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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onica

两种形式的痛苦


送给@Mona Lynn 的生日礼物,祝阿极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朝耀 普设 ooc




现在是凌晨三点,也许是两点,他看不清黑暗中的指针。他从床上坐起,感到晕眩,恶心。王耀还没回来。亚瑟柯克兰瞥了眼客厅——卧室门没关好,被风吹开一道缝隙——烦躁地咬掉嘴上的死皮。一辆车从楼下驶过,车灯照亮玻璃。他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晕眩感没有减轻。

他又上哪儿去了,不是说好十二点就能回来的吗?亚瑟用手盖住眼球,耳边听到天花板悉悉索索的声音。骗子。他想。骗子!他翻了个身,吐出的某个单词压住了他。他无法承受它的重量,他开始感觉喘不过气来,胸口发闷,躁...


送给@Mona Lynn 的生日礼物,祝阿极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朝耀 普设 ooc




现在是凌晨三点,也许是两点,他看不清黑暗中的指针。他从床上坐起,感到晕眩,恶心。王耀还没回来。亚瑟柯克兰瞥了眼客厅——卧室门没关好,被风吹开一道缝隙——烦躁地咬掉嘴上的死皮。一辆车从楼下驶过,车灯照亮玻璃。他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晕眩感没有减轻。

他又上哪儿去了,不是说好十二点就能回来的吗?亚瑟用手盖住眼球,耳边听到天花板悉悉索索的声音。骗子。他想。骗子!他翻了个身,吐出的某个单词压住了他。他无法承受它的重量,他开始感觉喘不过气来,胸口发闷,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脏钻出,爬遍全身血管,极力捣碎他每一块骨骼。关节咔咔作响,他一手按住跳个不停的太阳穴,一手扯开衣领,动作粗鲁得差点崩掉睡衣纽扣。他用力呼吸。没有好转,耳鸣越来越强烈,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该死!该死!他咬牙切齿,毫无目的地吐出毫无意义的字眼,脑子闪过一长串文字、几帧电影画面、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一双黑色的眼睛。该死!他低头,把脸埋进掌心,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他甚至无法组织出一段清晰的语言,可却能毫无障碍地进行谩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骂谁。

在把自己后槽牙咬碎之前,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拖鞋都没顾得上穿,跑到客厅里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瓶地西泮。他喘着粗气,拿着药瓶就往手心倒,他浑身抖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倒了多少药,估计已经超出正常用量了。但他不在乎,没喝水直接咽了下去。药片刮过舌苔,苦涩在口腔里炸开,他捂着嘴咳嗽,副作用让他想要呕吐。

吃完药亚瑟没回房间,把药瓶扔在一边,就地躺下。玻璃吊顶在头上晃荡,厕所一直没修好的龙头还在滴水。他闭上眼,用手指按压眼球,他想起了王耀,想起亚洲人那双眼睛,虹膜是黑色的,像一潭死水,仿佛就算有人在它们的主人面前突然暴毙也激不起半点水花。这样一双眼睛在看向他时会造成宽容的假象,不过亚瑟心里清楚,王耀不过只是冷漠罢了,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包括他。

包括他。他拧起眉。王耀是他的继父,他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四年前,他十五岁生日时。那天放学他推门回家,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发现餐桌上多了一副餐具。一个黑发亚洲男人在阳台上抽烟,靠着栏杆,手里拿着报纸。他妈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把他拉进客厅,告诉他那个亚洲人是他的继父,以后会和他们一起生活。他妈一直在笑,他从那笑容中看出了小心翼翼和讨好的意味。他讨厌她那幅笑容。

听见声音的亚洲人转过身,黑色的眼睛在眼眶里动了一下。亚洲人摁灭烟头,走过来向他伸出右手:王耀。

他问到男人身上的烟味,他妈的手按在他肩膀上,他被动地和王耀握手,然后生硬甩开。不知道是出于震惊、茫然、排斥中的哪一种情绪,他没说他的名字。不过他相信他妈早就告诉王耀了。他戳弄着盘子里的西兰花,不动声色地打量王耀,视线扫过他留长的头发和修剪整齐的指甲,最后在那薄薄的嘴唇上转了两圈。亚洲人送了他一块做工精良的手表。一个并不适合十五岁男孩的礼物。显然他的继父不太会挑礼物,他妈也没帮忙出谋划策。

那顿饭吃得很沉默,没人说话,只有刀叉与盘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蛋糕没有切,他也没有许愿,甩下一句话就自顾自上楼并把门反锁。其实他一直想不通王耀为什么会和他妈在一起。因为爱?他们不见得有多相爱,在结婚后一个月就分房睡了。因为钱?他那混账烂人爹死后倒是留了一笔钱,但王耀又不像缺钱的样子。他想不出来,也不打算深究,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毕竟他和王耀基本说不上几句话。

王耀比他大十五岁,比他妈小七岁,似乎是个工程师,在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只有晚餐会和他们一起吃。王耀的书房通常房门紧闭,但有时也会开一小条缝,灯光就从里面洒出来。他曾经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往里看过,书房不大,没有多余的装饰,图纸和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显得十分干净利落,就和王耀这个人一样。


亚瑟放下盖住眼睛的手,手肘碰倒一个蓝釉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张开嘴呼出一口气,碎瓷片溅到他脸上。那是王耀蛮喜欢的一个花瓶。他闭着眼想,鼻梁上传来细微的刺痛,大概是被划出血了,但他懒得去管,他目前的所有力气都用作于呼吸和吞咽。他开始想等王耀回来看见碎成一地的花瓶、滚到阳台边上的药瓶、吃了过量地西泮,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便宜儿子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惊讶吗?还是厌烦?他会怎么做?绕过他,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回自己的卧室?这倒是像他的风格。亚瑟柯克兰舔了舔嘴唇,尝到淡淡的铁锈味,他在无意识中把嘴皮咬破了。那是王耀常做的事,对生活中的任何事都视若无睹,哪怕他和别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只会拿眼睛扫他一眼,丢给他一把棉签和消毒液,让他自己消毒。

打架发生在他妈出车祸去世前一周,他教训了一帮喜欢找茬的小混混,顶着青青紫紫的脸回家,他妈给他上药,边哭边斥责他,王耀坐在角落抽烟,什么也没说。后来他顶着青青紫紫的脸出席葬礼。王耀还是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地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束黄水仙。在葬礼上他既没流泪也不感到悲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紧紧攥着他的心。亚瑟看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发呆。他和他妈长得很像,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很好地遗传了她的金发、她的绿眼睛、她高挺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下巴、以及,她的精神病。女人有严重的焦虑症,他们都怀疑她是在服用过多药物后驾驶失控,撞上路边的电线杆。他看着女人的脸,能听到地下的蚂蚁和各种食腐生物在啃噬她的骨头。


眼睛。她的眼睛。他的眼睛。亚瑟继续用两指按压眼球,直到泪腺分泌出液体沾湿指腹。他的眼睛和他妈非常相像,但又有所不同。他的眼睛充满反逆,当他直勾勾地盯着某个人时,总是会被误认为挑衅。


葬礼结束后他和王耀一起回到家。亚洲人坐在沙发上抽烟,沉默地注视着他,毫无波澜。他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一言不发。王耀看了他一会,把烟从嘴上拿下,上升的烟雾遮住视线。偶然一瞥间,他发现王耀看他的眼神似乎并非冷漠,而是参杂着怜悯、包容和放任,像看一只性情顽劣,会破坏窗帘和沙发的宠物。

同样的眼神他再见于某天早晨。他坐在餐桌上吃王耀做的早餐。一夜未眠让他没什么胃口,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的餐刀,看着刀面映射出牛肉的截面,泛着红血丝,夹在两片番茄之间。他继续翻转手腕。依次出现蓝丝绒地毯、知更鸟蛋蓝墙纸、玻璃吊顶、一双黑色的眼睛。他停下动作。王耀在他对面坐下,把一个万宝路烟盒和一只打火机放到桌面。他抬起头,那个烟盒是他的,里面还剩一支,打火机也是他的,上个星期掉进了床头与墙壁的夹缝,王耀把它捡了出来。他想他应该说一声谢谢,然而他没有,换成“你进我房间了?”作为代替。

总得有人打扫房子。王耀这么回答他。

你可以打电话给家政中心。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王耀的手指在烟盒上点了点。

关你什么事?他冷笑。

我认为它们对你没有好处。

那你他妈也别抽。

王耀再次用那种让他汗毛倒立的眼神注视他。

我快成年了,你没必要把我当成小孩。他说。

我知道。亚洲人点点头,把烟盒和打火机一起推向他,接着说,我知道不愿意把我当长辈,我也不想过多干预你的生活,我其实没怎么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相处过,我们都彼此体谅一下吧。

他看着他,用力叉起一片生菜,挑起眉,不说话。

对了,你今年的生日打算怎么过?王耀想了想,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这一句让亚瑟忍不住再次冷笑。他压根不在意什么生日,只有他妈看重并乐意操持。他想起他上一个生日,他、他妈还有王耀一起到湖边野餐。显而易见,那是他妈的主意。他们在草坪上铺开垫子,放上蛋糕、做好的三明治、果酱、还有一些蔓越莓饼干。他背靠树干坐着,眯眼看不远处的王耀。亚洲人站在湖边,袖子卷上手臂,没怎么见过光的皮肤白得晃眼。他看着王耀有些出神。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在童年时期是怎么样的,他会在草坪上撒欢奔跑吗?他会跳下水和同伴比赛游泳吗?他会背着父母买碟片,和女同学谈恋爱吗?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亚洲人注意到他的视线,走过来,声音带有犹豫:那边的尤加利树林里有很多浆果,还有毕加索盾蝽,要去看看吗?


王耀的轻声咳嗽把他拉出回忆,他拒绝了王耀关于生日的提议,同时他也感到困扰,为什么眼前这个亚洲人愿意留下来照顾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王耀给出的答复是:

我也不知道,你那时一直盯着我,像生怕我跑了,我猜你大概是不想搬去和你那些亲戚一起生活。


他忘了后面他是怎么说的了,只记得王耀黑色的眼睛和缓缓上升的白色烟雾。日子就这么继续过下去,他学着喝酒,没到能买酒的年龄就偷王耀的喝。他不害怕被抓到,因为即便亚洲人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实际上,王耀很忙,只要他不吸毒,不滥交,无论他怎么样,他这个继父都不会说什么。


亚瑟柯克兰侧过脸,把耳朵贴在地板上。他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的。一、二、三……他在心里数着数,十二、十三。门锁咔哒一声。从电梯到他家门口要十三步,这点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彼时他刚开始服用地西泮,由于副作用趴在地上呕吐,意识模糊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一下一下地数着,数到十三时门一下被推开。一个人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拍他的背,叫他的名字,擦掉嘴角的秽物,喂给他清水。他睁不开眼睛,但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咔哒。门开了。脚步声停顿了一秒,然后不慌不忙地朝里屋走来。他依旧闭着眼,手边就是摔碎的花瓶和掉一地的药片。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脸。

你吃了多少?

亚瑟掀开眼皮。王耀蹲在他旁边。

你吃了多少?王耀再次问。

他笑了笑,扯掉了嘴唇上刚结的血痂,血一点点渗出来,又被他舔进嘴里。王耀皱起眉,伸出手指,拇指卡在他上下两排牙齿之间,像给幼儿检查龋齿一样检查他有没有咬断舌头,食指按在他舌头中央,那里有枚舌钉,顶端镶嵌绿水晶,在黑暗里闪闪发光。舌钉是罗莎拉着他去打的,他疼得龇牙咧嘴,罗莎在一旁笑出眼泪。

你吃了多少?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更加细致,甚至还征求了他的意见。亚瑟柯克兰匀出一部分精力想道,他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吗?至少没吐得脸色发青,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也没神志不清到用碎玻璃划烂手心,把血抹的到处都是。他看上去很坏吗?他一直都不是个好孩子,十七岁逃课和别人一起搞摇滚,创乐队,离家出走半个月,一个电话也没打过。等他野够了回到家,在沙发上发现了睡着的王耀。他放轻脚步过去,低头靠近亚洲人的脸。王耀比他想的要瘦削,眼下挂着两团乌青,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睡着了眉头都是紧紧地锁着。他注视着王耀的脸,鬼使神差地伸手,顺着眉骨摸到鼻梁。手下皮肤温热。他愣愣地想:哦,原来这个人是有温度的。

也许是因为受到惊扰,亚洲人的睫毛颤了颤,有醒来的势态。亚瑟浑身一震,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后立马收回手,心里大骂自己神经病,趁着王耀没醒迅速跑上楼梯,跑进自己房间关上门。

而此时,他也伸出手,王耀没有躲,指尖触摸到对方眼睛。

亚洲人好像说了什么,嘴一张一合,但他没听清,耳鸣声越来越大。王耀又说了句什么,卡住他牙关的手指往外撤,食指即将离开时,他狠狠咬下,再在对方的惊呼中松开。

看着王耀手指上那圈深深的牙印,他笑了起来。




*期中周与各种论文的ddl间的产物,极其混乱且奇怪👉🏻👈🏻


✨猫猫骑士赛咩咩✨

【金钱组/米耀】心动事故(12)

普设金钱组

网huang博主米,老干部属性榜一大哥耀

图个乐呵的脑洞,一场因不期而遇的心动引发的直播事故,简称心动事故

所以地名店名网站名格式全是我瞎编的

严重OOC

 ⚠️:这是超混乱的一集 

P.s.萨曼莎是重要npc,人脉姐2号堂堂登场

排版更完整请看→Me  

***

 

萨曼莎是一位生活在旧金山的普普通通的社畜,她的日常的爱好很简单,只有两个:A.在匿名论坛上开12个小号辱骂她的老板以及混账美国政客们;B.嗑cp。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一脚踩进同人女的深坑中,又是如何在这里挣扎了快十年也没爬出来...

普设金钱组

网huang博主米,老干部属性榜一大哥耀

图个乐呵的脑洞,一场因不期而遇的心动引发的直播事故,简称心动事故

所以地名店名网站名格式全是我瞎编的

严重OOC

 ⚠️:这是超混乱的一集 

P.s.萨曼莎是重要npc,人脉姐2号堂堂登场

排版更完整请看→Me  

***

 

萨曼莎是一位生活在旧金山的普普通通的社畜,她的日常的爱好很简单,只有两个:A.在匿名论坛上开12个小号辱骂她的老板以及混账美国政客们;B.嗑cp。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一脚踩进同人女的深坑中,又是如何在这里挣扎了快十年也没爬出来的事了。从她还记得住的遥远青春期开始,当别的女孩在约会、化妆、讨论舞会礼服的时候,萨曼莎总是抱着她的笔记本坐在距离社交风暴眼最远的角落里,独自在她的匿名论坛里激情冲浪。在那个社交网络还处于蛮荒状态的时代,她混的匿名论坛还没有改名为现在的GossipGoesWild,里面的内容也远没有现在丰富。但萨曼莎还是沉醉进了这个奇妙的幻想世界里,与一群姑娘们聚在这里扒某个摇滚乐团,把成员们的每一个接触都单独截出来放大分析,试图从中找出他们秘密相爱的证据,再用丰富的想象给他们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后来,萨曼莎的墙头换了好几个,她的主战场也从论坛换到了Bo3。但她依然沉醉在这种快乐里:观看别人的互动,幻想他们的爱情,然后感动得自己春心荡漾或泪流满面。

 

就在半年前,萨曼莎重新回到了自己梦开始的地方——已经更名为GossipGoesWild的匿名论坛。出于某种成熟同人女的敏锐嗅觉,她点进了一栋名为《李涛,那个玛芬AFJ是不是被金主包养了啊?》的高楼,然后……

 

她有了新的墙头。

 

是的,我们的萨曼莎,好巧不巧的,正是一名狂热的熊芬姐(已黑化)。

 

最开始,萨曼莎只是拿这俩人当乐子随口一嗑。你看,玛芬盘亮条顺胸肌大,不仅梗多机灵,而且豁得出去真的给大家跳艳舞,跳得还挺不错的,算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而熊猫包多金稳重不油腻,有时他那跟不上时代的脱线还挺有意思。对于萨曼莎来说,即使不嗑cp,蹲在玛芬直播间看这俩人整活也足够她消解一点儿操蛋日常生活的压力了。至少,看玛芬直播可比追男团明星或者去拉斯维加斯看魔力麦克省钱多了。萨曼莎把这两个人当作自己的电子宠物,每天看一看,乐一乐,其余的她不管——直到PandaMaffin的里程碑之夜,那场国庆日烟花。

 

是的,萨曼莎当时就在玛芬的直播间。她和其他5789个人一起见证了熊猫包单独为玛芬一人点燃的绚丽烟火。

 

是是是,我知道嗑cp真情实感都是要天打雷劈的,温柔成熟年上霸总和单纯性感小娇妻这搭配也确实俗透了。可说真的,有谁在见过这样浪漫的示爱后不会陷进去呢?俗的才是最勾人的。萨曼莎一头栽进熊芬坑,从此化身狂战士,一年的时间里为Bo3熊芬tag刷出十几篇产出,甚至她还管理着一个十来人的嗑cp电报小群——老实说,她对自己的前男友都没这么上心过。

 

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萨曼莎最开始只是找乐子随口一嗑。然而,在她写出十几个情爱浓烈的熊芬故事之后,当她有了一群一起嗑cp的好朋友,她不可能不期待自己的cp成真。她的这种微妙的期待在她发现熊猫包与玛芬即将线下面基的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天呐他们是真的!!!”

 

萨曼莎在自己的小群里尖叫了十条,而她的同好姑娘们跟着她刷了足足十版屏。她开始真的相信熊猫包与玛芬不仅仅是金主与电子宠物,而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般配的一对儿。萨曼莎甚至觉得自己在参与一场浪漫爱电影,在熊猫包与玛芬的婚礼上,她应该坐在第三主桌上含泪鼓掌,祝福这对新人。

 

然后……

 

然后他俩就掰了。

 

萨曼莎的天塌了。

 

熊芬的迅速be+熊猫包官宣女友,让萨曼莎幻想的整个爱情故事瞬间烂尾成了不可燃物。爱情幻想的坍塌比失恋还痛,萨曼莎一整周的时间都魂不守舍,反复看自己的文档,刷那些她存下来的截图,一遍遍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她在玛芬高楼里痛苦地打字:到底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她。

 

就像突然be的熊芬那样,这个世界根本就不讲道理。

 

人们常说不在痛苦中重生,就在痛苦中变态。萨曼莎走不出来,于是她走上了变态的路:她变成了熊芬黑。

 

熊猫包?虚伪!玛芬?心机绿茶!熊芬爱?都他妈是演技!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这就是诈骗!诈骗!诈骗!!

 

今晚,萨曼莎早早地回家,她打开微波炉加热过的披萨,左手一瓶花生酱,右手一杯美年达,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用她的胳膊肘艰难点开了玛芬的直播间。没错,萨曼莎如今依然是玛芬的忠实观众,只是,她可不是来快乐的,她是来复仇的。今晚玛芬的所有动作与话都会变成他的呈堂证供,大法官萨曼莎提前宣判他有罪,她只需要一些足以完善逻辑链的证据。

 

整点到来,待机画面一闪,两张美丽的脸蛋出现在屏幕中。

 

Muffin 与 Emily

 

萨曼莎冷笑。

 

骗子与碧池,犯人double。

 

下一秒,两条黄金字体同时出现在屏幕上:

 

黄金用户【SpringXXX】进入直播间。

 

黄金用户【Pandabag1234】进入直播间。

 

花生酱duang的一声砸在茶几上。

 

萨曼莎:……卧槽?

 

 

***

 

【GossipGoesWild/网红乱谈/情感区】

【主楼】:李涛,那个玛芬AFJ是不是被金主包亠养了啊?

 

L2946 匿名用户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L2947 匿名用户

卧槽卧槽

 

L2948 匿名用户

告诉我,是我眼花了吗?

 

L2949 匿名用户

卧槽——!!!修罗场来了!!

 

L2950 匿名用户

救命,论节目效果果然还得是玛芬啊哈哈哈哈

 

L2951 匿名用户

我的妈这一家子凑齐了

 

L2952 匿名用户

笑死,Muffin宝贝你玩脱了~

你daddy、你mummy还有你老婆一起上线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L2953 匿名用户

怎么还有SpringXXX,她不是玛芬的新妈咪吗?

难道今晚是坦白局?

 

L2954 匿名用户

笑死,我看是对质局吧

玛芬完蛋喽~

 

***

 

卧槽。

 

艾米丽盖住摄像头,对阿尔弗雷德做出一个“What???”的口型,而阿尔弗雷德也是满脸懵逼。

 

没人告诉他,熊猫包会突然上线啊?他们两个今晚直播的计划就是演一出戏,想办法把熊猫包给骗出来。可是,这戏台子刚搭好呢,正准备开唱,正主自己就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戏还怎么演?

 

艾米丽揪阿尔弗雷德的胳膊,用气声问他:“怎么办?还演吗?”

 

阿尔弗雷德今晚穿的是白蕾丝套装,准确来说,就是用几根白蕾丝带子勉强遮住关键部位,衣服基本上只能起到一个造型的作用。过去他也没穿过这么骚的衣服直播,只是他这次打算整个活,好歹把熊猫包吸引过来……但他没打算真的在熊猫包面前发骚啊!万一熊猫包觉得他是那种不检点的男人怎么办?

 

阿尔弗雷德一推艾米丽,说:“快给我拿件卫衣来。”

 

艾米丽无语:“我在这遮摄像头呢,你自己去。而且你怕什么,他又不是没见过你光屁股的样子……”

 

阿尔弗雷德的脸已经完全红透了。他从沙发上揪了一件拉链卫衣套上,刷一下把拉链拉到下巴底下,可下一秒艾米丽的手伸了过来,刷一下又给他拉到了肚脐眼。

 

艾米丽翻了个白眼,说:“有点职业操守,阿尔弗宝贝,现在还没到你守贞的时候呢。”

 

阿尔弗雷德只好敞开胸口,这下,他的着装就变成了:白色假领与黑色领结,一件白蕾丝做成的吊带束腰,中间明晃晃亮着两块鼓鼓的胸肌。这衣服看起来恶俗极了,但好在阿尔弗雷德的身材极好,雄性气息浓厚的身体中和掉了衣服的下流意味,再加上他清爽漂亮的脸,便多了几分傻狍子装骚的好笑。现在外头再加一件学生卫衣,这可妙了,欲拒还迎,欲露还遮,硬生生整出一股子纯情来。

 

“我这样子会不会很怪?”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问。

 

“很怪,看起来是怪叔叔会喜欢的款。”艾米丽撇撇嘴,“你还播不播?我再遮下去,我俩都要被骂死了。”

 

阿尔弗雷德想了想,点点头,“播。”

 

“那戏呢?还演吗?”

 

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说:“演。就当他不在。”

 

艾米丽挑起眉,“Spring怎么办?”

 

阿尔弗雷德疑惑道:“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你新的sugar mommy吗?”

 

阿尔弗雷德耸耸肩道:“不,我和她没有关系……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行吧。”

 

艾米丽勾起红唇一笑,说:“准备好了吗阿尔弗宝贝,大戏要开始了哦。”

 

她拿下了遮住镜头的手掌。

 

 

***

 

“卧槽!”

 

酒店套房里,王春燕发出一声惊呼:“他好骚啊!”

 

一旁的王耀连忙制止她,严肃地说:“别这么说他,他只是在工作。”只是,王总的脸悄悄浮上一层红,耳朵也熟透了——看来怪叔叔的确吃这一口。

 

摄像头似乎被人用手遮住了,声音也因为被遮挡而雾蒙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在交谈,却听不清具体的字句。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炸开了锅,刷新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只能偶尔看到几句:OMG、WTF的感叹词。当然,王耀也看到了一些对他账号重新出现的发言,比如,某个家伙送了个礼物,特效画面与ta的发言一起定格在屏幕的最上面:

 

FreddyLove:Pandabag,你有女朋友了对吗?

 

……

 

王耀下意识打字,发送,可显示在屏幕上的却是:

 

SpringXXX:没有

 

弹幕狂刷:笑死,人家问的是熊猫包不是你啦妈咪

 

下一秒,黄金用户的高级特效又出现了:

 

Pandabag1234:关你屁事

 

王耀:……

 

王耀反手就扔过去一个抱枕。

 

“别用我的账号乱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我的。”王春燕双手合十道歉,“平时上网喷人喷习惯了,你等一下,我快速进入一下人设。”

 

Pandabag1234:抱歉,这位尊敬的用户,刚刚我的猫踩到了手机。请让我正式回复您:我目前单身。

 

……

 

“我平时也不是这么说话的,王春燕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再这样就把号还给我。”

 

“好嘛好嘛,我不乱说了。”

 

王春燕嘻嘻笑着给王耀道歉。

 

——但很明显她根本就不抱歉。

 

王耀气不打一处来,只好气势汹汹地打字:

 

SpringXXX:闭嘴。

 

 

***

 

熊猫包单身。

 

突然之间,萨曼莎活了。恍惚间,她看见自己Bo3里的18篇同人文在向她招手,那个她早已静音的同人小群又爬满了玫瑰……姐妹,姐妹,yesterday once more,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爱吗?

 

——打住。

 

纯恨战士萨曼莎掐灭了玫瑰色的幻想。

 

目前单身,不能说明他之前没有谈过。难道,这对狗男男在熊猫包恋爱期间还藕断丝连,阴暗绿茶男鬼玛芬卖惨乞怜勾引熊猫包出轨,然后渣男熊猫包抛弃女友重投妖艳贱货玛芬的怀抱?这么一说,玛芬前阵子确实一直卖惨,一副受了情伤缓不过来的样子,还千里迢迢追爱旧金山……

 

——难怪他要来旧金山!!

 

他是来当男小三的!!

 

萨曼莎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她立刻打开了论坛,劈里啪啦开始打字。

 

 

***

 

【GossipGoesWild/网红乱谈/情感区】

【主楼】:李涛,那个玛芬AFJ是不是被金主包亠养了啊?

 

L2966 匿名用户

恶心恶心恶心……

玛芬是不是当了男小三啊,他千里迢迢跑来旧金山就是要把熊猫包弄分了对吗?

 

L2967 匿名用户

这个直播是不是信息量有点大?

Spring妈咪和熊猫包干起来了?接下来该不会是俩金主争风吃醋,刷礼物大战?

如果是这样,请让我接一下玛芬的事业运和财运

什么时候也有两个大财神哐哐给我送钱啊【流泪

 

L2968 匿名用户

玛芬今晚这套确实挺勾人(擦鼻血

 

L2969 匿名用户

@L2766 啊?熊猫包不是说他单身吗?

 

L2970 匿名用户(我是L2966)

@L2969 姐妹醒醒,现在单身不等于一直单身。那张女人照片可是现在还挂在他账号里呢。

 

L2971 匿名用户

还是少阴谋论吧,从头到尾我们看到的证据不是只有熊猫包晒出来的一张照片和他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吗?我觉得不能算实锤他恋爱了。让子弹再飞一会儿,我觉得熊猫包和玛芬都不像这种人

 

L2972 匿名用户

@L2971 熊芬姐嘴是真的硬

 

L2973 匿名用户

弹幕里全是问熊芬恋情的哈哈哈哈给我笑死了

直播间管理员的删除键都按起火了吧?

