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纬钧】彩虹倒带时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是我的白月光小笛小锣 仅人设 Happiness
——
01
接到陌生电话时,齐思钧正在认真整理自己这几天上课的笔记,今天是大一刚开学一个星期,听说大学里卷得很,他不想从一开始就落后别的同学。
“是齐思钧吗?”电话那头的人问。
齐思钧小声回了一句“是”,又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我绑架了一个男大学生,他说你是他男朋友,你能来给他送点钱吗?”那人语气尽量凶狠。...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是我的白月光小笛小锣 仅人设 Happiness
——
01
接到陌生电话时,齐思钧正在认真整理自己这几天上课的笔记,今天是大一刚开学一个星期,听说大学里卷得很,他不想从一开始就落后别的同学。
“是齐思钧吗?”电话那头的人问。
齐思钧小声回了一句“是”,又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我绑架了一个男大学生,他说你是他男朋友,你能来给他送点钱吗?”那人语气尽量凶狠。
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齐思钧冷静拒绝,“不能,我不是他男朋友,你找错人了。”
“等等等…”感觉齐思钧是想要挂电话,那人赶紧又出声,想了想后道:“你不来我可就撕票了,不信给你听听他的惨叫。”
耳机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齐思钧皱了皱眉,摘下了一只。
“好了,现在你有什么话要说吗?”那人拿回手机后问。
齐思钧沉默了几秒,“让他被绑架了也记得好好学习,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说完齐思钧直接挂断,坐在桌前又看了会儿笔记,发现有点看不进去后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从上铺把自己的枕头拽了下来抱进怀里。
“这么晚你要出门吗?”听到动静,郭文韬掀开帘子。
“嗯,不用给我留门,我今晚不回来了。”齐思钧冲上面挥挥手。
因为才做了一个星期的同学,严格来说大家还没有熟到可以打探私事的程度,郭文韬咽回去了一句“你要去哪里”,只是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心里却在想——这是要带着枕头去别的寝室过夜吗?
同一时间,楼下某“别的寝室”里,周峻纬正紧张地扒拉着蒲熠星的胳膊。
“情况怎么样了?”周峻纬急急询问。
“他挂了。”蒲熠星摊了摊手遗憾通知,“让你好好学习。”
“啧。”周峻纬失望地坐下,又谴责道:“肯定是你演技太差了,哪有绑匪这么礼貌的?”
“呵呵。”蒲熠星冷笑。
不是你他妈打电话之前特地跟我说语气温柔点别把人吓到的?
“所以你这大半夜的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在心里吐槽完,蒲熠星问道。
“把人叫来呗。”周峻纬揉揉太阳穴,“他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只能用你的了,很难理解吗?”
蒲熠星:“……”
蒲熠星:“我问的是你把人家叫来干什…”
一句话还没说完,寝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眼前的门打开,齐思钧抱着枕头走进去,路过来开门的蒲熠星时还丢了一句“晚上好,绑匪同学”。
蒲熠星:“……”
不是很喜欢这个新外号。
坐在里面的周峻纬惊喜一瞬,喜笑颜开地站起来迎接,“你来赎我啦?”
齐思钧白了人一眼,看看旁边床杆上贴的名字把枕头扔上去,“给你两分钟,上来睡觉。”
“哦,好。”周峻纬伸手护着往上铺爬的人,又转头对蒲熠星道:“我睡了啊,晚安,你也早点睡。”
蒲熠星:“???”
你他妈不觉得要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周峻纬当然不觉得,他已经动作迅速地把自己的床帘放了下来。
被隔绝在外的蒲熠星满脸脏话,不过根据现有的信息他已经差不多猜到怎么回事了,估计是周峻纬最近跟男朋友吵架被拉黑了,很有可能还被躲着,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
“哦对了,忘了澄清一下,他真不是我男朋友。”周峻纬又探出头。
已经快推理到结局的蒲熠星:“……”
你妈啊!
老子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了!
02
不再理会无声发飙的蒲熠星,周峻纬喜滋滋地躺下,分了一半被子过来后将齐思钧往怀里搂,还用手去戳小狐狸的鼻尖。
齐思钧闭着眼睛,饶是这人动作再大也懒得睁开。
“你昨天一整天都没理我。”折腾无果,周峻纬委屈道。
齐思钧还是没睁眼,大有一种“我今天也不会理你”的意思。
周峻纬更委屈了,“老齐?齐齐?齐噜噜?小齐哥哥?狐宝?”
一连串的称呼蹦出来,直到听到“齐小锣”三个字,齐思钧终于忍不住捂住了周峻纬的嘴,恼羞成怒,“再叫唤我就把你从上铺踹下去。”
“不可能,你舍不得。”终于被搭理,周峻纬下巴蹭上齐思钧的刘海,“上小学的时候我爬树把腿摔断了你哭了三天呢,还说要把自己的腿接给我。”
齐思钧:“……”
长大了再听这事总觉得像是惊悚片。
“还有还有,高一的时候我老跟人打架,每次受伤都是你衣不蔽体地照顾我。”周峻纬越说越起劲。
被一句“衣不蔽体”狠狠击沉,齐思钧脑袋嗡嗡的,气若游丝地纠正,“…是衣不解带。”
你们英文系平时上课是一点中文都不说吗?这才一个星期语文水平就退化成这样了?
“这个不重要。”周峻纬扯开话题,又变得委屈起来,“你为什么要拉黑我?我做错什么了?”
“因为你烦,一直给我发消息。”提到这事,齐思钧一阵头痛。
谁能忍受不管吃饭睡觉上厕所还是上课的时候手机都在亮个不停?
亮就算了,五分钟不回聊天框还会被泪流满面表情包淹没,也不知道周峻纬这么一个阳光的男大学生到底哪来的这么多忧郁表情。
“我想你啊,我们什么时候分开上过课?”周峻纬愤愤,“我们都没睡过两张床!我都允许你剥夺我抱你睡觉的权利一个星期了!”
齐思钧:“……”
对面床上的蒲熠星也:“……”
沉默着翻了个身,蒲熠星眼睛瞪得像铜铃。
太复杂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难以定义的关系。
严格意义上来说,周峻纬和齐思钧算是青梅竹马,但又更加亲密一点。
周峻纬几乎是刚上幼儿园就被送到了齐思钧家,两家父母是多年的好友,齐父齐母体谅两位老友都是刑警工作忙碌,有时候案子大了几个星期都得住局里,便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带孩子,总好过一直请保姆。
于是周峻纬就这么住了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家里房间不够,周峻纬是和齐思钧住一间房,后来书房改装好了,两个小朋友又分不开了,哭着闹着还要睡在一起。
无奈之下,齐父只好换了一张大一点的床,由他们去了。
后来上了高中需要住校,齐思钧是觉得他们应该分开睡了,但架不住周峻纬天天顺着上铺往他床上爬。
“你见过谁家这么大的男孩子还睡一起?”又冷不丁被人抓住脚腕吓了一跳,齐思钧抱怨一句。
“我们家呀。”周峻纬轻车熟路地从被子底下钻过来,“再说了,没有我哄你睡觉你能睡着吗?”
“谁要你哄了。”齐思钧拉高被子挡住脸。
周峻纬又把被子拉下来,“我想哄,我离不开你,行了吧?”
“…说什么怪话。”齐思钧面红耳赤地将脸埋到周峻纬怀里。
“实话。”周峻纬心满意足地抱住自己的“狐狸玩偶”,“晚安,明天见。”
齐父齐母那时候倒是不知道这事,直到高二上学期,周峻纬因为跟校外的混混打了一架,闹得有点大请了家长。
特地请假赶来的齐母看着低头等训的周峻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尤其是这人还可怜兮兮地说:“是他们先欺负小齐的,我没错。”
齐母更加发不出火,最后只是在周峻纬头上揉了揉,告诉他再有下次可以报警,不要冲动行事。
离开的时候,齐母顺便去了趟宿舍,看着周峻纬就铺了层薄毯的床位沉思了很久。
“小宝。”齐母转过头,“你现在还跟哥哥睡一起吗?”
周峻纬心里一紧,“不是,您听我解释。”
“你只要回答就行。”齐母温柔地看他。
“我…我不习惯,睡不着。”周峻纬嗫嚅。
齐母打量着周峻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下了然,正色道:“你现在还小,主要的任务是学习,有的事要等上了大学再说明白吗?”
周峻纬愣了愣,惊诧地抬起头,“妈妈?”
“嘘,我不跟哥哥说。”齐母叹了口气,“所以你现在也不可以告诉他,能保证这个吗?”
周峻纬心跳瞬间加快,“能。”
猛然再想起这件事,周峻纬后知后觉,他现在已经上大学了,可以谈恋爱了。
“想什么呢?”齐思钧伸手在半天不说话的周峻纬眼前晃晃。
“嗯?”周峻纬回过神,抓住眼前的狐狸爪子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样吧,我退一步,以后你只要周末来陪我就行了可以吗?”
齐思钧:“……”
你滚!
03
大一课比较多,白天的时候周峻纬和齐思钧基本碰不到面,他们每天只能一起吃晚饭,再各自去上晚自修。
“这里!”在人群中瞥见齐思钧的身影,周峻纬高高举起手,“噜宝!”
齐思钧捧着托盘走过来,坐下后拿筷子在周峻纬头上敲了一下,“都跟你说了在学校里别叫我的小名。”
周峻纬咧着嘴笑,殷勤地帮齐思钧把筷子擦擦干净又递回去,还用小碗盛了点煲仔饭出来,换了齐思钧的一小碟炒面,并且叮嘱这人不要吃太多,晚点带他出去吃夜宵。
“受不了了。”跟着坐下的郭文韬觉得眼睛疼。
“习惯就好,你看我多淡定啊。”蒲熠星托着脑袋往郭文韬碗里看,“你买的什么?”
“麻辣烫。”郭文韬拆开筷子,抬眼,“你也要?”
蒲熠星当即拿了个空碗,“盛点汤盛点汤,妈的这炒饭干得要死,刚才差点把我牙崩了。”
郭文韬失笑,盛之前还不忘贴合这人的口味先往空碗里搁了勺辣椒酱。
托那两个的福,他和蒲熠星用极短的时间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哎,你们俩下了晚自修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出去?”齐思钧一边嗦面一边问。
“叫他们俩干嘛?”周峻纬不满,“就不能我们俩单独出去?”
郭文韬正准备回一句“可以”,就听齐思钧含糊不清道:“礼貌性问问嘛。”
郭文韬:“……”
能被我听到你也没多礼貌。
蒲熠星看了他一眼,以过来人的语气劝:“听我一句,这时候别插话,不然一定会后悔,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开学初的绑架惨剧还历历在目。
过了会儿。
“对了,妈妈昨天打电话问我们俩国庆回不回家。”周峻纬伸长胳膊用纸巾帮齐思钧擦擦下巴上滴到的汤汁,“你回去吗?”
“回吧,不然就要等放寒假了。”齐思钧说完又问:“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了,你没接到,后来也没打回去吗?”周峻纬疑惑。
“我根本没收到提示啊。”齐思钧赶紧掏出手机看来电记录,“完了,估计我不小心清红点直接清掉了。”
“没事,我帮你解释了。”周峻纬笑道。
这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唠家常,那边两个从对话中渐渐悟出了什么。
“你们俩住一起吗?”郭文韬满头问号,“不对,你们俩同一个妈吗?”
“重组家庭?”蒲熠星也一头雾水。
合着他们一直以为这两个是关系不清不白有暧昧,结果人是真兄弟?
“不是啊,打电话的是我妈。”齐思钧解释着,“他有自己的父母,什么重组家庭。”
蒲熠星:“…?”
很好,CPU干烧了。
“我从小就住他们家,实在难理解你可以简单定义为干儿子。”周峻纬长话短说。
“哦…”蒲熠星恍然大悟,悟到一半表情突然变得惊恐,和对面同样震撼的郭文韬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此时的默契达到了巅峰。
阿姨知道她两个儿子某种意义上来说真要成为一家人了吗?
04
赶着时间吃完晚饭,周峻纬突发奇想要陪齐思钧上晚自修。
“那你自己的怎么办?”齐思钧问。
“反正也是自习,又没人来看。”周峻纬耸耸肩,“我一会儿先去打卡,走的时候回去再打一次就行。”
“好吧。”齐思钧同意,又道:“但你不准影响我学习。”
“知道,我们小齐哥哥是要拿奖学金的人。”周峻纬揉着齐思钧的脸颊。
齐思钧在心里“呸”了一声。
没大没小的。
烦死。
七点上晚自修,周峻纬七点半才偷偷从后门溜进去,拎着一袋东西坐上了齐思钧给他占的座位。
“你干嘛去了?”齐思钧翻看着那袋东西,发现是一些小零食,“不是说要一起吃夜宵还买吃的?”
“怕你嘴里闲不住。”周峻纬说着帮人撕开一袋薯片,捡了片完整的递到人唇边。
齐思钧张嘴咬了,在安静的教室中不敢嚼得太大声,“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胖了。”
“怎么会,一会儿出去的时候我们肯定还要逛一圈的。”周峻纬戳戳齐思钧的腮帮子,“哇,吃完就锻炼,这不得瘦死?”
齐思钧被逗笑了,把脸埋在袖子里肩膀颤抖。
周峻纬也跟着笑,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人看,直看得齐思钧不好意思再笑。
“看我干嘛?”齐思钧缩缩脖子。
“可爱啊。”周峻纬挠挠小狐狸的下巴,“谁这么有福气有这么可爱的哥哥?”
齐思钧不甘示弱,学着周峻纬的语气回击,“那谁这么有福气有这么帅的弟弟?”
“哦,被我迷住了。”周峻纬毫不脸红,又撇撇嘴道:“我才不想当弟弟。”
“那你想当什么?”齐思钧眼睛亮亮的。
“不告诉你。”
“嘁,小气。”
“你不能自己猜一猜?”
“不猜,急死你。”
……
幼稚的拌嘴声传进前排郭文韬的耳里,郭文韬默默转身将那袋已经被遗忘很久的薯片拿走,又在心里说——呵呵,他想当你的老公。
晚自修两个小时,九点等周峻纬打完卡,齐思钧拉着人去吃校外新开的那家鸡汁小馄饨。
“没咱们高中校门口那个小摊好吃。”周峻纬评价。
“你小点声,别被老板听到。”齐思钧紧张的四下张望。
“确实嘛。”周峻纬咬开一个小馄饨,被烫得直抽气,“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逃课就是去那里?”
“当然记得。”齐思钧翻个白眼。
何止是记得,当时差点被吓死。
那天他们俩运气不好,正巧碰上有人喝了酒闹事,酒劲上来一把掀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塑料桌子,还拽着老板娘不放。
本来周峻纬没想过早插手,准备等一会儿要是还没大人管他再帮忙,结果桌子上的热汤泼了齐思钧一身,这人手臂上白嫩的皮肤立马红了一大片。
周峻纬当即就一拍桌子站起来,黑着脸随手从隔壁桌抄了个酒瓶子敲碎直冲冲就向那醉鬼去了,齐思钧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周峻纬已经一只脚踩着那人弯腰拿酒瓶子去抵人家脖子了。
“发什么疯呢?”周峻纬揪着那人的衣领,“去他妈给我哥还有老板娘道歉,听见没?”
那人吓得脸都白了,但又觉得自己被一个高中生这么威胁很没面子,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把夺了周峻纬手里的酒瓶打了个滚站起来就要往他胸口扎。
齐思钧一瞬间心跳都要停了,人已经冲了出去下一秒却又止了步。
因为从小就训练有素的周峻纬灵活的一脚把快到眼前的人踹了出去,同时口出狂言,“你哪条道上混的?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这条街是谁罩的吗?”
齐思钧:“……”
叔叔阿姨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含泪给你铐上手铐吧。
最后这事是警察来解决的,报警的人说是打架斗殴,但老板娘一口咬死是单方面寻衅滋事,再加上围观群众里也有人作证,警察就只带走了喝醉那人。
为了表达感谢,老板娘重新煮了两碗馄饨送过来,没收钱,还带了两张创口贴。
“吓死我了。”齐思钧一边惊魂未定一边小心地往周峻纬眼下贴创口贴。
刚才敲酒瓶子的时候太用力,飞出来的碎片划破了这人的脸。
“不行,回去的时候我们还是得去一趟药店,不处理我怕留疤。”齐思钧又担忧道。
“先别管我,你没事吧?”周峻纬抓着齐思钧的胳膊看,心疼得直懊悔,“早知道不带你逃课了。”
“还说,之前你自己逃课是不是也跟这种人打架了?”齐思钧板着脸,“还骗我只是跟其他学校的人有点摩擦。”
“对不起嘛…”周峻纬立即认错,见齐思钧还是气乎乎的干脆卖起了惨,说自己破相了以后肯定没人要了。
“活该。”齐思钧心里软了软,嘀咕一句,“这算什么破相。”
明明还是……很帅啊。
“我当时真不该带你出去的。”时隔快两年,周峻纬依旧后悔。
面前还在回忆青春的人久违的又和当初满身是刺的少年重合,齐思钧看得有些出神。
真的变了好多哦。
“哎,你后来为什么不整天跟人打架了?”齐思钧突然问。
“被妈妈骂了呗。”周峻纬端着碗喝汤,末了咂咂嘴,“她说你要考的大学是名牌大学,万一我哪天留了档案,高考成绩再好也进不去的。”
“所以这算是为了妈妈还是为了我?”齐思钧好奇。
周峻纬没有立即回答,垂了垂眸后道:“都有。”
“哦。”齐思钧不冷不热地应了声,低头用勺子搅着面前的小馄饨,接着动作骤然停住。
因为周峻纬又说话了。
“但为了你更多。”周峻纬说。
05
国庆的时候,蒲熠星和郭文韬跟着要回家的两个人顺便旅了趟游,刚进门坐下,齐母便一脸凝重地走过来问了一堆问题。
“阿姨,您要不有话直说吧。”郭文韬拘谨地抬头。
您快连我爸的生辰八字都问出来了,真不用再套近乎了。
“好吧,你们跟我说实话,他们俩在学校谈恋爱了没?”齐母搓着手问。
“没有,至少我没见过。”蒲熠星坐得端正。
“那他们俩呢?”齐母又问。
蒲熠星:“?”
