟着她后头,东瞧西瞧,眼睛咕溜溜地转。
永娘看她的眼神有些许复杂,她抬手,似乎想抚她的脸,不知为何最终却又将手放下,吩咐说:“皇后娘娘心烦,你乖乖的,不要提不相干的人。”
仰吉似懂非懂地点头。
石桌泛着青灰色,像结了一层寒霜,桌上搁着酒。这样冷的天,皇后却在院中独自饮酒。
仰吉探头去看,终于瞧见了传闻中的皇后,她生得好看极了,丹唇外朗,琼鼻高挺。可惜的是眼里没有生气,就像这冷冰冰的宫殿。
“娘娘,新进宫的姑娘名叫仰吉,让您看看要给个什么位份?”时恩不敢大声,刻意略去了话中的“皇上”二字。
皇后娘娘看都没看仰吉一眼。“正四品美人。”
位份有些高,不合规矩,可时恩不敢多话,复问:“娘娘,美人偷吃了嘉妃的药膳,要罚吗?”
皇后稍有一顿,酒水不慎洒出了些。“从轻。”
她不再言语,低着头继续饮酒。
仰吉盯着那洒出来的酒水,舔了舔唇角。“娘娘,我可以尝尝你的酒吗?”
时恩与永娘愕然。皇后这才转头看了仰吉一眼,见她圆睁着眼满脸天真模样。
“喝吧。”
自那以后,仰吉便常常大着胆子去找皇后喝酒。
她有没完没了的话要说,皇后不理会她,她就缠着皇后叽叽喳喳,从年幼时的见闻说到曹安手下的马场。
娘娘甚少说话,被她说烦了就皱着眉嗔一句“真吵”,话虽如此,却从来不赶仰吉走。
后来又因仰吉嫌冷,在许久没烧炭的殿里烧了皇上赏的红萝炭。
久而久之,皇后竟也会同仰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虽不常见,可足以让永娘欢喜不已。
李承鄞仍然不让仰吉侍寝,却总是差人送些小玩意讨她欢心。
宫中妃嫔早已因仰吉越级晋封心生不满,又见皇上如此宠爱她,更是醋意横生,对她处处冷落。
仰吉索性也就不找她们搭话了,日日往皇后这里跑。
永娘有时怕皇后嫌烦,便支使仰吉去与她年纪相仿的林美人处,仰吉却不肯。“我就喜欢皇后娘娘,我觉着我和娘娘生来便亲近。”
嘉妃暗地里骂仰吉攀龙附凤,说皇后本是公主,而仰吉只是番奴,怎会亲近?
众人皆在附和,可永娘却格外清楚仰吉与皇后的亲近,他们都是血里有风的草原姑娘,不该被拘在这四方天地。
这日仰吉活蹦乱跳,神神秘秘地携了只匣子来。永娘问她,她只捂着嘴笑,一眨眼便跑得不见踪迹。
永娘无奈,端着牛乳茶进屋,瞧见仰吉缠着皇后猜匣子里是什么,皇后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只得坐下来答话。
“零嘴罢,你除了吃还能记挂着什么。”
仰吉粲然一笑揭了谜底。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从里头掏出一只木刻的小马,上头的红漆鲜亮,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娘娘,是小红马!从前在曹安爹爹的马场我最喜欢的便是我的小红马!”
皇后歪着头看小红马在仰吉的手掌上翻来覆去,竟露出了些许笑意。
永娘泪水上涌,她已然忘记皇后从前也是那般爱笑的小姑娘。宫闱七年,长夜消磨了她的恨意,也耗尽了她的生气。
“娘娘,这小红马便送给你吧!”仰吉笑盈盈的。“皇上赏的小玩意儿里头我最爱的就是小红马,可是什么东西都不抵娘娘愿意听我说话,娘娘不嫌我话多,娘娘还给我好吃的点心和牛乳茶……”
仰吉叽叽喳喳个没完,永娘却是呼吸一滞不忍看向皇后。她长睫颤动,目光中寒意凛凛,她又变回了那个冷若冰霜的皇后。
仰吉毫无察觉,继续讲述自己的小红马,永娘只得咬牙下了逐客令。
她不明情况,走前还将小红马留在桌上给皇后赏玩。永娘想将那小马丢出去,却听得皇后在她身后开口:“永娘,留着吧。”
后来仰吉又来了几次,永娘皆以皇后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仰吉便也不再来,殿里蓦然没了她的嬉笑声,倒叫她有些不习惯。
天转暖了,可娘娘这几日闷闷地不愿动弹,坐在秋千上看云便能看一整日,食欲也不大好。
永娘猜是因那日仰吉提到了皇上,可她没有法子,于他,于她,往事旧情都是一根隐刺,拔不掉时作痛磨人,一旦触碰却又怕不掀个刺深肉痛就无法消停。
皇后看云,永娘便看她。
宁静的时光总是短暂,只一会儿就听见外头鸡飞狗跳喧闹异常。
永娘不满,去外头查看,才知道原是皇上要仰吉今夜侍寝,仰吉吓得不知躲到了哪里去,满宫的人寻到现在也没寻着。
永娘蓦然记起今早殿角似有黑影一闪而过,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便没留意,如今想来,怕是不对。
她大步返回院中,却发现仰吉早已跪坐在地上抱着皇后的腰哭了起来,涕泗横流蹭了皇后满身,皇后没有推开她,永娘便也在一旁静观其变。
“娘娘,我不想侍寝,侍了寝就得一辈子当妃子,我不喜欢皇宫呜呜呜……我想曹安爹爹,我想我的小红马……”
仰吉知道皇后是西洲人,但因永娘的吩咐从未在皇后面前提及西洲,此刻许是伤心昏了头,言语也少了许多顾忌。