在正主面前拉屎,各位熊芬黑熊芬姐都是这个

 

L2973 匿名用户

停一停,我说停一停各位,快去看直播,精彩的来了

艾米丽开始现场帮玛芬控诉渣男了

笑死,今晚这出直播到底几个意思

 

L2974 匿名用户

卧槽,真是对质局?

 

***

 

屏幕里,艾米丽一身蓝色针织上衣配牛仔短裙,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显得清丽而又干练。她盯着直播镜头慢慢地说,锐利的蓝眼睛隔着电波凝视着屏幕后的每一个人,这让她用有了某种极为严肃的威慑力。

 

“是这样的,在直播的开始,我想为Muffin说几句。我是Emily · Jones,众所周知我是Muffin的好友。在过去的几周里,我看到网络上有不少人指责Muffin与某位先生之间存在不恰当的感情纠葛,并且以此来诽谤、伤害Muffin。在这里,我可以一次性全都回答你们,混球们——不,我和Muffin不是恋人;不,Muffin没有自导自演;不,Muffin在匿名论坛没有小号;不,Muffin没有插足任何人的恋情;以及——”

 

顿了顿,艾米丽突然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她凑近了些,蓝眼睛直勾勾盯着镜头,像在注视着镜头后的某个人。她说:

 

“Yes,Muffin的确经历了一段糟糕的恋爱,他遇到了一个感情骗子。”

 

SpringXXX:谁?

 

艾米丽眨眨眼睛,看着这条黄金弹幕说:“无可奉告。”

 

顿了顿,艾米丽忽然眯起眼。

 

“你的头像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SpringXXX:是网图

 

“好吧。反正今天我是Muffin的监护人,各位最好发言谨慎一点,别让我抓到你们造谣传谣欺负我好友的现场,事先声明,我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这一点。”艾米丽冲镜头微笑着比了个食指,随后她耸耸肩,重新坐回沙发里,拍了拍一旁阿尔弗雷德的肩膀,说:“去吧,和大家聊聊。”

 

阿尔弗雷德坐到屏幕前,扫了一眼弹幕。神奇的是,并没有人讨论他的恋情问题,也很少有人骂他。弹幕简直是裤子乱飞现场——

 

【笑死,艾米丽训狗】

【妈咪,妈咪,妈咪踩我好吗】

【终于知道为什么艾米丽不开直播了,因为她会成为我的外敷】

【她刚刚说了什么我光看脸去了】

……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条弹幕闪过:

【感情骗子,说的是熊猫包吗?】

 

阿尔弗雷德心虚地看了一眼熊猫包的账号,那个头像在第二排静静亮着,但什么也没说,连一个表情也没发送。他叹了口气,努力做好心理建设,开始对着镜头讲述起来。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人。但是,或许是我不够好,也或许是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在我向这个人表白后,我被断崖式分手了,没有回应,没有联系,什么也没有。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低落的原因。所以我来旧金山散心,希望能让自己放下。而现在……”

 

阿尔弗雷德抬起头,露出一个假装快乐的微笑,说:“我想我大概可以放下这个人了。”

 

Pandabag1234:不行,你再坚持一下啊兄弟,都临门一脚了

 

Pandabag1234:我不是这个意思

 

Pandabag1234:我的意思是,不要始乱终弃

 

阿尔弗雷德:……?

 

他在说什么?

 

 

***

 

“啊啊啊啊你把手机还给我!!!”

 

王耀化身哥斯拉,满屋子抓王春燕。

 

王春燕一边跑一边尖叫:“你干嘛啦!你老婆都要跑了,我帮你挽回一下怎么了!!王耀你疯啦!我又没有乱说话!”

 

“你用我的账号说这些很奇怪!哎,我就不该让你拿我的账号发言!我们换回来,快点!”

 

王春燕誓死护住手机,一个鹞子翻身冲进洗手间,关门反锁。

 

“王大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保证给你处理得明明白白~”她坐在马桶盖上,翘起二郎腿,美滋滋继续看直播。

 

王耀快绝望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社死。可他拿他这个妹妹有什么办法呢?是,春燕不傻,她倒不至于真的说出什么离谱的话。但一想到这些话Muffin都会看到,王耀就觉得自己一阵阵的羞耻感爆发,恨不得把脚趾抠进瓷砖里去。

 

叹了口气,王总幽幽坐回沙发里,拿起他唯一的反击武器——王春燕的账号。

 

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锅,无数弹幕飞快闪过,80%都是问号,连Muffin的脸上都有藏不住的疑惑。

 

【……熊猫包转性了吗?为什么他像个单纯来听八卦的大叔啊?】

【笑死,吃自己的瓜,调解自己的感情是吗?】

【等下,主播说的这个渣到底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啊?】

【只有我注意到玛芬一直在模糊人称代词吗?到底是he还是her?】

 

王耀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

 

SpringXXX: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大家别听他乱说

SpringXXX:Muffin,你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吗?

 

王耀的心砰砰乱跳,他藏在这个不属于他的账号后面,小心翼翼等待Muffin的回答。他想听见Muffin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我真的喜欢他”,他甚至觉得,这就是发令枪,只要Muffin说喜欢,他的心就会百米冲刺奔向他。可是,Muffin显然误会了他的问话。

 

屏幕里,Muffin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他盯着王耀的弹幕,一字一句地说:“在我的直播间里,不要骂人,不然我会拉黑。还有,我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艾米丽凑了过来,意有所指道:“我看他说的挺对啊,那个人确实脑子有问题。”艾米丽大约憋着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我看始乱终弃的另有其人啊,你说是不是,熊猫包先生?”

 

【卧槽,艾米丽直接开大了】

【这意思很明显了吧】

【笑死,熊猫包被贴脸开大了】

 

Pandabag1234:我喜欢你

 

王耀:?

 

“王春燕!!!!!!!”

 

屏幕里,熊猫包还在发。

 

Pandabag1234:我喜欢你

Pandabag1234: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但我担心你只把我当朋友看待

Pandabag1234:我是个怂包,我的顾虑很多

Pandabag1234:如果你也喜欢我,如果有那么一点可能,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Pandabag1234:请告诉我

 

洗手间里,王春燕敲下最后一个字,点下发送。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屏幕角落里的艾米丽,一直一直。

 

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

 

啪唧。

 

披萨掉在地毯上。

 

萨曼莎张大了嘴,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萨曼莎看到这几行字估计能幸福到原地飘起来。只要能给这两个甜蜜的爱人助兴,她可以变成烟花炸上旧金山的夜空,可以爆肝再写18篇同人文,她什么都愿意做。然而,现在的萨曼莎已经不是当年纯真的铜仁女了,她现在是纯恨战士。

 

为什么要在她超恨的时候来这一手?如果她现在回头嗑,岂不是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猴?

 

啊啊啊啊——

 

萨曼莎愤怒地冲屏幕比了个中指,随后截了图。

 

她将图扔进了论坛的高楼里,配上了几个字:

 

崆峒了。

 

 

***

 

阿尔弗雷德的脑子里现在炸满了烟花。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只是傻乎乎地盯着屏幕,一脸呆滞。

 

这一切的情况都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他的大脑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宕机,他甚至有种不真实感——这是一个玩笑吗?还是什么奇怪的游戏惩罚?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是他吗?

 

在阿尔弗雷德宕机的时候,艾米丽却怒了。她气势汹汹走到镜头前,说:“你在说什么,你是在耍我们玩儿么?”

 

她无法理解,这个人既然喜欢阿尔弗,为什么不理不问不回应,还发女人的照片来刺激阿尔弗?可若是他不喜欢,为什么他要在直播间里公开表白?

 

艾米丽并不知道账号那头的人其实是春燕,而春燕的想法无比简单——她哥顾虑太多了,索性把一切挑明,让王耀没有回头路,这样他才能真正直面自己的感情,走出他早就应该走的那条路。反正,没人知道这个账号属于王氏集团的王耀,不是吗?没有集团利益的牵制,没有社交圈子的舆论压力,没有金钱光环的滤镜,作为熊猫包的这个人是最接近王耀本身的存在。如果连熊猫包都不能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心情,那她哥就更加完蛋了。

 

她恨铁不成钢,不仅是对她哥,也是对她自己。

 

她也想要勇敢地说出爱。

 

可是,王耀有过肌肤之亲,他与Muffin之间有着铁板钉钉的爱慕。而自己呢?王春燕下意识捏自己的耳朵,想:如果我表白的话,她会怎么回应呢?

 

镜头里,艾米丽的眼神锋利而冰冷。春燕颤抖了一下,仿佛她被艾米丽的眼睛割伤了。

 

如果表白之后会得到这样的眼神,她宁愿一辈子都只做艾米丽的朋友。

 

屏幕上滑出新的弹幕:

 

SpringXXX:不是玩笑,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SpringXXX:你不必回答,是他单恋你

SpringXXX:你不喜欢的话,就当他不存在

 

阿尔弗雷德气呼呼地说:“你能不能闭嘴?”

 

王耀:……?

 

在阿尔弗雷德的视角里,他看见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总要来掺上一脚,说些风凉话,话里话外地贬低他的心上人。如果他这些话吓走了熊猫包怎么办?如果熊猫包觉得很尴尬,又玩消失怎么办?他要气死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而在王耀的视角里……

 

王总:啊,他凶我?

 

阿尔弗雷德张开口,说:“Pandabag,我其实——”

 

接下来的话被艾米丽物理消音了。

 

艾米丽一只手捂住阿尔弗雷德的嘴,另一只手则将摄像头转向自己。“各位,今天看来要提前下播了,大家再见。”

 

Pandabag1234:等一下,艾米丽小姐,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艾米丽挑起眉,“说。”

 

Pandabag1234:您愿意接受一个女朋友吗?

 

艾米丽:?

 

一条弹幕闪过来:

【所以今晚还跳舞吗?】

 

画面一黑,艾米丽关闭了直播。

 

王耀的尖叫响彻整个酒店套房——

 

“王!春!燕!!!!!”

 

 

***

 

【GossipGoesWild/网红乱谈/情感区】

【主楼】:李涛,那个玛芬AFJ是不是被金主包亠养了啊?

 

L3005 匿名用户

……

 

L3006 匿名用户

……

 

L3007 匿名用户

……

 

L3008 匿名用户

怎么一进来都是省略号

 

L3009 匿名用户

好难形容现在的感受……

 

L3010 匿名用户

好像撕逼了,好像纯爱了,好像嗑到了,又好像be了……

不是,你们觉不觉得这俩金主的帐号今晚都怪怪的?

 

L3011 匿名用户

好难理解的脑回路

熊猫包为什么要问艾米丽愿不愿意找女朋友?这跟他有关系吗?

 

L3012 匿名用户

姐妹们,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熊猫包其实是……女的?

 

L3013 匿名用户

 

L3014 匿名用户

 

L3015 匿名用户

?什么鬼

 

L3016 匿名用户

确实,熊猫包好像从没说过自己是男的。

 

L3017 匿名用户

……这么一说,难道熊猫包之前晒的图,其实是他自己?她晒自己的身材图,然后暗戳戳向玛芬表白?那张有女性影子的照片,也是她?

 

L3018 匿名用户

所以玛芬一直在模糊人称代词,因为他不敢说“her”

 

L3019 匿名用户

所以熊猫包消失这么久,是因为女装男露馅了?所以是——感情骗子?

 

L3020 匿名用户

你们脑洞开太大了吧

 

L3021 匿名用户

所以她最后那个问题的意思是……

她想双飞艾米丽和玛芬?

 

L3022 匿名用户

不是,所以现在熊芬到底是be了还是he了?有课代表总结一下吗?

 

L3023 AWwwww

超,我被我哥赶出来了。

刚爬完楼,你们是不是脑洞开太大了?笑死我了

放心吧,这俩人肯定会he的,但现在他们有个新麻烦……

熊猫包他哥看了这场直播,他认出了熊猫包,他要完蛋了。

 

***

 

与此同时,大脑放空的萨曼莎女士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刚吃完瓜,现在还在晕乎,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做纯恨战士,还是重新化身爱的使者。来自她部门经理的电话直接把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萨曼莎,明天你不用来公司了,我给你发了航班信息,请你直接去机场接人。”

 

“接谁?”

 

“咱们的大老板……”

 

说到这,经理的声音里闪过一丝不自觉的颤抖:“就是那位……王黯,王先生。”

 

 

TBC

 

温小号

【羡澄】改造竹马计划(上)

*听学期间,小江中“情毒”爱上魏无羡而疯狂ooc的故事

*小魏:有时候我真觉得害怕,真的。


————

1

空山之中,万籁俱寂,山风穿梭于林间,带着几分轻快凉意。这里是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山涧溪流潺潺,水声清脆悦耳,参天古木,枝繁叶茂。阳光斑驳地洒在蜿蜒小径上,偶有人影从中穿过,脚步清浅,不曾打破此处的宁静祥和。

但,也有例外,诸如此刻。

聂怀桑抱着一株巨树,痛哭流涕:“这道题我真的不会做,太!难!了!”

蓝忘机无奈地叹息:“实在不会就先空着吧,叔父对你的水平心中有数。”

金子轩抱着胳膊,摇头道:“这回你长记性了吧,以后要抄也别全照着抄,更别抄他俩的。”


既然提到了“他俩......

*听学期间,小江中“情毒”爱上魏无羡而疯狂ooc的故事

*小魏:有时候我真觉得害怕,真的。


————

1

空山之中,万籁俱寂,山风穿梭于林间,带着几分轻快凉意。这里是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山涧溪流潺潺,水声清脆悦耳,参天古木,枝繁叶茂。阳光斑驳地洒在蜿蜒小径上,偶有人影从中穿过,脚步清浅,不曾打破此处的宁静祥和。

但,也有例外,诸如此刻。

聂怀桑抱着一株巨树,痛哭流涕:“这道题我真的不会做,太!难!了!”

蓝忘机无奈地叹息:“实在不会就先空着吧,叔父对你的水平心中有数。”

金子轩抱着胳膊,摇头道:“这回你长记性了吧,以后要抄也别全照着抄,更别抄他俩的。”


既然提到了“他俩”,金子轩便用目光找寻那两人的踪迹,只见不远处,江澄和魏无羡正头抵头地观察一棵半人高的阔叶植物。金子轩高声叫道:“你们两个,对,没错,就是你们,这个距离太暧昧了吧!离远点,省的又抄来抄去。”

江澄和魏无羡不加理会,因为两人正热火朝天地吵架。

“我说它是杜衡你有意见?”江澄道。

杜衡是几天前草药课上刚讲过的一种仙草,魏无羡虽然上课睡觉完全没有听,但依然有理有据反驳:“杜衡喜阳,怎么可能在这里生长。江澄你错了就是错了,一边玩去吧!”说着一头把江澄顶开。

江澄摸了摸被顶痛的额角,哐哐往魏无羡背上砸了几拳。


蓝忘机刚记录下聂怀桑的表现,就看见云梦的那两个家伙正抱在一起打架,他闭了闭眼,肃然道:“你们要打去练武室打。”


2

几日前,蓝启仁把三本课业摔在江澄桌上,怒道:“你们三个,竟然写得一模一样!”

聂怀桑心虚地打了个激灵,没等人逼问,就蔫了吧唧地承认道:“先生息怒,我确实偷看了魏兄的作业。”

蓝启仁了然地哼了一声,又扫视魏无羡和江澄一眼:“你们俩呢,谁抄了谁的?”

魏无羡摊摊手,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江澄瞪他一眼,认命地站起来,正打算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就听魏无羡道:“是我抄了江澄,这事不怨他,我强迫他的,我愿意负全责。”

江澄抽了抽嘴角,暗骂道:这个魏无羡,本来就不讨蓝先生喜欢,这个时候又多什么嘴。

“并非如此。”江澄忙道,“魏无羡不想抄,是我主动让的。”

“江澄你说的哪里话,我需要你让吗?”魏无羡破罐破摔道,“我本来就不想做,你怕我被罚……”

蓝启仁的教鞭抽到桌上,把魏无羡剩下的话抽回肚子里。

“你们三个,统统给我重修!”最终一锤定音。


于是,三人带着难度加强版的作业,来后山重修。蓝忘机和金子轩被派来监督,以防他们串通作弊。

魏无羡和江澄打完一个回合,在蓝忘机劝说下休战,两人谁也不看谁,分别往两个方向去了。没过多久,又在同一株花树前相遇,魏无羡嘴角还没咧起来,金子轩就冲出来劝架:“你们的题目是一样的,所以找到同样的花草也相当正常!”


魏无羡嗤他:“我们知道啊,用得着你说?”他搭上江澄的肩,左手变出一颗小小的紫色浆果,递到江澄嘴边,“喏,刚摘的,尝尝?”

江澄就着他的手,把浆果含进嘴里,嚼嚼嚼,问:“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都夷香啊,听说吃了对身体好。”


江澄点头,嚼嚼嚼,奇怪道:“真的吗?都夷香好像不是这个味吧。”

魏无羡一愣,“不是吗?整树就结了一个。那它什么味儿,让我尝尝。”

“没了,已经咽下去了。”江澄张嘴给他看。

魏无羡悻悻地嘀咕:“咽这么快,一定很好吃。”

金子轩看着他们,有点瞠目结舌:“你们……哎……你们……算了。”


山中多蚊虫,魏无羡交完作业,向江澄抱怨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包。江澄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我也被咬了。”

魏无羡定睛一看,江澄虎口处已经肿起来一大块,红中带紫,完全不像普通蚊虫叮咬,他心里一紧,急忙拉着江澄往回走,同时跟蓝忘机说:“我们有事先回去了。”

金子轩见两人走远,这才低声向聂怀桑诉苦:“我真的很烦他们俩。”


3

离开云梦之前,江厌离为他们准备了各种生活用品,包括伤药,一应俱全。魏无羡翻找出祛瘀解毒的药膏,秉着一盏烛火,坐到江澄身边。他用火把药膏烤得软化,蘸了一些涂到江澄手上,再用指腹轻轻揉开。

江澄盯着魏无羡的脸,看到对方低垂的睫羽在脸上投下纤长的影子,棱角分明的轮廓也在光下变得温暖柔和。他涂好药膏后,往江澄患处呼了几口气,那里便凉丝丝的,好不舒服。江澄心旌摇曳,不由揣测自己在蓝家待了太久,连看魏无羡都觉得眉清目秀。

“好了。”魏无羡抬起头,被江澄滚烫的眼神吓了一跳,“江澄,你盯我干什么?”

江澄用掌撑着脸,纳闷道:“我突然发现,你似乎颇有几分姿色。”

魏无羡大惊小怪:“不是吧,你难道今天才发现?你师兄明明超有姿色的。”他说着便起身,把药膏放回盒子,收进柜子里,江澄的目光追着他,追过来,追过去。魏无羡不以为意,打了个哈欠,“好困,我睡了。”


他换好衣服,躺进被窝,叮嘱江澄:“你上床前记得熄灯。”

魏无羡沾着枕头就睡,迷迷糊糊地,隐约感觉室内暗了下来。江澄悉悉窣窣地爬上了床,和魏无羡贴贴,不知用什么语气咕哝了声:“你好香。”

魏无羡有点醒了,翻身拍了拍江澄:“抱歉,我今天好像忘洗澡。”

江澄:“……”


过了一会儿,魏无羡嫌热,往墙那边靠了靠,嘶了一声:“江澄,你压我头发了。”

江澄把他的发丝拨到一旁,又来了句:“你的头发怎么那么滑呀。”

魏无羡睁开眼,坐起来,侧过脸盯着江澄看了一会儿。

江澄眨眨眼:“你看我做什么,不会是喜欢我了吧。”

魏无羡有心说些什么,但实在太困,又仰面一倒,睡了过去。


4

清晨,蓝曦臣被魏无羡截住,问他们蓝家还有没有多余的卧房。

蓝曦臣有些疑惑,听了魏无羡的理由后,苦笑道:“小魏公子,当初是给你们准备了两间房的,是你们硬要住在一起……”

“现在不硬了,快把我们调开吧。”魏无羡迫不及待道。


蓝曦臣道:“可是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床位了。”

“怎么,你们这届扩招了?”

“……”


魏无羡失望离开,路上遇到一位公子,那公子说:“魏兄,晚吟兄刚才还在找你呢。”

魏无羡机警地往四周看看,请求对方:“千万不要跟江澄说看到过我。”

说完,脚下抹油跑了。


5

魏无羡敲了敲金子轩的房门,没听到里面有动静,便鬼鬼祟祟地推门藏了进去。今天他总感觉江澄怪怪的,直觉告诉他应该躲一躲。而江澄又最烦金子轩,一定不会来这里找。魏无羡自喜于自己的机智,逡巡一圈,钻进了一扇屏风之后。

然后,便与一脸尴尬的聂怀桑打了个照面。

魏无羡:“……你怎么也在?”

聂怀桑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这不是很快就要草药学测试了么,我来找金兄借点学习资料。”

魏无羡眯了眯眼:“不是借而是偷吧……”


聂怀桑正要解释,这时房门嘎吱一响,两人立刻噤声,向屏风之外偷看。只见金子轩鬼鬼祟祟溜进房,飞快地把蓝忘机拉进来,立刻关上门。

魏无羡和聂怀桑对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金子轩推着蓝忘机坐到桌前,低声问:“打听到会考些什么了吗?”

蓝忘机表情严肃:“叔父口风很紧。”见金子轩露出失望之色,他又道,“不过我划了重点,还押了些题。”

金子轩大喜,眼巴巴看着蓝忘机从袖子里摸了个卷轴出来。他按捺住激动接过,打开先看了一眼。蓝忘机按住他,让他莫急:“不能只依赖押题,快卷起来。”

“好,我这就卷起来。”金子轩把卷轴收好,拿出课本和笔记,和蓝忘机一起安静地复习。


屏风之后,魏无羡嘴角撇着,心想:不过就是一次小测验,大家考个差不多就好,这样所有人都能开心。可是偏偏有些人总想着脱颖而出,压别人一头,还真是下贱呐。

聂怀桑翻着白眼,心想:考试考试,考的是我们平时的积累和真实的水准!可是有些人却提前把知识记在脑海里,这和作弊又有什么区别!


两人正不忿着,却又有敲门声响起。

金子轩紧张地站起来,把书本塞到蓝忘机怀里,让他去屏风后躲着,可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俩在偷偷学习。

与魏无羡和聂怀桑打了个照面的蓝忘机:“……”


金子轩打开门,看到江澄造访,有些疑惑。

“有见到魏无羡吗?”江澄开门见山道。


与此同时,魏无羡轻蔑地看了看蓝忘机怀里的书,又看了看蓝忘机,啧啧啧,摇食指。

聂怀桑有样学样,啧啧啧,摇食指。


蓝忘机轻吸了一口气,一掌将魏无羡和聂怀桑推了出去。

魏无羡暗道无耻,干脆大家都别好过。于是摔出去的同时踹翻了屏风。只听一声巨响,金子轩的“我怎么知道魏无羡在哪”说到一半,他回头,看到倒在地上的魏无羡和聂怀桑,还有抱书而立的蓝忘机。

聂怀桑干笑道:“这下好了,大家都不开心了。”


蓝忘机先一步告状,俯视着魏聂二人:“你们两个为何在这里苟且?”

金子轩呆滞片刻,回过神来急忙撇清关系,“你们三个为何在我的房间苟且!”

江澄阴沉地扫视一眼,“你们四个为何在这个房间苟且。”


6

江澄倚在门后,冷眼看着魏无羡在床上摆弄,那人把枕头放在正中间,比划道:“江澄,说好了,你睡外边,我睡里边,谁都不要越界。”

江澄笑了:“你觉得,我如果真想对你做什么,一个枕头能拦得住我?师兄。”

魏无羡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江澄知道他想听什么,又说了一遍:“你简直天真得可爱啊,师兄。”


魏无羡用力搓了搓脸,最后干脆抱住了头,崩溃道:“不管你是谁,快从江澄身上下来!”

江澄走过来,双手按住床沿,俯身到魏无羡面前,准备趁机呈呈威风,不料魏无羡指尖金光一闪,并指点在江澄眉心。

“啊……”江澄闭了下眼,把他的手拿开,光洁额头留了个微红的指印。


魏无羡这下无计可施,自言自语道:“不是鬼上身……”他用探寻的目光打量江澄,煞有介事点头,“看来是脑子出了毛病。”

“我没有毛病。”江澄恼怒,把碍事的枕头扔开,朝魏无羡扑了过去。

魏无羡矮身从江澄臂下逃脱,滑下床,趿着鞋,马不停蹄跑出了房。

江澄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把人抓回来,最终作罢,自顾自把床铺整理好,妥妥帖帖地睡下。他快活地伸展四肢,美滋滋想:这回换我把魏无羡气跑了,我可真有本领。


魏无羡像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晃几圈,摸到了聂怀桑的住处,大力拍门:“怀桑!怀桑!”

见没有人应,他一脚把门踹开,跑了进去。

聂怀桑被惊醒,勉力抬头,连眼睛都睁不开。

“谢天谢地,你还没有睡。”魏无羡庆幸道。

聂怀桑:“……?”我没有睡吗?