这个问题不是刚刚才问……不对等一下,好像不一样。
脑子里转了几圈,蒲熠星大惊失色,“没有啊阿姨!您怎么会这么想!”
“想什么?”周峻纬端着一盘水果走近,下一秒收到了沙发上蒲熠星的一阵挤眉弄眼。
周峻纬:“?”
怎么的抽筋了?
“峻纬,你跟你哥现在什么情况?”齐母看向周峻纬,眼神探究。
蒲熠星:“!!!”
卧槽难道自己今天要见证一场好友被逐出家门的大戏吗?
“哦,还跟以前一样。”周峻纬用牙签扎了块苹果送进嘴里,“没什么变化。”
听到这话,蒲熠星一把抓住了郭文韬的手——他居然还能悠闲地吃苹果?
郭文韬:“……”
撒手,抠到老子合谷穴了。
好他妈痛。
“你还没跟哥哥说吗?”齐母继续问。
“没呢,我没想好怎么说。”周峻纬挠挠头,“再等等吧,再过段时间。”
“那你可得注意点,他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有人给他送情书。”齐母扶着唇角笑,“也是个男孩子。”
“我知道,被我又送回去了。”周峻纬笑一声,半开玩笑地撒娇,“干嘛,别的男孩子不可以我就可以?”
“废话,好歹你是我自己养的,不比别人更放心?”齐母嗔一眼这人,“老周昨天打电话还提了这事,我都没好意思说你到现在还停在起跑线上。”
周峻纬笑得更开,上手给人捏肩,“知道了,我努点力。”
“行了,就这样。”齐母拍拍周峻纬的手,“你好好陪你同学,我再找你哥聊聊。”
周峻纬连连点头,目送齐母进了厨房后蹲下继续扎苹果,突然感觉有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了?”周峻纬转头。
郭文韬表情复杂,“你们家的情况…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蒲熠星大失所望,“妈的为什么没把你赶出去?”
周峻纬:“……”
“妈,我真不想谈恋爱。”厨房里,齐思钧正在洗菜。
“跟小宝也不想?”齐母靠到水池边。
齐思钧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太惊讶母亲已经知道他和周峻纬的那些小心思,实话实说,“想,但我有件事一直很生气。”
“怎么了?”齐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跟妈妈说说。”
“他高中快毕业的时候跟人打赌,赌输了要找个人表白,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齐思钧将白菜扯开,“说他一会儿要给我表白,叫我别答应。”
“噗…”齐母捂着嘴笑,“所以你觉得他那时候玩弄了你的感情是吗?”
“不是吗?”齐思钧疑惑,“哪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而且他当时真的很开心,都想直接说“好”了,结果周峻纬下一句给他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
“嗯…那确实是他的不对了。”齐母帮齐思钧把洗完的菜放进碗里,“可是他不跟你表白就要跟别人表白了诶,那你能接受吗?”
齐思钧思考了一下,理是这个理,但他还是不想原谅周峻纬。
“这样吧,妈妈告诉你个秘密。”齐母笑呵呵的,开始讲故事,“你们俩上高二的时候啊…”
故事不长,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齐思钧听完后擦了擦手,走出厨房到周峻纬面前站定。
“怎么了?”瞥了瞥不远处满眼慈爱的母亲,周峻纬问。
“周峻纬。”齐思钧用食指勾住面前人衬衫上的纽扣,“给你一个机会,抓好了。”
说完齐思钧一把将那颗纽扣扯了下来,又扬手将它抛向空中。
事发突然,沙发上两个下意识眯起眼睛找上方纽扣的位置,周峻纬却没有接,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
“不要?”齐思钧歪头看他。
“要。”周峻纬勾勾唇,接着拉过齐思钧刚才抛纽扣的那只手,从人蜷起的手指中拿出那枚本该已经落到地上的“机会”晃了晃,“喏,抓到了。”
06
国庆没过完,几个人就回了学校。
一方面是校里篮球队召周峻纬回去比赛,另一方面是家里确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毕竟说是来旅游,其实蒲熠星和郭文韬基本没怎么出过宾馆。
谁放假还定点起床啊?
每天一觉睡醒天都快黑了,旅什么游?
“你们比赛是哪天?”飞机上,齐思钧问。
“后…”周峻纬停了停,改口道:“大后天。”
“那不都八号了吗?比赛居然不在假期里?”齐思钧不解。
“谁知道怎么安排的。”周峻纬戴上眼罩,但没有挡住眼睛,“你要来看吗?”
齐思钧摇头,“不看,我看不懂没意思,又不是什么大比赛。”
况且他从小看到大,周峻纬打篮球这事已经没有了吸引力。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周峻纬挑眉,“那每天来接我训练总行吧?”
“这个可以。”齐思钧点头。
后排,蒲熠星和郭文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怎么记得是七号?”蒲熠星打开手机看备忘录。
“不用怀疑,就是七号,我朋友在队里当经理。”郭文韬道。
蒲熠星:“他为什么要往后推一天?”
郭文韬:“我怎么知道,总不能是他想推翻校领导自己上位吧?”
蒲熠星:“……”
真敢说啊,韬韬。
齐思钧只接了一天人,因为第二天篮球馆里人满为患,周峻纬倚在观众席下面像是在等他,视线一对上便把他拉进了旁边的小隔间。
“什么情况?”头顶是人声鼎沸,齐思钧拿着伞满眼懵逼。
外面在下雨,所以他今天来得早了些。
“记错日子了,比赛是今天。”狭小的空间里,周峻纬将人抵在墙上。
齐思钧很快便明白自己被骗了,狠狠推了一把周峻纬后又赶紧将人拉回来。
小隔间没有门,外面人来人往的,要是有人发现了周峻纬再往里看一眼,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为数不多的光源被周峻纬挡住了大半,齐思钧几乎整个人都在黑暗中。
“为什么骗我?”齐思钧扬起脸质问。
“你觉得呢?”周峻纬将人困在双臂间反问。
齐思钧偏头躲了躲周峻纬打在他唇角的呼吸,“小混蛋。”
“嗯,我是。”周峻纬欣然接受,又往前靠了靠,“哥哥还想怎么骂我?”
再近一点就会亲上,齐思钧伸出一只手抵在人胸口,顶上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于是他问:“比赛要开始了你还不去?”
“不急,等教练找我。”
话音刚落,周峻纬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齐思钧猝不及防笑了出来,“不接吗?”
周峻纬轻轻“啧”了一声,掏出手机接通“嗯”了两句,又道:“我马上来。”
“走吧弟弟。”齐思钧掐了掐周峻纬的脸,“加油,等你比完赛我再跟你算账。”
“行,反正都要算账,那算哪个都一样吧?”周峻纬视线落到小狐狸的唇上。
齐思钧一下摸清他的意图,“你等一下,外面还有…”
“人”字被一个吻堵了回去,湿漉漉的,混着下雨天空气中的水汽。
耳边的喧嚣这一刻好像被静了音,齐思钧只犹豫了一秒便抱上了周峻纬的脖子,主动回应着这个早该到来的吻。
“等着,赢了比赛来跟你表白。”周峻纬说完又啄一口,然后抢先钻出了小隔间,大步向赛场奔赴。
齐思钧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等了一会儿才出去往场馆外走,一边走一边心说——说得好像输了就不会表白一样。
外面雨已经停了,齐思钧抖了抖伞上的水珠将它折起。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句“有彩虹”,齐思钧脚下一停,抬头看向天际。
一抹清清淡淡的彩色悬在半空中,横跨了好几片云。
算了,回去看看吧。
今天确实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好日子。
齐思钧想。
00
狂风暴雨后,教室里有些闷热,老师一边讲课一边脱了外套,底下的同学也忍不住用书本扇着风。
齐思钧鼻梁上挂着汗珠,眼镜也往下滑了点,手上还在不停记着笔记。
兀地,一个纸团飞到了他的桌上。
齐思钧打开看了,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看我。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齐思钧扭头看窗边周峻纬的位置,对上这人盛着雨后初霁的双眸。
听课被打扰,齐思钧皱着眉用口型问——干嘛?
周峻纬冲他笑了一下,也用口型回复。
——哥哥,有彩虹。
齐思钧这才注意到,周峻纬的背后有一道彩色的桥,漂亮得惊人。
心跳蓦然扑通扑通地跳得更重,齐思钧有一瞬间觉得心脏要从胸口蹦出来。
——喜欢吗?
周峻纬又问。
齐思钧愣愣地点点头,他好像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了。
好喜欢。
不是彩虹。
是久处仍怦然。
————FIN————
【纬钧】暮雪天光
*被许多人说脑洞很温柔
*假如有一天小齐消失了
*几句话南北不打tag
01
天是阴的,从窗口望去,外面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灰调。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窗台上,有几滴顺着墙壁淌了进来,在木地板上汇聚成不容忽视的水洼。
没有人关窗。
屋里安静又清冷。小虎窜上沙发,探过头去蹭主人的手腕,往日里不常见的乖巧却只换来那人心不在焉的抚摸。
手机屏幕的页面迟迟没有变换,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灭掉的瞬间又被手指点亮。灭了又亮,亮了又灭,重复几次过后,周峻纬关掉了WiFi...
*被许多人说脑洞很温柔
*假如有一天小齐消失了
*几句话南北不打tag
01
天是阴的,从窗口望去,外面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灰调。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窗台上,有几滴顺着墙壁淌了进来,在木地板上汇聚成不容忽视的水洼。
没有人关窗。
屋里安静又清冷。小虎窜上沙发,探过头去蹭主人的手腕,往日里不常见的乖巧却只换来那人心不在焉的抚摸。
手机屏幕的页面迟迟没有变换,光线一点点暗下来,灭掉的瞬间又被手指点亮。灭了又亮,亮了又灭,重复几次过后,周峻纬关掉了WiFi,用流量重新刷新——
对话框里依然躺着十几个小时前来自自己的问候。
【早安,老齐】
齐思钧平时不会这么久不回复,尤其是对他。
周峻纬有些说不出的不安,只能狠狠的揉了揉头发。他不敢表现得太粘人,仿佛自己是个控制狂,需要知道对方每分每秒的所在所想。虽然他有时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可异国恋的艰难他们彼此清楚,信任排在第一位。爱情之外,他们有各自的生活。
或许是他睡过去了,工作大概很累吧。周峻纬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深入思考即使是时差,也该看到信息了的事实。
他百般无聊,点开了对方的头像——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合照中自己的那部分。齐思钧从网友那里收罗到的时候惊呼这也拍得太好看了!于是那人不由分说的裁图加滤镜,他们的微信头像同时变成了对方的大头照,在聊天页面里不远不近的深情相望着——这是他们在聚光灯阴影里,属于自己的浪漫秘密。
周峻纬无意识的戳进了爱人的朋友圈——这下他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小虎咪呜一声跳下沙发,不知溜到何处。
主页里是三天可见。短短的一行字上面一片空白。
事情有些不对。
齐思钧是个话痨,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都爱在朋友圈里分享,往往三天可见的内容已经可以和自己的半年可见旗鼓相当。
周峻纬还记得,齐思钧前天给自己发了一段他在超市里听到的《绿光》。音频里他边录边笑,给自己洗脑之后,立刻转手发到了朋友圈祸害其他人,他们在评论区里看着别人的埋怨笑成一片。但是现在,那个音频已经不见踪影,连带着那些七七八八,零碎有趣的日常,一起消失了。
有什么事情好像发生了。
他立刻拨通了齐思钧的电话。爱人的手机号总是在他通讯录的最前面。“老齐”两个字跟在一长串数不过来的A之后,来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挡在他上面。
电话那边没有让他等待,机械女音冰冷的回复道——“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齐思钧不会关机。他们还曾为了睡觉时是否需要关机的事情吵过一架。他条分缕析的讲述着手机辐射的坏处,可所有逻辑还是在一句委屈的“可是如果我做了噩梦,我想立刻找到你啊。”面前分崩离析。
周峻纬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无措——异国恋患得患失的感觉无限在他面前放大——他退出不断循环的拨号,有些手忙脚乱的点开了朋友的电话。
“嘟——嘟——嘟——喂?峻纬?”谢天谢地,郭文韬熟悉的声音跨过几千几万里传了过来,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周峻纬死死的抓住手机,组织自己迷糊的大脑开始措辞。
“咳,是我,那个……文韬啊,你能联系到老齐吗?我给他发信息他一直没有回,打电话也没有接……”周峻纬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如果我哪里惹他发脾气了的话。”
郭文韬有些意外。在他眼里,这两个人好像从未有过矛盾,说是吵架也只是小打小闹,更何况,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小齐哥做出把人拉黑这样的事。他一边安抚着焦虑的朋友,一边把电脑桌前忘我奋战游戏的男朋友拽了起来。
“小齐?”蒲熠星摘下耳机,“他怎么会拉黑周峻纬?”
郭文韬并没有回答,只是严厉的用眼神催促他打电话。蒲熠星举手投降,悻悻的点开通讯录,把手机拿到耳边——下一秒,懒散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关机了
蒲熠星用嘴型说道,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郭文韬皱起了眉,电话那边不断的催问让他有点难以招架,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就在那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件事,或许就是这一切的源头。
“——我们也打不通……你等着!九洲好像在附近,我让他去一下小齐家。”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周峻纬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几秒钟前郭文韬的声音还嗡嗡的在耳边回响。阳台对面的住户开了灯准备晚饭,几点微弱的灯光照明,在这昏暗里他几乎摸不清方向,就像一个悲情的独角戏。
他慢慢的、缓缓的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夜晚的寒气在他的袖口汇聚起来,蔓延进骨头里。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是邵明明。
【纬爹你千万要好好安慰小齐哥啊我听后台的朋友说看他整个人脸色都不对了】
周峻纬强行镇定的打字回复——
【什么意思?】
那边秒回【你还不知道?您老年人不上网冲浪的吗?打开微博……我可先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他没有时间再去理会那边跳出来的叮咛嘱咐,直接打开不怎么点开的APP——这下他看到了——爱人的名字高高的挂在热搜榜单上,红得刺眼。他手抖了几次,才艰难的点进去。
手机的光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几秒钟后,他打开了订票页面。
02
其实周峻纬信息发过来的那瞬间齐思钧就看到了。
他根本没有睡觉。
从电视台回来的时候,齐思钧心不在焉得像是一个幽灵——踩着红灯走过人行道,湍急的车流在距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堆积,尖利的鸣笛声好像丝毫进不了他的耳朵——他走过热闹的步行街,仿佛失去了避让的功能,愣愣的一条直线笔直走进人流,如同摩西分海一般,来往的路人都礼貌的躲开——路上有人朝他打招呼,可是他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于是漠然的经过对方,冷淡得不可思议——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总之他站在了熟悉的大门外,下意识掏出了正确的钥匙。
咔哒——钥匙插入了锁孔,需要旋转两圈半,可是他怎么使劲都转不动。
钥匙坏了吗?为什么卡住了?
他低下头去看,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可怕,几乎拿不住任何东西。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手一松,哗啦啦一大串钥匙砸在走廊上,应急灯闻声开启,惨白的光从头顶打过来。
我怎么了?
他突然觉得好笑,明明节目里一拳490的自己,现在笨拙得连钥匙都拿不住。他弯下腰伸手去捡——可是还没碰到钥匙他就突然反悔了——他又不想捡了。
他贴着墙壁慢动作的滑到地上,瓷砖好冷,碰到瞬间他就打了个哆嗦。可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再站起来了,只好颓然的、不甘的把自己砸在地上。
就这样吧。
齐思钧仰头靠在墙壁上,对自己说。
走廊很窄,他没法伸展开自己的腿,若是他换个方向,背后又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了。他突然觉得好委屈,眼泪好像立刻就在眼眶里开始打转。这是什么狗屁设计!他恨恨的在心里骂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滑动页面,从头翻到尾,也找不到感兴趣的app,于是他又一次打开了微博。消息键那里跳动着不断累积的数字,红色的小点就像是无声的恶魔,殷切在他耳边低语。霎那间齐思钧已经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点了进去。
铺天盖地的艾特和评论,铺天盖地的质疑与辱骂,那些熟悉的汉字开始变得越来越陌生,他平静的翻过几百条留言,然后发现自己开始认不得其中任何一个字。
好吧,那就先不看了。
他随手将手机一丢,闭上眼睛。
几个小时前的画面又历历在目——他在重要的直播节目里叫错了嘉宾名字,搭档赶紧开了个玩笑补救,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脑海里一下子变得空白——他忘记了下面的主持词,甚至忘记了去看手卡——他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摄像头,以及摄像头后黑压压的观众。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巨大无边的世界里充满了乱成一团的嗡鸣,好像几千几万只蜜蜂在他周围飞舞。这声音好像化为了实形,像一个巴掌一样将他一把掀翻在舞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
之前犯过的所有错误都在他眼前像幻灯片一样重现。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挽回,可他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最后,他像个木头人一样被前辈牵下了台。他在后台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即使那人是业界公认的从不发火,永远温柔的前辈。
前辈欲言又止,末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说,“小齐,没事的,回去好好休息,别多想。”
于是他回来了。
他不敢闭上眼睛。那些画面不断地重复——嘉宾尴尬的表情,观众埋怨的低语,前辈不解的眼神——都在扯着他的衣领,声嘶力竭的喊着“齐思钧你这个废物!”