“娘娘也想西洲吧,娘娘也想在草原上骑马是吗?娘娘想的太伤心了才会整日闷闷不乐……仰吉现在用尽力气逗娘娘开心,可是等过了十年八年,仰吉也变成了娘娘这样,会不会没有人来逗仰吉开心……”
她伤心过度,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伤心到毅然揭开了皇后血淋淋的伤疤。
永娘想拖开仰吉,被皇后制止。她抚着仰吉的头,极尽温柔,好似在抚着当年的自己。
“仰吉不哭,本宫去找他,让他放你走好不好?本宫喜欢仰吉,才不会让仰吉变得和本宫一样……”
一滴泪滑落,如天边坠星。皇后甚少笑,但更少像现在这般流泪……
李承鄞没料到她来得这般快,手一颤,墨便在奏折上晕开,可他眼里无物,只剩下眼前人。
“皇后……”他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放仰吉走。”皇后冷冷道。
恨总比视而不见的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心怎会扭曲至此。
漫漫岁月将她滔天的恨意消磨成今日苦到发涩的陈酿,她又开始视而不见了。他想,那就给她添几分新的恨意吧。
“我会封仰吉为充媛,叫她日日为你解闷。”
李承鄞的笑意中几乎是带了谄媚,他祈盼着她的恨意不绝,又期待她能因此对他有些许感激。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随后苦笑了一声,道:“就当我求你,放了她。”
“晋为妃子也未尝不可。”
而他只是冷着脸不看她。她记起那个火光熊熊的夜晚,顾剑被万箭穿心,他也是这般冷眼旁观,他从来没有变过。
“李承鄞!这宫里有我一个活死人就够了!你还想要做什么!仰吉何错之有!”
恨意重又鲜活。七年,她不闻不问不看,她以为她早已心如死灰,可他总有法子让她再次崩溃。
“解闷?仰吉是人啊,她不是玩物……”皇后的声音中满是悲恸。
李承鄞凝视了她许久,幽幽开口:“我没想让她侍寝,我只是想知道,皇后会不会连恨我都不肯。”
“放她走。”
“我要你心甘……”
心甘情愿的“情愿”二字被皇后吞入腹中,她吻上他,像是就此翻开了如梦如幻的扉页。
李承鄞紧拥着她,心想,就这样吧,如若这是一场梦,那他希望永远也不要醒。
她像在泄恨,尖牙在他唇舌上啃咬,血腥气在刺痛中漫开,可他甘之如饴。
七年时间,足以给少女添了几分风韵,他手掌探入她的衣襟,温热绵软的触感叫他发了怔。
他想过一万次现下的场景,他在梦中将她拆骨入腹,寸寸蚕食。可如今成了真,他却不知所措。
他的手撩开了她的裙摆,顺着光洁的腿向上。她嘤咛了一声,他也随之一颤,她的眼中的冷漠被情欲所替代。
“小枫……”
他不再唤她皇后,看她在身下红着脸颊,他竟有些不敢继续,耐着性子一寸寸亲吻她。不要结束,不要结束,他在心中默念。
“李承鄞,放了她。”
“好。”
“现在就放,给她些银两……嗯……为她谋个好些的出路……”
李承鄞于是真的当即下了令,他低沉的声音中有难耐的喜悦与情意。
“小枫……”
黄粱梦醒。
皇后的双眸恢复了冷漠,她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插进他的胸膛。
他看着鲜血浸透了褥子,露出一个无比畅快的笑容,她没用全力,她还是不忍心杀他。
他竟想,就这样吧,两个人的一生,就在这样的纠缠不清的恨意中渡过,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只要她不对她视而不见。
时恩看见满身血污的一脸木然的皇后走出门,惊慌地叫着太医。
一片嘈杂中,李承鄞却在想,下一刀,下一次,会是何时何地……
我流古风陆沉
"兔子小姑娘,或暗或明,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请你相信我,我会永远保护你,何况,这个朝代终将以我的意志前行。"一取自lofter让辞的评论
表面是富甲一方的正经商人(真的吗),背地里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暗黑组织的头头
(ooc在我)
这个系列最后一张了,谢谢喜欢
我流古风陆沉
"兔子小姑娘,或暗或明,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请你相信我,我会永远保护你,何况,这个朝代终将以我的意志前行。"一取自lofter让辞的评论
表面是富甲一方的正经商人(真的吗),背地里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暗黑组织的头头
(ooc在我)
这个系列最后一张了,谢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