“我先和你对付一晚。”魏无羡不由分说把人往里推,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聂怀桑差点被挤扁,有气无力道:“我这是单人床。”



7

次日,金子轩在膳堂端着碗绿油油的菜汤,面色不悦。他四下环顾,看到聂怀桑他们正凑在一桌,便也走过去落座。

蓝忘机向他颔首,算是问好。对面坐着的江晚吟没注意他的到来,正眉飞色舞地和魏无羡说话。


金子轩低头舀了勺汤,又放下,抬头看了江澄一眼。对方神采飞扬,一手搭上魏无羡的肩,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魏无羡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死意,疲惫道:“吃饭吧你,一天天的那么多话。”


金子轩用力地挤了挤眼,看看蓝忘机,看看聂怀桑。两人竟然都没有露出奇怪神色,正一勺接一勺地喝着菜汤。

金子轩便也淡定下来,细细品味起蓝家的特色汤饮,初入口时,烫而微苦。恰又听到江澄说:“魏无羡,你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啊,这么安静漂亮,不会是在故意钓我吧。”


金子轩喉头滚动,勉强咽下,发觉舌根发酸,苦涩难言。便又听江澄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成功了,你确实令我有点在意了。”

那口菜汤在金子轩腹中作祟,令他翻江倒海,几欲呕吐。江澄又要说些什么,蓝忘机适时打断施法,警告道:“食不言。”


魏无羡面无表情,看向他们三人,用求救的目光说:你们瞧见了吧,江澄他跟有病似的。

金子轩并未体会其中深意,忍无可忍道:“本来饭就难吃,你们的表演更令我食不下咽。”他端起碗便走,聂怀桑急忙跟他一道,“金兄,我也吃好了。”

两人把餐具回收,金子轩重申:“我真的很烦他们俩。”


8

午后无课,江澄和几位公子在廊边下棋,谈笑风生,气氛欢畅。魏无羡正在室内看书,嫌他们聒噪,骂了一句,狠狠地把窗户关上。

树荫下,金子轩睿智地摸着下巴,将这种种怪象尽收眼底。他缓缓道:“有问题。”

聂怀桑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赞同道:“有问题。”

蓝忘机幽幽路过:“有问题。”


三人默契地聚在一起,小声密谋。聂怀桑直击要害:“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书院怪谈。”

蓝忘机摇头。

“传说,来自阴间的怪物会变成你同门的样子,和你一起上课、吃饭、睡觉。只要你在七天之内没有认出它,它就会彻底顶替掉那个人。”聂怀桑用夸张的气声说,“而且,怪物还会招来同伴,让它的同伴躲在暗处学习你,伺机替代你。同样,如果七天之内没有人发现你的异常。怪物就变成了你,而你,就变成了怪物。”


树影婆娑,阴凉的风贴着地面吹过,沙沙作响,宛如神秘脚步。金子轩搓了搓胳膊,色厉内荏道:“不可能,蓝氏仙府,怎么会有怪物出没。”

聂怀桑看向蓝忘机,突然道:“哇,蓝兄,第一次见你眼睛睁这么大。”

蓝忘机轻咳一声:“此类怪谈,实在荒谬,勿要再提。”


9

魏无羡翻了一下午书,都没有找到什么东西会导致人性情大变。他昨晚睡得并不好,晚饭也没有心思吃,早早回房补眠。

直到夜半,他睡醒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屋内漆黑静谧。他动弹一下,发现江澄睡在身侧,自己的左手和江澄的右手牵在一起。他有些想笑,不由记起两人年幼之时,偶尔闹了别扭,江厌离出言调解,让他们握手言和。

握手是关系好的表现,为了在姐姐面前证明友爱,他们的手就一直握着,有时候黏糊劲儿上来了,连睡觉都不肯松开。

如今,他与江澄连牵手都很少。


魏无羡适应了夜色,逐渐看到江澄宁静的睡颜。因为每天都会看到这张脸,反倒忽视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变化。

月影从江澄发顶移到肩头,魏无羡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这才发觉自己看了太久。


一顿饭不吃是真的会饿。

魏无羡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越过江澄,一只脚伸下床,四处找鞋。他试图抽出左手,却被握得更紧,江澄适才睁眼,下意识问:“你去哪?”

魏无羡轻轻道:“我是真的饿了,去弄点吃的。”

这番话听到江澄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我在蓝家被憋坏了,我是真的忍不住了,我要出去撒野,我要大做特做,我要一口气点十个!


“不准去。”江澄本来还带着睡意的眼神一下子锋利起来。

魏无羡以为他在起床气,又温声细语地解释:“我不翻墙出去,我就是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饭。”

江澄对魏无羡的话做完阅读理解,翻译为:我就要翻墙出去!我要把两条腿都摔折!我就算爬也要爬到秦楼楚馆,死在人家姑娘炕上。


“你敢?!”江澄攥紧了他的手,几乎要把人手指掰下来。

魏无羡蹙了眉,不理解江澄为什么要生气,他琢磨着,可能江澄也饿了,便说:“你行行好,就等我一下,我找到了吃的,分你一半好不好。”

这几句话就更好理解了:等我惹了事,你江晚吟也别想干净!我搞出来的脏水也得泼你一瓢!全天下人都会知道江家养出了两个银魔,你娘和你爹也得因为我俩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江澄气得坐了起来:“我说不准出去,你听到没有。”

“我去去就回。”

“为什么你偏要出去啊,外面到底都有谁在啊?!”


此时,外面。

三条黑影从墙角浮现。

金子轩捏着桃符,蓝忘机手持木剑,聂怀桑捧着碗黑狗血,脖子上还挂着串大蒜。


聂怀桑打了个手势,三人溜溜达达地贴到魏无羡和江澄的房门上。

室内,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吵了起来,江澄攥着魏无羡手不让人走,魏无羡吃痛地皱眉:“很疼啊,江澄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零零碎碎的声音传了出来,正好传到蓝金聂三人的耳朵里。

“……疼……江澄你的……怎么这么大……”


三个人被震撼得目瞪口呆,手忙脚乱地往后撤,因为行动实在没有默契,差点摔成一团滚下台阶。聂怀桑碗里的狗血洒了一地。


“江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最近真的很奇怪!我感觉我都快不认识你了!”魏无羡如倒豆似的一吐为快。

江澄又做了一番阅读理解,“我哪里变了?我明明一直都这样,你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你自己不够了解我,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人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魏无羡指着门外,“那我不妨告诉你,外面全是我的相好,这个回答你可满意?走走走,咱们俩现在就去外面看,我把她们介绍给你。”

“看就看。”江澄拽着魏无羡手,纠纠缠缠地到了门口,一脚把门踹开,就看见聂怀桑一干人等正蹑手蹑脚地后退。

魏无羡:“…………”


江澄早有所料般地冷笑一声:“不用介绍,我都认识的。”他挑了挑眉,“你们三个还愣着做什么,进来说话。”

蓝忘机按住两位同伴的肩,小小退后半步,提醒道:“危险。危险。”

金子轩当然知道江澄的厉害,连连摆手:“我、我们不是……”

聂怀桑欲哭无泪,语气柔弱:“江兄,我也怕疼。”

魏无羡无奈地按住额头:“那你们还不快滚。”

三人如蒙大赦,在江澄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10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魏无羡因为吵了一晚上架而无精打采,容颜枯槁,“江澄他真的有大病。”

蓝曦臣看向一同前来作证的蓝忘机三人,问道:“小江公子除了会说些耸人听闻的话之外,还有其他异常举动吗?”

“其实我并不了解江晚吟,”金子轩先开了口,“不过,他似乎比之前活泼了许多。”

蓝忘机表示认同,补充道:“还变得有些暴躁易怒。他以前,还是比较有素质的。”


聂怀桑咳了咳,面带犹豫,在蓝曦臣的再三鼓励下,才吞吞吐吐道:“嗯,说句难听的话,江兄他,似乎,仿佛,爱上了魏兄似的。”

魏无羡狠狠踹他一脚,压着声音吼:“这算哪门子难听的。”


“哦?”蓝曦臣眼神中带着些兴味,“这个描述让我想到,倘若是小江公子中了‘情毒’,或许会产生你们说的这些怪状。”

“什么情毒?”魏无羡按着桌子,难耐道。

蓝曦臣微微摇头:“具体还要看这毒是如何中的。可惜叔父下山布道传经,半个月后才会回来,不然可以直接向他请教。”

“那怎么办?”魏无羡问。

“藏书阁中定有记载。”泽芜君话音刚落,魏无羡便像风一样,刮到藏书阁去了。


11

聂怀桑他们也帮忙翻书寻找线索,魏无羡捧着本《百毒虫志》一目十行,“就是那天在后山,江澄被毒虫咬了一口,我看八成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魏兄,你不是说涂了药膏之后,那红肿很快就消了么。”聂怀桑突发奇想,“说不定江兄是闻了什么诡异的花草,目眩神迷,发起了癔症。”


“都怪那日我没有留心,才害他发病。”蓝忘机有些自责道。

“这也不能怪你。”魏无羡换了一本书来看,“不过你们蓝家的后山怎么会有如此阴险的毒物。”

“那些植株都是自然生长,并未被人为干预。”蓝忘机道。


金子轩抱着一堆残破的竹简,已然看得头晕眼花。突然,聂怀桑惊喜地喊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江兄会变成这样,因为‘是你蝶’。”

魏无羡:“……你骂谁呢。”


“魏兄你听我说,‘是你蝶’是一种瑰丽的蝴蝶,如果一旦有人不小心吸入了它翅膀上的粉末,就会产生片刻晕眩,这时就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唱‘是你是你一定是你’,吸入者便会爱上眼前的那个人。”

金子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蓝忘机也煞有介事点头。


魏无羡将信将疑,劈手夺过聂怀桑手里的书,快速翻完,“我怎么没有找到这个什么蝶?”

聂怀桑耸耸肩:“你当然找不到,因为是我编的。”

“……”三人指着门口,对他说:“请你出去。”


12

一个下午过去,魏无羡焦头烂额,也没有得到什么结论。他把头发揉得凌乱不堪,面容憔悴地回了房。江澄已经沐浴更衣完毕,诧异地望着他。

见状,魏无羡扯出一个苦笑,心里企盼江澄今晚不要再折腾他。

江澄还在盯着他看,有些苦恼地歪了歪脑袋,叹息曰:“人间竟有如此秀色。”

魏无羡闻言眼前一黑,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把自己扔到床上,“江澄你真是病得不轻。”

江公子却一脸正经地走过来,训斥道:“你衣裳都没换怎么就上床啊。”说着,就提着魏无羡后襟,要把他剥个干净。


魏无羡警觉地一个闪身,反手抓住江澄胳膊,将人双手反剪摁在床上。转眼间两人便颠倒了位置,江澄不明就里,正欲询问,却发觉魏无羡手掌在自己身上游移,隔着衣服犹嫌不足,还伸进自己的里衣,不放过每一寸肌肤,耐心抚摸。

“你……”江澄耳尖红得滴血,“你……”


没有特殊的伤口。魏无羡眉心紧锁,又俯下身在江澄颈窝、耳后轻嗅。

也没有诡异的味道。

身下人不耐烦地挣扎起来,魏无羡提膝抵塌江澄后腰,轻声说:“检查呢,老实点。”

“放肆。”江澄底气不足地呵斥道,“你简直倒反天罡。”


“又不止放肆这一回了。”魏无羡捞起江澄的腰把人塞进被窝里,安抚性地揉了揉江澄发顶,“你睡吧,我大致有数了。”

如果不是毒虫叮咬的话,只能是那枚紫色浆果了。

魏无羡若有所思地褪下外袍,散了头发。江澄缩在被子里眼睛亮晶晶地盯他。

得想个办法把魏无羡给摁了。

武力压制么……又压制不了。

难。



————

一则番外:

直到夷陵老祖死后,市井间仍流传着隐秘传闻。甚至是从某些世家公子口中传出。世人皆知魏无羡打小被养在江家,被当作首徒培养,别看他吃穿用度都向江家少主看齐,其实只是表面风光。私底下,他白天陪着少主读书,晚上还要提供那种服务。偏偏江少主又有本钱,折腾得他好不凄惨。这就在他心里埋下了变态的种子,日后走上邪路也不足为奇了。


*阻止我写这个系列的最大原因就是——想不出题目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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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科普:一些常用的中西方典故

1.


月桂


女神达芙妮为了躲开太阳神阿波罗的追求而变成月桂树,从此月桂树成了阿波罗的圣树。后人用月桂树枝编成的花冠赠给优秀诗人。“月桂”、“桂冠”象征胜利和光荣。




2.


海妖塞壬之歌


希腊神话中在一个海岛上住着一些以美妙歌声迷人害人的海妖,名叫“赛壬”。后奥德赛经过此岛,事先得到瑟西仙女的警告,便用蜡封住同伴们的耳朵,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同伴们奋力划桨,终于战胜海妖之歌。比喻迷惑人的甜言蜜语。




3.


缪斯


希腊神话中,九位主才华和才智的女神。后常用缪斯比喻文学、写作和灵感等。




4.


皮格马利翁


他是希腊神话...

1.


月桂


女神达芙妮为了躲开太阳神阿波罗的追求而变成月桂树,从此月桂树成了阿波罗的圣树。后人用月桂树枝编成的花冠赠给优秀诗人。“月桂”、“桂冠”象征胜利和光荣。




2.


海妖塞壬之歌


希腊神话中在一个海岛上住着一些以美妙歌声迷人害人的海妖,名叫“赛壬”。后奥德赛经过此岛,事先得到瑟西仙女的警告,便用蜡封住同伴们的耳朵,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同伴们奋力划桨,终于战胜海妖之歌。比喻迷惑人的甜言蜜语。




3.


缪斯


希腊神话中,九位主才华和才智的女神。后常用缪斯比喻文学、写作和灵感等。




4.


皮格马利翁


他是希腊神话中的塞浦路斯国王。他憎恨女性,却爱上了自己雕刻的象牙女像。“皮格马利翁效应”后来用于教育心理学,也称“期待效应”或“罗森塔尔效应”,指孩子被赋予更高期望后,往往会更上一层,表现更佳。




5.


诺亚方舟


灾难中的避难所。诺亚指危境中的救星。




6.


苹果之争


争吵之神厄里斯寻衅将一只金苹果扔在众神席间,说是要送给最美的女神。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情女神阿芙罗迪蒂为此争抢不休,最后判给了爱情女神,由此引发了特洛伊战争。“苹果之争”比喻祸端、挑动是非、唆使不和。




7.


阿喀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的母亲海洋女神西蒂斯在他幼年时握着他的脚跟在冥河里浸泡,除了脚跟外全身都被冥河之水充分浸泡,因此脚跟是他唯一会被刺伤之处。比喻要害或致命弱点。




8.


忘忧果


出自荷马史诗《奥德赛》。比喻身居异乡,乐不思归。




9.


圆桌会议


出自英国古代英雄亚瑟王和他的圆桌骑士的传说。圆桌没有首席末席之分,象征围圆桌而坐的骑士们处于平等的地位。表示参加谈判的各方一律平等。




10.


套中人


出自俄国作家契科夫小说《套中人》中的人物小官吏别里科夫。“套中人”成为墨守成规因循守旧的同义语,是说害怕一切新鲜事物,害怕变革的人。




11.


象牙塔


比喻脱离现实生活的文艺家们主观幻想的小天地。




12.


禁果


出自《圣经旧约创世经》亚当和夏娃住在伊甸园,上帝允许他们食用园中果,唯有棵“知善恶树”上的果子禁止食用。但狡猾的蛇引诱他们吃了禁果,结果心明眼亮,知善恶、辨真假,羞耻之情油然生,被上帝逐出伊甸园。比喻因被禁止而更想得到之物。




13.


和平鸽和橄榄枝


《圣经创世纪》第8章第11节:“到了晚上,鸽子回到他那里,嘴里衔着一只新拧下来的橄榄叶子,诺亚就知道地上的水退了。”象征和平。




14.


鳄鱼的眼泪


出自西方传说。鳄鱼阴险狡猾,当它捕到猎物时,一边贪婪的吞噬,一边假惺惺的流泪。比喻虚伪的泪、假装的同情。后引申为一面伤人,一面装作悲悯的狡猾之徒。




15.


乌托邦


出自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福尔所写的小说《乌托邦》,他虚构了一个大西洋上的小岛,岛上的国家拥有完美的社会、政治和法治体系。比喻空想的美好社会或理想愿景。




16.


鲁滨逊和星期五


此典故用以批评那些企图脱离社会的幻想。




17.


达摩克利斯之剑


“座位上方用马鬃悬挂着一把宝剑,达摩克利斯看到自己头上的剑随时可能落下,心情忧惧如坐针毡。”比喻巨大的忧患一直迫近。




18.


特洛伊木马


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访问希腊,诱走了王后海伦,希腊人因此远征特洛伊。围攻九年后,到第十年,希腊将领奥德修斯献计,将一批勇士埋伏在一匹巨大的木马腹内,放在城外佯装退兵,特洛伊人以为敌兵已退,便把木马作为战利品搬入城中。是夜,埋伏于木马中的勇士跳出木马打开城门,希腊将士一拥而入,攻下城池。比喻在敌方营垒里埋下伏兵里应外合。




19.


柏拉图式恋爱


出自文艺复兴时期,也称精神恋爱。无涉肉欲,仅是纯粹的爱慕情谊。




20.


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受罚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到山顶后巨石又自己滚下山,永无止境地重复。“西西弗斯式的”形容永无止境而又徒劳无功的任务。




21.


斯芬克斯之谜


斯芬克斯是人面狮身,以隐谜害人的怪物。比喻问题复杂,神秘,难解。




22.


潘多拉魔盒


比喻带来灾祸之物,或造成灾害的根由。




23.


当代阿巴贡


阿巴贡与葛朗台、夏洛克、乞乞科夫,并称欧洲文学四大吝啬鬼。




24.


阿拉丁神灯


能满足人的一切愿望之物。




25.


布利丹毛驴


比喻优柔寡断之人。




26.


豌豆公主


豌豆公主能感受到在20层垫子和20层鸭绒被下的一粒豌豆。出自丹麦安徒生童话。讽刺那些娇弱无比,弱不禁风的小姐们。




27.


骑士精神


骑士原本是中世纪时欧洲封建贵族中等级最低,人数最多的一个阶层,他们腰间佩剑骑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受人仰慕。后来,人们常把崇尚武艺,扶弱抑强,尊重女性,忠贞爱情,捍卫荣誉的品质称为骑士精神。后来,人们称那些向贵妇献殷勤者为“侍从骑士”或讽刺为“骑士精神”。




28.


堂吉诃德


出自小说《堂吉诃德》,比喻那些脱离现实、耽于幻想,而错判情况,一味蛮干,荒唐可笑的人,这种人的做法称为“堂吉诃德式行为”。

碧山遥

【金钱组】明天

金钱组世间物新春企划48h

1.23   13:00

自定义

  

1. 我不知道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这是个外国人,相貌可以说得上是尽善尽美,至少第一眼看到他的人不能挑出丝毫的缺点;过于锋利的、深刻的五官和他稚幼的不设防的神情似乎有点不相称,可是偏偏融合在一起又如此自然。

他说他认识我。

“我失忆了?”他点点头,此刻他正大大咧咧坐在我客厅的沙发上。不得不说,这个人够自来熟的,看上去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说实话,我助理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压根没法相信,但你并不是会用这种情节和我开玩笑的人。”他的语气好像他非常了解我似的,“他们设法说服...

金钱组世间物新春企划48h

1.23   13:00

自定义

  

1. 我不知道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这是个外国人,相貌可以说得上是尽善尽美,至少第一眼看到他的人不能挑出丝毫的缺点;过于锋利的、深刻的五官和他稚幼的不设防的神情似乎有点不相称,可是偏偏融合在一起又如此自然。

他说他认识我。

“我失忆了?”他点点头,此刻他正大大咧咧坐在我客厅的沙发上。不得不说,这个人够自来熟的,看上去仿佛他才是这屋子的主人。“说实话,我助理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压根没法相信,但你并不是会用这种情节和我开玩笑的人。”他的语气好像他非常了解我似的,“他们设法说服了我,这听上去像童话一样……你失忆了,需要一位王子来唤醒你的灵魂,把你带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而这件事——”他有些自得地扬起头来,“当然只有我才能做到!”

我不知道该对他的即兴表演如何评价。

“所以,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他的大眼睛里写着挫败。“你对我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吗?”

熟悉。

很熟悉。

但这种熟悉,并非亲人朋友之间那样温暖和亲密,像鱼在潮湿的泥泞里那样自在;我隐约闻见的只有火焰的气味。

可是我没有办法说出来,因为我的心里似乎对这危险的火焰有着难以自控的迷恋。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情绪和奇怪的亢奋涌上心头,让我的手微微发抖。我搞不懂我怎么会这样看待一个初次见面的外国人。我的身体仿佛在提醒我要高度警戒,与此同时它又无比欢迎这个陌生人的到来。

我们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熟人。但也不会是朋友。而是——是——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自称是阿尔弗雷德的年轻的“王子”在我的房子里住了三天。实际上,第一天我就差不多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并非因为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故事,而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亲和到令我难以接受。难以接受的意思是: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排斥阿尔弗雷德的亲密动作,就好像我们经常这么做似的。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对我并没有逾矩的举动,我都要怀疑我们是不是更加亲密的关系了。就像电影里所说的那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前男友照顾失忆的曾经的恋人——我转过头去,阿尔弗雷德盯着电视,怀里还抱着一袋薯片。

和他住在一起就能让自己想起一切吗?可是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医生。我曾询问过阿尔弗雷德的职业,阿尔弗雷德似乎噎了一下:“……政府雇员。”

“……这里是北京。”我怀疑地看着他。“你从大洋彼岸来这里当我的——我的陪护,而你与此同时还是一个政府雇员。”

阿尔弗雷德反守为攻:“那你呢?你是干什么的?”

我努力想了想:“……想不起来,好像要和很多人打交道。还有很多外国人。很多很多。”

“不管怎么说,我们以前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很特别,对不对?”我拿过他的薯片,“不然你说的那些人也不会让你来帮我的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还是……”他故意把话说得很模糊。如果真是“那种关系”实际上我也不会惊讶。我第一次触碰到阿尔弗雷德的皮肤他就明白,那种温度和微妙的感觉,不是相当亲密的人是不可能体会到的。

那几乎瞬间让我有种苏醒的错觉。

但仅仅只是一瞬,又什么都忘记了。

我发现我的直截了当似乎让阿尔弗雷德很不习惯。阿尔弗雷德安静了很久,才说:“我们是最紧密的联系伙伴。”

直觉告诉我,阿尔弗雷德说的是真话。可是什么叫“伙伴”?听上去就像什么项目合作的甲乙双方。太疏远了。我们明明还在分享一袋薯片。我们昨天晚上甚至睡在同一张床上。当然,什么也没发生。阿尔弗雷德表现得很得体——或者说,是太得体了。得体到我并不相信阿尔弗雷德的性格是他所展示的那样。诚然,他很热情,但也仅限于热情,他眼睛里闪烁着海水样的光彩,看不清底下的暗潮。

“你第一天的时候,还说你是王子呢。”

“好吧。”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实际上,我们也经常做一些情侣会做的事……”

所以并不是情侣。

只是“经常做一些情侣会做的事”。

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句话给我带来的感受:在什么也不记得的情况下,我的潜意识庆幸于他没有把我们的关系界定为情侣,又失落于此。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但是我们的关系的确比其他人都更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被很多东西捆绑在一起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我能来救你。”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是‘英雄’吧。”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说,“只有我能胜任这一职位,把我的公主从迷雾之中带回来。”



2.

我失去记忆始于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浑浑噩噩之间记忆像流沙那样逝去,我很着急,但是没有用。我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些安排,可醒来后全都不记得了。也没有人来找过我。我的手机里存着的号码全都打不通。我思考过这个不合理的状况,但是最终放弃了。

只有阿尔弗雷德登门拜访,并堂而皇之地住了下来。他号称是来拯救我的,而实际上,我觉得就只是在同居而已。这能对解决失忆有什么用处?

“王耀,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是谁。”阿尔弗雷德压低声音说话时有一种轻柔的攻击性。我默默地离他远了一点。“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物。或者说,我们这样的人。”

“什么叫‘我们这样的人’?”我追问道,“我们有超能力吗?还是什么杀手组织的成员?”

他愣了愣,笑了起来。

“什么也不是。没有超能力,也不是黑手党。”

“我们只是一群……被困于历史之中并成为历史的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用明白。”他说,“等你恢复原状,就什么都清楚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最后一拍脑袋:“既然暂时搞不定,不如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了!你看怎么样?”

“什么叫顺其自然?”这个不打招呼就住进来的新房客都没有想过要付房租的吗?我说:“每个月的租金你要摊一半!”



我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我并不抗拒这种生活,毕竟,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我还指望这个人能像他所说的那样帮我,虽然他的许诺并没有任何依据。但我就是奇怪地相信着他。



我想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但阿尔弗雷德拒绝回答。他总是说:“你想起来就会知道了。”

“但至少让我了解一下我自己吧?”我说,“除了我的名字,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的经历,如果是你你不会充满好奇吗?”

他沉默了一会,说:“你有很多弟弟妹妹。很多。你们关系很好,但妹妹不怎么听话,很有主见。”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望我?”我有些恼怒,“如果我们是家人,他们至少应当来看看我!”

“是我们商议过的。”阿尔弗雷德说,“他们的力量不足以让你觉醒,来了只能添乱。除了我,只有我。”他再次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在他的帮助下我很快就会好起来。可是他要怎么做?我还在想那个“很有主见的妹妹”,也许是叛逆期到了,也许和我闹翻了?很有可能。但我绝对不会生她的气。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微微的掀起波澜——像一阵山间的潮湿的风,掠过白色的芳香的百合花。

我们或许应该拥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

我试着向他询问关于妹妹的事情,他噎住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为难和尴尬的表情。

“你不会——该不会是你拐走我妹妹了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竟敢!”

阿尔弗雷德举起双手:“我没有!是她自己……”

我抄起枕头朝他扔过去。

“你睡在地上吧!”



3.与其说阿尔弗雷德是来照顾我的,不如说这位大爷是来蹭吃蹭喝。他说他根本不会做饭,这重任理所当然落在我身上。“拜托,王耀,你可是中国人!”他眼睛亮晶晶的,“你们不是都很擅长烹饪吗?”

话是没错,但我不想做这家伙的厨子。我拖着他来厨房让他给我备菜。在他眼里那些绿叶蔬菜全长一个样。他大声抱怨说他不爱吃这个,我伸手去捏他的胳膊,提醒他小心体重超标。他抗议,说那些是肌肉!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那你就去把家具擦擦,既然你这么有力气。”我说,“还有沙发上的薯片袋子——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活着长这么大的?”

他神秘的笑起来,朝我比划两根手指:“我可活了两百多年了哦。”

“你是妖怪?我还活了一千年呢。”

“说少了。”他煞有介事,“在你面前我只不过是个孩子!你应该是最老的那一批——”

我扑过去打他。

“你说谁老?说谁老?”

最后我们气喘吁吁地倒在地板上。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的流着。但我们谁也没想起来去关掉它。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想——”他试探地看着我。我心领神会,但……“可是要吃饭了。”

“我不饿,你饿吗?”

我饿吗?有点。我咬在他的嘴唇上。“这样就不饿了。”

我们都满意地“饱餐”了一顿。

虽然不是情侣,但我们还是做了情侣会做的事。



“阿尔弗雷德。”

“怎么了?”

“你说的好办法该不会就是体液交换吧?”

他看着我像是从来不认识我,“你、你……”他居然脸红了!

“王耀,我现在真有些怀疑我是不是找错了人。还是失忆让你切换了人格!”他大叫起来,“我才不会……”我连忙说我只是开个玩笑,大部分时间我应该是个正经人。

“你是个虚伪的流氓、骗子、道貌岸然的家伙。”他愤愤地拽着我的头发,“终于露出本性了吧!我要代表世界惩罚你!”

然后他不由分说的吻上来,我们在沙发上又打了一架。



生活变得很简单。尤其是年关将至,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哪怕我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我还是要好好过年。我指挥阿尔弗雷德擦拭门窗,拖地,在厨房给我帮忙,他被我使唤的没有一日空闲。如果他不做,我就会宣布:今天没有饭吃。

“那可太好了,”阿尔弗雷德喜上眉梢,“我很久没吃过汉堡了,我要出去……”

“你试试。”

“王耀,我来这里不是当你的奴隶!我要自由!”我把炸好的鱼块塞到他嘴里,他立刻消停了。

很快他开始猛烈的咳嗽:“王,王!我好像被鱼刺卡到了!救我!我好像要死了……”他可怜巴巴地抱着我,我推都推不开,干脆随他去了。



“其实想不起来也挺好的。”我们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并排躺在床上用投影仪看壮志凌云。他突然说,“你现在看上去没有任何心事,也没有秘密。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你在想什么。”

“是吗?那你猜猜我现在想的是什么?”我肆无忌惮捏他的脸,“猜对有奖。”

“你在想……”他凑过来小声说,“怎么提和我睡觉的事。”

好想把他踹下去啊!