可他也不敢再打开手机。他不知道这件事会以怎样的速度传播,造成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他不敢看到自己的粉丝无力的帮他抵挡外界的冲击,在无边无际的谩骂中,一点点卑微着低下头去。
走廊上的灯灭了,他坐在黑暗里。
过了一会儿,衣料摩擦发出窣窣的声音,他把头埋进膝盖,试图让自己缩成一个球,不给寒冷留下一丝钻进来的缝隙。
手机在瓷砖上震了一下。半晌,齐思钧抬起一点脑袋,伸手将它翻了个面。
【早安,老齐】
周峻纬的信息一条接一条的跳了出来。
【到家了吗?工作累不累?累了就早点休息,睡觉前给自己热一杯牛奶。不想喝的话就奖励自己加半块冰糖,暖胃又助眠。】
【已经睡了吗?】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醒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晚安,好梦】
【我爱你】
手机的光慢慢暗了下来,再然后,寂静的走廊里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抽泣。
本来还没有那么委屈,直到看到你。
03
周峻纬走出机场的时候,蒲熠星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他的伪装措施做的实在不错——帽子口罩样样不差,可他周身的气场都仿佛凝固了,透露出一种极度的低气压,令人不敢靠近。
蒲熠星和郭文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上前接过周峻纬的行李,一路无言的走进停车场。
蒲熠星开车。郭文韬的手在车门那里犹豫了片刻,就从副驾驶的位置绕到了后座。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已经坐好的周峻纬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人看上去总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可是没人知道他现在究竟怎样心乱如麻。
要是小齐在这里就好了,至少有人能读懂他脑子里的想法。郭文韬深吸一口气,还是主动开口,“小齐不在家,唐九洲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动静。”
身边的男人慢慢的点了点头。
蒲熠星在后视镜里和男友对视一眼,接过话,“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明明联系了电视台那边的人,说是小齐请了长假要去散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九洲怀疑他换了新的电话卡,就是为了让我们找不到他,好自己冷静一下。”郭文韬担忧的瞥了一眼那人,“我觉得小齐不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事,可能真的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那边沉默的好久,周峻纬歪着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景色在快速向后移动着,镜面倒映出的他的虚像和他本身重合在一起,像电影里的重影一样朦胧的晃动着。
“我知道。”他突然开口,嗓子有点哑。
“嗯?”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思考现状,思考自己的爱人。
“他总是给人一种,乐观的,积极的感觉,好像什么都伤害不了他,”周峻纬慢慢的措辞,好像想把自己脑子里的齐思钧,完完整整的呈现出来,“可是大家看到的不是他。真正的齐思钧会在半夜翻看恶意的评论,失眠直到天亮,也会不断的回看主持的失误,强迫自己,记下每一个重点。”
“他,”周峻纬小声抽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很敏感,很不安,他会和自己较劲,觉得不应该出现那么多负面情绪,可他更害怕给别人添麻烦,有时候甚至不愿意告诉我……他觉得自己很差劲——即使,我们都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车开到小区门口,周峻纬挥挥手告别了两位友人。他拖着行李箱走进楼道,按下了对应的楼层。
他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他打开门,两双拖鞋直接映入眼帘。
它们并排摆在门厅——小浣熊的那双是他的,小狐狸是齐思钧的。他不常回来,他以为齐思钧会把他的拖鞋收进鞋柜里,却没想过,它一直这样摆在外面,和小狐狸亲亲热热的依偎在一起,等待着这房子的另一位主人。
周峻纬把钥匙放在鞋柜上面,换上拖鞋。
屋子里很干净,就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不管早上怎样匆忙,齐思钧都会在冲出门之前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咖啡杯倒扣在对应的茶盘里,晾好的衣服整齐的摞在沙发上,餐厅桌子上的百合,明显被人修剪过,形状优雅的在瓶子里绽放。
他走进卧室。床头柜上放了一张电话卡,下面垫了一张纸,是齐思钧的字——我出门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
如果自己没有赶来,不知它会在这里落上多久的灰,那人回来看见时,又会有多么失落。
周峻纬走进洗手间想去洗把脸,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胡子拉碴,青色的眼袋挂在脸上,眼角还有点泛红。他自嘲的笑笑,庆幸蒲熠星刚刚并没有出声嘲讽。水池边摆着白色的刷牙杯,蓝色红色两个牙刷靠在一起,像是两只天鹅垂颈缠绵。
他依稀记得临走前的牙刷不是现在的样式。
所以,齐思钧换掉牙刷的时候,也会一直给自己换上同样的款式吗?即使是知道——他很久不会回来。
他绕到餐厅,打开冰箱的门,摆满了猕猴桃的架子让他猝不及防——齐思钧并不喜欢吃,据说是小时候吃了太多产生了心理阴影,可偏偏自己是猕猴桃的狂热爱好者。齐思钧不工作的时候会专门去街边的水果摊给他挑水果,将他的胃口一点点养刁,然后笑着听自己在电话里抱怨国外的猕猴桃没有他买的好吃。
周峻纬把冰箱门关上,靠在上面。
他是多么期待着陪伴啊。可是在他们每天的聊天中,齐思钧将那点占有欲,那点无理取闹的纠缠,那点撕心裂肺的想念,都掩饰得太好。
客厅的玻璃已经蔓延上晚霞的余晖,对面的景色都开始慢慢后退,逐渐变得黯然失色。周峻纬心里最初隐隐存在着一点失落,但是现在被更多的心疼无措冲散了。
小狐狸犯了错,受了伤,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嘴硬的拒绝任何人的好意,可是它心里,是多么希望这时有人可以找到它,陪着它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才能找到自己的小狐狸呢?
04
飞机落地的颠簸,将齐思钧从睡梦中唤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平坦厚实的雪铺满了整个白茫茫的天地,阳光盖在上面,熠熠生辉。
他打开手机,等了片刻,短信页面也没有弹出的新消息提示。齐思钧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已经换了新的手机卡,卸载了所有聊天软件。
他最初只是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平复一下心情。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用足够长的时间脱离过去的生活,让自己置身世外,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究竟适不适合那个舞台。可突然有了假期,齐思钧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于是漫无目的的收拾着要带的衣服和行李。他突然看到书桌上自己借回来许久但没有时间看的那本《小东西》,封面上烫金印着都德的名字,于是他就这么草率又坚定的定下了目的地——安道尔,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票,重回十八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齐思钧卸下手机卡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给周峻纬发个消息。他不知道这样匆忙突然的离去会不会让谁惦念担忧,可他又孩子气的不想预告自己的方向。写废了好几张纸,最后还是只留下一句简单的话——给甚至还不确定是否会看到的爱人。
安道尔小小的城镇被黑压压的一片群山环绕在中间,皑皑的白雪覆盖其上,显衬出一片清寒、静谧的氛围。路上没什么行人,徒有光秃秃的利器似的树木在街道边舒展。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漆着红色,是冰天雪地之间唯一暖暖的所在。
齐思钧拖着行李箱倒了大大小小四五趟巴士,昏昏沉沉不知坐了多久的车,最后才按照手机导航的指示来到离客栈最近的公交站台。他没有穿得很厚,实际上他自己根本分不清几度的天气下要穿些什么——往日周峻纬总是会查好他这边的天气,在降温时提醒他穿上秋裤,升温时嘱咐他将短袖翻出来。他脖子上围着的那个围脖,甚至都是他刚刚在机场里现买的。
齐思钧把脸深深埋进围巾里,车门打开,寒气迎面扑来。他提溜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一脚踩进深不见底的雪里。下飞机时看到的阳光早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天空上云朵密布,他走了一小段路,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脸颊。
他抬头望向天空——下雪了。黄昏冷瑟瑟地降临,暮色苍茫,远山上的杉林,从那还在夕晖晚照下覆盖着白雪的群山那边,悄悄地压过来。齐思钧觉得自己好像在原地绕圈子,于是只好停下来对着手机研究。
这里的信号不像国内,时断时续的,加载的小圈在不停的旋转,将等候人的耐心一一消磨殆尽。路面上结了冰,齐思钧只好小心翼翼的小步往前移动。
雪越下越大,他的视野里逐渐只剩下飘落的像是鹅毛一样的白色。长沙也下雪,但多半是小雪霏霏那样的点缀,他不曾见过如此这般的场景,也不曾见过傍晚的雪——他总是在清晨早早离开,再在夜里独自归来。他索性停下来,看着山巅上的余晖一点点褪色,顶峰积雪上的霞光一点点消散。
原来这就是黄昏的大雪。他默默惊叹着,想要掏出手机拍下照片,可是手指放在了快门键上,他又想起此时的自己没有分享的对象。要是周峻纬在就好了。他没出息的想着。周峻纬在的话,他也根本不会迷路。
还好,齐思钧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了预定的客栈。客栈老板是一对土生土长的加泰罗尼亚夫妻,西班牙语的卷舌翘舌让他云里雾里,最后双方还是用半生不熟的英语简单的交流了几句。老板热情的帮他把行李箱提上了楼,比比划划的告诉他如果没吃晚饭可以下来跟他们一起。齐思钧笑着致谢,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房间是意料之内的小,但也够一个人居住。从窗户望去可以看到居民们矮矮的小屋子。齐思钧把帽子和围脖摘下来挂在衣架上,研究了一下取暖器怎么打开,然后就开始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折腾出来。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之后,他早早的钻进被子里,研究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既然是一个人的游玩,那他可以睡到自然醒,起来后走到哪里算哪里,看到有兴趣的东西还可以驻足很久,尝试每一个稀奇古怪的食物。齐思钧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迷迷糊糊的想。
不会有人告诉他应该做这个,做那个,即使他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也可以自己吐吐舌头一笑而过。
好像真的挺好的。
取暖器没有带来多大的温暖,被子之外的空气还是冷冰冰的。他狠狠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要是周峻纬在,他就可以窝在他永远暖和的怀里,轻而易举的睡去了。这样想来,如果周峻纬在,他还是一样的快乐,因为他总是尊重他的一切决定,陪着他做着天马行空的梦和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他不能要求周峻纬总是在他身边。他甚至没有勇气公开两人的恋情。周峻纬是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就像是他年少时仰望着的太阳。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好,只能在阴影里默默歌颂着别人的光。
他抽了抽鼻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明天起来的时候,要和老板说一下取暖器的问题。齐思钧想着,半梦半醒着睡去。
05
一觉醒来腰酸背疼。周峻纬这才发现昨晚他直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用冰箱里仅有的挂面给自己煮了一碗当作早午饭,马马虎虎对付了一下。打开冰箱再次看到那两层猕猴桃,他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于是赶紧垂下视线不再看去。
他出了门,在小区门口停下,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和形形色色的人群,偌大的天地他不知自己应该去向哪里。他掏出手机,聊天置顶的页面依然没有人回复,反而邵明明和唐九洲给他发了一堆啰里吧嗦的安慰。郭文韬和蒲熠星也简单的问了几句,可是文字里的忧虑谁都看得出来。他耐着性子一条条看完,回复他们——“别担心,我会找到他的。”可放下手机,他也不知该从何找起。
“先生?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周峻纬回过头,发现小区门口的保安走到了自己面前。小伙子年纪不大,皮肤黝黑,帽檐下的眼睛炯炯有神。或许是自己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站了太久,行迹有些可疑。
他抬手摸了一下耳朵,收拾好了满怀的破碎,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事。”
“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的,我尽量帮到你。”保安小哥真诚地说。
周峻纬不好再拒绝,简单给他描述了一下齐思钧的外貌长相,但没成想,对方露出了惊喜的笑——
“噢!你说他呀!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是我记得他!”
他挑了下眉毛表示不解,保安小哥继续说道,“我来这里工作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和各位业主也不认识,上班第一天特别忐忑,还没开始就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但你说的那个业主啊,早上上班的时候经过保安亭特意停下来跟我笑着打了个招呼,还问我是不是新来的,第一次见到我。把我感动坏了,也受到了不少鼓励……后来我发现,他每次出门上班,下班回来都会专门跟我打招呼。”
“我跟其他保安分享这件事,他们还怪我大惊小怪,说是这个先生人特别好,从住进来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坚持这样做……其实你们可能觉得这点小事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们这帮人啊,心里都感激着呢,那简简单单一个问候,就好像我们真的融入了这个大城市,不再是漂泊无根的人了!”
“偶尔过节,这个先生还会把拎回来的水果,饮料什么的分给我们,我真的,”保安小哥的语气有些激动,他好像哽了一下,“离开老家来这里这么久,我真的从来没遇到过他这么好的人,不仅不会不把保安当回事,还给我们这么多东西——他的老板、同事、对象、朋友都是走了多久的好运才能碰上他呀!”
周峻纬笑了,“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就认定他是个好人?”