“你以前的生活,很累。”他抱着我,体温很高,像一只大型犬,“你每天都很累。你和每个人都保持距离,但又要保持体面和风度。你得算计很多人,曾经爱过你的人也恨你,对你微笑的人只想利用你。”

“那你呢?”我反问道,“你说过我们是同类人。你不是一样接受这样的生活吗?”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记忆是碎片式慢慢复苏的。

有时候我会在梦里看见我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争执,我拉着她的手,她挣扎着,满脸泪痕和怨恨;有时候我会看到一群西装革履的政客,我在他们中间谈笑风生;有时候我坐在一些普通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地方,我俯视一切,万物都像我的一部分。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都是我的呼吸明灭,我的心跳脉搏。我在那些瑰丽的景象里浮沉,在时间的河流里随波而下。我在每一次战争中饱受折磨,却也享受胜利的快感。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变成模糊的水痕,被我轻轻擦去。

原来那些就是我的生活。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那……他呢?我心烦意乱。切西兰花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指。我出来找创可贴,阿尔弗雷德很大声的问:“王,什么时候吃饭,我好饿!”

我没空理会他,他的声音那么耳熟,熟悉到我无比害怕。我匆匆在电视柜下面拿出医药箱,阿尔弗雷德走过来问怎么了,他愕然地,看见我流泪的脸。

就在霎那间,我知道,他也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终结于此刻。



4.“恭喜。”半晌,他笑笑,“你终于都想起来了。我说过只有我能做到,是不是很厉害?”

“不要再说了。”我的声音那么软弱,几乎像哀求一样,“阿尔弗。不要再说了。”随即我意识到这种软弱的语气是不应该出现的,至少在我们之间。就在昨天——就在刚刚,我还觉得我可以靠在他身上让他给我当抱枕。不可能了。童话结束了。

他潦草地拥抱了我一下,很快就松开了。他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态度面对我。同样的,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最终我逃进了厨房。我像往常一样在砧板上施展我的刀功,阿尔弗雷德经常会在一旁大声喝彩。可是现在他不敢进来。不知道他在调哪个频道,国际新闻……为什么是这个?他换了一个,好像是动画片。他把音量调的很大,锅里的油也劈啪作响。可是掩盖不了那种寂静的、尴尬的氛围。

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停电了。吵闹声戛然而止,所幸我在柜子里找到了蜡烛。我把它们点上,然后端去餐厅里。

“没想到还是烛光晚餐。”他想开个玩笑,“怎么,要庆祝一下吗?你的回归。 ”但他之前那些天明亮单纯的神情已经消失了。我忽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闻见的隐约的火焰。我着迷于他,但是他却会将我毁灭。

我不能靠近他。



“非常感谢你。”我说,“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局面之下,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毕竟我们的关系连“良好”都说不上,这是世所共知的事实。

“没想到我会来北京?”他说,“老实说,我也没想到我会做这种事,至少第一个来看望你的人不能是我。可是,我不得不说,因为你的失忆,我也整整混乱了好几天……”

“这就是你来帮助我的原因。”我说,“为你自己。”

他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也许是默认。

“其实,我的助理说,曾经有的国家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有的一个月,有的只要七天,甚至更少。大家都会把这段时间当做一个给自己的假期。”他解释道,“但我还是想来这里。我告诉他们不要来找你,因为我会在这里。”

一个无碍大局的小毛病。一次短暂的失忆。一个体验普通人生活乐趣的最好机会。一点儿混乱并不会改变什么。只是漫长时间里的溅起来的一滴水花。现在水花又落入了河流之中,河流无知无觉地运行着。

“那你为什么要来?”莫名的愤怒充斥在我的心里,“一个难得的可以笑话我的好机会……给你和你的朋友们增添谈资吗?”

“我没有那样想!”

“我们每次都在吵架……”他似乎比我更软弱,“所以我想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也许我们——我们会快乐一些。”他抱着我,哀求我,“这些日子,你很开心,对不对?”

我多么想把他推开,可是我舍不得。我知道我们离回到从前虚与委蛇的日子不远了。或者说近在咫尺。我舍不得。



“我们只是从时间里偷了一点沉默的空隙。”我打破了这死寂的空气,对他笑笑,“也许今天,或者明天,我们就不能再维持这种局面了。不过我们还是会经常见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烛光在他的脸上跃动着,闪烁出一种失真的美。“谁知道呢?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这不是我们达成的唯一共识吗?”



电又悄无声息地来了,雪白的灯光泼头浇下,映得他的脸也雪白。电力恢复正常了。我们也要像那样正常地工作和运转了。休息时间结束了。我控制自己的意志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我们没有这样的资格再做梦了。



“回去吧。”我说,“谢谢你……非常谢谢。但是你该回去了。”

阿尔弗雷德深深地凝视着我。我几乎以为他要哭了。如果是昨天,他应该已经扑到我身上求安慰了。

“我们很快就要再见的。”我说,“不必太留恋……说不定,你之后甚至不会想再见到我呢。”

“那么,明天见。”他说,“我会记住发生的一切。”

“明天见。”我目送他空着双手走出门,我知道他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让助理替他安排好最快的专机回国,又或者他不必回国,他本来也要准备最近的赴华事务。我可以再留他一会儿的。但是……没有意义了。



短短的插曲已经落幕,尾声中企图倒带没有任何意义。

我回到我的厨房去收拾。餐桌上的烛火我任由它亮着。

“明天……”

我和阿尔弗雷德的“明天”又是什么样的呢,我不知道,无论如何,它总会到来。是暴风雨还是鲜花一样的美梦,我都不得不去面对。

“阿尔弗雷德。”我需要清除他这些时日留下的痕迹吗?

这个问题也交给“明天”吧。



“一切都留到明天再说。”我决定。

我在餐桌前坐下,一个人吃起我为我们准备的晚餐。








桐某人一天睡25h
 金钱组世间物新春企划48h ...

       金钱组世间物新春企划48h

  1.21     13:14

  题材:森林

  感谢@阿權二聲  提供的文案!

  大家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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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落子.

金钱组丨长街旧年代

金钱组世间物新春企划48h

1.21  09:00

关键词:一首老歌

共2.5w。希望食用愉快。

 

BGM:《约定》-王菲

Summary:2006年的香港,阿尔弗雷德遇见了自称来自1999年的王耀,而且那个“王耀”只有他才能看见。


  阿尔弗雷德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长街尽头的那个人是谁。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王耀了,就连距离他上次给王耀写信也似乎过了很多年,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当年王耀曾教他的粤语。但所幸如今他久违地站在这条长街的尽头时,又能从岁月的...

金钱组世间物新春企划48h

1.21  09:00

关键词:一首老歌

共2.5w。希望食用愉快。

 

BGM:《约定》-王菲

Summary:2006年的香港,阿尔弗雷德遇见了自称来自1999年的王耀,而且那个“王耀”只有他才能看见。

 

 

  阿尔弗雷德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长街尽头的那个人是谁。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王耀了,就连距离他上次给王耀写信也似乎过了很多年,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当年王耀曾教他的粤语。但所幸如今他久违地站在这条长街的尽头时,又能从岁月的缝隙中窥见当初的那些记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香港随处可见的电车和老旧的士从高低不一的霓虹灯牌下穿过,深灰色的阴沉天空下,风吹着老旧的气息卷过满街的纸醉金迷,道路仿佛是从他的皮鞋下向长街的那一侧蔓延。阿尔弗雷德往街的那头看去,霎时间一切都被静止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和鼎沸人声都像是消失殆尽,记忆中泛黄的事物都被不断氧化瓦解,一条长街铺到尽头,而王耀就站在那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一辆汽车缓缓驶过,遮住了那个令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美国人垂着眼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愿意再深想刚刚隐匿在人群中的那人是否真的就是王耀。被幢幢高楼切割成小块的灰色天空往下压,尽管不抱着太大的期望,但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帽檐继续走。香港入了冬以后寒意刺骨,但不下雪,满街的年轻人穿的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谁都没有多留意一位金发的美国人就那样突兀地在街边顿住了脚步。

 

  他的唇瓣动了动,风吹起他的风衣,最后从喉咙里干涸出了两个生硬的音节:“......王耀?”

 

  这回离得近了,他倒也看清了他。说实话他甚至怀疑是自己过于思念王耀而导致在这充斥着他们回忆的城市中看谁都像他。阿尔弗雷德回过神来,在对方开口前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明明是冬季,眼前的人却穿着夏季的衬衫,开了一颗纽扣,袖口下的手臂带着明显营养不良的瘦。川流不息的街道散落着来来往往的嬉笑打闹,却无人为这堪称诡异的一幕滞留住目光,他们仿佛看不见这么一个与时节格格不入的装扮,甚至有一个女学生就这么擦着王耀的肩走过去。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和手臂上转了一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阿尔弗雷德?”王耀也注意到了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美国人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但依然没有向前一步的打算。于是王耀往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直到无意踩到了路人的脚,阿尔弗雷德才慌忙道歉。在路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暗自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莫名其妙地一个劲地后退”后,他惊起了一身冷汗——除了他以外,似乎没有人可以看见“王耀”。

 

  这时,那个只有阿尔弗雷德才能看见的人率先开了口:“你怎么了?”

 

  他听见风吹过的声响,掠起一片冬的寂静,不知所措地看着阿尔弗雷德欲言又止。

 

  “......你不是真正的王耀。”似乎是缄默了片刻,阿尔弗雷德攥紧了拳,他透过镜片直视对方琥珀色的眼眸,略带颤抖的声线几乎是用着笃定,“王耀的右手臂上有伤,是他在海湾打工时留下的,当初还是我给他包扎上药,而且他是伤疤体质,那种程度的伤口绝对会留下疤痕。你看......你的右手臂。”提到王耀手臂上的伤时,阿尔弗雷德的眼神黯了暗,但他极快掩饰过了眼底的情绪,拉过了身前那个人还算白皙的手臂,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两人都沉默了。阿尔弗雷德看着眼前的人意味深长地挑起了眉,深呼吸后又补充道:“......你也许是我的幻想,过一会儿可能就会消失。”

 

  最后半句话过于沉重,阿尔弗雷德垂着眸沉默了。自嘲般地想着怎么自己就那么想他。

 

  当他再次抬眸的时候就意识到王耀明显愣怔住了,他难得见到他这幅样子,竟然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可爱。王耀似乎是好一会儿才消化他刚刚说的话。王耀侧过眼眸不去看身前的美国人,颇为认真地解释着听起来极为荒谬的事情:“可我的手臂上从来没有过什么伤,我只记得昨天因为台风所以你在我家留宿,尽管我有些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我漫无目的地在这条街徘徊了很久,很多路标都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许多建筑无端出现,不论我走到哪儿都没有人能看见我......我也试图回家或是到嘉龙所在的学校去找他,但不论我怎么徘徊都离不开这条街。”王耀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又看向阿尔弗雷德,开腔起嗓间多了分戏谑,“那么,身为唯一能看到我的人,琼斯先生,你就打算对我置之不理吗?”

 

  这回倒是阿尔弗雷德哑口无言了,他好半天找不出话来拒绝王耀那番听着无辜又可怜的话,他将帽子摘了下来,金色的碎发被风吹得贴紧脸颊,王耀这才留意到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略有差别。就在后者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时,二十六岁的琼斯先生盯着王耀琥珀色的眼眸艰难地问着常在穿越题材的科幻电影里出现的台词:“学校......?听我说。于你而言,今年是哪一年......?”

 

  “本世纪的最后一年,”那个人答得不假思索,“1999年。”

 

 

  实际上阿尔弗雷德和王耀就初识在1999年初的香港。当年阿尔弗雷德只有十九岁,以念书为借口留在了香港,租了中环的一间公寓。那时手机还没普及,不过他还是避免不了家人用一层楼仅有一个的座机三番五次催促他回到美国或是欧洲。上了年纪的老妪常常踩着吱呀作响的老旧楼梯,扯着嗓子用粤语喊他让他接电话,他有时烦得不行就干脆在周末也花大把的时间待在外边。

 

  那时的香港满足所有小镇青年对未来的憧憬:刚建立特别行政区不久,第一届立-法会在去年结束,城市看上去繁华富丽又欣欣向荣;华语流行音乐从这片土地上萌芽随后风靡全亚洲,被誉为浪子之声的王杰和四大天王几乎垄断着九十年代的歌坛。但年轻的琼斯出生的纽约,他见过更华丽的幢幢高楼和更纸醉金迷的奢华,只是还是留恋香港盘错交织的霓虹灯牌和别样的烟火气息。尤其是在那群虚伪做作的英国佬从香港离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举办那些所谓时髦上流社会的晚宴。他曾经参加晚宴总得被迫和这个伯爵家或是那个大臣家的小姐跳舞,实际上他根本记不住她们的名字甚至分不清谁是谁,更别提谁的父亲是什么爵位或是什么身份之类的信息。偶尔因惦记着超级英雄漫画而出神,踏错了舞步,他又避免不了来自长辈的一顿训斥,这简直糟糕透了!万幸的是这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他就可以将那套所谓的绅士礼仪抛之脑后,告别那些知书达理的温婉小姐们,拥入属于他自己的夜夜笙歌。

 

  阿尔弗雷德遇见王耀那会儿农历新年还没到,整个城市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那是周末,已经玩腻了扑克牌、闻倦了劣质香水的琼斯推掉了同学邀请的饭局,也拒绝了来自同院女孩的约会邀请,就那样漫无目的地在九龙城区乱逛着。大街小巷里都是当红歌手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店里的海报从玻璃橱窗一直贴到墙根,年轻又叛逆的美国人烦躁地回忆起刚刚与家人那算不上愉快的通话,有样学样地学着电影里失意的青年那般靠着墙点燃了一根甜到发腻的英国烟。

 

  王耀埋着头匆匆路过时,阿尔弗雷德则仅仅只是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他,刚刚学会抽烟的美国人试着吐出几个像模像样的烟圈,但都以失败告终。他放眼望向四周,对那个路过的中国青年初印象就是穿着朴素,蓄长的黑发扎起耷拉在肩头,袖口挽得很高,露出底下被泥水溅得有些脏的手臂,抱着几本破旧的书还另外拎着两个纸袋。阿尔弗雷德有意地往外迈了半步,待到那个中国人走近,他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中药味混杂着檀木香。香烟慢慢地燃,连着街道旁的喧闹嘈杂也一同烧着,五光十色的招牌在白日里黯淡,风穿过狭窄又拥挤的巷口,靡靡烟雾混杂着街边小摊和廉价香水的味道就在这旧城区的一角被吹开,音像店里的歌声也被散入了街边的喧闹:

 

“还记得当天吉他的和弦

还明白每段旋律的伏线

当天街角流过你声线

沿路旅程如歌褪变

......”

 

  后来他想起那时,又想到米兰·昆德拉的那句话:爱情始于我们对一个人的印象开始诗化的那一刻。在那时他才恍然他对王耀或许就是一见钟情呢,但王耀却反驳道:“那时的你要是听见你现在的这番话,指不定觉得你有点问题。”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大概是类似于“伟大的英雄可以接受一切普通人看似荒谬的言论”或是“那我首先要学会穿越才能遇见过去的我,不过这听着就很酷”之类不着调的回答。

 

  不过当年的阿尔弗雷德对后来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他看着王耀路过,又看着他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倏然顿住了脚步。阿尔弗雷德不自觉倾身看对方,才知是由于那人意外踩到了街边零乱的砖块。王耀的身形晃了晃,匆匆路过的自行车无意蹭了一下他的胳膊,好在阿尔弗雷德手疾眼快几步上前替他扶住了纸袋,才避免滑落。王耀低着头向他道了谢就离开了,他们之间没有多说一句话,人群熙熙攘攘,青年很快就淹没人群中。香烟落了一截灰,汽车鸣笛声和自行车叮叮当当的车铃声又充斥在阿尔弗雷德的耳畔,他摇摇头回过神来,将还有大半的烟用鞋底碾灭。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后来阿尔弗雷德无数次对王耀这样说道,那次他靠着阳台上的栏杆,路上的喧嚣顺着风吹过,依稀还能传来几句楼下老妪扯家常的声音,“平时我是不会被过路人吸引目光的,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来去匆匆,但我却一眼就注意到了你。”

 

  “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王耀总是纠正道,那次也不例外,昏黄的灯光从他的头发上流淌入大理石制成的洗衣台上,他用力地搓洗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肥皂泡在水里散落开,他的声音轻轻的,混杂在搓衣服的声音中,“其实以前也是见过的,只是你像忽略每一个过路人一样把我给忽略了而已。”

 

 

  阿尔弗雷德回过神,抓紧了一下手中被风吹得摇晃的帽子,鬼使神差地对着眼前那个自称是来自七年前的、只有他一人能看见的王耀道:“那你还记得这条街吗?我们第一次遇见就在这条街。那时我们就在着往前一点的位置,你抱着书和纸袋,由于不留意脚下而被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还差一点没拿稳。”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对方,那个人笑着叹了一口气,他的形象和阿尔弗雷德记忆中王耀的形象重叠,就连口吻也如出一辙:“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并不是在这里遇见的,只是你忘记了以前也见过我而已。”

 

  “你说过这个,但你从来不愿意告诉我我们到底在哪里遇见的。”他顺着王耀的视线望向了远处。

 

  王耀不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风剥落了一片树叶,他的领口也在风中晃了晃,衬衫显得他更为消瘦,两鬓的发丝被风吹得晃啊晃,连同他的心事也晃了晃。就在阿尔弗雷德以为他没听见这个问题打算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他轻轻地笑了笑:“我们遇见的次数可太多了,真正的初遇我也记不清楚了。我只是想和你说,不用把这条长街看得太有纪念意义,毕竟我们不是在这里遇见的。”

 

  他还想追问下去,但过路人的怪异眸光让琼斯先生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交谈场所,一想到刚刚自己面对着一片空气说话,他就尴尬地轻轻捏了一下自己鼻尖,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我们先回我住的旅馆吧,你试试看现在能不能离开这条街。”空气王先生瞧他行径也意识到了什么,觉得愈发好笑,但还是跟上了越走越急的阿尔弗雷德。

 

  一路上阿尔弗雷德都忍不住反复去确认王耀是否消失,每次都能恰好对上王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这让他没来由地感到心安。王耀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越靠越近,直到阿尔弗雷德默不作声地牵上了王耀的手。在他们安然无恙地拐过街角时,阿尔弗雷德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王耀的指尖是凉的,像是失去了温度一般,但阿尔弗雷德却止不住手心冒汗,怪异的情绪翻涌着,王耀侧首瞧他,唇际不知是携了欣喜还是无奈:“你呀......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在这个怪异的局面了吗?”

 

  他悄无声息地抽出了手将汗往身上蹭了蹭,改成拉着王耀的袖角,轻声嘀嘀咕咕地回了一句:“突然间就来到了未来什么的,这种事情你不也接受了吗?”

 

  “毕竟出现这种意外的人是我吧。”王耀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在遇见你之前我确实很苦恼又很慌乱,不过现在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个事情。或许你说得对,我可能过一会儿就消失了呢。”消失二字被他咬得很轻,唇齿间吐字带了点不易被察觉到的苦涩,他倏然感觉袖口紧了几分,发现是阿尔弗雷德拽住了他的袖角。

 

  青年的声音闷闷的,坚定中又捎着几分稚气:“不管你到底是谁来自哪里,总归是顶着王耀的一张脸,那我就做不到不管你。再说这有什么好不接受的,毕竟我可是阿尔弗雷德。”

 

  “是是,”王耀笑着弯了眉,顺着他的话补充道,“你可是要成为英雄拯救世界的人啊。”

 

  阿尔弗雷德缄了声,登时有一种他也回到了1999年的错觉,那时的香港陌生又带着复古的繁华,人们都匆匆忙忙,他却在来往的人群中毫无征兆地遇见了王耀,从此这座城市对他而言就多了分羁绊。晚霞被风吹落,在街道上映下点点绯红,他拉着王耀袖角的手不知何时又被王耀重新牵起,仿佛他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只是在闲暇的周末出门散步,或许待会儿还可以去借一部碟片来看。

 

  说是旅馆,但其实就是民宿。阿尔弗雷德向来都很喜欢这种富有生活气息的香港小屋,哪怕它拥挤又潮湿。但直到阿尔弗雷德转动钥匙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回过神。现在是2006年,是他和王耀分开的第六年,他身边的那个王耀不是真正的王耀,大抵只是他思念成疾的证明。

 

  这份苦涩持续到吃晚饭,阿尔弗雷德就连给王耀打下手都显得心不在焉,给土豆去皮时一个手滑,手中的食物就脱手滚了出去,待他捡起时已经沾满了灰。美国人有些沮丧地捡起土豆,用清水重新将其冲洗干净,他的视线往那边落了落,看着王耀照旧忙里忙外的身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王耀原来是可以触碰到这些物品的,他突然对着那个正在切菜的身影说道:“在你离开以前,不如就先和我待在一块吧......”

 

  这时王耀才从他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不对劲,刀落在砧板上所发出的声响也停止了。他将手上的污渍往围裙上擦了擦,转过头来,极为认真地看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王耀看向阿尔弗雷德,他都会忍不住想着他真是爱惨了他那双碧蓝色眼眸,比香港阴暗的天空明亮透彻得多,像远方的海和先前他从未见过的湛蓝天空。而如今这双眼睛的主人和他相隔了七年的时间对望,但后者却极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直觉告诉王耀,也许在阿尔弗雷德所生活的时间线中,他们后来的相处并不是太愉快。

 

  “阿尔弗,你介意和我说说,将来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水还在哗啦啦地留着,视线间隐隐有什么在沉淀。

 

  “没什么,”阿尔弗雷德的视线左右漂浮了一下,顺口扯了个慌,他关掉了水龙头继续埋头削着土豆皮,“......我们暂时不说这个了好吗?”接近恳求的语气让王耀没能再多问一个字,他只是缄默着垂眸,继续忙手上的事情,刀起刀落的顿顿声又回荡在厨房里。

 

  他们若无其事地吃晚饭,王耀的厨艺很精湛,阿尔弗雷德很久没有吃过他做的饭了,忍不住多添了半碗,他用筷子扒拉了一口,想起自己曾经学了好几天才能熟练使用这种餐具。王耀依然习惯性地给他夹菜,满得碗都快盛不下。

 

  阿尔弗雷德听到自己哽咽了一下,他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来了一句:“我真的很想你,我一直很后悔,包括现在我来到香港也是为了来找......”

 

  “先吃饭吧,不然过会儿就凉了。”王耀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他,他极少会打断阿尔弗雷德的话,这种反应让阿尔弗雷德感到一阵不安,“我不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的话。如果你实在有什么想说的,就去找那个,本应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我吧。”

 

  吃过饭后王耀洗碗,阿尔弗雷德拖地然后下楼倒垃圾,其实他在推开门时就做好了回来以后面对空荡荡屋子的准备,他不知道王耀为什么会出现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开,今天的经历就像他和王耀被夕阳拉得漫长的过往。他心里明白,这座城市不知道哪个地方还生活着另一个真正的王耀,也许这个时候他也刚刚吃过晚饭,也许他在这座城市再徘徊那么一会儿就能够真正遇见他,那时他还能像自己幻想中的那般和颜悦色吗,也许他早就放下了说不定。然后这个时候可能会有一个小孩朝着他们跑来,王耀就会笑着拉过这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小孩,介绍说这是他的儿子,接着小男孩大概会乖巧地向他问好。

 

  思绪到这里就散了,阿尔弗雷德垂眸苦笑,才恍然意识到眼角已经湿了一片,他取下眼镜擦了擦,绕了一点远路才回去。风吹过香港的1999年,吹散了街道旁并肩的影子,又消匿在鸣笛的喇叭声中不可追寻。

 

 

 

  阿尔弗雷德和王耀的相识和相遇没有隔太长的时间。腊月过得匆忙,1999年的新春将至,为这座平日素来冷漠的城市挂上了喜庆的色彩,街边多了些写对联的小摊,他见着有趣也买了一副,连同他拎着的满袋零食一起捎回去。挂着零星霓虹灯牌的高楼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他原本走得急促,却在无意间看见王耀时放缓了脚步。他立即就认出了这是上次遇见的那个青年,这回他依然抱着一个纸袋,裤腿也别得很高,只是他面前堵了个人。阿尔弗雷德心觉不妙,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他们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但是如若动起手来,看样子王耀会占下风。

 

  阿尔弗雷德心下一惊,这种事情在那时的香港不算罕见,游手好闲的痞子恶棍总爱逮着看似文静又好欺负的人敲诈。把人往某个不起眼的巷角,随口扯一句子虚乌有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上一笔,矢口否认就免不了一顿打。挨完打还要被啐一口,挑事的还能落下一句脏话扬长而去,路人当然知晓来龙去脉,但都只能敢怒不敢言,被讹上一笔也只能当破财消灾。王耀眼前的那人阿尔弗雷德看得眼熟,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此人是当地有名的痞子,就连名字都在这块地方渡了层血气,他想着王耀若是孤身一人应对这场景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他瞧见那人冷笑一声接近要动手时,连忙将手中的袋子往他脸上砸去,顾不得多想就趁着对方还没回过神来拉着王耀就跑。王耀也愣住了,他暂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美国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被阿尔弗雷德拉着跑出去几米远,身后的人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脏话气势汹汹地追来。

 

  繁忙的街道绝不是上演追逐战的合适地点,阿尔弗雷德没有横冲直撞的勇气也不愿意掀翻路边小贩的摊子,甚至在险些撞上一位学生时他还停了脚步,避免书本洒落一地的悲剧。眼看着身后的人渐渐逼近,阿尔弗雷德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他甚至都考虑以他的拳击技巧单挑对方的可行性,后来阿尔弗雷德才意识到他这是多此一举——在王耀的一个过肩摔就把对方撂倒以后,他觉得自己真是窘到了极点。更让阿尔弗雷德感到不知所措的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一直牵着王耀的手。他抬头看他,只见黑发青年面不改色,泛红的耳根却将他的心思尽数出卖。

 

  赶在对方骂着粤语脏话爬起之前,他们赶紧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只是这次阿尔弗雷德没好意思再去牵王耀的手。大概是过了那么会儿,王耀垂着眸先打破了沉默:“刚刚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谢谢你。”

 

  阿尔弗雷德有点记不清他们后来说了什么,只记得再绕一圈回去时,那满袋的零食和对联都不翼而飞了。他本来想说没事,再去买就是了,但在王耀极为歉意地邀请他一同吃晚饭的时候,话到嘴边变成了一个“好”。这是香港城最繁华的地段,人均消费只高不低,阿尔弗雷德生怕自己的一顿晚饭消费比地痞流氓讹的金额还多,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会做饭吗?啊我的意思是......这附近的饭店我都有点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的声音愈发小,说完就有点后悔,他心跳如鼓,忍不住抬眸看向王耀,不曾想对方愣了一下,接着就答应了。

 

  于是他们先绕去市场买菜,阿尔弗雷德先前从未去过这样的地方,鱼肉海鲜和各式的瓜果蔬菜混杂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粗糙水泥地也是湿的,水产摊的摊主像是刚刚用水冲去腥味。阿尔弗雷德看着王耀在蔬菜摊前挑挑拣拣,也忍不住蹲下来看。王耀细心地向他介绍应该如何挑菜,晚霞的光透过云层落下来,浮在喧嚣的人间烟火中,他浑然听不见王耀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在对方察觉到他一语不发后偏过头,猝不及防对上的眸光让两人都不自然地脸颊发烫。还是琼斯自告奋勇地付款,才打破了这片尴尬,王耀先是拒绝,但是终究还是执拗不过他,便只能作罢。

 

  “说起来......你刚刚那袋子里还有一副对联吧?真是非常不好意思,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写一幅,每逢新春,我总会写一些拿去卖掉赚点闲钱。”

 

  听了王耀这番话,阿尔弗雷德先是愣了愣,随后立即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他便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还是厚着脸皮应下了。

 

  王耀想笑他可爱,但倏然才想起他们此时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便转过头问道:“对了,我叫王耀,你呢?”

 

  那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没来由地,他总觉得这个名字他会记很久很久。这两个字被美国人放在舌尖细细咀嚼了一番,轻轻的音节沉到他心底,像月亮没入了深海。阿尔弗雷德朝着王耀笑了笑,湛蓝色眼睛弯弯的,笼着香港一隅的暮色和眼前的青年,唇际的笑意比金灿灿的发丝更为耀眼,不知是谁的心跳先乱了节奏。

 

  “我叫阿尔弗雷德,你可以叫我阿尔弗。”

 

  接着一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阿尔弗雷德告诉王耀自己是这附近的学生,而王耀倒是不怎么介绍自己的情况,只是笑着听健谈的美国人扯着校园里的一些趣事。最后他们拎着袋子七拐八拐走到了很偏僻的巷口,里边阴暗潮湿又喧闹,同外边的繁华格格不入,像是被遗忘在城市一隅的角落,楼上还时不时往下滴着水。就在阿尔弗雷德四处张望时,王耀倏然顿住了脚步,他一个不留神就险些撞了上去。

 

  王耀转过头对着他满是歉意的眼睛,赶在他询问或是道歉之前先戏谑地开了口:“你就这么跟来难道不怕我把你骗到什么地方把你卖了吗?”

 

  “我觉得你不会。”几乎是立刻的,阿尔弗雷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且也不要小瞧我,我自以为还是有一定防御能力的。”

 

  “你呀......”这个颇为幼稚又理直气壮的回答让王耀闻言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他习惯性地要抬手戳阿尔弗雷德的额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他们才刚刚认识,手顿在半空中又不自然地收回了。阿尔弗雷德也只装作没看见他这一举动,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看向周边。

 

  琼斯少爷极少来到类似于现在所处的阴暗角落,小巷是狭窄又潮湿的,不远处有一位妇女在屋边骂骂咧咧地搓洗着衣服,而她那喝得烂醉的丈夫神志不清还不忘开口找她要钱。这次二楼的老妪仿佛又嫌事不够大般端起一盆脏水哗啦泼下来,水花四溅,险些祸及了阿尔弗雷德新买的球鞋。这一盆水将妇女的嚷嚷声破灭,转眼间两个女人又用粤语呛上了声。

 

  王耀在前边沉默地走着,像是习以为常又由于身后跟了一个人而感到窘迫。感觉到王耀的难堪,阿尔弗雷德停下了左右张望的眸光,他们就那样一前一后地走着,转过了几个路口又顺着昏暗的楼道往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似乎是被纸醉金迷的城市燃烧殆尽,楼梯扶手也斑驳上锈迹,稍稍碰一下就吱呀作响,连着一整片开始晃动。他跟着王耀走上了一节节台阶,又顺着走廊一直到尽头的一扇铁门前,王耀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橙黄色的灯光透出了老旧住宅区难得一见的温馨。

 

  屋子很小,一眼就能收尽眼底,餐厅和狭小的厨房还有用帘子隔出来的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卧室的地方。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就这窗边的桌子写作业,听见门被推开的声响便从中抬起头,在视线落到王耀身后金发碧眼的陌生人身上多了分迷茫和疑惑。王耀在玄关处放下装满食材的袋子,又从一旁的鞋架上给阿尔弗雷德拿了一双拖鞋,他边换鞋边道:“那是我的弟弟。——嘉龙,客人你先招待着,我去做饭。”

 

  王嘉龙噢了一声,放下笔跑去洗杯子倒水。厨房的窗是开着的,邻居收音机里放着两年前红极一时的曲子,在傍晚的炊烟袅袅中顺着邻里的喧嚣,又夹杂着王耀拧开水龙头洗菜的声响传来:

 

“......

当天整个城市 那样轻快

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

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

还燃亮那份微温的便当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

 

 

  很多年后的那日傍晚,阿尔弗雷德再想起那天,想起他离开时抬起头,王耀站在窗边朝他挥手。二十六岁的阿尔弗雷德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门,只见那个仍然还属于1999年的王耀直愣愣地盯着墙面,他便顺着王耀的眸光看向墙上贴着的歌曲海报。

 

  “记得吗?我第一次去你家时,住在你隔壁那户人家就一直单曲循环这首歌,后来你还给我写了一副对联。”

 

  这句话让王耀回过神来,阿尔弗雷德正转身重新将门锁上,王耀轻轻地笑了一下:“记得,那天你还留下来辅导了嘉龙的英文作业。”

 

  阿尔弗雷德微眯起眼眸,随着残缺的记忆哼唱了几句不成调的曲子。他又想起上个世纪末的那个傍晚,想起王耀提笔蘸墨间遒劲决绝字无软骨,想起他告别后,昂贵的球鞋踏过满是青苔的小巷。那年十九岁的美国人抬起头,而王耀就趴在二楼的窗边朝着他挥手,眼底盛了些许月色和笑意,大概是说着让他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琼斯还记得那时天色渐暗,星星点点的灯光匿入香港破旧的一角,隐晦的情愫在他的心底似春草般疯长。

 

  自从阿尔弗雷德借着一次台风天顺利留宿王耀家以后,他还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家的常客,甚至王耀还装门给他准备了双拖鞋放在鞋柜上,方便他随时过来。那天是除夕夜,在那照亮整个香港的璀璨烟火下,阿尔弗雷德终于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王耀愿不愿意和他交往。烟花在半空中绽放,燃着新年如期而至的热情,王耀听见了,但他不说话,阿尔弗雷德忐忑地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顺着王耀的眸光望向很远很远。零点过后足足长达十几分钟,鞭炮声才渐渐偃旗息鼓,王嘉龙还在屋子里听收音机,王耀缄默了许久,在阿尔弗雷德接近失望时才轻轻地应了声好。他记得的事情太多了,细细碎碎散落在岁月里的回忆被他一一拾起。往后许多年,阿尔弗雷德在夜里辗转反侧,都忍不住会想起那晚除夕的璀璨烟花,想起那时王耀的唇瓣是凉的,他轻轻咬住恋人的下唇,吐息间情啊欲啊都无声融化。

 

  他醒来的时候王耀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微熹的晨光透过轻纱在奶白色的墙上泼上了暖色的颜料,照着空气中浮起的细小灰尘,他一眼就望见了挂在墙上的日历,上面赫然写着2006这几个阿拉伯数字。阿尔弗雷德把眸光从日历上挪开,接着又看着厨房的身影失神了许久,直到王耀笑着揉了揉他的金发,温声问怎么了。美国人不说话,只是抓住了王耀的手,然后贴在自己的脸颊感受温度。王耀倏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垂下眼睛,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处,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在这。”

 

  但琼斯的眸光还是灼热的,直直透过七年的时间看向王耀,他说:“我梦见了以前,我们一起跨年迎接新世纪的那晚。”说着他就轻轻地笑起来,抓着王耀手腕的手慢慢松开。“你说,我们要是永远都能停留在新世纪的第一秒,我们对视而笑的那一刻该多好啊。”

 

  他在撒谎,但来自1999年的王耀并无从得知他们在新世纪到来的第一秒究竟在做什么,只能无措地看着阿尔弗雷德,欲言又止。

 

 

 

  那时他们还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在一起的第一年,青年人在热恋期烧起的爱意几乎要点燃香港阴暗的天空,阿尔弗雷德会骑着自行车绕过好几条街去为王耀买一束带着露水的玫瑰,而中国人笑着骂他浪费,然后把他留在家里吃饭。尽管来自海外的电话催得愈发频繁,但阿尔弗雷德坚持以完成学业为借口继续待在了香港。阿尔弗雷德有时也会站在窗边看着被广告牌分割得只剩下一角的深色天空,同王耀说起大洋彼岸的美国,说起他那在乡下带着花园的房子。他蔚蓝色的眼睛笑起来清清亮亮,全然没有留意到王耀听到他这些话时深藏在眸底的阴霾。

 

  最初他们确定关系时,王耀也曾想过要如何和王嘉龙解释,虽然他更倾向于隐瞒这段感情。但美国人的爱意太张扬,每一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灼热得像是能把他烫伤,王嘉龙没多问,在王耀准备启唇向他说些什么时,他只是加快了用筷子扒饭的速度,然后轻轻地说了声我吃饱了。说实话王嘉龙并不反感阿尔弗雷德,很难有人会不喜欢阿尔弗雷德,在香港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他的笑容耀眼得令一切都黯然失色。而且美国人不仅长得精致,出手也阔绰,在王耀那说他浪费钱的抱怨声中他依然没少给王嘉龙买东西:从文具到零食。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有趣,时常说些无伤大雅的俏皮话惹得王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但在他不曾知道的时候,王嘉龙也曾私底下和阿尔弗雷德谈过话,五官间稚气未脱的高中生板着脸装出严肃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问阿尔弗雷德关于他以后的打算。那时阿尔弗雷德刚刚把他从市场买回来的食材放入冰箱,坐在沙发上边喝可乐边看书。王耀还没下班,他见王嘉龙走过来,以为他要问他学习方面的问题,但在发现后者并没有拿着练习册或是书本一类的东西时,诧异地挑起了一边眉。

 

  “我说,你是怎么打算的。”王嘉龙的香港口音很重,他起初说的粤语,但明显阿尔弗雷德没听懂,于是本着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原则,他只能耐着性子尽量用较为标准的普通话再重复一遍,“你有打算带王耀离开香港吗?还是你打算在香港定居一辈子?”

 

  阿尔弗雷德咽下嘴里的可乐,显然他没有料到王嘉龙竟然会来问他这个问题,他只是反问:“这很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我们都会努力地和对方待在一起吗?”王嘉龙皱起了眉,几乎要将他对阿尔弗雷德这个回答的不满都写在脸上,赶在他再次开口前,阿尔弗雷德收了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紧盯着王嘉龙的眼睛,“Hey,别乱想,准确来说,只要他想待在哪儿,我就会陪他待在哪儿。”

 

  王嘉龙试图在美国人那双看似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找出一丝破绽,但钥匙转动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路。王耀推门进来,诧异地看了眼他们,停下了准备在玄关处换鞋的动作:“你们......这是怎么了吗?”

 

  暮色透过窗将三个人笼罩在暖黄色的滤镜下,斑驳的墙面上也掉了点点光斑。见王耀回来,阿尔弗雷德立即从沙发上起来,顺手就将可乐放在了桌几上,照例朝着王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意顺口扯了个谎:“没什么,我们只是在练习英语口语而已——不过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那一刻王嘉龙突然间觉得,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家里多出一个前十几年都与他们素不相识的美国人。

 

  春去秋来间九十年代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走到了尾声,阿尔弗雷德在年前就买了许多花里胡哨的烟花堆在他出租屋的楼梯底下,房东太太嘀咕着年轻人怎么净喜欢玩这种东西,老老实实放鞭炮不好吗。但中国人到底还是在过年这个事情上会做出许多让步,本着“过年嘛,就让小年轻难得玩一玩也行”的心态,在阿尔弗雷德再三保证一定会及时把这块位置空出来并且清理干净后,她便挥挥手作罢。

 

  九十年代的结束意味着新世纪的到来,大街小巷的人们议论纷纷,说这个很出名的某某预言新世纪会怎么样怎么样,说那个很准的塔罗星座测自己未来运势又将如何如何。九十年代的香港化作日历日益减少的厚度,在转瞬间只余下了最后单薄的一页。跨年的前夜,王耀用阿尔弗雷德从超市中的拎了各种大包小包的食材,难得丰盛得摆满了整个桌子,按理来说,他们极少这么盛大地过新历年,但由于有琼斯这么个美国人在,他们便也随着西方的习惯提前过个年。

 

  阿尔弗雷德拉开了易拉罐的指环,分别递给了王耀和王嘉龙。但显然王耀对这种汽水饮料的感兴趣程度并不高,浅抿了几口后就放下,但耐不住新世纪到来的喜悦,在收音机的声音中他们碰杯了一次又一次。新世纪、新世纪,这三个字听起来就像可以撕去所有不堪的难以启齿的过往,然后拥抱崭新又欣欣向荣的开始。

 

  临近零点时,烟花在夜空中争先恐后地绽放,人群涌上广场在亘古不变的夜空中喊着对新年新世纪的期盼,阿尔弗雷德和王嘉龙找了一个人较少的地方玩着先前买的那些烟花,王耀就站在不远处笑着看他们,接着就被阿尔弗雷德不由分说地拉过去一起放烟花。王耀的手有些凉,阿尔弗雷德就以给他捂手为借口将他的两只手一起握着哈气,这时他们听到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倒数,就知道翘首以盼的新世纪即将到来。所有街边店铺放的音乐都在那时被关掉了,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过去所有的不如意和负面情绪都在人生鼎沸中消失殆尽。

 

  “九!”年轻的男男女女扯着嗓子喊着,似乎要把种种糟糕事物都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倒数声和烟花声一同抛到九霄云外。

 

  “八!”声音像是更响亮了一些,部分后知后觉的人们在这时也加入了倒数。

 

  阿尔弗雷德转头看向王耀,绚丽的烟花以及喧闹的声音全都渐渐模糊沦为背景,他看着王耀眼底映着的霓虹色彩,看着他被微风轻轻吹动的发丝。在最后几秒里,被肆意张扬的目光锁定的王耀也侧过首去看他,人群渐渐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倒计时也即将进入尾声。那几秒在阿尔弗雷德的心底演绎出了半生那样漫长,他的眼里只剩下王耀,其余全然都看不见,他想,他们要从上个世纪一直对视到下个世纪,这听起来多酷。

 

  “五!”有人的声音已经喊哑了,但倒数声还是一声大过一声。

 

  “四!”人群渐渐躁动了起来,按捺不出迎接新世纪的喜悦。

 

  但王耀并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的所思所想,在最后两秒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在一旁跟着倒数的王嘉龙。阿尔弗雷德突然间就愣住了,在新年的钟声里,人群的欢呼声中,他的心像是沉了沉,丝毫没有注意到王耀因刚刚和他对视而忍不住泛红的耳根。

 

  “新年快乐!!!”烟花再度照亮香港上空的整片天空,无数人拥抱着自己的恋人或是家人朋友,新年的钟声响彻这座繁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平时生活窘迫的人们也止不住地欢呼起来,生活在那时的人们总是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新世纪会越来越幸福,包括王耀也包括那时几乎快藏不住失落的阿尔弗雷德。

 

 

 

  “我们待会儿可以上街逛逛吗?”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个人才能看见的王耀出声,将美国人从思绪中抽出,他隔着七年的时间问阿尔弗雷德,“只要和你在一块的话,我应该就不会只被困在那条长街了吧。”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去游乐园,”琼斯不假思索地答道,他想起王耀先前说过自己从未去过游乐园,“如果只有我能看见你的话,我们还能逃一张门票——咳咳,当然,我是没有逃票的这种东西,只是我的意思是......呃你应该能明白的。”他看着王耀忍俊不禁,倏然萌发出了一种令他自己都愣住的想法:现在只有我能看见你,所以你只属于我,也只能看向我。

 

  他不知道的是昨夜王耀辗转反侧,醒来许多次,反复确认自己现在身处何时何地。他看向身边熟睡的阿尔弗雷德,忍不住伸手替他掖好被角。后半夜他实在睡不着,想去给自己倒一杯水,打开窗帘看看所谓新世纪的香港,但阿尔弗雷德总是先一步往他这边蹭,仿佛是知道他要离开般拉住他的胳膊,如此反复王耀便作罢,想着就算这是一场荒唐的梦境也无所谓,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能待在阿尔弗雷德身边。

 

  换乘的几次车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阿尔弗雷德一路从王耀的袖子牵到他的手,车窗上的玻璃只清晰得映着美国人孤零零的身影。阿尔弗雷德把视线从玻璃倒影上挪开,他垂下眼睛想,就算是梦境也好,至少他可以替曾经的自己再牵一次王耀的手。像是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砖红色的地板还没全干,残留的水渍被一双双鞋从检票口踩出去好几步。新开业不久的乐园许多项目都还没开放,人不算很多但也足够热闹。梦幻的音乐将整个园区笼罩着,欢笑着的孩童跑来跑去,强烈的不真实感倏然让王耀有些不知所措。

 

  阿尔弗雷德自告奋勇地拉着他去体验游乐项目,王耀无奈地被他牵着。于是他们坐在旋转的蜜桃罐里,看着整个世界摇摇晃晃,香港的晴空盖着一角的童真笑语。他们还去体验了许多令王耀感到新奇的项目——船只顺着水流往下,两岸是如梦似幻的童话场景。雕刻精致的鳄鱼模型被触发了机关,从水中探出脑袋,耀武扬威般地朝着船只张开嘴,惹得游客一阵惊呼,王耀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只是笑着抓紧了阿尔弗雷德的手。

 

  玩累了他们就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分享着冰淇淋和棉花糖,王耀笑阿尔弗雷德把冰淇淋蹭得满脸都是,无奈得替他擦了擦,最后又鬼使神差地在他侧脸上落了一吻。这个举动让两人都愣住了,绯红色从阿尔弗雷德的脸颊一直晕染到耳根,王耀觉得他可爱,但面上也是一阵发烫。他们若无其事地各自别过视线,却又不自觉地越靠越近。

 

  在园区吃过午饭后他们继续逛着,阿尔弗雷德买了带着米老鼠耳朵的帽子,王耀觉得有趣就伸手捏了捏那双黑色的耳朵,最后笑着让阿尔弗雷德带上。接着他们路过一个卖氢气球的小贩时,王耀顿了顿脚步,阿尔弗雷德疑惑地转过身来,看见前者轻轻地笑起来:“我想起来嘉龙小时候,也很喜欢那种气球。可是氢气球真的很贵,那时我们的阿妈还病在床上,我记得有一次他趴在窗边看着不知道谁无意放飞的氢气球看了很久很久。我一直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有钱了给他买一个该多好,可惜他后来长大了就没那么喜欢这些东西了......”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的眸光渐渐暗淡下来,欲言又止,很快又故作若无其事地拉着他奔向了下一个项目。摩天轮被刷成了梦幻的色彩,粉红色的座舱在被踏上时轻轻摇晃,王耀搭着阿尔弗雷德的手踏上去。摩天轮在清脆的纯音乐中缓缓转动,王耀透过玻璃看向了令他熟悉又陌生的繁华香港,他还看见被映在倒影中的阿尔弗雷德正在往他这个方向投来眸光。

 

  “王耀。”美国人像是斟酌着开了口,他垂眸看了看腕表,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快要到昨天我遇见你的那个时间点了。”

 

  王耀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金发,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如果这是梦境,那我们都会醒来。不管在哪个时间,我对你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他很少这样直白地表露心意,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盛1999年的夕阳。阿尔弗雷德透过他的眼睛,直直看到了七年前的他们,那天的晚风都是轻柔的,他和王耀刚刚从菜市场回来,一前一后地穿梭在香港不知名的小角落中。

 

  见阿尔弗雷德晃神,王耀往前凑了些,在他唇前浅浅点了一吻。“没事的,”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爱你的。”

 

 

 

  阿尔弗雷德在离开香港的那些年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段时间,大雨倾盆一连下了好几天,路边的积水被车轮碾过溅起水花。越洋电话越来越频繁,临近毕业的阿尔弗雷德实在也想不出以后继续留在香港的借口了,索性一连好几天都不接电话。房东太太敲了敲阿尔弗雷德的房门,扬声提醒他,再过一段时间租房的日期就到了,假如他想要续约的话得提前告诉她。他应了声好,接着就烦躁地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王耀越来越忙,他们每周见面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最初阿尔弗雷德还颇有兴致地以辅导王嘉龙功课为理由,掐着点等王耀晚上回家,然后邀功似得把热腾腾的点心摆出来。王耀点点他鼻尖,让他临近毕业好好复习功课,少东跑西跑,美国人不以为意地露出了一个乖巧地笑容,眨眨眼说自己实在是想王耀想得受不了了。王嘉龙尴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假意要去洗手间,王耀见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接过阿尔弗雷德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被雨淋湿的肩膀,无奈地浅叹一口气:“你啊,外边雨下这么大,跑到这边来也不担心着凉了......”

 

  在他回来前,王嘉龙就告诉阿尔弗雷德,说王耀最近在为自己攒上大学的学费钱,所以又跑去了浅水湾附近的饭店打工。琼斯原本以为在饭店帮忙应该不至于太辛苦,但王耀最近常常回来就是洗漱后就睡下了,尽管如此眼眸下还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你的学费,大概需要多少?”看着王耀进厨房烧水,阿尔弗雷德悄悄转头问王嘉龙。王嘉龙思索了一下,最后很坦诚地告诉阿尔弗雷德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但听说会说一笔对他们而言很大的数字,他还低声告诉琼斯,自己也曾想放弃继续念书,和王耀一起去打工,但这个提议被毫不留情地驳回了。

 

  阿尔弗雷德从没想过没几天,就会在自己的出租屋楼下遇见王耀,他收了伞,与王耀一同躲在屋檐下。外边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从屋檐一直往下滑落,中国人那双平日温和的眼眸中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复杂情绪。阿尔弗雷德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种神情,一时也解读不出,就故作镇定地同恋人打了招呼,作势要邀请他上楼,但被王耀拒绝了。后者的手里拿着个厚厚的、被弄湿了一角的信封,阿尔弗雷德只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上次留下的吧。”王耀的声音混在雨中有点听得不太真切,他不由分说地把信封塞到阿尔弗雷德手中,他轻轻地蹙了蹙眉,阿尔弗雷德明显觉得他近来叹气的次数愈发频繁,“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也不要再提起相关的事情,嘉龙的学费我正在攒,没问题的。”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并没有立刻接过信封。

 

  王耀只是摇了摇头,把信封往他手中一塞,就撑起伞准备离开,雨水从伞面上滴落,他的鞋子已经全湿了。在阿尔弗雷德要拉住他之前,王耀就率先阻止了他:“真的谢谢你,阿尔弗。但我真的不需要这些,下次见吧,我还要赶去工作。”

 

  雨渐渐得下大了,盖下雾蒙蒙的一块天空,王耀挽起裤腿撑着伞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去,透过朦胧的雨,他看见阿尔弗雷德还站在原地。美国人见他驻足了片刻,便开口喊他:“王耀!有需要的时候要第一时间找我——!”

 

  风卷席着雨吹来,阿尔弗雷德被淋湿了一半,但他实在没听见王耀的回应,他不知是王耀本就没有回复他,还是那微不可闻的声音被雨给淹没了。

 

  不曾想当晚,他就接到了王嘉龙的电话。王嘉龙火急火燎的声音通过电线传到阿尔弗雷德耳中,那边话音还没落,美国人就慌忙起身披了件外套拿了钥匙出门,满脑子都是王嘉龙刚刚告诉他的信息——王耀突然晕倒了。他踩着拖鞋就上街,慌忙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询问他地址。窗外的灯红酒绿映在玻璃上,阿尔弗雷德却无心在意,司机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只得把油门踩了又踩,最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美国人留下了钞票甚至等不及对方找零就关上了车门,司机不知是嘀咕了一句什么,又开着车扬长而去了。

 

  他一路跑着穿过错综复杂的阴暗小巷,道路都是潮湿的,他没有心情刻意去避开积水,拖鞋啪嗒啪嗒地把水都溅到了裤腿上,袜子也全湿了。阿尔弗雷德喘着气爬上了楼梯,王嘉龙已经把门打开了,暖黄色从黑暗中晕开,他犹豫一下还是没直接把沾满泥的拖鞋直接踩进王耀的家门。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悬着的一颗心在他看见王耀完好无损地走到门口时终于放下了。

 

  “我没什么事,刚刚只是突然有点眩晕,没站稳,但嘉龙把我喊醒了。”王耀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接着又用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嘉龙这孩子真是的,为了点小事就把你喊来。现在回去容易着凉,不如留下洗个澡吧,刚好这边也有你的衣服。”

 

  “可是你刚刚真的很吓人!”王嘉龙边给阿尔弗雷德倒水边不满道,“我原来还以为你只是去当厨师的,怎么还要搬运那么重的海货,身体吃不消就不要干啊。我早就说了我根本不想继续读书,我好多同学都......”

 

  “嘉龙!”王耀蹙着眉转过身呵斥他,“胡说八道什么,以后不许再提这种事情了,我答应阿妈会照顾好你的。”听到他提到他们的母亲,王嘉龙终于是缄默了。

 

  这时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了王耀刚刚是用左手给他擦汗的,但王耀明明不是左撇子......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拉过了王耀的右手。果不其然,王耀的脸色倏然一变,眉心皱得更厉害了,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阿尔弗雷德紧盯着他躲闪的视线,叹气道:“把外套脱下来让我看看。”

 

  王耀松开了紧蹙的眉头,启唇似乎正准备辩解什么,但阿尔弗雷德的脸色阴沉得难看,王耀就把那些话尽数咽下,让他换双拖鞋先进来。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掀开王耀的袖子,绷带几乎缠绕着半条手臂,大概是因为刚刚晕倒时又磕碰到了伤口,鲜血已经上边晕染开来,显得狰狞可怖。美国人不说话,动作轻柔地解开一圈圈绷带,王嘉龙似乎这才发觉到王耀受了伤,连忙翻箱倒柜把家里常年备着的医药箱找出来。

 

  “今天下了雨,我在搬运海货时不留神滑倒了。”王耀垂着眼睛,仍着阿尔弗雷德给他上药,窘迫地像做错事的孩子,他偷偷抬眼看向阿尔弗雷德,随后又把视线落到了地面,“小伤而已,真的不要紧......嘶——”

 

  “我尽量轻点,实在疼你就告诉我。”阿尔弗雷德手上的动作没停,他低着头,王耀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灯光落在他身上,眼睑处投下一圈阴影。闻言王耀便识趣地住了嘴,温热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中流转,本该是灯火阑珊暖色暧昧的情形,可阿尔弗雷德看着王耀手上的伤口只觉得怒火中烧,他压下三分的不满,却捧起了七分湿漉漉的委屈,“我不是说,让你有需要的时候先联系我吗?你能不能把那份工作辞掉,你的伤根本不能支撑着你继续搬运重物。”王嘉龙原本端着热水打算出来,但见气氛不对,还是转身进了浴室,水流哗哗作响。

 

  “我明白的,阿尔弗。”王耀放软了声音,对前半句只作充耳不闻,“受了伤那边肯定不会继续要我的,我会换一份工作,不要担心。”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阿尔弗雷德的怒意烧得噼里啪啦,连着在蘸药的棉签上的力也不自觉重了几分,王耀疼得猛地倒吸凉气,他这才慌忙松开。“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帮助?明明我是你的恋人,”他扭过头,把视线落在了一旁早就满是血迹的绷带上,心如刀绞,“为什么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分担这些呢?”