“是的,即使我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干什么工作,可我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和保安再三解释了齐思钧只是出门旅游之后,周峻纬沿着爱人平时上班的路漫无边际的走着。小吃店门前人流密集,音像店里传来优美的旋律,夹着公文包的白领匆匆的走进地铁,上学的孩子蹦跳着前行。他走啊走,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家小小的奶茶店招牌上。他眯着眼琢磨了一下,想起齐思钧好像和他提起过。
店铺很小,前台的女孩子正趴在吧台上写作业,马尾垂在身后,随着手上的动作微微晃动着。见他进来她连忙起身。周峻纬点了一杯招牌奶茶,就坐进店铺角落的小圆凳上等待。
女孩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做好给他送了过来。周峻纬插上吸管深吸一口,甜味过后茶叶的苦涩来的恰到好处,怪不得齐思钧会特意提起这家店。
女孩回到柜台再次拿起了笔,小小的背影面前是嘈杂的街道,可她认真的不为所动。
“嘿!”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跳到了奶茶店门口,看样子她们认识,欢喜的聊起了天,周峻纬无意听别人的谈话,可是女孩子叽叽喳喳雀跃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店铺。
“那个小哥哥今天没来?”同学边问边往店里打量,和周峻纬对视一眼后愣了一下,赶紧把目光转了回来,脸上却爬满红霞。
“嗯,没来。”女孩咬着笔,“那个哥哥很忙啦,有空才会来看我。”
“我觉得今天店里的那个更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同学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
“什么鬼?我很长情的好吗,”女孩推了一把对方,开玩笑的说道,“再说啦,人家哥哥有女朋友了,别把我们说在一起,到时候那个姐姐也会不高兴的。”
“知道了知道了!”同学又笑着说了几句,两人才挥手告别。
“你怎么没去上学?”周峻纬突然开口。
女孩被吓了一跳,从柜台转过来看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小鹿一样。
“刚刚的是你同学吧?”周峻纬慢慢搅动杯子里的珍珠,“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问了一句,不方便的话不用理我。”
“没事。”女孩整个人都转了过来,歪着头坦然的笑笑,“我们家没有钱也没户口,我去读书就只能我妈妈一个人养家糊口,她太累了,所以我自己辍学出来打工了,没告诉她。”
“啊,我爸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走了,他嫌弃我是个女孩,不想要我,可是我妈不肯把我丢下,所以他一个人离开了。”
周峻纬点了点头,不想触及对方的痛处,于是不再多问。女孩写了一会儿题,或许是太久没人陪她聊天了,反倒兀自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就这样一直打工下去的,但是有人告诉我,不管有没有书读,我都不能放弃学习。”
周峻纬抬起头,女孩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他慢慢的说“那个人说的很对,读了书,你才能有更好的未来,这也是你妈妈期待的。”
“你和那个哥哥很像。”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周峻纬,“你们都给我一种同样的感觉,很温柔,很理智,但又好像很坚定。最开始我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结果他总来店里,只是点一杯最普通的奶茶,然后给我讲各种人生大道理……我一开始懒得搭理他,鸡汤的话谁不会说,可他后来开始给我讲他的例子,他也开过奶茶店,卖过教辅书,过过很多别人想都没想过的日子,这些经历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可还是学习,给了他阶梯,去看更广阔的风景。于是我要来了我同学的课本、作业,在看店的时候自己学。”
周峻纬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再给我讲讲他,那个劝你学习的哥哥。”
女孩转了转眼珠,不疑有他,“他语文很厉害,说话的时候总是讲一些我没听过的成语,但我语文也不差,只是数学实在头疼了点。他下班路过的时候会停下来给我讲讲数学题——我觉得他的数学好像不怎么样,他总是说着说着看看题思考一下,但被我瞄到了好几次他偷偷给别人发消息求助。”
这下他终于知道了对话框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数学题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后来他跟我坦白他求助了恋人,我觉得那个姐姐也好厉害!会做这么难的题,还有求必应的一直做……但我更羡慕她,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女孩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的说,“不过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想,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应该喜欢他。”
一杯奶茶到底,周峻纬站起来把杯子扔进垃圾桶。他走到吧台前,凑过去看女孩划掉的草稿,顺手拿起一支笔,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连接了一条辅助线。
“这次再试试。”他走出奶茶店,几乎混入人流,下一秒又回头朝她笑起来。
“我也觉得,每个见过他的人,都会喜欢他的。”
06
比天光来的更早的,是令人无法喘息的鼻塞。
齐思钧下楼和老板夫妇打招呼的时候,浓重的鼻音把两人吓了一跳。老板娘伸手怼丈夫,让他赶紧叫家庭医生过来,却被齐思钧连连拒绝,说是已经吃过了感冒药,很快就见效。
早饭老板娘做了非常有特色的西班牙土豆饼,还切了火腿,让齐思钧食指大动。老板说这虽然不是最有名的伊比利亚火腿,但味道丝毫不差。这样算来,这也是他这两天以来第一顿好好吃的饭。
饭后告别了老板夫妇,齐思钧坐上了前去滑雪场的巴士。临走前他仔细的问过老板具体的路线,攻略里有人吐槽安道尔的地图太过抽象他还没信,可是昨天的实地考察让他不由得谨慎再谨慎。巴士并不贵,不到两欧元。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早了,车上没什么人,空荡荡的一堆座位上,除了司机和齐思钧,就只剩前面一对情侣。
欧洲人的眼眶很深邃,鼻梁高挺,他们只是有时偏头对视,相视一笑,就有一种深情的感觉。齐思钧不想再吃狗粮,于是微笑着转过头,把耳机带上。
车窗有点脏,蒙着一层灰雾一样的东西,可开动之后,又豁然明亮了。玻璃窗上,齐思钧的脸在暗色的风景之上闪闪浮现,又在明亮的白雪中慢慢消失,像是介于梦幻同现实之间的另一种颜色。
手机里播着昨天下好的西班牙歌曲,歌词他听不懂,可是声音温柔却有力量。
他靠在窗户上,随着车一路晃晃悠悠。
滑雪场和国内的并不一样,没有出租滑雪服的地方。齐思钧临出发前给自己套了两条牛仔裤,对着镜子感觉有些窝窝囊囊,不忍直视,但是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
他坐着缆车从北面爬上山峰,冬日上午淡淡的阳光在重重叠叠的山峦之间铺开,没有雪覆盖着的山谷露出底部黑色的崎岖的岩石。黑白交替的强烈冲击感令人震撼。
沿着缆车不知前进了多久,眼前逐渐辽阔——山巅好像精工的雕刻,现出一道柔和的斜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山头罩满了阳光,金灿灿的一兜拢在中间,这是山峦之间唯一的景色。一望无垠的雪地里耸立着一个个信号塔一样的白色建筑,慢慢的在视野里变大,从身边掠过后又逐渐缩小。
他拿着设备,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雪白的,绸缎似的滑雪道一直延绵着无限伸长,汇聚成远处的一个小点。齐思钧曾经简单的学过一点滑雪,刹车转弯什么的还是比较熟练,只稍微摔了几次,模仿着旁边滑雪高手的动作,那种熟悉的感觉就重新回来了。
滑板载着齐思钧一次次地疾驰,刺骨的寒风让脸开始变得僵硬,雪屑像成千上万根银针一样扎过来,可是他的心里只有无法言语的惬意——就像是坐上了什么超现实的东西,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陷入了迷离恍惚之中。
齐思钧让滑雪板载着自己的身体奔驰,雪像浪一样飞溅在身后,单调的摩擦声,却给人带来无限的快意。
他猛地刹住车。
面前是环绕的山谷,周围偶尔滑过其他人,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在意他的举动。
齐思钧举起双手环绕嘴边,像是一个喇叭的形状。
“啊———”他大喊一声。
他的声音很大,回荡在没有人的空间里。一只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盘旋在头顶一望无垠的蓝天上。
“啊———”他发泄似的喊着,好像要宣泄出心中所有的难过愤懑。
铺天盖地温和的阳光洗净了身上的浮尘,快乐的因子在体内轻盈的跳跃着。看不见的封印解除了,有什么东西慢慢活了过来。齐思钧突然想起,自己若是没有成为一个主持人,最初的梦想就是去游山玩水,环球旅行。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站在异国的土地上,感受着不一样的人生。这究竟算不算是另一种因祸得福呢?
07
最开始发现事情不对的,是齐思钧的粉丝。他临时起意的旅行鸽掉了一周前跟粉丝们约定好的直播。粉丝们老老实实的等了一整天,最后连个直播取消的微博也没等到。她们被撕怕了、骂怕了,此时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询问,只好把疑惑藏在心中,在超话里担忧几句。
可是事情的发展让人难料。电视台另一个新推出的节目里,新人主持犯了大错,不仅主持的磕磕巴巴,问的问题还让嘉宾频频变了脸色。后期再怎么剪辑也剪不出好效果,节目一出,立刻一片哗然,更有营销号顺着网线爬过去爆料,一时间新瓜旧瓜让人应接不暇。已经淡出了网友眼中的齐思钧也再次被人拿出来对比。
“你看齐思钧主持了这么久节目,犯错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个节目要是齐思钧主持,肯定不会这样。”
“就算齐思钧前段时间犯了错,起码这小伙子人品绝对没得说啊,哪像现在这个……”
身为公众人物,被拉踩已经成了常态。有的人在拉踩过程中被贬低的一文不值,也有的人可以借着这样的机会,洗去冤屈,重返大众视野。这其中的是非对错,无人说得清。
齐思钧去哪了呢?好像挺久没出来营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主持啊?网友们在官博下面疯狂留言,电视台那边也希望齐思钧可以配合的发一条微博。可是谁也联系不上他。
一片混乱中有人说,齐思钧最后一次上线,是在被全网黑的那天。
这话一出,大家先是默然不语,而后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粉丝们疯了一样的找自己的偶像,齐思钧这三个字常驻热搜话题榜,连围观的路人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也隐隐不忍的随着转发。
几个年纪小的粉丝还跑到周峻纬这里私信,小心翼翼的询问,“如果哥哥还好的话,能不能拜托纬爹给我们报个平安?”
可是,谁来给我报齐思钧的平安呢?
周峻纬长叹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这几天他走过了齐思钧曾经走过的店铺、街道,却没有多少收获。蒲熠星郭文韬他们差点和他一起寻找,被周峻纬以你们有工作为由委婉拒绝了。
他吃完了冰箱里最后一个猕猴桃,酸酸涩涩的甜味过后,舌尖上有着说不出的苦涩。空荡荡的冰箱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于是他决定出门买点东西把它填满。
他跟保安打听了一下最近的农贸市场的位置。如果时间足够,齐思钧喜欢去农贸市场买东西而不是超市。他说那里不仅有最新鲜的水果,还能让他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还没走到市场,街边已经有了沿街摆摊的小贩。周峻纬在国外并不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有一点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蹲在一个老婆婆的水果摊前买樱桃,两人已经成交了,那女人说怕袋子漏,让老婆婆再给她一个袋子。老婆婆回身的瞬间,妇女张开五指,在樱桃担子里使劲抓了一大把,揣进口袋里,笑呵呵的接过老婆婆新拿的塑料袋,在她的感谢声中不慌不忙的走了。
周围的人并没有出声提醒,好像这样的事情太过寻常。周峻纬走到摊子前,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要点什么?我这儿的樱桃可好了,不信可以尝尝。”老婆婆的眼睛是浑浊的,她抬起头看向他,视线并没有聚焦。她看不见。
这一下子就击中了周峻纬的心。他蹲了下来,“那就来点樱桃吧……我爱人喜欢吃樱桃。”
老奶奶慢悠悠的扯了一个塑料袋摸索着递给他,“来,你自己挑好的装,给女朋友的可得选好点。”
周峻纬接过袋子,随意的抓了几把,“不挑了,我信您。”又不知怎得,藏了许久的秘密此时有些按耐不住,他脱口而出,“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老婆婆并没有惊讶,反而乐呵呵的抬起头,凑过来,似乎想要把周峻纬看得更仔细些。
“男娃娃呀?嗨,男娃娃也没什么关系的,你们喜欢就好。”她擦了擦手,“之前也有个男娃娃,总来我这里买水果,猕猴桃一挑就是好几斤。我说你一次性吃这么多是要坏肚子的!他跟我说呀,他男朋友就好这一口,他多买点回去放在冰箱里,万一对方突然回来,也有好吃的水果吃……他可真爱他男朋友,也不知道他男朋友有没有回来过给他惊喜。”
周峻纬拣樱桃的手慢了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头涌出巨大的酸涩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没。他正了正身,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奶奶,刚刚的客人抓了一大把樱桃走。”
“我知道。”
“您知道?”周峻纬有些讶异。
“这么多年眼睛不好使,其他地方就得更好使一些才是。谁少给了钱,谁多拿了东西,我老婆子啊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心里亮堂着呢。”老婆婆从另一个担子里抓了一把沙糖桔,不由分说的塞进周峻纬怀里,“你是个好孩子……这周围多少人看在眼里,心想我是个瞎子,也不出声提醒,可我知道,这世上还是你们这样的好孩子多。”
周峻纬想把橘子还回去,却被老婆婆制止了,她的力气很大,坚定得让人肃然起敬。
“好好,我收下桔子,那我陪陪你吧,在这儿聊一会儿。”
“也好,那个男娃娃有好几天没来了,也没人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老婆婆往旁边挪了一下,分给周峻纬半个台阶。“他总是给我讲工作上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有意思的人,我觉得他的生活就跟小说似的,你说怎么就有这么多事让他赶上了呢!”
“那他……有没有跟你聊过他的愿望,比如说要是不工作的话,干点什么?”
“哎呀,还真讲过,他说他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时间休息,要是有时间的话,想和他男朋友一起出门旅游,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当一个什么……旅行,什么——”
“旅行家?”
“对对,就这个词。”
“那您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啊,在我眼里当然是最好的那种人。你可别觉得我眼睛看不见,说这话是不负责任。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小孩儿,给我读个报纸,说个绕口令啥的,有时我担子里的东西剩的不多了,他就一次性全买了,说是想让我早点回家,别总在马路边上坐着不安全,呼吸什么废气什么的。他声音也好听,脾气也好,见着我的时候都开开心心的,好像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不过也是呢,这么好的小孩儿,谁忍心给他气受!谁忍心说他呢!”
“——哎,你怎么净问我那孩子的事?你是他什么人吗?”
周峻纬从自己的水果袋子里拿出一个桔子,扒完皮递给老婆婆。
“亲人。”
08
老板夫妇很喜欢齐思钧。这个客人笑起来的时候屋外的雪都要化了,又懂事得很,从外面溜达回来还会帮他们一起打扫一楼的卫生,铲铲雪,洗洗菜什么的不在话下。语言不通,没法使劲夸奖,他们只能频频竖起大拇指。老板娘换着花样做菜——西班牙冷汤,阿斯图里亚斯炖菜,各种面包奶酪应接不暇,吃得齐思钧棱角分明的脸日渐圆润。
这些天来,齐思钧走过山谷石屋外的花园,在林荫小路上漫无边际的散步,看着阳光从光秃秃的树杈间投下来;走过人民广场飞舞的鸽群,鸽子们适应了游人的投喂,靠近也不闪躲,拖着肥墩墩的身子四处溜达;他走过博物馆大大小小的历史展品,感受那种庄严凝重肃穆沉寂的气氛;他也走过弯弯曲曲被雪掩埋的小巷,只为了寻找那一缕悠扬的萨克斯来自何处。
他好像忘记了曾经的一切,把那段生活彻底抛在了脑后,有时候只是坐在围栏上看手工匠人编制东西,就能消磨掉一个下午的时光。
每个陌生人都对他善意的笑着,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眷恋。
他也会找老板借光碟,晚上窝在顶楼的沙发上,顶着满天星宿用投影仪播放——有些电影连英文字幕都没有,齐思钧听着演员们的声音,看着他们的表演,就好像已经知道了故事的全部走向。老板夫妇偶尔会上来陪他喝一杯酒,是呛人的烈酒,一口下去,熬过了最初的咳嗽难耐,四肢就开始奇迹般变得温暖。
他有时也会想起一个名字,虽然想起的次数在慢慢减少,可那个名字就好像是他在曾经那个世界里唯一的牵挂。每每想起,他的心总是会剧痛难挨——他开始后悔没有带来那个电话卡,他开始后悔把周峻纬推开。
可是下一秒,他又开始清醒——他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啊。
他可以自己堕落、犯错、挨骂,但不敢不愿不想——成为那人的牵绊。
还是不要想起他了。
还是不要想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老板把新的光碟递给他的时候眨了眨眼睛。齐思钧正猫着腰看客厅一侧的留言墙——那上面贴了各式各样的明信片,很多曾在这里来来往往的旅人,都用相片、纸条,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我离开的时候也要写点什么。
齐思钧接过光碟,用英语道谢。
晚饭后他像往常一样爬上顶楼,将光碟放进投影机里。画面出现之后他才发现,这是一部法国电影,不过幸好带了英文字幕。他用手机把一个个字母打进去,翻译页面跳出了名字——《新桥恋人》。
周峻纬好像推荐过。齐思钧摸了摸下巴,可是自己没有时间去看。
法国电影的滤镜偏深,更让人沉醉,法语的发音温柔缠绵。齐思钧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了剧情里。电影将法国式的浪漫和艺术体现到了极致,身为一部爱情文艺片,却又那么残酷,那么现实。
女主的眼睛非常好看,把前期的不安与迷离,后期的坚定而执着都做了完美的诠释。这段惊世骇俗的爱情就犹如一场最盛大的烟火,刻骨铭心的花火散去以后,夜空更显孤寂。齐思钧没有想到电影的结尾会这么绝望,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可他仔细想想,这样的结尾也是最好的样子——有人原地挣扎,无能为力,也有人心存希望所以得到了救赎。
电影结束后的字幕一行行掠过,齐思钧并没有立刻起身关掉屏幕,只是怔怔的在沙发上坐着。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记住电影高潮时那些唯美的片段,可一句台词却让他感受到了当头一棒的冲击。
米歇尔说,“我的梦叫我来的,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该去见他,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没有开灯的房间和窗外的夜色混成一片,空气清冷稀薄,齐思钧使劲深呼吸了几下才喘上来气。
他突然想起客栈的那面留言墙,在一堆不认识的外语之间,一个写着中文的明信片格外显眼,他使劲凑上前去看,那人的字很漂亮,可是内容更令人难忘——
“永远记住,把自己留给爱你、在乎你的人。”
“路上即使有再多纷纷扰扰,穿过人山人海,他还是会奔你而来。”
09
周峻纬在齐思钧留下的卡包里面翻到了一张读书卡。他看着桌子上失败了的,数不胜数的ID卡,没有片刻的犹豫,还是拿着卡出门去试。
万一呢?或许他真的留下了点什么痕迹。
这几天来,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他的寻找。
网上的舆论越来越大,#寻找齐思钧#甚至成为了一个点击率颇高的话题。越来越多的粉丝走上街头,沿着齐思钧平时拍过照的地方寻找。他还是没有拦住蒲熠星和郭文韬——当他们出现在家门口走廊里,他看着他们眼睛的时候就知道,要拦不住了。邵明明和唐九洲也默不作声的出门寻找——他没有力气去揽下这一切——他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到他。
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但心底最深处还是存着一丝不甘,一丝不愿。
如果有人可以找到他,那个人一定是我。
周峻纬推开书店的大门,被映入眼帘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惊得退后一步。一只胖乎乎的加菲猫坐在书店的柜台上,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舔了舔身上的毛闭上眼不再动弹。
一只白色的影子从脚边窜了出来——萨摩耶吐着舌头,笑容满面的扒着他的裤子。
“下去!”正为难时,一个男人拿着一个咖啡杯,慢悠悠的从店里走了出来。萨摩立刻听话的放下爪子,小跑着过去坐在他的脚边。
周峻纬这才有时间环顾四周。这家书店非常别具一格,胡桃木书架们都在店铺后方,靠近橱窗的地方摆着一些各式各样的懒人沙发,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抱着书坐在阳光里,一个白领把电脑放在桌前,弯下腰去抚摸趴在毛茸茸地毯上的比熊。
大家都沉默不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空气里飘着咖啡的香气,只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到了无限的美好。
“有什么事吗?”老板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陌生的面孔。
“呃,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问一下这张卡的主人。”周峻纬压低声音不想影响别人,将卡片递了过去,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老板接过卡,在电脑上刷了一下,客户信息跳了出来。
“啊,是这位先生啊。”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上次借的书还没有还,快到期了我还奇怪呢,之前他总是早早的还回来,从不需要发信息催促。”
“他看些什么书呢?”周峻纬问道。
“很有意思,”老板滑动鼠标,检查着借书页面“他喜欢借关于心理学的书……你或许也能想到,心理学是多么枯燥难懂的东西,可是他会把一本本大部头借回去,没过几天就看完了还回来。我之前还想过,是不是他拿回家根本没看,但有次我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关于心理学的读者交谈会,他的发言非常不错,我甚至都以为,他就是学心理学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爱人是学心理学的,”老板抬起眼睛,“是你吧?”
周峻纬直接点点头承认了下来。
“他很爱你啊,”老板打趣的说,“很少有人会为了爱人的专业去从头开始学习这么枯燥无味的东西。他看的很忘我,偶尔周末一来就直接坐到我关门,所以这家伙谁也不喜欢,最喜欢他”老板指了指懒洋洋摊成一个大饼的加菲,“它钻进他怀里,一个下午都不用动弹。”
周峻纬没有讲话,他们两人之间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只有空气在缓缓颤动着。
这些天来,他不断的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齐思钧的片段,就像是拼图,一块块拼出他视线之外爱人。
这样的齐思钧好像和与他在一起时的齐思钧并没有什么两样,可又好像,在他不在的时候,更坚强,更温柔,更刻苦,更善意的去对待整个世界,不论这个世界用怎样的姿态回报他。
你看啊,老齐。原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你被这么多人记住、认可、喜爱。
周峻纬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向全世界炫耀他的另一半——“看!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可是此时,心里却盛满了心酸。他揉了一下眼睛,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他没还的那本书是什么吗?”
“当然……《小东西》,都德的《小东西》!”
周峻纬在舌尖上反复琢磨都德这个名字,颠三倒四的想着相关的一切。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影。
“我突然有个有点跳脱的想法,”他对老板说,“我想,我或许知道他去哪儿了。”
“都德吗?”老板低下头仔细思考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他。
他们知道,彼此心里想的是同一句话——
没去过安道尔,算什么旅行家。
10
齐思钧把圣霍安教堂留在了最后,就是为了在去之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这个教堂在世界上或许并不有名,却是安道尔不可不去的景点。它修建于11世纪,里面有一尊基督像和一座16世纪祭坛,非常珍贵精美。半山腰上全是金色的叶子树,春夏时的照片给人一种处于新疆的错觉,不过冬日里的景色实在逊色了些。
他是无神论者,可偏偏爱去拜访所有的教堂,他喜欢唱诗班空灵的歌声,喜欢彩绘玻璃斑斓的图案。教堂的尖顶闪闪发亮,虔诚的教徒们在这里留下诚挚的赞美,犯错的人们在这里懊悔着流泪。
每个人都可以犯错。每个人都拥有被原谅的机会。
齐思钧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他已经可以坦然的回忆起之前的一切,那些嘲笑和质疑,谩骂与侮辱。他想,人总是会犯错的,犯错并不可怕,赖在地上怯弱的不敢爬起来才会真的没有希望。
身旁的人们都在低头默默念着什么,暗暗的光线中,有人在唱着不知名的歌曲,轻轻的回荡在建筑里。
像是被这样的氛围感染,齐思钧也慢慢闭上眼睛。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上帝,我愿向您虔诚的许愿——
一愿家人亲友平安健康此生
二愿岁月静好天下太平无忧
三愿所有爱我的人都能被人回馈同样的爱
齐思钧睁开眼睛。其实他还有第四个愿望,留给自己。但他初来乍到不想让上帝觉得自己太贪心,于是把第四个愿望埋在心底。
我想,立刻见到周峻纬。
齐思钧沿着山上的小路晃晃悠悠的走下来,这次的旅行接近尾声,他有些不舍,毕竟回去就意味着再次投入无尽的工作里,少了许多可以喘息的时间。可他现在更想见到自己的爱人,迫不及待的扑入他怀里,和他讲述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告诉他——他爱他。
他慢慢的走上回客栈的小路,现在他的方向感强了很多,不再是一下车就晕头转向的路痴了。
这场旅行,带给他的,比起散心,或许还有更多的意义。
客栈的门前站着一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像个假人。齐思钧感到有些奇怪,是在等人吗?可是这些天来,他也没有见过客栈有其他住户啊。
他缓缓走过去,那人也转了过来,他们远远的对视一眼。
齐思钧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不像话,几乎要冲破他的体内飞出去。他深深喘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快步过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他几乎要跑起来——
上帝听到了他的声音。
齐思钧跑到那人面前,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知道吗,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全世界都在寻找齐思钧。”周峻纬站在他面前,歪着头,温柔的笑。
雪在他的肩头堆成厚厚一层,在黑色羽绒服的映衬下格外显眼。可齐思钧满脑子都是回来时远远看见他的那一眼——外人眼里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模样,仿佛一条被绷紧了的弦,终于找到了松弛的理由。
他的眼睛很亮。倒映着清晰的自己。
齐思钧鼻头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他犯下了错,被误解,被指责,被辱骂,可是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依然被更多人喜爱,惦念,牢记,更有人翻山越岭,淌水渡河,沿着他走过的每一步,坚定而温柔的带着全部的爱赶来,将固执的他,虚荣的他,自卑的他,任性的他,胆怯的他,纠结的他,脆弱的他,迷茫的他,蛮横的他……各式各样的他,全部的他——揽入怀里,告诉他,我爱你,爱你的全部。
“可是,”齐思钧轻轻的说,“只有你找到了。”
“当然。”
周峻纬走上前,牵起他的手,重重捏了一下,就像是在惩罚刚刚的那句话——他找到他,明明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全世界我最爱你。”
尾声
齐思钧轻轻翻了个身,小心的努力不吵醒身边的爱人。他们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相拥而眠,这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过于拥挤,可他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窗外透露着隐隐的微光,天就要亮了。
他伸手从床头柜够来了周峻纬带来的那张电话卡,插进了手机里。
短暂的开机卡顿之后,他重新下载了一些软件。这几天来各式各样的信息层出不穷的涌了上来,他耐心的等着它们一一平复,才点进微信。
置顶显示着一条新消息。
和下面无数的99+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他就这么点了进去。
那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话,看时间,正是齐思钧离开的那一天——
老齐:
我现在正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回想着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猜你可能逃跑了,此时正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拒绝所有人的善意。
我并不想说,这一切都没什么,只一味的告诉你要相信自己,你很优秀。我曾经以为是我没有给你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可后来我发现,你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不断的质疑,猜测,恐惧,不允许自己犯错,害怕连累周围的人。
可是,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你可以犯错,你也可以黑暗,但你并不只是这样。你更应该去探究自己,定义自己,选择自己,打破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因为这样的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带着光和暗,真实的,自由的人。
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未来选择怎样的道路,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里,敞开怀抱,迎接着我的齐思钧。
现在,飞机就要起飞了,可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讲,只能当面讲给你听了。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可是没关系,因为我一定会找到你。
“老齐?”周峻纬动了一下,手在被子里摸索着,直到找到齐思钧的手,才十指紧扣着停下来。
“什么时候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齐思钧抬起头,望向窗边——那一缕微弱的晨曦慢慢撑开了黑色的天地,有什么东西贴在了窗户上。他定睛一看,是一片小小的雪花,棱角分明的舒展着
“峻纬。”
“嗯?”
“下雪了。”
黎明时分有些寒峭,天空仍是一片黑暗,可山峦已经微微发白。他们两个人躲在被子之下,交换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亲吻。
从暮雪回风到天光乍破,你要相信,有人历经百般波折寻找你,拥抱你,赋予你同样的爱与包容。
如果你还没有遇见,那么爱你的人一定正在路上。
Fin
谢谢每一个看到最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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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人》(2)
纬钧、南北(蒲郭),带jojo和石凯两兄弟玩儿
港风警匪paro,粤语出没(我觉得可能看不懂的部分在末尾加上注释了)
都没有用全名,谁是谁就猜吧,猜对没奖
全员恶人
部分细节参考自《树大招风》
背景是1994年
视频预告在这里:《四面楚歌》(素材有限,所以视频预告的主要剧情和文不大一样,人物关系和主逻辑线是一致的)
2.
阿火日子过的不太如意,早些年女儿三岁多,老婆嫌他赚的不如食的多,在某个清晨,天都没亮就拖着行李箱消失无踪。阿火痛定思痛,日常还是在社区上班做社工,兼职里找捞偏门的路子。因着他多年辗转多个社区,识得不少各个阶层人士,好的坏的,黑的白的,...
纬钧、南北(蒲郭),带jojo和石凯两兄弟玩儿
港风警匪paro,粤语出没(我觉得可能看不懂的部分在末尾加上注释了)
都没有用全名,谁是谁就猜吧,猜对没奖
全员恶人
部分细节参考自《树大招风》
背景是1994年
视频预告在这里:《四面楚歌》(素材有限,所以视频预告的主要剧情和文不大一样,人物关系和主逻辑线是一致的)
2.
阿火日子过的不太如意,早些年女儿三岁多,老婆嫌他赚的不如食的多,在某个清晨,天都没亮就拖着行李箱消失无踪。阿火痛定思痛,日常还是在社区上班做社工,兼职里找捞偏门的路子。因着他多年辗转多个社区,识得不少各个阶层人士,好的坏的,黑的白的,中环白领、深水埗扒手,多的是门路,他无师自通,开始兼职捞偏门——同人销赃,珠宝首饰黄金腕表,各个货源他都走得通,刚到第四年,就招惹到了瘟神JZ。
这尊瘟神实在是阿火从未遇到过的狠角色,一战成名便是打劫警车,但东西没到手,不过几日就又小打小闹了几间珠宝行,货色都不错,就是真的太凶,凶到JZ的货比别人的难出手好几倍。
阿火唉声叹气,JZ正在他屋内打转,自玄关去到阳台,又从阳台来到客厅,最后指向面朝东面的房间门讲:“我中意嚟间。”
“大佬啊,个间系我的女嘅,你住我间屋啦,我留在客厅。”
JZ伸手开门:“我中意公主屋,叫你个女同你瞓。”
阿火都不傻,他买的这间屋坐落弥敦道中心点,前后左右还有楼底,都是商铺。女儿间卧室面朝全港最大的九珍金行,JZ这种九头身一米八,浑身肉硬邦邦的男人,怎会中意公主房,明明就是看中金行牌面,要玩儿大的。
“你唔好连累我啦,大佬你咁劲,差馆通缉令第一名,上批首饰两个月都冇卖出去,宜家你又要搞金啊,我有女嘅,我搏不起啊。”
那边人根本不听他神经质讲话,开门进去看,满屋子粉色,小床一米八,刚刚好够他缩成虾睡一睡。JZ拿着床头公仔,笑嘻嘻讲:“hello kitty喔,好得意。”
敏敏自厕所回卧室,小周叔叔站在里面,房间好小,小周叔叔好高。敏敏抬头望,旁边阿火弯腰抱起她:“今晚同爹地瞓觉好唔好啊。”话音未落,卧房门也叫阿火关了,留得JZ孤身在屋内。
西九龙总署仍旧是忙碌的,重案组齐生放工后又留在办公室写报告。阿jo从情报科回来也没有带什么有用的信息,同齐督察干巴巴汇报后回到座位也陪着写报告。
“阿jo,冇咩事先返屋企啦,我收尾。”
“头啊,我同情报科申请拿咗你参与个单警车劫案的卷宗。”
齐生手指细长,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上的报告一行接一行出现。他不以为意,想来阿jo也是要从旧案里找JZ一伙人的行为习惯。
“个大圈仔石仔的线你记得跟,同几个线人倾倾咯。”
“知啦,嚟日就去。”
大圈仔石仔尚且还不知西九龙总署的唐沙展在打探他的行踪,他这会儿同阿蒲在中环行街,两位无业游民人士从花摆街行到半山扶梯。他从湖南刚来月余,还没有体验够香港纸醉金迷,手里捧着泰昌的蛋挞,甜味是新的没有尝过的甜,眼前是全新的没有体验过的天地。
土生土长的港男阿蒲对石仔不屑一顾,他来给文韬买电脑,跑遍中环对比不到称心如意的。石仔对电脑也好奇,他游水偷渡来港,也没见过这些玩意儿,屏幕上闪闪烁烁就能出字,还有图像和影视,很是新鲜。
“阿蒲啊,这台机能做什么?”
石仔的粤语过分的不能听,掺着半生不熟的湘音,吐字别别扭扭。阿蒲在看显示器,他左右对比,同老板交流几句,总算是决心买眼前这台。
“打机咯、打字咯,你唔识它都识啊。电脑游戏,computer games,识唔识啊?”
“识!点会不识!识!”
等着打包的间隙里,石仔又凑过来讲:“你借我玩咯。”
阿蒲抬起下巴:“唔得,畀阿韬嘅,关你咩事。”
文韬算是活得尽兴了,在阿蒲身上真正做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先前在中环上班做金融,月收入可观,还不用自己花钱,全都由男友阿蒲买单。如今落草为寇,分的钱还是存着,仍旧仗着阿蒲开销吃穿。石仔是想不明白这是哪里的笼中金丝雀,日子快乐似神仙。
他俩搬着电脑去坐小巴,途经摆花街口时两个军装巡逻路过,阿蒲将棒球帽帽檐压低,石仔攥紧了手里的背包带。军装自身旁行过时,阿蒲裤袋里的寻呼机嗡嗡作响,他迅速走过去,走到军装身后安全后,他才侧过身子叫石仔来掏寻呼机。
石仔照着屏幕滚动的字条坑坑巴巴用粤语读:“JZ找,速回电。”
阿蒲用普通话骂他:“粤语这么差,讲国语啊!”
谁想到石仔普通话也不好,但是会湖南话还击:“何解咯,你不随劳资!”
电脑叫石仔搬回去了,阿蒲去报摊给JZ回电话,得来的消息让他怀疑自己该是抱电脑回去的那个人,应当叫石仔来同JZ搞这些破事。
JZ在电话里是这样讲的:“九珍金行对面同你开咗间屋,1000蚊一晚贵价主题房,快D过嚟啊。”
阿蒲问:“咩主题?”
JZ握着敏敏的着粉色纱裙公仔,用的是阿火屋中的座机电话:“Hello kitty!”
阿蒲把电话挂了。
齐生八点一刻离开警署大楼,他早先入职油麻地警署,便在油麻地买了楼,这会儿调职西九龙,升职是升职了,但是归家倒多出了二十来分钟的路。他驾车走,从何文田街区往油麻地去,脑子里想的是今朝开会布置要尽快处理的JZ。
他是万分想要JZ死的,年头时的重创叫齐生留了阴影,他总是在黑暗里感觉到JZ那双眼无时无刻不在窥伺自己——齐生还记得JZ的眼睛,很漂亮,扇形的双眼皮和圆圆的眼型,他二人上床的时候JZ还笑着同他讲话。
讲的自然不是好听的话,比如说JZ叫他听话滴,冇玩嘢,他条命在自己手里边,如果不听话,分分钟就捉入返后备箱。里边好黑,好窄,逼得齐生透不过气来。
车子停在红灯面前,齐生摸自己脖颈,他又觉得踹不上气了。这条街的路灯老旧,向来是要比别处暗些,就显得他驾车像是坐在狭小的箱子里,再往前行就要有短暂的黑暗区域,车头灯照不到多少方位,他害怕得紧。
他喘不上气,他要光。绿灯亮起的时候,齐生颤抖着手把住方向盘改变原先路线往左拐,插过一条窄街后在越来越重的惊恐当中驶入了弥敦道,又朝前寻到个亮堂的停车位便匆匆泊车打开车门向外跑。
都怪JZ,都是JZ的错。
JZ同他上了床,还要害得他连自己的车子都要恐惧。
齐生站在街边看车门还未关上的车子,光是透得过来的,一眼就可以从这头看到那头的窗外,但就是很可怕,那当中窗户的一点光是黑暗里的怪兽。
是无处不在的JZ的眼睛。
齐生恶狠狠踢前轮一脚,把车门用力的关上了。
此处是弥敦道中心地段,他也不知道怎么会鬼使神差的开到这里来,许是今天JZ的消息再次出现让他受惊了,思绪混乱,控制不了行进的方向。他站在路边好一会儿,窒息的感觉在夜风当中渐渐消弭,再抬头时见到对面九珍金行的牌匾就闪耀在面前。
齐生愣了会儿,这个档口,还能这样的敬职敬业,收工都不忘到未来的案发现场来勘查情况。他丝毫都不想如此敬业,若说今夜能够好运撞到JZ,那他必定会只有杀了JZ的念头而不会管他得手没有。
但在忐忑起伏的恐慌当中,齐生尚保有最后一丝理智——在杀JZ前,他应当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在JZ处完成。
年头那单警车劫案后,他随组去查访过案发地附近市民,JZ、阿蒲、文韬三个人在下手前几日有在附近的几栋老旧唐楼里游荡过,其中一户正对警车必经路线的空房还有被撬锁入内生活过的痕迹。不难猜到他们三个人是在这里生活踩点过的,不然不会对街道附近的情况这样熟悉,两分钟内就可以逼停警车,枪杀司机,挟持警车扬长而去。
齐生站在九珍金行对面路边,他在路灯光映射下四处观察——他身后是几栋新建的商住楼,一二层铺面住了商户,有做护肤品的,有卖夜食的,再往楼上便是居民住宅。九珍金行占据对面写字楼一二三层的位置,这边的住宅居民如果是站在窗后,甚至可以仔细数出九珍金行金灿灿牌匾上有几多灯泡。
若说要踩点观察,那照JZ的路子,应当会选择哪一家最为合适。
齐生寻到九珍金行正对面的位置,找到一层铺面,又往上看到二楼桑拿室的灯牌,三楼窗台上两盆枯萎的花,四楼五楼窗户几净窗明,里头亮着灯,六楼窗后飘着道粉色的窗帘。
他猜得到JZ会想什么。
齐生赌自己猜得准。
他旋即转身,进楼去了。
九珍金行里的文韬叫住旁边趴在柜台上看里头戒指的阿蒲。
他俩自由得很,阿蒲要去参观JZ给他安置的主题房前,先叫了文韬过来,讲家妹要结婚,做阿哥的要同她买项链、戒指做贺礼,九珍金行全港最大,要讲排场讲足金,自然这家最好。他俩就先来逛逛,阿蒲看戒指,文韬打量柜台摆布和人员站位。
金库在二楼更深处,楼梯口安了防盗设施,要想进去,就必须做得大顾客。阿蒲刚要与柜台后的店员发作问足金好货藏在哪里,台面上这些东西都太轻巧,不堪入目,文韬就暗地里拍了他一下。
“点呀?”