 

  “这是我自己家里的事情啊,阿尔弗。”他想摸摸男友的头发,希望以此能作为安抚,但王耀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我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你,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亏欠你太多,你能明白吗?”

 

  阿尔弗雷德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迟疑地看向王耀,在意识到他的眼里多了份茫然时,王耀突然后悔说了刚刚那么一番话,但显然已经迟了。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几道在空中下落的闪电混杂着姗姗来迟的响雷,雨水一滴滴往下,玻璃窗上水流千回百转,似乎在轻声嘲笑屋内语言苍白无力。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一直和我在一起?”阿尔弗雷德听着他划清界限,折断了棉签丢进废纸篓中,心登时凉了半截,他说到后面几乎是每一字都从唇齿间沥出不满来,“你说这是你家里的事情......所以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他说着,想到那天王嘉龙问他以后的打算,但他从来就没想过,也许王耀可能没有想过和他的以后。

 

  “你打算离开香港了对吗?今天你的房东和我闲聊了几句,你家里人都希望你一毕业就离开香港吧。”王耀扯开了话题,但他这次没有回避对方灼热目光,只是冷冷瞧着,眸光锐利似剑,刺得阿尔弗雷德无处可藏。

 

  “我不认为他们有权利管我在哪儿定居。”他重新替王耀缠好绷带,收拾完后赌气似得站起身,作势要离开,“已经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琼斯,”王耀没有动身,只是坐在沙发上抬头,被喊住的人身形顿了顿,中国人的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和无奈,“好好和家里人聊聊吧。我不收下你的钱是因为你还是学生没有收入,那是你家人给的,我不能拿。我和嘉龙到底是亲兄弟,我没法对他置之不理,同理你也有自己的家人,他们都在海外等你回去。......好了,不要着急反驳我,在你想明白之前,我们还是先不......”

 

  铁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把王耀的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不自觉愣怔了片刻。待到回过神来后,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王耀也扯出了个苦笑。王嘉龙闻声从浴室里出来,只见王耀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叹气,随后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窗外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这座城市仅存的温度,在王嘉龙的提醒下,刚刚忍不住再次愣神的王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尔弗雷德没有带伞,他立即起身抓起外套,拿了两把伞就要去追出去。王嘉龙往前了两步又驻足,听着老旧的铁栏杆摇晃作响,王耀远远留下的一句“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回来”,也只能无奈地原地跺了跺脚。

 

  王耀追出去,衣扣都没来得及扣上,风刮着衣角,伞也被吹得晃动,刺骨的凉意密密麻麻地攀上心脏。雨打下来雾蒙蒙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就只能凭着记忆在小巷中穿梭着。大雨滂沱,水滴顺着伞面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袖。他试图喊阿尔弗雷德,但沙哑的嗓音在喧嚣的落雨声中显得微不可闻。他感到手臂倏然传来一阵刺痛,再看去竟然鲜血又从中沁出,滴落在地面上混入积水晕染开。王耀疼得冒冷汗,便躲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喘着气靠墙缓缓地蹲下。

 

  像是过了很久,雨势缓下来又渐渐停了,王耀扶着墙慢慢起身,他迟钝地迈开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隐隐约约听见不知谁家在放音乐,旋律染上悲凉的音符,在香港那被纸醉金迷遗忘的破旧一角荡开:

 

“忘掉天地 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就算会与你分离 凄绝的戏

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

明日天地 只恐怕认不出自己

......”

 

  王耀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王嘉龙关切地围过来,前者面色白如纸,几乎是止不住地颤抖,接过了王嘉龙递来的热水,轻轻地抿了一口。不论王嘉龙如何追问,他都始终摇头拒绝回答。后来他告诉王嘉龙,那晚他意识到,终于要到了他和阿尔弗雷德分别的时候了。这种认知既令他如释重负,又令他痛不欲生,往后他再想起那时、那种感觉都是心下难言情绪翻涌。王耀形容那种感觉,他说:那像是偷来的心爱之物终于物归原主,固然是难过的,但也不用再遭受道德的谴责。

 

  2000年的香港,四大天王从大众的视线渐渐淡出,谢霆锋又在这个崭新的世纪爆红,海报贴满整条街。环绕在香港大街小巷的乐声随着风被吹往全国各地,每天都有无数人来到这里,也有无数人离开,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从来都不在乎谁失去了谁谁又拥有了谁。

 

 

 

  “所以,我们那次不欢而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吗?”摩天轮慢慢降落回地面,窗外的景色渐渐只余下游乐园如梦似幻的场景,王耀的语调听不出喜怒。阿尔弗雷德看了看他,随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阿尔弗雷德回忆那夜的狂风骤雨,他孤身在小巷中冒雨前行,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几乎是在他关上门的瞬间就后悔了。于是阿尔弗雷德就想着,要是王耀能追出来就好了,不论是为了和他解释刚刚的那番话,或者仅仅只是为了不让他被雨淋湿,那样他就会立刻原谅他,还会紧紧地搂着他,他会告诉王耀:只要你开口让我留下,那我就会无条件地留在香港。阿尔弗雷德甚至都想过他可以在香港定居,靠着他的文凭可以较为轻易地留在这座城市的某座写字楼工作。但不知是那天的雨下得太大,还是他们之间的爱太模糊,以至于阿尔弗雷德没能在那天夜里窥见王耀的身影,但就连自己也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迷失了方向。

 

  “那时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着,但我又太怕听到你亲口说要和我分开。”阿尔弗雷德看着王耀琥珀色的眼睛,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当时的瓢泼大雨,“我那晚就拨通了越洋电话,告诉他们我决定这几天离开香港,不用等到毕业,学校那边的手续让他们替我处理。不过当时我淋雨后发了烧不太清醒,还是赌气居多,生怕自己从此就错过了你,便留下了一封信,特意叮嘱房东老太,如果你有来找我,她就把我新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一同交给你。”

 

  美国人顿了顿话语,摩天轮的座舱即将到达地面,他才补充道:“......可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收到有关你的消息,我从欧洲又到了美国,但还是日日询问欧洲的亲戚是否有从中国来的信件。我也有想过联系你,但你迟迟没有消息,我又怕打扰原本属于你的生活。”

 

  他接近哽咽,但还是极快整理好情绪下了座舱,王耀几次想开口安慰他,可都觉得此刻不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阿尔弗雷德想着,他真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定才敢再次踏上香港这片繁荣的土地,万一呢,万一王耀后来爱上了别人呢?也许对方是一位香港土著,甚至可能是一位温婉的女性,他们会组成一个家庭,会......他不愿意深想。

 

  “不会的。”王耀突然启唇,阿尔弗雷德愣住了片刻,他用笃定的口吻道,“如果你担心我移情别恋的话,那是不会发生的。虽然我确实考虑过我们分开的情况......但我会永远爱你。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找另一个‘我’,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的‘我’。”

 

  他握紧了王耀的说,过了很久才回答:“好。”

 

  当真正来到了那年王耀居住地附近时,阿尔弗雷德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担忧。而这些情绪在他敲响多年前他熟悉的那扇铁门时达到了顶峰,但遗憾的是,王耀原先居住的那一间破旧的屋子早就换了租客,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显然是外地人,看见阿尔弗雷德一时不知道应该用磕磕绊绊的粤语还是用发音别扭的英语说话。好在阿尔弗雷德善解人意地用普通话询问她是否认识先前住在这的兄弟俩,在她茫然地摇了摇头后,他们只能无奈离开。

 

  但来自1999年的王耀全程沉默着,阿尔弗雷德无从得知他是以什么样的一种心态陪着他来到熟悉的住所寻找“自己”。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他们找遍了所有记忆中和王耀有关联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收获,只能漫无目的地在附近乱逛。

 

  夕阳氤氲着这座城市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落了他们一身,阿尔弗雷德抬头看向天空,想着这多像他们刚刚相识的那天。那天他们一前一后穿梭在潮湿的巷子里,拎着刚刚从菜市场挑拣回来的食材,那时他们没有想过太多关于他们共同的未来,只是心照不宣地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情动。

 

  “......我好像看见嘉龙了。”王耀扯了扯阿尔弗雷德的衣袖,愣愣地看向不远处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对方似乎是刚刚下班,漫不经心地边走边整理着衣袖。

 

  阿尔弗雷德看向他,晚霞映着他的脸,前者试图将他和六年前稚气未脱的高中生联系起来,见那位男子即将走远,他几欲上前喊住他,但还是先回头看了一眼王耀:“如果我现在去叫住他,那么就代表我可能即将和现在的你相遇。......你会原谅我吗?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和我的所作所为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王耀看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看着夕阳在这片澄澈的海域落下光,仿佛看到曾经渐渐溺入其中的自己。“去好好和他说清楚吧——和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的我,他一定会无条件信任你而且爱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从阿尔弗雷德眸中的错愕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了一些异常,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身体都慢慢变得透明,于是他扯出一个笑容,张开双臂试图搂住阿尔弗雷德,“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但这次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和你分开。”阿尔弗雷德喃喃道,他伸手想也抱住王耀,但他已经碰不到他了,手臂徒劳地穿过他半透明的身体,明明是笑着,但他的眼圈倏然就泛了红。

 

  王耀笑着,想替他擦眼泪,但也做不到了,他的声音也变得很轻,柔得像初春的一场梦境:“你知道吗,我最就喜欢看见你露出这种自信洋溢的笑容,像是全世界的光都聚集在了身上。快去吧,别让嘉龙走远了。”

 

  于是阿尔弗雷德转过身,但又忍不住回头好几次,他看着王耀渐渐和身后的街道融为一体。这个时候的街边没什么人,零零星星有几个学生背着书包,说些校园里的趣事,但他身后已经没有那个来自过去的恋人再注视着他了。他终于是不再回头,快步向前,2006年的晚风携着凉意吹向阿尔弗雷德,他鼓起勇气,很快就追上了王嘉龙。

 

  熟悉的金发映入眼帘,王嘉龙果然先是惊诧,在阿尔弗雷德请求他带自己去找王耀时,年轻人的眼神倏然暗淡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如果你真的想找他,那就跟我来吧。”

 

  等等,不应该是这个反应......!阿尔弗雷德愣了愣,他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一路忐忑不安地跟着王嘉龙。直到王嘉龙领着他到了一处干净漂亮的公寓,他们都没再开口说话。钥匙转动的声音让阿尔弗雷德紧张的情绪到达了几点,他想了太多关于他和王耀再见面时会出现的场景,甚至在心里组织了一遍又一遍的语言,但在王嘉龙把门推开的那一刻,他的思绪乱成了一团。

 

  “哥,我回来了。”王嘉龙朝着空荡荡的屋内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却习以为常。阿尔弗雷德跟在他身后进屋接过王嘉龙递给他的拖鞋准备换,但在他把目光落在墙上的黑白照片时,只听啪嗒的一声,拖鞋从他手中滑落,美国人瞳孔紧缩,浑身冰凉,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凝固了,就连王嘉龙一连喊了他好几声他都听不见。他只是愣怔地看着墙上那他日思夜想的恋人的照片。

 

  “那晚他拿着伞追出去找你,但雨太大了,他没有找到,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了,我吓了一跳。自那以后就病倒了......他原本身体就不好的,但那时条件不好,药太贵了没法常吃,也没钱去医院看,后来没多久就离开了。”王嘉龙不敢去看阿尔弗雷德的神情,他顿了话语后又补充道,“还有,你原先的房东把信交到了我手上,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我把信放在他枕边,不知道他看了没有。”

 

  阿尔弗雷德的唇瓣动了动,却吐不出只言片语,他回忆起他在那条长街初遇王耀时,就闻见了王耀身上若有若无的中药味,但他恨自己竟然迟钝到后来没有再往这方面想过。那天雨夜、那天雨夜......那天雨夜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将他重重包裹,六年过去了,痛意来得太迟钝,迟钝到他的眼泪都干涸。他捂着脸,靠着墙慢慢蹲下,呼吸都是颤抖的,指缝间流淌着那天夜里未干的雨水。

 

  他阖眸想起这六年日日等着王耀来联系他的自己,想起那个自称来自六年前的人,阿尔弗雷德突然有些恍惚,他开始怀疑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大梦。他可能醒来就会回到美国,然后邮差替他捎来一封来自中国香港的信件,或者回到六年前的那个雨夜,回到他高烧不起的那个晚上。等醒来以后他一定要去找敲响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然后紧紧地拥住王耀,向他道歉,再告诉他自己到底有多后悔刚刚的所作所为。

 

  看着阿尔弗雷德,王嘉龙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他垂着眼睛说:“你节哀吧......他生前说过,他从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们不是同路人,只是他太想再陪你多走一段。”

 

  “什么?”阿尔弗雷德茫然地抬起头。

 

  “他曾说你至今都不知道你们的初遇是什么时候,可他实在不愿意对着你回忆起那时,”王嘉龙把眸光望向墙上挂着的日历,他说,“现在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王耀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语气是平淡的,可却止不住流泪。那是1990年,英国人还没离开香港......”

 

 

 

  王耀那时还年幼,父母离异和母亲的重病让他很早就学会在穿梭在香港的大街小巷打各种零工。那年刚刚打开九十年代的帷幕,是香港娱乐圈最欣欣向荣的时代,粤语歌通过那个高楼幢幢的繁华城市跨越大洋传到了各地。霓虹招牌把城市分成了好几块,一面是夜夜笙歌,一面是破烂不堪,显然王耀生活在后一面。

 

  那天他刚刚从鞋匠那里领了微薄的工资,颤抖着手接过用废纸包裹着的钱,满怀着喜悦去替母亲抓了药,又绕到了角落买了点白砂糖准备带回去给王嘉龙。当他走过马路时,腋下还夹着一本鞋匠从废品站捡回来的破旧书本。香港的风吹过他,惹得发丝飘扬,年纪尚轻的孩子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跑。

 

  在他路过一个繁忙的路口时,本就破旧的衣服被路过的自行车蹭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缺口。他被惯性带着,没来得及站稳脚,就摔在了水泥地上。年幼的孩子疼得呜咽出声,白砂糖撒了一地,装着药的袋子也被甩出去好几米,那本书也被摔了出去,还不等他站起,一辆刚刚急刹停下的汽车司机就摇下车窗对他破口大骂。

 

  王耀是在那个时候遇见阿尔弗雷德的,同样年幼青涩的美国人穿着整洁的制服,坐在那辆车的后座,他看上去听不懂粤语,风从摇下的车窗吹过他金灿灿的头发,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疑惑地望过来。他显然不明白是发现了什么,司机极快转头换了一副谄媚的口吻用王耀听不懂的话和他交流着,再扭头回来又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王耀,让他不要挡路赶紧滚。

 

  那双蓝眼睛太干净又太漂亮,像是不曾被世俗沾染上,王耀一时间都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要跌跌撞撞地去捡那袋药时,汽车抢先捻过那个脆弱的纸袋,王耀愣怔地看着纸袋里的东西都被尽数碾碎,苦涩的气味瞬间在街边弥漫开来,随着车轮被拖出了长长的一条痕。他终于忍不住在这个把他遗忘在角落的繁华中失声痛哭。

 

  他把那天记得太久又太深,后来他常常能远远看见那个金发的小少爷,他像是生来就应该享受所有人的优待,笑起来时天地间的一切光芒都敛到他身上。再后来,他终于也有机会和他面对面,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就站在他面前,笑着告诉他:我叫阿尔弗雷德,你可以叫我阿尔弗。

 

  阿尔弗雷德曾经一次次和他提起他以为他们最初相遇的那条街,但王耀总忍不住一次次纠正说,那不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这句话倒是更像说给自己听的,他无数次想着那天散落一地的药,茫然地摔在道路上的自己,以及坐在后车座上养尊处优的阿尔弗雷德,他想着,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但王耀还是忍不住想再和他多走一段路,哪怕是绕远路也好,偶尔他也会痴心妄想,想着万一走着走着就顺路了呢。在确定关系的那一刻,王耀明白自己确实是疯了,往后很久他都忍不住问自己是否后悔,但没有人能回答,他听阿尔弗雷德抱怨说家里人又开始催他离开香港,又听美国人同他谈起大洋彼岸遥远的国度。

 

  美国、美国。美国对王耀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就像阿尔弗雷德对王耀而言,哪怕他们也曾十指相扣,也曾唇齿交缠,但那都不是他应该拥有的。他病倒的时候每次阖眸,想的都是阿尔弗雷德,在半梦半醒间,他们好像能躲在这个喧嚣世界的某个角落永远相爱,直到地老天荒。

 

 

 

  阿尔弗雷德忘了自己是怎么告别王嘉龙的,他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走在这座寸土寸金的繁华城市,隔着许多年的岁月想再遇见王耀,却只能看着道路慢慢铺长,逝去的年华被新世纪的车轮碾过成灰,支离破碎的记忆散落了一地。王耀长眠在了六年前,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人好像从未存在过,黄粱梦醒过后只剩下二十六岁的阿尔弗雷德站在长街的尽头,茫然又无措地看着被五光十色招牌修饰着的香港,看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在他又经过那条自以为是他和王耀初遇的长街时,熟悉的老店里还在放着一首上个世纪的歌,当年红透大江南北的歌声还在唱着爱而不得辗转反侧,店里一直贴到墙根的海报泛黄发皱,有些被撕去了大半,剩下支离破碎的边角还顽固地黏在墙上,像是在尽力抓住那个逝去的时代不放。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香港被映在街边的一潭积水中,车轮碾过一地幻影惹得水花四溅。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

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

当天整个城市 那样轻快

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

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

还燃亮那份微温的便当

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

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琼斯顿住了脚步,倏然看着玻璃窗上破旧的海报愣神,他想起那日他抬起头,王耀在阳台上朝他挥手,上个世纪末的夕阳笼罩着他们,那时朦胧的情感都在时间的细枝末节中氧化。又想到旧世纪最后几秒没对上的目光,接着是他和来自旧世纪的王耀分别前那个拥抱......过往像一盏走马灯,画面不断变化,最后停留在了这条长街,好似只余下他一个人的长街。他的爱人葬在地底,空留下他独自面对往后的漫漫余生。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突兀的一声惊呼,他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被路边堆放的砖块绊倒了,手中的糖果洒落一地。他伸手扶起她后帮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又弯腰帮她捡起糖果,小姑娘的母亲急急忙忙地赶上前道谢。

 

  小姑娘摔得疼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稚嫩的面庞皱在了一起,阿尔弗雷德看着她,却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另一位摔倒了但没人扶的孩子。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小姑娘抽噎着道了谢,便跟着母亲离开了。路边过客匆匆,店里的那首老歌还在放着,阿尔弗雷德却突然有点迈不开脚步,他茫然地看向这太平盛世的康衢烟月,歌声渐渐变得缥缈,那个人再也没法站在长街的尽头、站在阳台上或者任何一个地方看向他了。

 

“忘掉天地 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就算会与你分离 凄绝的戏

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

明日天地 只恐怕认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约定假如没有死

就算你壮阔胸膛 不敌天气

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就算你壮阔胸膛 不敌天气

两鬓斑白都可认得你

......”

 

  转过街角时,刚刚摔了一跤的小姑娘擦了擦眼泪,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阿尔弗雷德还站在原地。她轻轻地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悄声道:“妈妈你看,刚刚那个金头发的叔叔居然哭了欸,是我把他撞疼了吗?”

 

END.


——————————

感谢你看到这样呀。这篇是我第一次给金钱写BE,感觉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希望能够多多包涵。/玫瑰弯腰emoji

历时半年终于在不耽误学业的情况下完成了这篇企划文www。从十七岁写到十八岁,也算是给高中的同人生涯画上句号。祝各位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幸福!!!

岁晏

【金钱组/米耀】弦外知音

  国设金钱,有时/政要素

  全文7k字

  包括米视角的all耀耀视角的米all,请注意避雷

  复健期产物,卡文卡得比较厉害,文风和以往的国设有差别,慎入

  

  

  “迢迢海市蜃楼千回百转,弦外知音结我弦外之缘。”

  

  

  “你上次跟王耀同床共枕的时候没发现么?”

  亚瑟正端坐着托起瓷杯,轻轻以吐息拂开升腾缥缈的白色雾气,其间不动声色压下眉间褶皱——不知是向来不屑于附庸风雅亦或是存心怠慢什么人,阿尔弗雷德的常备待客物品当中涵盖全世界有价无市的名酒,却从不包括高品质茶水,热衷此道的亚瑟于是连带着遭受池鱼之殃。

  当事人毫不心存愧疚可以预见,还偏要雪...

  国设金钱,有时/政要素

  全文7k字

  包括米视角的all耀耀视角的米all,请注意避雷

  复健期产物,卡文卡得比较厉害,文风和以往的国设有差别,慎入

  

  

  “迢迢海市蜃楼千回百转,弦外知音结我弦外之缘。”

  

  

  “你上次跟王耀同床共枕的时候没发现么?”

  亚瑟正端坐着托起瓷杯,轻轻以吐息拂开升腾缥缈的白色雾气,其间不动声色压下眉间褶皱——不知是向来不屑于附庸风雅亦或是存心怠慢什么人,阿尔弗雷德的常备待客物品当中涵盖全世界有价无市的名酒,却从不包括高品质茶水,热衷此道的亚瑟于是连带着遭受池鱼之殃。

  当事人毫不心存愧疚可以预见,还偏要雪上加霜。

  亚瑟闻言险些将成色一言难尽的茶叶倾洒一地,他深吸一口气、英式语调中毫不掩饰的讽刺感扑面而来:“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不分场合胡乱提问的恶习?”

  “不如你先告诉我,私下聊天算什么场合?”阿尔弗雷德把玩着高脚杯纤细的杯柄,肆无忌惮的动作总令人疑心半透明酒液下一刻便会倾泻而出。

  “啊,是我忘了。”他抬眼,坐在席间以来第一次看向亚瑟的眼睛,又无趣般移开视线,“你们这些冠冕堂皇惯了的意识体披着人皮太久,什么都算失礼,什么都可以是场合,也不知道所谓脸面究竟价值几何。”

  天知道亚瑟有多想将手中的茶直接泼到他脸上,用尽毕生涵养好歹停手——在华盛顿的议厅跟阿尔弗雷德大打出手,现如今恐怕只有王耀拥有如此资格。

  “我还以为他擅长隐藏情绪态度是共识,正式场合尚且滴水不漏,私下里妄图找到破绽……呵。”

  “有道理。”美/国先生煞有介事地点头,而后堪称俏皮地眨眨眼,露出恶作剧得逞一般的、亚瑟作为“兄长”异常熟悉的笑容,“所以你承认了,亲爱的亚蒂。”

  

  华盛顿时间上午九点十一分,赴约会面不足一刻钟,亚瑟·柯克兰差点当场搭专机走人。

  

  当然只是差点。

  事实上他仅仅是叹了口气,终于隐约感受出对方的用意反而令他放松些许——尽管这用意本身充斥着某种幼稚的怪异。

  “我以为你们在这方面早已达成共识,”亚瑟再次悠悠然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像是意有所指,“于情于理都应当与我无关。”

  “就当作我好奇。”阿尔弗雷德以孩童般充满求知欲的语气截口打断他,歪着头单手托腮,此刻的姿态倒是的确能够以假乱真充当少年,“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你那些尖酸刻薄的形容词真是该换个讽刺对象。”

  某位年轻国/家的忍俊不禁不知是有意还是作风使然的无心之举,总之十分令人恼火,亚瑟此时却未作反应——或者说无暇顾及。

  他垂眸看向精致瓷杯中暗红的漩涡,模糊倒影随着细微动荡碎成粼粼涟漪,将朝阳渐次染成开至荼靡的玫瑰,更显得那双碧色的眼睛面目全非。

  “好吧。”他对着那双眼睛笑了笑,“我承认。”

  

  他分神回想起伦敦一如既往连绵的雨幕与白雾中褪色的一切,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柔软而朦胧,他将另一个人拢入伞下,得到一句轻如耳语的道谢。

  阑珊夜色笼罩雾色时,对方赤足站在落地窗前,潮湿水汽覆盖过的霓虹倒映进那对鎏金琥珀,柔和的光影注视下,那缕散落的黑色长发被他别至耳后,于是取代道谢的成为唇边清浅弧度。

  他们坐在露台边共享长夜尾声,这场不太合时宜的雨延续至此时,姗姗来迟的黎明称得上乏善可陈。

  难言而熟悉的沉默里,全世界再一次只剩下淅沥雨声,那人迎着他探究的眼神微微弯起眼,所有越界的暧昧、似是而非的柔软、微妙得仿佛错觉的欲言又止……全数泯然在那双眼睛里。

  而后他在模糊冰冷的晨雾中吻上光洁白皙的额头,顺理成章结束一场潦草告别。

  

  或许没那么顺理成章——王耀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吻、不习惯长久的拥抱、厌恶私密空间范围以外的一切亲密接触……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容忍度多有不同——有些视情况氛围、有些因人而异、有些仅仅看心情。

  因而阿尔弗雷德每每听到他针对性的暗讽里包含“随心所欲”,不加掩饰的嗤笑便跃然唇角,虽然其间隐秘的嘲弄至多招致这位的漠然一瞥。

  五十步笑百步或者道貌岸然,他如今至少有十数种话术反唇相讥——并非全然自愿,某位宿敌先生自那个圣诞节开始便愈发不留情面,私下见面时也从不吝啬软刀子,譬如用中文代替流利的英式英语,含蓄地给人难堪——于是争强好胜的新晋世界霸主破天荒从头认真学习别国语言,其行为的罕见程度险些让他的上司提心吊胆失眠数日。

  成效显著,至少他拿着“自古红颜多薄命”去问身边外//交大使时不会再闹出什么发音或是断句笑话来。

  快要步入暮年的外//交家耐心地向他解释,红颜可理解为长相过于惊艳漂亮的美人。

  “你总给予中国的古语俗语极高的评价,认为它们精确有趣富含哲理。”他闻言挑眉,颇有些戏谑地笑起来,“看来倒也未必。”

  对方一时不解其意,作温和有礼的洗耳恭听状。

  他嘴角弧度未变,随手合上厚重陈旧的书转身要走,即将踏出房门那一刻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时留在原地的老人似是终于恍然大悟,脸色变幻莫测几息,猝不及防与他对上视线。

  美/国先生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他顺势倚在门框上,若无其事朝兀自犹疑的人歪头,一双弯起的漂亮眼睛里透着十二分的愉悦:“您的新书名——”

  “我很喜欢,希望能早日问世。”

  他踩着没来得及落定的话音离去,像是心血来潮的少年人等不及去实践什么奇思妙想。

  然而少年人的跃跃欲试并不会透着什么兴致盎然、明知故犯的傲慢与专横。

  

  ——王耀将其形容为全世界只此一份的限定奢侈品,价值不可估量到哪怕公然拍卖也只能落得无人问津。

  这份奢侈品的衍生物正摆在他面前,远渡重洋的黑色镶金盒子模样小巧却分量不轻,他凝视着花体英文在日光下折射出的昂贵炫目光彩,眉头缓缓蹙起。

  与耀武扬威的印制签名面面相觑不知多久,王耀叹了口气,妥协般原封不动收进柜子。

  一如往常无所谓的态度持续到随后某次不经意的抬手,他被若有似无的香气迎面扑了个正着——

  

  “我为什么会认为这样不搭边的香水会适合你?”