“你看,弟妹点解喺对面?我有冇睇错?”
阿蒲把墨镜拉下鼻梁——身材细长的齐生今日穿的格子衫牛仔裤,因为眼睛细长,过于像狐狸,又让JZ在后备箱里关了许久,日日都见面,所以他们对齐生是过目不忘。
“JZ个衰仔,叫他守规矩啲冇乱搞,就系唔听话,睇啦,弟妹追上门来啦。”
文韬问店员:“唔该,可唔可以借部电话。”
-TBC-
①我中意嚟间——我喜欢这间
②个间系我的女嘅——这间是我女儿的。
③我中意公主屋,叫你个女同你瞓——我喜欢公主房,叫你女儿和你睡。
④你唔好连累我啦,大佬你咁劲,差馆通缉令第一名,上批首饰两个月都冇卖出去,宜家你又要搞金啊,我有女嘅,我搏不起啊——你不要连累我啦,老大你这么厉害,警局通缉令第一名,上一批首饰两个月都还没有卖出去,现在你又要搞金子。我有女儿的,我拼不起。
⑤今晚同爹地瞓觉好唔好啊——今晚和爸爸睡好不好。
⑥冇咩事先返屋企啦——没有事情就先回家吧
⑦个大圈仔石仔的线你记得跟,同几个线人倾倾咯——石仔的线你记得跟,和几个线人去聊一聊。
⑧嚟日就去——明天就去。
⑨点会不识——怎么会不认识。
⑩唔得,畀阿韬嘅——不行,给阿韬的。
⑪何解咯,你不随劳资(这句是湖南话)——你随我,我爱用什么用什么。
⑫快D过嚟——快点过来。
⑬点呀——怎么?
⑭弟妹点解喺对面?我有冇睇错?——弟妹为什么会在对面?我有没有看错?
⑮JZ个衰仔,叫他守规矩啲冇乱搞,就系唔听话,睇啦,弟妹追上门来啦——JZ这个衰仔,叫他守规矩不要乱搞,就是不听话,看吧,弟妹找上门来了。
⑯唔该——不好意思。
袈裟
原作:咒术回战
cp:夏油杰/五条悟
屠村后,夏油杰带着两个女孩往外走。他浑身是血,眼睛却很干净,视线落在女孩们互相紧握的手上。别怕,他说,因为怕也没用。夏油杰往外走,迈出两三步后听见身后响起细碎脚步声,回头时看见女孩们像受了伤的野狐幼崽,咬着牙从满地的血里挣出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咬紧牙关不泄露哭声。女孩跟在夏油杰身后出了村庄,尸骸遍地,起初还能绕行,越到村庄口越艰难,试图逃跑的人大多死在村口,残臂相叠,赤目圆睁,比起试图反抗夏油杰而死的人,他们死相更惨烈。村庄外有条河,柔柔缓缓地流着,岸边野草被牛马啃得歪斜。夏油杰笔直往河边走,越了低埂也不停留,踩入水中,一直走到河心,静水没顶。...
原作:咒术回战
cp:夏油杰/五条悟
屠村后,夏油杰带着两个女孩往外走。他浑身是血,眼睛却很干净,视线落在女孩们互相紧握的手上。别怕,他说,因为怕也没用。夏油杰往外走,迈出两三步后听见身后响起细碎脚步声,回头时看见女孩们像受了伤的野狐幼崽,咬着牙从满地的血里挣出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咬紧牙关不泄露哭声。女孩跟在夏油杰身后出了村庄,尸骸遍地,起初还能绕行,越到村庄口越艰难,试图逃跑的人大多死在村口,残臂相叠,赤目圆睁,比起试图反抗夏油杰而死的人,他们死相更惨烈。村庄外有条河,柔柔缓缓地流着,岸边野草被牛马啃得歪斜。夏油杰笔直往河边走,越了低埂也不停留,踩入水中,一直走到河心,静水没顶。
夏油杰从河里走回岸边时,身上的血被河水洗尽,他来时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没有撕破的口子也没有血迹,他低头看,却怎样都觉得不合适。
走吧,如果你们要跟我走。他弯腰去仔细瞧两个女孩的脸,白净细腻,有如新瓷,脆生生的。他读出恐惧,也读出迷茫,最后从她们眼中看见一点光,颤巍巍地从死寂荒野里生起来,愈燃愈亮。在这眼瞳的一点光里,夏油杰看见自己的倒影。那就走吧。
女孩在夜里做噩梦惊醒,顾不得恐惧,竟伸手抓住一旁夏油杰的衣角,大哭着问他,村里的人是不是因我们而死,是不是……
夏油杰把她的手掰开。不是,他垂下眼睛看女孩黑鸦鸦的细发,不是的,他柔声说,把女孩揽进怀里,他们因我而死,你们因我而活,我不想你记错这因果。女孩瞪大眼睛看他,听不太懂,惊惧却淡了很多。她梦见相熟的村民伸手拉她,要她也一起堕入血海。但夏油杰怀里没丝毫血腥味,干燥温暖,他在口袋里摸索片刻找出两颗糖,被河水浸泡过,糖纸发皱,勉强能吃。
一人一颗。他把糖果分到女孩掌心,收回手时指尖有些发颤。睡吧,还有长路要走。他安慰女孩,放低姿态地哄她们,却不知为何扯不出个合适的笑来。女孩靠在一起睡下去,紧紧依偎,夏油杰起身向外走。屋檐下斜斜是一轮月,清淡渺远,盈在夜色里是无边黑暗里一点明净。他想起一双眼睛,想起那双眼睛,却又不敢想起那个名字。
去见父母之前,夏油杰在路旁犹豫,不知如何安顿女孩。女孩生了颗通透的心,又或者本能使然,突然对夏油说要和他一起,不要被扔去别处。夏油杰蹲下来,平视女孩,叹了口气。他说前路危险,艰难,跟着他很可能会死。女孩说她们明白。
她们并不明白,只不过误打误撞有好运气,遇到夏油,又跟了夏油,因此活下来。比她们生死簿上原本写了的数字还多活了许多年,漫长年月悠悠如一只小船,她们伏在船尾,采花时唱歌,吃莲蓬时唱歌,见血时唱歌,杀生时也唱歌。夏油杰是她们的帆与桨。是从这天开始,她们说了明白,夏油杰说了明白就好,才是脱出铁笼后她们往后余生的真正起端。
夏油夫妇很和蔼,宽正素雅,笑起来时眼尾有细长纹理,仿如年月被折叠收存。夏油杰跪坐饮茶,向父母俯身道谢,说外出求学这几年未能尽孝,很是愧疚。他的母亲伸手扶他,笑眯眯地,让他多尝几块家乡的点心,离开后再是繁华的城市,再是厉害的师傅,也找不到这味道。他点头称是,配着清茶又多吃了两枚糕点。他以后确实再没尝到这味道。
夏油杰送女孩去侧屋,叮嘱夜间若有响动切莫出来,她们懵懂点头,以为夜里要出事,担惊受怕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入睡,可是直到用早茶也平静安稳。女孩捱不住,一头栽入梦里,睡到正午才从枕被里坐起。四周很静,老式屋宅里木质家具多,从廊柱到扶手,从窗框到顶梁,都疏疏落落散着木香。女孩牵手走出房间,看见夏油杰坐在庭院中央的树下饮茶。
他把茶杯托在手心,抬头对女孩微微点头:我们傍晚就离开。
不愿意看的话,可以回屋里避一避。他对女孩这样说,把茶杯交给她们。女孩起初并不明白他话里意思,注视着他走进厨房,拿着尖刀出来,又缓缓步入客厅。血溅到窗纸上,掀起一线细弱的殷色,屋里有跌撞声,重物相碰,哀哭乍起。屋里有人问为什么,为什么,声音渐渐弱下去,完全消音前又猛然高亢,落成诅咒,要夏油杰被烈油烹心、万火焚身,不得好死。女孩踌躇着,往客厅迈出几步,听见夏油杰的回话。他低声在笑,说我不期望你们理解,也不想为自己多做解释,这次回来只想说句谢谢你们。养育我,顾看我,这些年很是辛苦。
他道谢,谢了又谢,却并不道歉。直到屋内再无人声,他起身离开,把刀插在庭院潮湿的泥土里,临着几株待开的花。夏油杰身上沾了不少血,侧颈几道红痕拉到锁骨,被人用指甲挖出的,破了皮,往外渗细密血珠。他低头看花,又看自己手掌,面上有片刻恍惚,终于淡去成了了悟。这是人世间与他最亲近的血,相爱,相惜,从中有了夏油杰,柔软连绵数十年,最后凝成刃上寒光,他是一个果,无法再回溯自己的因,而这也是他所求的,他想要的。他没借助咒灵,每一刀都亲手刺出,想受一次最严酷的拷打叩问,若能撑过来,他闭上眼,缓缓吸气,若能撑过来,他不觉得还会被别的人或物绊住。
夏油杰终于可以念出那个名字。他在心里试探地呼唤,确认这是自己可以承受的痛苦,才敢正大光明地放出与那人有关的记忆。夏油杰跪伏在庭院中央,一时无力起身,震颤从指尖往上泛,深入脊梁,在铁锈味里他看见一些不易觉察的苦,并不是悔或恨,单单是苦,是望穿长路洞悉结局后仍觉志不可移的苦。他抬手按在心口,发觉怎样的表情都不合适,于是不再试,任由自己在念出那人名字时落下一滴泪来。
五条悟是谁?他们走出庭院后,女孩问他。不是谁,五条悟就是五条悟。夏油这样回答她。
他们走在山间,从黄昏到夜深,歇在一处寺院里。夏油杰临走前换下染血的衣服,头发也重作梳洗,一身皂角清香。入寺院后,两名小僧领着女孩去空屋休息,夏油杰停在寺院院子里,凝望佛像。他问住持,能不能给他一身袈裟。
袈裟又名坏色,因其色出青、泥、茜。他说自己有长路要走,艰险困苦,又有包袱要负,想把常服换了袈裟,听闻袈裟分五衣、七衣、九衣,其中五衣为杂作衣,持劳服役、出入往返,当着此衣,夏油杰笑了笑,说他想要一件五衣。
次日清晨他们离开寺院,夏油杰身着袈裟,头发散在肩后,只稍束起一小股。女孩在山间大石上来回跳跃,笑声清脆,夏油杰负手跟在她们后面,低头看石阶上的青苔。他第一次披袈裟,与常服相比宽大许多,夏油杰想起从前与五条悟在海边,夜半无心睡眠,两人赤身向外走,只囫囵裹着被单,五条悟走在前头,在无人的海滩上大呼小叫。那时的床单也是如此宽大,近乎空荡,被风一吹就飘扬,五条悟回头来给他一个吻,荔枝味,从舌尖他送来化了一半的硬糖。
他们在海边嬉闹,因为厌恶寻常的亲昵,相处时往往下手没个轻重,亲吻会演变成啃咬,触碰会升级成摔打,在意乱情迷时狠狠给对方一拳,然后看他茫然又不知魇足,哈哈大笑着跑开。说不快乐是假的,他们品尝着人世间最纯然的快乐,是全心托付的挚友,也是不可替代的爱人,多么难得又多么幸福,竟把世上两种至高的幸福同时握在手心。夏油杰记得那些夜晚,他和五条悟如何把爱和欲颠倒覆写,一笔一划都认真描摹,不从欢愉里尝到满足,也不因依偎而变得柔软,只是体会到比平时更巨大、更激烈的征服欲望,想要成为谁,想要走到高处,想要世界臣服。不出于少年的狂妄傲慢,却偏偏是年少时罕见的柔软,因为是在彼此身边,才真正地成为彼与此,成为你与我。
而海边暴雨那天,五条悟穿深绿,宛如夏日等待被摘取。
他站在阳伞下举着汽水,墨镜沿着鼻梁往下溜,模样有些滑稽。夏油杰从室内走出来恰看见这一幕,觉得是无限明亮,亮得刺眼,有一种实质的白游动在五条悟身旁,让他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夏油杰走过去吻他,雨声嘈杂,远处的海泛出墨色。而骤雨过后四方晴朗,在吻里他们沉默着,交换呼吸,五条悟的睫毛轻轻颤动,平时无比骄傲的少年在那瞬间显得脆弱,纯真,好像会被轻而易举地伤害。
夏油杰,五条悟在吻与吻的间隙低声唤他的名字,像刚学会说话,而这就是他所知的唯一一词,夏油杰啊。夏油杰不应答,只更深地吻他。
夏油杰沿着山路往下走,想起这些事,并不艰难,也没有要落泪或微笑的冲动。他擅长忍耐,无论是痛苦还是喜悲,都能做到面上不显,只在孤身一人时咀嚼消化。这是他甚至不曾让五条悟步入的角落,最后的安全屋,夏油杰在这里为自己修石阶、铸金身,从泥胚到成像,最后在佛平展开的手心落下一点红,他不是五条悟那样生来就注定不凡的天才,他是自我琢刻切割的一尊佛像。佛像铸成,宝相庄严,外人看起来只觉得是说不出的精妙高明,似乎和耀眼的天才也能比肩,但只有亲手一点点造出佛像的夏油杰才知道再怎样的后天雕饰修补,始终是由泥水堆成,佛心是空,从莲台跌下就会摔得粉碎。他为之痛苦,而此间滋味,夏油杰不与任何人分享。现在他终于释怀,在沿着山路缓缓下行的清晨,夏油杰明白过来自己求来袈裟不为别的,恰是为了纪念一份软弱,要渡众生,更要绝爱欲,他一日着袈裟就一日警醒自己与旧日阔别。他知道五条悟对他来说有多大的撼动力,所以愈是艰难,愈要逼自己想起,和痛苦相处的唯一收获是让他明白有些东西始终无法抵抗,只能习惯,而他要有胜算,就要早在五条悟之前熟悉并适应这种无名的钝痛。无法改变的过去则永远是一场无法愈合的梦。
再遇见五条悟时,街上人潮汹涌。他背对着五条悟,走入人海,心知肚明对方下不了手。夏油杰清楚自己之于五条悟,正如五条悟之于自己,是一种被允许、被承认的软弱。唯一差别在于夏油杰用这软弱让佛像从泥水成了肉胎,有了灵,有了微弱的慈悯,而五条悟因这软弱有了破绽,成不了这人间的至高。
他们这以后又见过两三次,五条悟次次都说要杀了夏油杰,又次次放他走。夏油杰的袈裟渐渐变得老旧,袖口有磨损,起了毛边,从五条悟赤裸的脊背上滑下来时总带起一阵战栗。他用宽袖覆在五条悟后背,将对方更近地拉入怀中,在凉夜里两人相对,闭着眼亲吻,动情时牙尖咬破嘴唇,在难分难舍间尝到腥味。五条悟说夏油杰是假慈悲,穿了袈裟来破戒,和他所主张的大义一样都是糊弄人的。夏油杰并不反驳他,只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轻轻叹气,一声又一声。他等到五条悟快睡着才离开,在狭窄昏暗的房间里,五条悟侧身蜷缩着,夏油杰把被子拉上去盖住他,自己重新理好袈裟。他走出房间时听见五条悟说梦话,声音又低又轻,温柔又责怪,他在梦里问:夏油杰,你冷不冷?
夏油杰沿着河边往住处走,街灯有几盏年久失修,忽明忽暗,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一句。那时候他和五条悟还在念书,一日他单独出门处理任务,到黄昏时分才回来。夏油杰站在五条悟房门前敲了又敲,也不见回应,只好抱着一盒糖果回到自己房间。房间还是早晨离开时的模样,却又有些细微的差别,他四下打量,终于拉开衣柜,看见蹲坐在里面的五条悟。
身量高大的男孩缩在衣柜里,把大衣、衬衫、长裤、外套都挤得歪歪扭扭,柜门一拉开,先是几粒糖果滚落出来。五条悟满脸无辜,摊手说他什么都不清楚。后来夏油杰才知道五条悟在那时候往衣柜里的所有外套、大衣、裤子口袋里都塞了糖,他每换一次衣服,伸手到兜里总能摸到口味不同的糖果。他说夏油杰是自己的随身糖果储备。
衣柜里的五条悟眯着眼睛笑,看上去像只大猫,正在打坏主意。他向夏油杰张开手臂,问他,冷不冷啊,夏油杰,冷的话本大爷可以勉强抱一抱你。夏油杰蹲下身,不说话,慢慢跪在衣柜前让五条悟将自己拉入怀抱里。
河岸的风卷起夏油杰宽大的袖子,他停在铁栏杆旁看无边夜色里河水的波澜,柔软,闪动微光。他后来也做梦,有时梦见家乡的庭院,有时梦见教室里被弄得歪歪斜斜的桌椅,有时梦见火,有时梦见光,而贯穿所有的梦,是一句他总共听了两次的问候。夏油杰,你冷不冷?夏油杰在被询问时一次也没作答,只在梦里一遍遍给出答案。
他不说自己究竟冷还是不冷,只在梦里清清楚楚轻轻松松地告诉对方,认清这份爱与放下这份爱,都是他不可抗拒、不可抵御的责任。他万死不辞。
意外
原作:咒术回战
cp:夏油杰/五条悟
酒醉产物,有什么问题等我酒醒了再说…
【1】
他说是意外。
那天五条悟带我出门兜风。驶离城市,绕开人群,最后开上笔直空旷的大道。他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在座位旁摸索,从皮垫缝隙里扣出个硬糖。五条悟把糖咬进嘴里,然后把彩色糖纸塞到我手心。
“伏黑惠。”他对我说,“惠,来,请你吃糖。”
我没说话,把糖纸揣进包里。面对五条悟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有时刻意挑衅人,惹人生气,却又不是令人生厌的那种。我无法形容。五条悟在恶作剧得逞后总是开心,那是一种有些空洞的喜悦,成功整蛊或激怒旁人对他...