  阿尔弗雷德彼时将他未曾摆上明面的疑惑换了委婉的方式直言出声,而后这装模作样的委婉在下一刻原形毕露。

  他故作惊诧地挑眉:“很遗憾,你的自我认知水平在这方面好像总是不太稳定。”

  王耀面若冰霜:“是你的精神状态总不太稳定,琼斯先生真该早些寻求心理治疗,切莫讳疾忌医。”

  琼斯先生倚靠在床头乐不可支,笑得几乎形象全无,他无谓地迎上王耀居高临下的眼神,视线却定格在颈侧的印迹,冷色光晕下一点灼眼的红。

  “随便你用什么词来评价都可以。”

  他起身,脚步声与王耀擦肩而过后渐行渐远,话音落时恰好伸手向衣帽架,两指轻巧一勾,西装外套的领口便落于掌心,衣摆转过半圈后顺势悬停。

  “弗朗西斯声称香水是情人之间最言简意赅的寄语,印证一切不可说的真情实感。”

  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却好似没有扣上衣扣的意思,甚至还扯住领结往下拽了拽,只露出含着未尽笑意的半张侧脸、唇角似勾非勾,弧度是十二万分的意味深长。

  “猜猜看,这次我想对你说什么?”

  

  王耀当然不会耗费心力去猜,他只会将贵重的瓶子原封不动留在原位,离去时便权作眼不见心不烦。

  沾上甜香的衣袖大可以当场换下来,放在洗衣粉里泡上一天一夜,再如何顽固的气味总要甘拜下风。

  他心如止水地开始翻衣柜,翻到一半终于停手。

  ……好吧,好吧,暂且将问题症结搁置。

  王耀在熟悉的无可奈何中按着眉心,他首先需要承认一件早已见证过无数次的事实。

  

  如同某一个凌晨,纽约的夜色盛大而迷乱,他望向那道在拥挤人潮中也格外显眼的身影,看着迷离炫目的光线自锋利眉眼逡巡而过,割裂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光影错落中连唇畔那抹笑意也显得模糊难辨。

  算不得刺耳的摇滚乐是这般场合的常客,王耀纵然再不适应也早已在数次被迫的耳濡目染下习惯,他在渐次激烈的鼓点里端起酒杯,自远而近的交织色彩一晃而过、将他的目光阻隔一瞬。

  下意识的眯眼过后,方才恢复的视线恰好撞上一双交叠的身影。

  阿尔弗雷德正拉着一个陌生女孩拥吻,热烈投入得如同早已坠入爱河,昏暗而迷乱的灯光为他浅色的眼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他垂眸,于是从蔚蓝眼底流泻而出的浪潮仿佛能蔓延至冷眼旁观者的彼岸,令人错觉触手可及。

  而他竟能转瞬从情真意切般的爱侣氛围中抽离而出,笑着松开搭在女孩侧腰的手,在她遗憾眷恋的眼神里握住她环上脖颈的手腕,而后一触即分。

  ——兴之所至,顺理成章。

  他好像这才发现某道平静的视线,眼神相接时顺势弯起眼,微微偏头的动作也如此理所当然,旋即迎着周遭从若有若无转向径直追随的目光向王耀走来,要将王耀刻意维持的偏僻角落变成万众瞩目的风暴眼,把原本的宁静搅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阿尔弗雷德从来如此——好像生来便该是世界中心,没有人能不为他趋之若鹜,如同没有人能在他的吻下安然无恙——要从美/国先生这里索取任何事物,得偿所愿的同时已然落入陷阱。

  王耀咽下口中烈度过高的酒液,已经开始暗自为那位女孩感到惋惜。

  哪怕以吻作武器,他也是要无往不利的。

  

  可惜再无往不利总归难免碰壁,甚至是屡屡与得偿所愿之间离题万里。

  迄今为止最为年轻的世界霸主那日在全世界面前坦然承认“过去几十年塑造或改变的努力已经失败”,当事人坐在台下与他四目相对,那副好似万年不变的古井无波一如既往地恰如其分。

  王耀静静颔首,好像早知他会有说出这句话的一天——哪怕他两百年间以如出一辙的手段逼得世界局势倒转,压倒性的优势在数次凯旋中毫无悬念纷至沓来,荣耀也心甘情愿向他俯首称臣。

  然而再势在必得的结局落入觳中,归宿便既定地未知,他一抬眼,王耀将达摩克利斯之剑握在手里,锐利弧光伶伶坠向海底,沉沙折戟或是隐而不发。

  他们各自在彼岸两侧茕茕孑立,王耀笑着望过来,潮汐回落、风与月与终局一道迢迢。

  何其理所当然。

  是的,倘若论及高傲,王耀至少在他面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温和平静的表象在某些时刻荡然无存,内里是与阿尔弗雷德如出一辙的冰冷与尖锐,仿若剑鞘中藏锋的微芒,出即见血封喉。

  无怪乎王耀彼时过于明显的疑虑,一切相关于温软的物品都该跟他毫无关联,尤其在阿尔弗雷德面前。

  本应如此。

  

  王耀在愈发彰显存在感的甜中不适应地皱眉,他再次推开折叠柜门,同一类型的香水几乎占满整面墙壁,原本尚且清浅的气息一时间浓郁到令人头晕目眩。

  他下意识抬起手腕,倏然嗅到一丝雪断残枝般的冷意。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要做天上月却不肯好好做天上月,多像王耀数千年间游走人世的情态。

  阿尔弗雷德长久以来逢场作戏或是隔岸观火、饶有兴致旁观多次,些许端倪藏在种种相关或不相关的蛛丝马迹,从他眼前不显山不露水地惊鸿照影般掠过,而后遍寻不到。

  他曾拉着王耀在会议室的监控死角接吻,一沓冗长无趣的发言稿横亘出大片阴影、逼迫金碧辉煌的灯光止步,王耀猝不及防之下倏然放大的瞳孔盛满惊异,被后知后觉的手掌挡了个严严实实,眼睫受惊般扑扇两下——于是他捉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他早已遗忘蝶翼如何从掌心挣脱,如同遗忘以往每个吻那般将所有细节抛诸脑后,短暂报复过后便将问句耀武扬威摆上前去,对方的答案竟也在记忆中模糊起来,只剩温和又无奈的笑意分毫毕现、不依不饶扰人清梦。

  

  ——“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潦草得有些张牙舞爪的字迹在文件上停留的第五十二个小时,他发动了一场险些颠覆王耀政///权的颜///色革///命,淋漓血迹在某张画像的注视下泼洒上眼前的每一寸砖石,满眼刺目的红。

  

  于是再没有发生在会议室角落的吻,被按在墙上时,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只有似是而非的冰冷笑意,他望进去,凛冽寒意便透骨而出,一星半点的柔情仿佛都成了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自那以后不知过去多久,等到他在某一刻被回忆波及——人来人往的大厅门前,王耀因他伸出的手臂停住脚步,阿尔弗雷德注视着他抬起的眸光,如梦初醒般地自问:

  月亮能引诱人么?

  他看着那双眉眼,恍惚一瞬——

  好像是可以的。

  

  可这月既是天上月亦是水中月,咫尺之遥处触手生寒,潺潺流水从指缝滑过只剩泠泠的冷。月仍是月,玉一般的倒影兀自横陈,轮廓清清浅浅泛起涟漪,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

  义无反顾踏入海上蜃楼之人数千年来不知凡几,如今他也成为前赴后继者的一员,在那轮冷月前循着足迹重蹈覆辙。

  阿尔弗雷德确实只是好奇。除了亚瑟,他拿类似的问题问过这当中许多人,甚至包括伊万——在他还叫作伊利亚的时候。

  倒也并未因此大打出手。阿尔弗雷德在手枪抵上要害前先发制人,他们难得进行了一场还算心平气和的谈话。

  “当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伊利亚棱角坚硬的眼角显出一点似是而非的笑纹,“你总归要承认,人性本能便是被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吸引。”

  “意识体也算拥有人性么?”

  阿尔弗雷德不置可否地收回那柄横在对方喉咙前的蝴蝶刀,他随手将些微血迹抖落,丝毫不顾已然上膛的枪口正纹丝不动指向他的心脏,灵光一闪般挑眉:“姑且算吧,毕竟贪得无厌也是人性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弗朗西斯将他评价为“纯粹而极端的实用主义者”,他闻言无谓地摊手:“如果极端的实用主义尽头通向享乐主义。”

  王耀向来是极其看不惯极端享乐主义者的,然而他的看法不重要;任何人的看法在阿尔弗雷德的决定面前都不重要。

  从阿拉斯加到巴厘岛再到旧金山的菲洛里,暧昧不明的意有所指几乎摆上台面,王耀每每应邀赴约,却往往演变成相安无事便是难能可贵。

  阿拉斯加的不欢而散闹到举世皆知是意料之中,他为那对戒指画的设计稿恰好在返程飞机上完成——和重新规划的制裁计划一起。

  

  再次谈判时的暂时和缓如同暴风雨前难得宁静,他们并肩漫步于巴厘岛的海边,足迹随着余晖无尽延伸,落日溺亡于目之所及的世界尽头,阿尔弗雷德从潮汐中掬起一捧月色,上弦月在他掌心模糊成流动的浮光,散落着如游鱼般跃回海面。

  “想看满月?”

  他闻言转过身,王耀沉静的眉眼被笼罩入一片柔软银白,落满温和的熠熠清辉。

  “倒也没有那么想看了。”

  阿尔弗雷德与那双眼睛对视片刻,赤足踏着时深时浅的海水往回走,于是潮汐涨落、烂漫月色与晚星一同向王耀奔去,像是在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久别重逢。

  王耀的手中没有达摩克利斯之剑,阿尔弗雷德握着一枚不合手的戒指。

  他们短暂站在彼岸的同一侧,长久以来无止境的争吵仿佛都能在这片夜色前一笔勾销,太平洋盘旋的海风亘古不变地呼啸而过,王耀背靠粼粼波光,那张被诗中仙付诸笔端的面容仿若当真身处瑶台,只略一抬眸,半轮月亮便在他身后黯然失色。

  那枚圆环悄无声息将此刻定格,阿尔弗雷德顺势合拢掌心,而后随手掷向海面上那轮上弦月,任由浪潮翻涌着湮灭一切——

  堆积成山的废弃图纸、长途跋涉时繁复的删改痕迹或是经年累月摞起的几乎遍及所有领域的参考书籍,无疾而终得仿若过往每一次心血来潮,是能以假乱真的殊无二致。

  “用你们的网络术语来说大概是……断舍离?”阿尔弗雷德迎着王耀情绪莫辨的视线笑,无谓的眉眼弯弯,“随便什么,就这样吧。”

  

  世上大抵少有人能比琼斯先生更反复无常,譬如舍弃些什么的同时却可以保留些什么更为令人始料未及的,全世界仅此一份的戒指沉海,十数年前的照片原封不动。

  王耀看见那张合照的第一眼便能确认它来自何处:时值正午的金门大桥前日光正盛,阿尔弗雷德站在他身侧略微弯腰凑近,漂亮的蔚蓝色眼睛里含着一泓璨然笑意,时至今日依然呼之欲出。

  那并非他第一次来到旧金山。

  早在尚未尘埃落定之时、局势动荡得更甚如今,他坐在那份宪章前,提笔那一刻便已将数种可能性构思得完全——包括被森严的铁幕夺去席位长达二十年,最初的格局构想彻底分崩离析,是不留一点余地的名存实亡。

  直到名为布雷顿的钢铁丛林蔓延至每一个角落,他在某个圣诞夜与秩序的创造者通话,对方问他:“你知道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当然是你无所不及的傲慢与步步为营的野心。

  王耀如是想,却不知为何没有如是答,只好沉默。

  “是你。”

  阿尔弗雷德大笑:“你知道的,王耀,一直以来都是你的选择。你才是最脱不了干系的那个。”

  “那可真是过奖了。”他语调平平,“我受之有愧。”

  如今他们身处菲洛里庄园,王耀在全世界面前接过那张合照,竟从荒谬感中觉出一丝诡异的合情合理。

  像是曾几何时在巴厘岛共同见证太阳西沉后再一起等来熹微晨光,海风漫卷,阿尔弗雷德在璀璨的绚烂朝霞中望过来,眼底通透浩瀚的蓝与灿灿鎏金相映成辉。

  他歪着头,任由朝阳跳跃在发间,将上扬的尾音也染成赤金。

  “据说在巴厘岛的日出下交换戒指与圣诞夜在槲寄生下接吻拥有同等效力,显而易见,我们好像都无法达成。”

  “那么折衷——”

  他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我要吻你了。”

  

  王耀早知道他将吻变作兵不血刃的利器。

  可正如彼时叹气默许,他又一次接受阿尔弗雷德的邀约。

  他们仍是并肩。

  菲洛里蜿蜒盘旋的小道遍布烈日炙烤过后的草木清香,随行者心照不宣般远远缀在他们身后。

  阿尔弗雷德静等着即将如约而至的对视,而后再循着对视去看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深潭般的眼睛。

  他等到了。

  

  层叠深绿掩映之处,横斜枝叶如同数十年前那沓冗长无趣的发言稿那般遮蔽一切,王耀深吸一口气过后抬起眼睫,阿尔弗雷德恰好低下头。

  他们曾接过无数次吻,记得的与不记得的,印象深刻的与不值一提的,情之所至的与相互撕咬的……从没有哪一次如此刻这般,阴差阳错、猝不及防,轻盈得仿佛一闪即逝的幻觉。

  可王耀几乎被那所剩无几的余温灼伤,而阿尔弗雷德在短暂的刹那间无来由地心悸——

  

  他吻住那只早已不在掌心停留的蝶,像是吻上一轮覆着轻纱的满月。

  

  

  

  

  

  

  

  

  

  

  

  

  

  

  

  

  

  *标题和首句都来自《弦外知音》歌词,可以当bgm,但不太搭调

  *“烂漫月色和晚星”这句有化用《或是远山,或是沸海》的歌词,原句“所以教烂漫月色、柔软银白和晚星 连同我 向你奔去”

  *瑶台月下应该是很明显的化用了ww化用自《清平调》,私以为在王耀存在的前提下,诗仙的这一系列诗句未必是为杨贵妃而写。

  

  

  

  因为和以往的国设风格太不一样了所以真的很需要反馈……!非常想要评论🤧哦内盖!!!

  

岁晏

你要写金钱,就不能只写金钱。

  你要写金钱,就不能只写金钱,你要写当年中国皇后号横越太平洋破海而来,写国破家亡时毫不犹豫添的一把火,写战火蔓延时伸出的手、飞行员永远葬身异国他乡,写旧金山的宪章上第一个签字,写擦肩而过后铁幕落下,写再次战场相遇却是枪口对准,写时隔二十多年终于拿回的席位,写破冰时改变世界的握手背后毋庸置疑的共谋,写暧昧泡影逢场作戏下同床异梦,写大厦将倾之际图穷匕见——导弹、殉职与来回奔走,写新世纪拉开帷幕,写伸以援手却反手背刺,写局势悄然倒转后于南海狭路相逢,写纯洁的利益、难辨的真心与注定纠缠的命运;

  你要写战场交托生死后险死还生的拥抱,写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最繁荣璀璨的纽约上空绽放的烟火,写永不枯萎的玫...

  你要写金钱,就不能只写金钱,你要写当年中国皇后号横越太平洋破海而来,写国破家亡时毫不犹豫添的一把火,写战火蔓延时伸出的手、飞行员永远葬身异国他乡,写旧金山的宪章上第一个签字,写擦肩而过后铁幕落下,写再次战场相遇却是枪口对准,写时隔二十多年终于拿回的席位,写破冰时改变世界的握手背后毋庸置疑的共谋,写暧昧泡影逢场作戏下同床异梦,写大厦将倾之际图穷匕见——导弹、殉职与来回奔走,写新世纪拉开帷幕,写伸以援手却反手背刺,写局势悄然倒转后于南海狭路相逢,写纯洁的利益、难辨的真心与注定纠缠的命运;

  你要写战场交托生死后险死还生的拥抱,写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最繁荣璀璨的纽约上空绽放的烟火,写永不枯萎的玫瑰被束之高阁,写会议室无止无休的争吵,写巴厘岛海边漫步,写菲洛里阴差阳错、无人知晓的落于眼睫上的吻,写他近一个世纪后终于承认的落败——

  你要写摆上台面的你死我活,写种种可说与不可说的暧昧,写所有阴差阳错背后的必然,写圣诞节送上的祝福,写盛夏骄阳与午夜时雨,写两对戒指、小阁楼里轻易翻出的那张照片与占满整面墙壁的香水,写他们曾给予彼此的、最终不留半点端倪的所有伤痕还有吻痕,写一起看过的无数次日出、亲密无间的所有共舞,写过尽千帆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写“可惜恨的人没死成,爱的人没可能”*。

  

  你要写后世史书上并列的名字,写过往、现在、未来,写此生注定至死方休。

  你要写无限的可能性,你要知道未完待续不足以概括万分之一——

  

  像某个节点的历史洪流不过沧海一粟,像瞬息万变中总有永恒,如同阿尔弗雷德与王耀。

  

  

  *“可惜恨的人没死成,爱的人没可能”出自莉莉周她说-《爱人》的歌词,改了一个字,这里的爱与恨指向的是同一个人ww

  

  

  (或许可以算一个失踪人口回归ww

  在手上另一篇写了很久的文完成之前还是想把这个放上来,如果不是小片段写得太长,其实应该当成合集简介的x

  算是我目前对国设金钱的所有个人理解,夹杂了不少我流设定和写过的或者还没写出来的情节,放不进简介所以退而求其次放在国设合集第一篇ww)

  

云玄澈

说话交易理论:如何说话才能受欢迎

⊙我研究了许多具体的说话技巧,怎么和人谈判,如何说服他人,怎么称赞一个人方才显得更真诚,等等。

学来学去,我发现说话跟做交易的本质是一样的。说话,其实就是做交易。说的人给出内容,听的人付出时间和耐心。所以,怎么说话才能受欢迎这个问题,和卖什么别人才愿意买是一样的。

最低的标准就是值得。当倾听者付出了成本之后,不能让他亏本,要让他开心、有获得感,这样他的大脑就能产生多巴胺,而多巴胺会令人上瘾,他会忍不住来找你说话。


⊙这个上瘾的过程就好比打游戏,在游戏中能够获得美好的感受,所以会一直不停地想要再来一局。不过生活当中,有些人就像很无趣的、令人生厌的游戏,人们在他们的游戏里只感受到挫败和屈......

⊙我研究了许多具体的说话技巧,怎么和人谈判,如何说服他人,怎么称赞一个人方才显得更真诚,等等。

学来学去,我发现说话跟做交易的本质是一样的。说话,其实就是做交易。说的人给出内容,听的人付出时间和耐心。所以,怎么说话才能受欢迎这个问题,和卖什么别人才愿意买是一样的。

最低的标准就是值得。当倾听者付出了成本之后,不能让他亏本,要让他开心、有获得感,这样他的大脑就能产生多巴胺,而多巴胺会令人上瘾,他会忍不住来找你说话。


⊙这个上瘾的过程就好比打游戏,在游戏中能够获得美好的感受,所以会一直不停地想要再来一局。不过生活当中,有些人就像很无趣的、令人生厌的游戏,人们在他们的游戏里只感受到挫败和屈辱。

想让别人听你说的话,需要察言观色,发觉对方想听什么。也就是说,当你卖出一样东西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对方是否有这方面的需求。但是对方需要什么有时候很难判定,尤其是在彼此都不了解的情况下。


换位思考是很难的。我曾写过一个方法去修炼这方面的能力,就是去记录那些别人对自己做错的事情,记录自己被冒犯的时候,并且分析这类话的特点,保证不从自己的口中说出。

除此之外我们还要记录反馈,说错话不怕,记住对方给你的反馈,保证不再说就好了。


⊙还有一个更直接的方法,就是提问。

但是像推销员一样开口就问“您需要点什么?”其实会令人戒备和不舒服,与陌生人初相识,最好先聊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打开说话的局面,然后再去探索他目前的状态和需求。


收集第三者证据也是有效的方法。平时在朋友圈和微博会看到许多吐槽,大多数人并不会直接把令自己最舒服的交谈方式讲给他人听,而是选择在社交媒体中默默吐槽遇到的不愉快的交谈经历。如果你就是被吐槽的那种人,就要注意纠正自己的不当言谈。当然,也有人会写出一些自己的感动和温馨时刻。


⊙我的线下课学员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她怀孕和生产的过程都是独自在国外度过的,本来丈夫要过去陪同,但是被工作绊住走不开。在国外独居期间,她要挺着大肚子买菜做饭,生产时刻只有医生和护士在她身边。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其中一个护士跟她说:“从怀孕到生产,你都是一个人,辛苦了。”

那一刻她痛哭流涕,其实家人不是不关心她,丈夫会每天打电话过来让她吃好点,母亲也会表示担心和挂念,但从未有人跟她这么认真地说“你辛苦了”。

我当时听到这个故事,就默默地跟自己说,爱和关心有时候不能代替“你辛苦了”这四个字,因为有些时候真的是很辛苦啊。说出来,才表示你看到了,你懂了。

这就是换位思考的训练方式,这个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们只能通过观察、感受和记录,来慢慢地了解人性。


⊙识别一个人的需求很难,如果容易的话,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赚到钱。

不过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去想一下哪些东西是大家都需要的。


⊙说话中,可以提供的价值大致有这几种。

首先,情感价值。

类似表扬、感谢、爱的表达,这些都可以让人感受到情感上的愉悦。但这些话有些人却不喜欢好好说,他们经常用贬损表达喜欢,用批评表达爱,这就跟踩钢丝似的,稍微不慎,便弄巧成拙。

我就比较老实。我会真诚而赤裸地表达喜欢和感激,这些话是绝对不会出错、有一定价值的,算是说话市场当中的长销款。


其次,信息价值。

大学期间我们班上有个女孩,听课认真,记笔记整齐,每次回到宿舍会向我们所有人转达老师留的作业内容,这就是在提供信息价值。


再次,资源价值。

人脉就是典型的资源,有人跟你说,要介绍厉害的朋友给你认识,你会很开心。


最后,智力价值。

现在我所在的一个创业群里,有许多行业翘楚分享经验,我经常能从他们的分享中找到看问题的不同角度,可以感受到一种智力上的提升。

我人生中的每个阶段都能遇上这样的挚友,与他们谈话仿佛能看到一个新的世界,那个世界的架构与自己的所闻所见都不同。

这四种价值,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给出去,总是没错。


⊙在使用说话交易理论的时候,我总结出几个说话的原则。

第一,确定你的交易方。

你在生活当中一定经历过这样的场景,A拿B开玩笑,周围一帮人哄堂大笑。在A的眼里,他说话的交易方是这一群人。

但这个时候他往往忽略了B的感受,B作为一个被开玩笑的人,有没有觉得你为他提供了价值?还是说,你的行为只导致了伤害?

我们不是非得为了取悦一群人而去伤害另一个人的。

有时候,当众去夸奖一个人,拼命地捧高一个人,也会导致其他人不舒服,所以在说话之前,一定要确认自己的交易方都有哪些人。

当你说出一句话,现场的每一位都可能是你的交易方。


第二,倾听更容易提供价值。

其实作为一个倾听者,在社交中风险更小。

倾听者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提供自己的说话价值,在对方讲话的时候,双目注视,频频点头,以此表示耐心。

这个交易中,你只要做到上述这些事情就可以了,如果你想增加自己说话的价值,还可以给出正面的反馈,例如“你说得真好”。那么你会很容易获得对方的喜欢,对方什么事都想跟你说。

以前我很羡慕那种被人信任的人,他们也不见得是社交明星,却给人一种信心和被接纳感,所以周围的人都愿意找他们分享秘密。

后来,我发现做到这一点太简单了。点头称是,表示听懂,给出反馈——就可以做到了。不过倾听也有倾听的缺点。就是有时不能充分地展示自己的价值。

说的人展示自己的机会更大,因为他可以把控自己的说话内容,完全可以主动地设计一些更有价值的内容扩散出去。他可以讲笑话把你逗笑,他也可以表示自己有许多的资源,以这样的方式让人们喜爱他。

可是听的人没有这个机会。他只能通过倾听和反馈,表示自己是个温柔耐心的人。

这是说话价值理论给我的第二个启示。


⊙第三,无价值的谈话要不得。

有几种典型的无意义、无价值的谈话。

第一种,就是无用、无聊的话。

每一次开口说话都想想,这段话对别人有用吗?有什么用?会让他开心,会让他觉得自己被人喜欢,还是能为他解决问题?

无用、无聊的话并不会直接伤害他人,但因为对方听你说话付出了成本,所以他听完之后会很恼火,或许在过程中就会表现出不耐烦。

在演讲当中,有一句话我一直觉得是超级废话。好多人上台之前很紧张,喜欢在开讲之前做许多铺垫:“我这次没有准备”“我现在有点紧张”“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

对演讲者来说,或许可以缓解紧张,但是对听众来说,就是完全无用和无聊的。


⊙第二种是无价值谈话,是引起对方消极感受的谈话类别。

有些话本身就是坏话。

我每次跟员工说要加班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在从头皮上冒出来。这种话,不仅没有为对方提供价值,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消极感受。

还有一些话,看上去不是坏话,却会让对方觉得危险。比如我当着A的面说了B的坏话,其实我并没有说A,也没有剥夺A的什么东西,但是我的行为会让A觉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说他的坏话。

任何暴露人品缺点的话,其实都会让对方潜意识中感受到防备和不安。相反,如果一个人真诚正直,和他交往就可以预测到,他的行为绝对不会伤害到自己。

除此之外,更值得关注的是另外一种话,那就是“坏说的好话”。我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最喜欢说“我是为了你好”,却在提出建议的时候非常强势,这些话即便表达了关心和爱,也会让人不舒服。


不过人活着不可能一直处处取悦、毫无原则,总是有一些风险比较大的话,我们必须说出口。那么应该怎么说,才能尽量降低交易风险呢?


⊙第一种,批评别人的话。

比如孩子今天逃课去网吧了,肯定要批评他。可是许多批评最终无效的原因是对方根本不听。因为不喜欢,所以选择逃避。

那具体怎么处理批评话术,才能不让对方胡乱拒绝?