原作:咒术回战
cp:夏油杰/五条悟
酒醉产物,有什么问题等我酒醒了再说…
【1】
他说是意外。
那天五条悟带我出门兜风。驶离城市,绕开人群,最后开上笔直空旷的大道。他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在座位旁摸索,从皮垫缝隙里扣出个硬糖。五条悟把糖咬进嘴里,然后把彩色糖纸塞到我手心。
“伏黑惠。”他对我说,“惠,来,请你吃糖。”
我没说话,把糖纸揣进包里。面对五条悟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有时刻意挑衅人,惹人生气,却又不是令人生厌的那种。我无法形容。五条悟在恶作剧得逞后总是开心,那是一种有些空洞的喜悦,成功整蛊或激怒旁人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张七十分的试卷,还不赖,但他的神情告诉我他见过更好的,更好的回应、更好的搭档……我不清楚。
在我开口提醒他小心驾驶时,五条悟正把双臂高举,随着一首老歌前后摇摆。我恨不能给他一拳。但我打不过他。我就只能伸手替他把住方向盘,同时朝他喊:“认真开车!”
他告诉我,他很熟这段路,闭着眼也能开到终点。
我没反驳他,但我认为能不能开到终点和能不能活着开到终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他确实对这段路很熟悉,我看得出来,他对每处弯道和风景都了如指掌,总能分毫不差地指挥我转头或侧身,五条悟发掘出这段路上的所有闪光点,以他特有的风格,他在开车的过程里一边指使我一边乱唱歌一边吃甜食,也轻巧自在,他只是比寻常相处时更少地叫我名字。
五条悟很喜欢单称我为“惠”,一来是可以摆摆长辈架子,二来是这名字偏女孩气,他故意想逗我。那天他很少叫我名字。我坐在副驾驶上,因为敞篷跑车只有两个座,如果不是实在违规,我宁愿那天自己是坐在后备箱里,这样就不必见证后来发生的事。总之,我坐在副驾驶座,听他唱歌,看他超速,在他需要甜品时依吩咐递过去。除了方向盘上,四处都是五条悟乱晃的手。他的视线却牢牢固定向前,不看我,即使在道谢或开玩笑时。
三罐啤酒下肚后,五条悟话更多了。他把空酒罐往路旁扔,在杂草丛滚上几圈后停在河岸边。五条悟吹了个口哨,说,和从前一样嘛。我看了他一眼,他正在笑,唇角上扬,肩膀随着音乐节拍晃动。这是我第一次坐五条悟的车。他滔滔不绝,说出的话里有一半我听不大懂,只知道用复数人称,说的是“我们”,用过去时态,说的是“曾经”,讲的全是快乐时光、青葱岁月。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喝醉。我希望他没有,因为我正在他的副驾驶座上。他对着我讲话,却更像是透过我在对另一个人叙述,这感觉独特,仿佛副驾驶座还坐着别人,和他一起扔过酒瓶,一起在天色渐晚的秋日黄昏里沿着空旷公路往前开。我没有打断他,那时候的五条悟和平常一样爱笑,我却觉得他不快乐。
过了一阵,我们身后亮起车灯。五条悟想加速甩掉后面的车,却始终被不紧不慢地咬住。在弯道之后,那辆车开始提速,从左侧变道超车,在马达轰鸣声里五条悟侧头去看那个正越过我们往前并道的车。他转头的时机正好,隔着对方摇下一半的窗户,五条悟看见那名司机的侧脸。
这以后的事,如果可以,我不愿意回忆第二次。五条悟在我眼里不算正常人,但也不是疯子。他把理性、分寸和适可而止稍作扭曲,扭成五条悟的风格,然后配在身上,但再怎样看上去怪异和标新立异,这些东西始终存在于他身上,让他和电影里那些一根筋的疯子反派以及白大褂眼放精光的恐怖科学家有了区分。除了那时候。对方鸣笛,然后并道超车,稳稳开在我们前面。我以为五条悟会骂上几句,或者立刻开启公路角逐战。我握紧胸前的安全带,侧过头去看五条悟。
他也正在看我,以一种惊异的眼神,好像才发现原来我正坐在他副驾驶座。“惠。”他笑了,“原来是惠在这里。”
接着他把视线投向前方,对我说,坐好。话音刚落,他就猛地踩下油门,我的骂声堵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两车相撞,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我握紧拳头,顾不上能不能打赢,很想立刻给他一拳,但很可惜这并未实现。我轻轻推了推趴在气囊后的五条悟:“喂……还活着吗?”
他闭着眼,声音很轻:“不然呢?我哪里让你觉得我死了吗?”
“你的样子。”我想了想,这样对他说。我没有撒谎。
五条悟“哦”了一声,让我待在车里别动,他要找那个司机处理车祸善后事宜。我看着他往前走,起初几步摇摇晃晃,后面却越走越挺直,他停在车前弯下腰,朝里面说了句什么,对方把车门打开,五条悟坐了进去。这一坐就是好一会儿。我等在车上,很是无聊,但我猜他们聊的责任分割、保险索赔应该更无聊,我不想参与。
五条悟终于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走路,姿势却又有说不出的怪异。我本打算用这取笑他,作为对这次并不愉快的兜风和这场车祸的回击。但等他走近,借着车灯,我看清他的脸,我最终也没有把酝酿好的话讲出口。他看起来很难过,好像刚刚杀过人,愧疚与哀悼混合在一起,他抬眼看我时我下意识想躲闪,原因无他,我不认为我能承受得住那个眼神的分量。
他打开车门,坐上来,身上带着奇怪味道。
我问他,都处理好了吗?他点头,处理得非常好,永诀后患,一了百了。
这似乎回答了我的问题,又显得诡异,我没多想,只觉得五条悟的意思是他为车祸善后,一切都好,回归正轨,他说了之后自己也在点头,很满意似的,重复道:“一了百了。”
我们驶离车祸现场时,对方也恰好在倒车,他要往反方向开,与我们打了个照面,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那是个长发男人,眉眼细长,在我看向他时,他对我礼貌一笑。看上去是个不错的家伙,只是似乎脖颈有红痕,不知是不是车祸碰撞时的擦伤。
在我下车前,五条悟突然拉住我,他问我:“惠想不想知道自己父亲的事。”
他手指冰凉,掌心却有汗。
“不想。”我摇头,转头向家门口走去。五条悟在我身后大喊:“不想就算了——记住——今晚纯粹是意外——我的车技——”
我把门拉上并落锁,不想听他继续吹嘘车技。我不在意。我只希望他别再对我露出那副神情,看上去很可怜,而我不认为我是那个可以安慰他的人。所以他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无所谓。
【2】
那完全是场意外。
我搞了辆敞篷跑车,忘了从哪里,去惠的学校接他下课。一切都没有预谋,有的只是偶然和被偶然支配了命运的可怜人。我说的可怜人是指伏黑惠。
我带他兜风,沿着我从前开了千百遍的路,远离城市和人群,可以大声外放垃圾音乐,无视交通规则,一边开车一边喝酒,还能含颗糖在嘴里。空酒罐就随意往外扔,经过第三个弯道时向后看能瞥到兔子形状的岩石,河岸吹来的风把音乐吹得淡了些,我想来支烟也合适,但问出口才想起来伏黑惠不是随身带烟的人。他真该学着点。
一切都很好,和从前一样好,甚至比从前更好,少了些烦心事,我在那时也早就适应了人称的转换,喝了酒之后我忍不住讲了些从前的事,我知道伏黑惠很困惑,因为那些句子里的我们说的不是我和他,但我却刻意要模糊这界限,好像说的偏偏就是司机和副驾驶两人的故事。一切都很好,啤酒、糖分、吵闹音乐、河岸的风、空旷原野,我不看伏黑惠,却对他一直说话。一切都好,许多方面比从前更好,但比从前好,却恰恰又变得不够好了。
我从前爱在这条路上兜风。自行车、摩托车,再到敞篷跑车,我和夏油杰一起常常在这条路上胡作非为,浪费时间,挥霍青春。我闭着眼也知道该在哪里转弯,在哪里减速,也知道哪里有个适合亲吻的角落,哪里的河岸潮湿柔软,即使躺着打滚也不会被草茎戳伤。我如果把这里的旧事一五一十讲出来,伏黑惠能当场跳车逃亡。我只讲我允许自己回忆的部分,伏黑惠并不搭理我,沉默着看向窗外,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个完美听众,我恰需要一个填上副驾驶座空位却又不爱出声的人。像夏油。
从后视镜里看见那辆车时,我并不意外。这条路不是我的独属财产,况且夏油也算是开发这些风景的人之一,他有时也来这里晃晃,我不意外,但要说谁是有心要遇上谁,我不承认。他超车前冲我鸣笛示意。
鸣笛示意。
我在那瞬间想探出头去骂他,和我们从来玩不腻的老游戏那样,在马路上追逐竞赛,最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倒在草丛旁喘得像老狗。他居然向我鸣笛示意,仿佛这是什么需要遵守交通规则的场合,得了吧,夏油杰,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可不见讲究什么友善谦和,离开我的时候也不见记得什么有约必践有诺必守,现在你他妈在超车前向我鸣笛示意。你基本可以立刻去死了。我这就弄死你。
在他越过我的前一刻,我转头去看他。我知道不应该,但我心一横,管他妈的还是看了。夏油看上去过得很不错,既没有暴瘦也没有长胖,甚至发型都没什么变化,和从前几乎如出一辙。一定要说和曾经的区别,不过是他现在开了自己的车,不再坐在我的副驾驶座,他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再是听我胡乱指定目的地,无所谓,谁在意呢。他的车窗摇下来了一半,刚刚好够我看清楚他的笑。
他在笑。我记得有一次再见面时他也是这样的笑,温柔宽和,用要不要去喝杯酒的语气对我说没关系,现在杀掉他也没关系。这种人必然早死,早早早早地死,死于得罪我。这就弄死你。我对伏黑惠说,坐好,心里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愧疚,接着我踩下油门,看着车加速前冲,撞向夏油杰的车。
几年前,我和夏油杰也在这条路上出过一次车祸。
那是一次任务结束后的放松时间,我们过量饮酒,过量吸烟,酒精和尼古丁对我们来说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我们喝醉只有可能是我们想要醉,而那天,我想要醉。风从我们手掌掠过,我踩油门,夏油从副驾驶伸过手来替我掌着方向盘,他斜着身子,靠到我肩上。夏油的长发散在风里,有几缕总在我眼前飘。我问他,现在我吻你,怎样。会死吗?
八成会出车祸。死倒不一定。他语气严肃,眼睛却在笑。我知道这句其实是在说,好啦,就现在,吻我也可以。
那时候我们真年轻,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自以为是,嚣张傲慢,以为这世界上只要我们想要没有得不到的,以为只要并肩我们就永远最强,永远信赖,永远交付后背,永远共担喜忧。我们不知道世上的煎熬一词怎么写,更不清楚一条再宽阔笔直的路也有分岔口。我低头亲吻夏油,蜻蜓点水,在我准备退开时他的手掌抵在我脑后,将我压回去。那个吻以车撞上石壁告终,我和他伏在安全气囊后面放声大笑,笑得喘不过气,然后继续接吻,把座位放平,我跨坐到他身上。
在安全气囊紧紧压过来的瞬间,我听见伏黑惠骂了一半又咽回去的话。在气囊上我闭了闭眼,被这股猛力撞得鼻子发酸,浑身上下哪里都不疼,只不过呼吸稍显困难。如果我不睁眼,还以为会有亲吻,接着是放平的座椅和不知轻重的玩闹。但是伏黑惠在旁边大声问我是不是死了。我没有。但我恨不得。
夏油的车冒着白烟,冲出路面,停在杂草丛里。我想,我必然杀掉他,可以是今天,不如就是今天。我让伏黑惠留在车里,自己起身朝夏油的车走去。我停在他的车前,弯腰看他,夏油杰也抬头看我,他对我笑,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笑,好像还是那年夏天,简单过头的任务,酒精、尼古丁,吃了一半留在后座的蛋糕,夏油拉开车门让我坐进去,我听见他说,悟,现在我吻你,怎样,会死吗。
会,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但你他妈最好马上吻我。
夏油闭上眼靠向我,手停在我后颈,轻轻托着,仿佛怕我跑掉。他的车里满是焦味,但这味道很快被其他奇怪气味中和,变得有些惨烈和悲哀,我在他身上起伏,上抛、下落,在他低头舔咬我锁骨时,窗外河岸旁起了一阵凉风,昏鸦惊飞,万籁俱寂。我对自己说,他必然死在我手里,可以是今天,也可以不是。
我们不说话,也不出声,只在压抑到极限时将额头埋在对方肩颈处大口喘息。有温热液体顺着我锁骨滑下来,我掐住夏油的脸逼他抬头,确认那不是泪,只是汗。他没有哭,脸上看不出是痛苦还是快乐,死一样的平静,哪怕我下一秒了结他也不会使他眼里起半点波澜。做得好啊,夏油杰,厉害。我也没哭。反正我们两个中只有我活了下来,没人质证,我说没哭那就是没哭。至于夏油杰为什么叹息着来吻我,又为什么皱眉要说话,我一概不清楚。我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只要他把他搅出来的事做完,从头到尾地点燃并收束一场风暴。我他妈真想要他记住有些事情就该有始有终而不是半路跑掉。
事情结束后,我把他打了个半死。他并不还手,这很聪明,他如果还手我会当场杀了他。夏油没给我这个机会。他靠在方向盘上,轻声说:“以后开车小心点。”
我离开他的车,之后送惠回家。在他下车时,我拉住惠的手腕,突然问他,想不想知道关于他父亲的事。他不想知道。好孩子。我也不该说,还不到时候。在一瞬间我问这句的唯一原因只是想确认这也是一份真实存在,会被随时引爆的痛苦,蛰伏、安静,等待合适的时机来给人致命一击。我和惠的痛苦没有重叠起来的必要。我在那时只不过迫切需要知道,我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背负着痛苦的人。
所以就是这样,在我亲手杀了夏油之前,还有过这么一场意外。
【3】
其实是不是意外都无关紧要。
我知道我迟早会在那条路上遇见五条悟,那个无比强大、想要杀掉我、迟早会动手的五条悟。但我必须时不时去那里兜风,散步或者开车,只要是走在河岸旁和山崖边,沿着曾经无数次转弯的山道,向前走,走到分岔路口,再倒回来。我必须去,因为那里除了想杀我的五条悟外,还有几年前的五条悟。并不常戴眼罩,而是在鼻梁上架一副圆眼镜,嬉皮笑脸,用错人称,爱在所有事之前加上“我们”作前提的五条悟。他在那里。所以我得去。而我清楚自己迟早会在那里遇见五条悟,不过是因为我明白他也会来找另一个夏油杰,与他共用“我们”的夏油杰。
一切都可以很简单,清晰明了,不需要多余的辩解和劝告,我这样看待世界与生活在这世界里的人。
当我爱五条悟时,我真心相信我和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坚定认为未来属于我们,哪怕会有波澜坎坷,也不过是朝天大路上一闪而过的荆棘与野火。
而当我离开他时,我也没有丝毫的自我欺瞒与侥幸,我选了一条他不会跟随的路,心知肚明自己会在某一天被他或其他人杀死,最好是他。这并不复杂,生与死,选择与取舍,知交陌路爱人离心,听起来宏大艰难的命题真落到人身上其实也不过是轻轻一点。点在额头,不重不轻,不让你立即毙命,也不让你忘记,这一点的力推着人往前走,沿着选好的路一直走,去迎接道路尽头的答案和结局。
在道路前方,我看见敞篷跑车以及从车顶伸出来随音乐节拍晃动的手。我跟在后面,逐渐提速靠近。他的副驾驶上坐了人。副驾驶座是该用来给人坐,没问题,五条悟看上去很开心,手舞足蹈,副驾驶上的人似乎很习惯他这样,时不时递糖果、递纸巾给他。他怎么那么开心。
我鸣笛示意,越线超车。
在他看向我的瞬间,我朝他微笑,我知道这会让他生气。如果说我在哪方面会认为自己强过他,也就是在这些时候了。我和他不一样,我从来不压抑情绪,不否认它们,不抗拒它们,也不假惺惺地自以为忘掉了它们放下了它们。在我爱他时,五条悟不知道会有把恨之一字与我并列的一天,在我离开他后,五条悟不承认爱也不表露恨,勉强支撑着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往日里吊儿郎当惯了,以为嬉皮笑脸是多简单的事,哪里知道也有打落牙齿混血吞的一天。他选择遗忘、否认和抵抗,而我选择接纳。
我从来不怕承认他对我的影响,他对我有多重要,甚至于我愿意把生死交在他手里。我不否认曾经的欢乐时光,我也不怕去追念回想,我在离开他之前就清楚自己对着怎样珍贵的事物松开了手。我依然爱他,以许多身份爱他,承认这份爱是我强过他的唯一一点。因为必须正视,然后在之后将情感也纳入计算,把自己的心也算在网中,每一步、每一环,再怎样有偏差也不至于使我措手不及。在这点上,五条悟该向我学习。
他撞上来的时候,我听见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安全气囊也不是车尾被碰坏的灯。一些更轻盈、柔软,长久漂浮在这道路夜风里的事物破碎了,不是碎在一次车祸碰撞里,而是在五条悟从安全气囊后睁开眼睛时。
他会想起什么,我心里明白。我也曾经无数次回忆起那个夜晚,但与他不同,这些过去的记忆并不给我痛苦,褪色的欢乐依然残留着香气,他会为那些“我们”只停留在过去而遗憾,而我只期待着“我们”分隔成完整的“我”与“你”之后,各自又将有怎样的未来。
夏油杰,他走到我车前,弯腰看我,用那双眼睛呼唤我的名字。杰。我相信他在心里念出的是这个名字,排列在爱与恨、背叛与远走之前,对他来说我首先是杰,夏油杰,然后才是其他蜂拥而至需要他一一辨别一一处理的情绪。
他坐进车里,在我身旁,我们周围弥散着焦味和机油味。这是怎样的故人重逢。
我并不畏惧死亡,尤其如果这是由五条悟亲手交付的死亡,我甘愿领受。我并不执着于见证我的理想在眼前实现,说到底,五年、十年,一百年,又有什么差异。我最重要的任务,也是计划里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任务,其实已经做到了一大半,只差些尾声需要填补。
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在五条悟抱持的信念给他留下一个无法抹除的问号。让他今后不论如何强大,不论多么战无敌手,也始终不可能摆脱我给他的诅咒。他年少轻狂的快乐里都是我,而教他走出纯真年代,教他咀嚼脆弱、悲哀、遗憾的也是我,他可以汲取的力量里有我,他被驱赶向前被刺伤的伤疤里有我。
我对他笑,过去的云雾从过去的夜里柔软地流淌而来,过去的五条悟和过去的夏油杰相爱,过去的句子在今夜依然适用,让人从甘美里尝到真实的苦涩。我问他,现在我吻你,怎样,会死吗?
他告诉我,会死。我点头,应道:好,没关系,只要你做的选择,都有意义。
在吻里我尝到咸味。因为他不会承认,所以我也不必争辩,那天晚上没有任何人流了眼泪,也没有谁舍不得谁,没有遗憾,没有追念,没有一万次希望时光倒转。
只有我,才能让五条悟永远铸不成无懈可击的金身。而这一件事我也做得差不多了,只少最后一步,只需要在哪一天死在他手里。都可以,没关系,我闭着眼与他亲吻,想对他说的话都无法再说出口,他也必定不愿意听。是不是意外其实都没关系,从今往后你愿意怎样讲我们的故事都随你。
下次你还会和谁再制造一次车祸意外吗,爱人。
万水千山总是情,给点评论行不行💕
闲夜登阶
原作:咒术回战
cp:夏油杰/五条悟
你看得很清楚。他蒙上五条悟双眼时这样说,但可以更清楚。
在夏油杰伸过手来时,五条悟先他一步,自己闭上了眼。对方的手掌覆在他眼皮上,先是一阵暗红,再渐渐褪成单薄的黑色。夏油的掌心温热,指尖却发凉,交叠落在五条悟的额头和鼻梁,他跟着对方的牵引往前走。
在夜里,傍晚才落过雨,黄昏因一场意外的任务被错过,简短交手,返程,夏油传简讯问他是否已经入睡,五条回道还没,门开后走廊上灯光昏暗,夏油从容走进屋内,绕到五条身后,伸手盖住他眼睛,你看得很清楚,但可以更清楚,跟我走,他说,于是五条悟跟他走,在雨刚落过的一个夜晚里。
夏油杰停下脚步时并未出声...
原作:咒术回战
cp:夏油杰/五条悟
你看得很清楚。他蒙上五条悟双眼时这样说,但可以更清楚。
在夏油杰伸过手来时,五条悟先他一步,自己闭上了眼。对方的手掌覆在他眼皮上,先是一阵暗红,再渐渐褪成单薄的黑色。夏油的掌心温热,指尖却发凉,交叠落在五条悟的额头和鼻梁,他跟着对方的牵引往前走。
在夜里,傍晚才落过雨,黄昏因一场意外的任务被错过,简短交手,返程,夏油传简讯问他是否已经入睡,五条回道还没,门开后走廊上灯光昏暗,夏油从容走进屋内,绕到五条身后,伸手盖住他眼睛,你看得很清楚,但可以更清楚,跟我走,他说,于是五条悟跟他走,在雨刚落过的一个夜晚里。
夏油杰停下脚步时并未出声,五条顺着惯性往前多迈一步,故意地,笼在他眼前的手像张温柔的网把他往回收,五条所以跌回去,轻飘飘地靠进夏油怀里。到了啊?他问,侧着头去咬夏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到了,闭着眼,悟。夏油杰的手移开后有一阵衣料悉索声,接着一层余温尚存的布料覆上来,五条悟抬手摸了摸脑后的结,对夏油一笑:认真的?你给我系了个蝴蝶结。
蝴蝶结适合你,夏油杰听起来心情不错,语气带笑,五条悟却总觉得他与往日有些不同。具体哪里有差也一时指不出。只是他声音轻了些,尾音飘渺了些,咬字吐词慢条斯理更甚寻常,好像是在慢慢把一场早就排练过的戏推出幕布。夏油杰拉住五条悟的手腕,往前走,他那晚上对五条悟说过许多话,其中大部分五条悟都忘掉了,唯独记了些无关紧要的句子,在后来种种不合时宜或者再合适不过的场合想起来,比如这一句“小心台阶”。
五条悟后来想,换了别人,任何两个人,管他们是挚友还是爱人,假如在夜里要蒙眼登阶梯最有效最简单的提醒应该是“该抬腿了”,“往上”,“现在我们要上三级阶梯”,这类具体明确的指示。他仰躺在木地板上,阳光趟过窗畔,闭上眼睛后仍能感觉到明晃晃的红,五条悟对自己说,所以夏油杰坏就坏在这里。
但那时候夜晚还只是夜晚,刚落过雨,清凉爽利如磨亮的剑,夏油杰也还是夏油杰,五条悟的口头禅里无论是“最强”还是“快乐”之前都用的是“我们”。夏油杰说,小心台阶,五条悟就往前迈步,他们几乎同时登上第一级阶梯,很轻松,轻松得让五条悟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夏油像牵小孩一样牵着他,把气氛搞得很旖旎,仿佛他们是夜半无心睡眠偏跑来做些无聊事充作浪漫的小年轻情侣。
当然他们确实年轻,确实年轻,界定身份的词里只有最后落脚的字眼里意义不明——五条悟清清嗓子想要说话,夏油杰却不给他机会,用那种平淡又不留空隙的口吻聊了许多琐碎小事,从清晨的牙膏到午餐的茶,从洗不干净的咖啡杯到十年前红极一时的糖果牌子,五条悟跟着他攀登台阶,一级更一级,每步都走得安稳,夏油杰说话和缓连绵,像有一道宽敞透明的河正淌过他们,而夏油杰的声音是水流纹理,握在五条腕上的手是干燥两岸,他说了许多,却有一种更大的沉默在酝酿。他出声时,五条悟听得随意,并不刻意应承,他沉默时五条悟听得仔细,几乎屏住呼吸,要在这寂静里找出什么来,找出那让夏油杰在今夜如此不同的东西。
夏油杰带五条悟把这台阶完完整整走了一遍,至多不过百级,换了平常五条悟数个呼吸就能结束这样轻易的攀登。但夏油杰握住他手腕时,他感到不同,有一些无法言表的情绪希望得到解答,希望抵达,也希望寄托,而五条悟希望夏油杰把这一切解释清楚。
夜深人静。他们站在台阶最高处,夏油杰低头往下看,五条悟往后伸展手臂,他做这动作时夏油杰的手很自然地从他手腕滑下去。五条悟有一瞬间以为夏油杰要来拥抱他,老友式拥抱,手从侧腰揽过去,环成一道亲切的不远不近的半弧。但夏油杰只是等着五条悟完成这个懒腰,才又轻轻捉住他手腕,说:我们下去吧?
五条悟把夏油杰的手拍下去,拒绝道:你牵我像牵个小孩子。
哦,夏油杰低声说,那这样吧。他的态度似乎很友好,顺着五条悟的意思立刻改了动作,但这语气和架势又明显是迁就闹脾气小孩的姿态,五条悟被蒙着眼也能猜到那双细长眼睛里闪动着怎样的揶揄和笑意。他应该回击,比如就地打一架,或者阴阳怪气地讽上几句,但不知怎地那时候的五条悟出奇乖巧,任由夏油杰把他手指分开,然后在缝隙嵌进自己的手指,谁都没法说十指相扣还像牵小孩子,事实上如果五条悟还想继续争辩依然可以说,你哄我像哄个小孩子,但他只是抿着嘴,以为夏油杰会吻他,所以难得一次乖巧,安静让夏油杰牵着他下台阶。结果这百来阶走到底也没等到一个吻,夏油杰松开手时没问五条悟为什么掌心有汗,只对他说,现在我们再走一次。
再走一次,你依然蒙着眼,我也不会睁眼。夏油杰说完这句就往上走,经过五条悟身旁时带起一阵风,五条能闻到夏油沐浴后的洗发水味道。在他也抬步朝前迈时,听见夏油杰对他说:小心台阶,悟。
这次往上攀登,两人都话少,沉默扑簌簌地在他们身后落,堆在每一级他们踩过的石阶上,像逐渐上涨的潮水。五条悟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和心跳,却要花一些力气来找夏油杰的方向,不清楚是在他之后还是之前,是快是慢,是遥遥领先还是被抛在后头。走到一半时五条悟停下来,喊了夏油杰的名字,问他在哪里。
就在你旁边。夏油杰的声音很轻,话一出口就散在夜风里,缠缠绕绕成了张很疏的网,让五条悟觉得自己该往这网中心靠。五条伸出手随意地勾了勾,摸到夏油的肩膀就把他拽过来,为什么半夜来爬楼梯啊,夏油杰,五条问道,一边搂着夏油晃晃悠悠继续往上走。因为我们闲得慌。夏油杰简短地答,悟,因为我们刚好很闲。
他说话有时像要人猜谜,五条悟习惯了,只是往日他总是站在谜语内侧,伙同夏油杰一起用这谜面去哄人去气人,他想寻欢作乐还是得跟合拍的家伙搭档,比如夏油杰和他就是天生一对,他只是不习惯被围在哑谜的外面,猜不透是那张谜底被夏油握在手里。他自己也喜欢拿故弄玄虚这套糊弄人,换了别的场合再怎样都得和夏油杰打一架,只是那一夜五条悟觉察出一些别的,夏油杰是认真带他登阶,也是认真对他讲了百万件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最后还是认真地保守了那阵沉默。
往上走了几级后夏油杰从五条怀里挣出去,轻轻往旁边晃,又成了找不到身影的状态。五条悟和他都是聪明人,这样的聪明有时是好事,有时又碍事,但在那时候是恰恰好的双重叠加,假如五条没那么聪明,或者假如夏油没那么聪明,他们在那夜登台阶都会是另一种故事。五条悟不再去找夏油,按着自己的节奏往上攀登,每一步都坚实,没有丝毫出错的可能,要说和上一次有什么差别,也不过是在于有没有夏油杰来握他手腕而已。
他走到顶时又叫了一次夏油杰的名字。没等到回应,五条悟把遮在眼前的布条摘下来,在黯淡夜色里他从台阶上找到夏油杰的身影,对方立在长阶一半处,抬头对他微笑。他们往回走时,夏油杰解释道,走了一半,不想走了,所以就停下来看着你走。
好看吗。五条悟问他。
好看,走得简直气势如虹。夏油杰把手揣进裤兜,冲五条眨眼,好看得很,一个人走更有舍我其谁的架势。
五条悟最后也没问为什么带他来走台阶,在无人的深夜,也没问那一句小心台阶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迟早弄明白,犯不着立刻追问。五条悟后来确实明白了,除了台阶、小心台阶、除了拉着他手腕的夏油杰,五条悟后来逐渐明白了很多事,远超必要,于是他不得不让自己再忘掉一些,才好纵容日子没心没肺地过下去。他在很多不合时宜和再合适不过的场合想起没被自己忘记的事,无关紧要的,在清晨刷牙时想起“小心台阶”,在洗咖啡杯时想起“小心台阶”,喝茶时,吃糖时,还有在夏油杰终于靠着墙壁滑向地面时,五条悟想起那一夜的一句“小心台阶”,而想起这句,才是终点的真正开始,他想回到那夜回答夏油杰: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不需要更清楚。事物的真正面貌不是一切形态、存在、定义的总和,而是那些视野之外的,是从完整里剥离他们对立面的剩下部分,就好像是要形容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关系时不是用他们已经认可的挚友、同学、敌人、对手,而是从人世已有的情绪里抽离冷淡、陌生、毫不在意后所剩下的一切。他不需要看得更清楚。
五条悟杀掉夏油杰时,心情很平静,他为此早已做好准备,投入战斗和痛下杀手时都不曾犹豫过。算不上顺利轻巧,也不能说是痛彻心扉,和他预先排练过的一样,夏油杰比从前更厉害,但五条悟精进更快,各方面。最后夏油杰靠在墙边,头发有些散,细长的眼睛里泛起笑意,他侧着头去看小巷尽头,那里有几级破碎的石阶,扶手上染了他的血。
小心台阶。夏油杰对五条悟说。说完后他没有立刻死去,也并不看五条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几级阶梯,好像透过破碎的石砖看往岁月深处,某个落过雨的潮湿夜晚,来回两次登阶,一百万件从嘴唇流淌出来的琐碎小事和从始至终完整保守的沉默。夏油杰想告诉五条悟的是,你看得很清楚,可以更清楚……但我要做你的阻碍,做你的问号。
五条悟在巷子里站了一会儿。他等在那里,意识到夏油杰死了之后,这世界还是吵闹,他依然在呼吸,依然有心跳,依然想念老牌甜品店的一口奶油香,好像没什么不同。夏油杰死后,五条悟还是五条悟,也已经习惯人称的改变,把我们换成我,习惯独来独往,这些事适应起来都无比轻巧,不费力气。他甚至不感到痛苦,至少他自己这样以为。他渐渐地不常想起夏油杰,无论是那个人还是那个名字,浮现出来的时候都越来越少,像个真正的死人该有的样子,死得很透,连带着与他相关的记忆一起褪色、变冷,最后成了一些很薄很脆的事物,不引人注意,偶尔割破手指,仅此而已。五条悟在早晨刷牙时看向镜子里,与自己对视,忽然地想起曾经有双手掌那样温柔地覆盖在那上面,还有那句小心台阶,他明白那夜,以及那夜之后的许多时刻,重点都并不在于台阶也并不在于小心,夏油杰只是想让他记得独自走上长阶的感觉,记得在深夜里仓皇一身,不知旧友在何处,以为同路却终于分别的感觉。但这做得又太迂回委婉,以至于给了他错觉,一会儿以为自己会被拥抱,一会儿以为自己会被吻,到头来也只有一句小心台阶。
五条悟站在尸体前,最后蹲下身,撩开遮住夏油杰眉眼的一缕头发。
他轻声说,知道吗,你那时候牵我就像牵个孩子。
此地禁止心碎
这里稍微说点吧
这张图画之前就确定好了元素:玫瑰、荆棘、锁链、夜莺、鸟笼。
其实我画的比较多的是写实场景,这种类型的图画得不多。本来以为玫瑰要磨很久的,没想到还行,意外的顺手。
夜莺是最纠结的,我想象中的夜莺长得和翠鸟似的,本来以为黑色里面出现亮蓝色会特别抢眼,一搜我傻了,夜莺咋长得这么朴素啊!!!!🤣🤣只能灰扑扑地画了!
人物的话,晚上看能不能发个李景天变脸gif,还蛮好玩的。许染想画的就是最后的皮肩带红裙,裙子做碎片化效果,暗示慢慢消散的生命。表情是最后被追堵时的惊恐,刻意画了黑眼圈以及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
关于宋声声,也没啥好说的,想画他最恣意开心的样子。所以,是在...
这里稍微说点吧
这张图画之前就确定好了元素:玫瑰、荆棘、锁链、夜莺、鸟笼。
其实我画的比较多的是写实场景,这种类型的图画得不多。本来以为玫瑰要磨很久的,没想到还行,意外的顺手。
夜莺是最纠结的,我想象中的夜莺长得和翠鸟似的,本来以为黑色里面出现亮蓝色会特别抢眼,一搜我傻了,夜莺咋长得这么朴素啊!!!!🤣🤣只能灰扑扑地画了!
人物的话,晚上看能不能发个李景天变脸gif,还蛮好玩的。许染想画的就是最后的皮肩带红裙,裙子做碎片化效果,暗示慢慢消散的生命。表情是最后被追堵时的惊恐,刻意画了黑眼圈以及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
关于宋声声,也没啥好说的,想画他最恣意开心的样子。所以,是在舞台上的发着光的,大家的宋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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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售时间:10.3 19:00 - 10.2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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