⊙分为四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表达对方做的具体事实给自己带来的感受。

我学习说话的过程中,得到的最深刻的体悟是:其实谁生气就是谁的原因。

什么意思呢?

孩子不好好学习,男朋友不回微信,你之所以会生气,其实不是他们不好,而是你自己的需要没有被满足,你自己定的标准没有达到。

你需要孩子好好学习,你需要男朋友及时回微信,这才导致你有动力去批评和谴责,因为你想改变他人。但是没有人会觉得这种被改变是舒服的。所以不如直接坦诚地说“你的做法导致了我的消极感受,所以我才想让你改变”。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对方就不会那么抗拒。

你可以说:“你去了网吧,这让我非常难过,我一直都在担心你是不是在外面出事了。”而不是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第二个步骤,说完自己的感受后,去充分倾听对方的理由。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孩子跟你说:“我去网吧是因为有个朋友心情不好,所以我想陪他放松一下。”

第三个步骤,从中挑出不对的环节替换。

比如,“朋友不开心,不一定要陪他去网吧,你可以陪他去打球”。充分听取对方做错事的过程之后,给出建议和替代的方法。

第四个步骤,说出对他的期待。

这个方法可厉害了,当你给出建议之后,你可以表达你的信任和期待。

“我觉得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你一定能处理得更好。”

“在我心里,你是绝对能做到既安慰了朋友,又不让我担心的。”

批评一个人,无非希望他用正确的做法替代错误的做法。所以如果你想让对方做什么,就去鼓励他,甚至提前赞美他做得好。

而不是反复地说“不要”“不许”“不应该”。

按照正确步骤来说话,就能把一句本来会让别人不高兴的批评的话,变成一句让别人听了之后感觉不错,甚至觉得很好的话。

最后,他会自愿去改正错误的做法。


第二种风险很高的话,叫作反对。

很少有人真心喜欢被人反对。

就连我作为老板,理智上明明知道应该多听取员工的意见,尤其是优秀员工的意见,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但是还是会有不舒适感。

于是只能自己去克服,告诉自己,不能不喜欢提反对意见的人。可是如果能学会一些针对提反对意见的说话方法,其实可以让双方都舒服。

首先,先合理化对方的观点。当然不是同意他的观点,而是去合理化他的观点。

这招我用得可太熟练了。每次我要反对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先找出合理的部分。

一 合理肯定对方的感受。

“你会有这样的感受,是很正常的。”

注意,有这样的感受是合理的,并非产生的观点合理。

二 合理肯定对方产生观点的过程。

“你有这样的观点,肯定是有你的理由的。”

这意味着,我觉得你因为这个理由产生如此观点是合理的,而不是我同意你的观点。

肯定完之后,就要提建议了。

其次,从自己的经历和角度出发,提出反对意见。

举个例子,朋友和男朋友吵架,决定回去拿刀把男朋友砍了。如果你反对这么做,你要怎么说?

先去合理肯定对方的感受:你的男朋友很过分,产生愤怒感太正常了。

或者合理肯定对方的观点:基于这样的事实,或者基于你的性格,你决定这么做,我是能够理解的。

然后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提建议:只是就我自己而言,我之前也想过用暴力方法来处理问题,然而效果不好,所以我觉得应该先采取更好的沟通方式,看看能不能解决。

这样对方就容易采纳你的建议。

当一个人被反对的时候,最讨厌的感觉就是“你说的都对,我说的都错”,你不在意我的感受和我的理由,你只是一味地觉得你是最聪明的。

你再从自己的经历跟角度出发来提出反对意见:我反对你,并不是说你就是错的,你说的话都是没用的,只是从我自己的经历,从我自己所见过的证据来说,这样做更合理。


第三种高风险的话,叫作请求的话。

我请别人帮忙,就等于让别人付出,我的请求并没有给对方什么价值,所以他可能不会喜欢。

公司里我很欣赏的一位员工哪里都好,就是在和同事协作的时候,总是喜欢用祈使句。

“我要三点之前拿到这份资料,你去给我做了。”这种话没人喜欢听,对方只会觉得你讨厌又蛮横。

怎么说出请求的话,才能让对方觉得付出的同时,自己居然还赚了?

第一种方式,可以说清楚让对方帮忙后的结果。

“如果你可以帮我做这份资料的话,接下来的工作一定会非常顺利,我在流程上至少能节省三小时,我们整个项目都会获益的。”这种话可以让对方感受到自己行为的价值。

第二种请求的方式,叫作非你不可。

“只有你能帮我做这份资料,别人都不行。”

这种非你不可的说法,会让对方感觉到自己被认可。

还有第三种方式,就是感谢,提前把你的感谢说出来:“帮我扫地,太谢谢你了。”其实就等于把有价值的话附加在没价值的话上了,也会让你的请求变得好一些。


第四种高风险的话,叫安慰。

安慰的风险可高了。

好多人都觉得安慰的话是天生正义的,所以说话会特别不注意。

但遭遇了不幸的人是非常脆弱的,情绪是不稳定的,假设你本身条件比对方优越,对方可能会觉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假设你在安慰的时候反复提到他的伤口,他反而可能更痛苦;假设不知道对方想听什么话,那么对方在无比难受的情况下,还要付出时间和耐心听你的那些无价值的话,也会很难受。

所以大家千万不要随便安慰他人,不要觉得,我安慰你是给你送温暖来了,所以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好话。


那么我们在安慰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

第一,不要上来就分享自己的经历跟感受,很多人安慰别人的时候,喜欢讲“你这个情况,我也遇到过”,然后自己倾诉了十五分钟,这样会让对方感受特别差。

因为他失去了被注意的感受,而人的痛苦是需要被关注的。

第二,不要上来就提建议。

如果你上来就提建议的话,他只会体会到更深的无力感。

我有一次跟我哥吐槽自己遇到的难事,我哥上来就跟我说,早跟你说过应该这样做,那样做。那一刻,我很郁闷,我难道不知道怎么做吗?我只是需要被关注和安慰而已。

第三,一定要去肯定和支持对方的感受。这种话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比如对方离婚了,很伤心,你应该无条件地支持对方:“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会伤心的,换了谁谁不难受啊。”

这种话就叫作肯定跟支持对方的感受。

在安慰别人的时候,最容易犯什么错误?忽略对方的感受。


⊙举个例子。比如A家的小狗丢了,B跟他说:“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我们安慰别人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说“没关系”?但“没关系”这个词其实特别冒犯别人。

“怎么就没关系了?我的感受就那么不应该吗?我这么难过,然而你却告诉我没关系?”

上学的时候,班里经常有人考不好,心里很难过。我们班主任上来就安慰同学:“不应该难过,这种时候就应该抓紧时间分析试卷,看看自己哪里没考好。”

这种话比“没关系”更严重,因为这直接点出了对方的感受是错误的。所以我们在安慰别人的时候,一定要向他传达“你此刻的情绪是对的,是应该的”这样的话,他会感到安慰。

还有最后一个方法,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你不妨在行动上关心他。“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那我就去帮你买点吃的吧。”


最后一种高风险的话,叫拒绝。

拒绝别人,肯定是风险很高的,肯定是不提供价值的,别人肯定是不爱听的。那么应该怎么做?有人跟你借钱,然而你不想借,怎么办?

第一个步骤,理解对方的困境。“我知道你现在遭遇了经济上的困难,这时候肯定需要借钱。”

第二个步骤,清晰地说出自己拒绝的理由,表明拒绝的态度。“我最近手头也有点紧,所以这次暂时不能借钱给你。”

第三个步骤,告知对方什么情况下自己一定会提供帮助。“如果过了这段时间,你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话,我一定会帮你的。”或者说,“借钱这件事我帮不了,我可以帮你做的事情是为你介绍借钱的渠道,如果需要的话你就告诉我。”

我们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你一定要强调自己的不便之处。很多时候,你拒绝别人的时候说得很模糊,这种模糊会让对方觉得,你本来是可以帮他的却不愿意帮他。

有些人更傻,总是怀疑他人的借钱理由。“有这么困难吗?一定要借钱吗?借钱不好。”这样只会让对方觉得你是在为拒绝找借口。

你可能会觉得,一定要这么绕弯子吗?不借就是不借,干脆一点拒绝就好了。如果是那种可以干脆拒绝的关系,我们就不用那么为难了。拒绝本身是非常伤害对方感情的,之所以要小心翼翼地处理这件事情,就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朋友来找你帮忙,一般都是把姿态放低的,如果被拒绝了,等于在这种低姿态上又被你踩了一脚。所以如果处理不好,会非常影响感情。

我们只是利用自己的智慧,把影响降到最低。


⊙我跟许多人分享过我说感谢的一个妙招。我在读高中的时候,成绩非常差,那时候总要找班上的优等生请教问题,每次跟他们说谢谢的时候,我都会在感谢上叠加表扬,比如加上一句“你怎么这么棒,你怎么这么厉害”。感谢加上表扬,能让你的话价值翻倍。

感谢也可以叠加承诺,如“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

感谢还可以叠加效果,“谢谢你帮我,因为你,我现在感觉学习也不难了”“你帮我解决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许多天了,你的帮忙让我今晚不用熬夜了”等等。


⊙我还有许多具体的技巧,在我总结自己说错的话时,对各种情况都做了分析和研究。这些具体的技巧,即便知道了,也很难直接应用到生活中。因为我们的大脑已经习惯了原来的那种谈话回路,好多话都是脱口而出的。如果想要做出改变,就需要大脑非常警惕,能够迅速地识别出谈话的信号,调出自己脑海中那个更正确的说话方法。

我经常跟线下课的学员讲,知道正确的知识很容易,但是如果缺乏自我监督能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和自我塑造能力(用正确的做法替代惯性的错误做法),就很难做出改变。

说话交易理论之下,可以多列举一些高风险的谈话,找出处理方式,一旦出现类似谈话,就能有意识地调整自己。

知道这个理论本身就会让人警觉一些。

最后想提醒大家,说受别人欢迎的话有个前提,就是你必须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有些人的表扬和夸奖是无用的,为什么?因为这个人本身就没什么价值。对于自己不认可的人,得到他再多的夸赞也没有快乐可言。

有些人的支持和赞同也没有用,因为他本身不是一个有逻辑的、会思考的人,他的同意也只是盲从罢了。

一个根本没有自己独立看法的人,是支持还是否定无足轻重。


⊙所以什么是有价值的人?

第一种,有能力给别人提供资源、提供帮助的人,他们的话是有价值的。

第二种,有能力独立思考,且思考深刻的人,他的话也是值得听的。

有价值,进而受欢迎。

这就是我的说话价值理论。

存档灵魂
 你是如何搞砸一段关系的? 冷...


"你是如何搞砸一段关系的?"

"冷漠,克制,疏离。"


"还有吗?"

"展示真实的自己。"


我曾经搞砸过一段关系,方式多种多样,却又归结为几个关键词:冷漠、克制、疏离。在这段关系中,我以为自己在保护自己,防止受伤,所以我选择了冷漠以免我的情感波动太大我克制自己的表达,生怕过度的开放会让对方看到我的脆弱我疏离了对方,因为我害怕真正的亲密会让我丧失自我


然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展示了真实的自己。这听起来似乎与流行的自我提升观念相悖,人们常说,真诚是建立关系的基石。但在现实生活中,真实的...


"你是如何搞砸一段关系的?"

"冷漠,克制,疏离。"


"还有吗?"

"展示真实的自己。"


我曾经搞砸过一段关系,方式多种多样,却又归结为几个关键词:冷漠、克制、疏离。在这段关系中,我以为自己在保护自己,防止受伤,所以我选择了冷漠以免我的情感波动太大我克制自己的表达,生怕过度的开放会让对方看到我的脆弱我疏离了对方,因为我害怕真正的亲密会让我丧失自我


然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展示了真实的自己。这听起来似乎与流行的自我提升观念相悖,人们常说,真诚是建立关系的基石。但在现实生活中,真实的自己并不总是被接受的。当我停止伪装,停止努力成为别人期望的那个我,展现出我的不完美、我的弱点、我的真实情绪时,我发现这段关系开始出现裂痕。


为什么真实的自己会导致关系破裂呢?原因复杂而多样。有时,它是因为双方的期望不匹配,当一个人停止扮演角色,原本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有时,它是因为真实会触及到对方未曾觉察的不安全感或不足。真实的自己,包含了光明与阴暗,当阴暗面被展露出来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这段经历教会了我,①.关系中的冷漠、克制和疏离,虽然可以暂时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但最终会导致更深的隔阂。②.而真实地展示自己,虽然可能会失去一些关系,但最终留下来的,将是那些能够接受真实你的人

  

搞砸一段关系,有时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开始①.它让我们学会了自我反省,理解了什么是我们真正需要的②.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学会了如何更好地建立和维护关系不是通过伪装和适应,而是通过真诚和自我成长

  

存档灵魂
为什么我们要警惕“成为你自己”...

为什么我们要警惕“成为你自己”这类口号?〔文〕刘擎


人们获得了一种崭新的“自我理解”,这带来了空前膨胀的个人权利和自由。这是现代性的重要成就,但同时也造成了严峻的困境,突出体现在现代社会价值标准的混乱、道德规范的失序以及人生意义的迷失。


 ▌“成为你自己!” (绝非孤立。更非相互敌视。) 

无论是激励、劝导还是告诫,这句陈腐不堪却又历久弥新的格言总会与你相遇,在人生的某个时刻感召你,或困扰你。它被反复传诵着——在师长的教诲中,在奋斗者的励志故事里,或者是在小说、电影、诗篇与歌曲的点题之处。


没有人比...

为什么我们要警惕“成为你自己”这类口号?〔文〕刘擎

 

人们获得了一种崭新的“自我理解”,这带来了空前膨胀的个人权利和自由。这是现代性的重要成就,但同时也造成了严峻的困境,突出体现在现代社会价值标准的混乱、道德规范的失序以及人生意义的迷失。

 

 ▌“成为你自己!” (绝非孤立。更非相互敌视。) 

无论是激励、劝导还是告诫,这句陈腐不堪却又历久弥新的格言总会与你相遇,在人生的某个时刻感召你,或困扰你。它被反复传诵着——在师长的教诲中,在奋斗者的励志故事里,或者是在小说、电影、诗篇与歌曲的点题之处。

 

没有人比尼采说得更具煽动力了:“成为你自己!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你应当成为你所是。”无论如何,这句格言被铭记下来,几乎成为现代人的生命誓词。

 

但是,“成为你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叮嘱我们“不要成为别人”吗?因为与人雷同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吗?或者,这句格言是在呼唤我们特立独行,依照自己独特的想法来生活吗?可是“自己独特的想法”又从何而来呢?我们如何获得自己的独特性呢……

 

《本真性的伦理》以相当大的篇幅来探讨这些问题。作者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在当代西方学术界享有大师的声誉,他是极具历史敏感的哲学家,博学而深邃,兼容欧陆与英美的学术传统。他的著述丰厚,有些是艰深的专业性论述,有些是来自他较为通俗的演讲。这部著作属于后者,篇幅不大,行文也不晦涩,却对现代生活的一些重大问题表达了独到的见解。

 

泰勒力图阐明,基于个人自主性的现代文化源自一种历史性的深刻转变,人们由此获得了一种崭新的“自我理解”,这带来了空前膨胀的个人权利和自由。这是现代性的重要成就,但同时也造成了严峻的困境,突出体现在现代社会价值标准的混乱、道德规范的失序以及人生意义的迷失。这是所谓“现代性之隐忧”的要害所在。

 

面对现代个人主义的困境,西方思想界的争论由来已久,也从未停息,但泰勒试图在这场“口齿不清”的混战中另辟蹊径。他通过分析批判两种流行的误解——貌似深刻的文化悲观论与肤浅乐观的放任主义,探讨如何才能恰当地理解和维护个人自主性的理想,致力于从幻觉与误会中拯救这一现代性的伟大成就。

 

 ▌自我理解的现代转变。

把握《本真性的伦理》这本书的主题,可以从书名中的关键词入手。“本真性”对应的英文词是“authenticity”,在汉语中曾有过多种译法:“本真性”“纯正性”“确真性”“可靠性”“确实性”“真实性”等。

 

在西方哲学中,“本真性”有更为特定的含义:人忠实于自己的内心,而不盲从于外在的压力与影响,这是应对外部世界的一种方式。

 

在泰勒看来,本真性与“自我”的特定观念密切相关。将自我理解为“分离自在的独立个体”是现代西方的理念。注重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强调以忠实于自我的方式来生活,这是现代性转变中出现的“个体本位的文化”。

 

但是,现代人这种特定的自我理解并非与生俱来,也并不那么“自然”。

 

泰勒指出,“个体在现代西方文化中无可置疑的优先性,这是现代道德秩序构想的核心特质。……因为对我们而言,个人主义已经是常识。现代人的错误,便是认为这种对个体的理解是理所当然的。……我们最初的自我理解深深地镶嵌于社会之中。我们的根本认同是作为父亲、儿子,是宗族的一员。只是到了后来,我们才把自己看作一个自由的个体”。

 

实际上,人类历史上从来不曾有分离的、自由独立的个体,实际存在的个体总是生活在社会群体和政治秩序之中。在这个意义上,如亚里士多德所言,“人天生地是政治动物”。那么,先在于社会群体的独立个体是一种观念,它并不是对人的境况的“真实历史描述”,而是一种建构出来的“自我理解”。当这种观念被大众普遍接受和默认,就成为一种泰勒所谓的“社会想象”。

 

那么,现代人的社会想象是如何形成的呢?

 

在古代世界,人们甚至不用“自我”(self)这个词。在那个时候,人们不是以孤立的方式来理解个体,而是将个体理解为“嵌入”(embedding)在各种有序的关系之中:与他人的关系,与社会群体的关系,与自然世界和宇宙整体的关系。个别的古代思想家或许有一种“个体为本”的想法,但它无法成为社会大众的主导文化观念。

 

古代世界的社会想象是一种整体的宇宙观。“宇宙”(希腊语kosmos)这个词的含义是指包容一切的整体——和谐、统一、具有普遍秩序的整体。人们生活在“人、神、自然”的统一秩序之中,而秩序包括一种等级结构以及“各就其位”的观念。

 

在这样一种文化视域中,所谓“自我”,首先处在整体的关系结构之中,个人“嵌入”在一个比自己更大的宇宙秩序整体中,并根据在其中占据的恰当位置,来获得自我认同、行为规范、价值感和生活意义。

 

然而,这个基于宇宙秩序的自我理解与社会想象在近代发生了重大转变。

 

一是“人类中心主义的转向”,将人类作为整体从宇宙秩序中“脱嵌”出来,成为与自然世界相对的“人类主体”;一是“个人主义的转向”,个人的“内在自我”被发现并被赋予独特的价值,使得个人从有机共同体中“脱嵌”出来,获得了具有个人主义取向的自我理解。

 

现代个人主义的困境与拯救。(绝对没有离开了他人的我。也更不可能有离开了人类的人,人是为人类的一员而存在的,否则就是非人。)

马克斯·韦伯曾以“世界的祛魅”来表达超验秩序的解体,但泰勒提醒我们“这些秩序在限制我们的同时,它们也给世界和社会生活的行为以意义”。在世界祛魅之后,人们不再能够将自己与超越自我的更大视野相伴相随,于是产生了某种失落:“不再有更高的目标感,不再感觉到有某种值得以死相趋的东西。”

 

现代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却也陷入了空前的意义迷失。这成为现代文化深刻的困境。

 

西方历史上有许多敏锐的思想家警觉到现代人的意义迷失及其隐患,泰勒在本书中也有所列举。比如,托克维尔曾告诫,民主时代的人们往往寻求一种“渺小和粗鄙的快乐”。尼采指称的“末人”(last man)则是现代文明没落的最低点,他们除了“可怜的舒适”“软绵绵的幸福”之外,生命没有任何抱负。而当代西方的一些批评家(贝尔、布卢姆和拉西等)确信,现代社会已经沦为一个放任的社会,人们毫无顾忌地标榜自我中心的理想,年轻人甚至欢呼“me generation”的兴起。

 

由此,现代文化陷入了相对主义、享乐主义和自恋主义的歧途。

 

泰勒同样关切这种困境,他清楚地看到了“生活被平庸化和狭隘化,与之相联的是变态的和可悲的自我专注”。他对文化悲观论者的批评了然于心,但并不追随那种人云亦云的论调。在他看来,这种悲观论(特别在布卢姆那里)没有认识到,现代文化中有一种“道德理想在起作用”,这就是“本真性”的理想。

 

泰勒致力于阐明自己区别于流行意见的独特立场。

 

一方面,他坚持主张,对本真性的追求是一种道德理想,对这种理想的漠视来自对现代文化一知半解的偏见,导致毫无建设性的义愤。另一方面,他力图揭示对本真性理想的追求和实践要求某种超越自我的背景条件(包括对自我之构成有一种更深刻的认识),如果无视这些条件,将会陷入一种幻觉性的个人自主性,从而导致个人的自我沉湎与放任,最终背弃本真性的理想。

 

忠实于自我意味着忠实于自己的独特性,而这种独特性只有我自己才能发现和阐释。这是一种积极的、强有力的道德理想,伴随着自由、责任感和生活的多样性。这是现代文化的重要成就。

 

但是,本真性对内在标准的强调也容易演变为“唯我主义”,好像关注内在的自我就足以生成道德准则,外部世界要么是多余的,要么是实现个人自主性的障碍或敌人。

 

泰勒指出,这种独白式的自我同一性是一种幻觉:“内在生成这种事情,如果理解为独白式的,则是子虚乌有。我对我的同一性的发现,并不意味着我独自创造了它,而是说,我通过与他人的、部分公开、部分内化的对话,订立了这个同一性。这就是为什么内在生成同一性之理想的发展,赋予了认同一种新的和关键性的重要性。我自己的同一性根本上依赖于我与他人的对话关系。”

 

我们无法单单依靠自己来构成自我,形成有意义的独特性标准。自我的理想是在对话关系中塑造的。

 

让我们来考虑泰勒给出的一个例子:一个人宣称自己非常独特,因为他的头发正好是3732根!这种独特性不会令人赞叹,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笑。因为他的这一“独特性”完全不足挂齿(除非在他的文化中,“3732”这个数字是一个神圣的数字,那才会有特殊的意义。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特殊价值也取决于特殊的文化背景)。相反,一个人若有卓越的钢琴演奏才华,或者长于准确地表达深刻的哲学思想,或者总是真诚友善地待人接物……那么我们会认为这些独特性是有价值的。

 

为什么前后两类独特性的意义会有如此大的差别?泰勒解释说:事物是否重要、是否有意义,必须针对一个背景而言,他称之为“视域”(horizon)或“框架”(framework)。这个背景框架在人类活动最基本的方面界定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有意义的,并塑造了我们的“道德与精神的直觉”。

 

这个框架由不得我们选择,它是“给定的”,是我们共享的“无可逃离的视域”。而我们所做的选择,在最根本的意义上,恰恰要(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依据这个作为深度意义背景的框架。因为我们的生活是共同的生活,这个背景是我们共同生活的前提。如果离开了这个框架,个人的感觉、选择和决定会变得完全不可理喻。

 

在现代社会中,我们到处可以听到各种貌似“率真的”宣言:“成为你自己”“做真实的自己”“忠实于自己”“实现自己”——诸如此类的口号一直在宣扬特立独行的自主性,尤其肯定独特个性的优越性,并暗示这种独特性只能从自我内部获得。在这种强劲的“成为自己”的现代文化中,事物的价值被认为是主观的(也是相对的),是被“我”所赋予的。我珍视或看重某种事物,不是因为它本身有内在固有的(intrinsic)价值或意义,而是因为我的珍视或看重才使得它具有价值或意义。

 

但是,这种价值主观论可以成立吗?只要我们发问,“你为什么会珍视或看重它?”回答也许是“我认为”“我相信”“我感觉”或者“我决定”。但这类回应完全没有回答“为什么”。

 

如果我们进一步去追问来龙去脉,那么任何认真给出理由的回答都会显示,那个单独的“自我”实际上并没有独自赋予或创造价值,那些看似高度自主的价值决定,在背后往往是有渊源和来路的,是由许多经历和故事造就的,是在关系中形成的。

 

价值判断需要依据价值尺度,而价值尺度不可能由“自我”来发明创造,我们只能“选用”和“改造”价值尺度,这正是关系性的自主性观念所揭示的结构性规范限制。我们各自(选用)的价值尺度可能并不一致,我们对具体事物的价值判断可能发生严重分歧,但这不意味着我们的价值是完全主观的、不受约束的或是由自我任意决定的。

 

本文节选自《做一个清醒的现代人》

 

幕里侃片
当年觉得导演不会拍爱情片,现在再看居然这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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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哈拉少
原来我们用电风扇的方式居然错的啊,家人们快试试!
原来我们用电风扇的方式居然错的啊,家人们快试试!
周掌门

为什么江澄和薛洋的毒唯这么多?我想墨香铜臭小姐心里一定很有ABCDEFG数。

从完结感言就可以看出来,她对这两个人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写薛洋相关的时候要把心理调整到最恶毒阴暗的状态”、“辣鸡洋简直成了过气网红,偶尔才有人鞭尸”、“江澄的负能量居然让他成为了评论区的长期流量宝(意思就是江澄长期在评论区被骂,能够为她带来流量,所以她很开心)”、“新旧流量宝在忘羡的虐狗大法前被爆得连渣渣都不剩”。


扪心自问,如果你真的尊重一个人,你会用“最恶毒阴暗”、“被爆得连渣渣都不剩”这种话来形容他吗?


另外,忘羡可是作者认证的“非常理想的人格”呢。

杀了几千人的魏无羡,大义凛然...

为什么江澄和薛洋的毒唯这么多?我想墨香铜臭小姐心里一定很有ABCDEFG数。

从完结感言就可以看出来,她对这两个人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写薛洋相关的时候要把心理调整到最恶毒阴暗的状态”、“辣鸡洋简直成了过气网红,偶尔才有人鞭尸”、“江澄的负能量居然让他成为了评论区的长期流量宝(意思就是江澄长期在评论区被骂,能够为她带来流量,所以她很开心)”、“新旧流量宝在忘羡的虐狗大法前被爆得连渣渣都不剩”。





扪心自问,如果你真的尊重一个人,你会用“最恶毒阴暗”、“被爆得连渣渣都不剩”这种话来形容他吗?




另外,忘羡可是作者认证的“非常理想的人格”呢。

杀了几千人的魏无羡,大义凛然地谴责杀了几十人的薛洋和杀了几个人的金光瑶;

蓝忘机为了魏无羡,把家族几十位前辈打成重伤,差点丧命;未经家主同意,擅自进入别家祠堂,还动手打人;在江澄为了救他和魏无羡受重伤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补刀,一掌震裂江澄的伤口。

真是非常理想的人格呢。无法可说。

神气小公子牵着几条小奶狗

澄粉需要知道的原文热知识:

1.江澄所有的苦难都是魏无羡给的。

  

2.江枫眠魏无羡联手cpu八岁小江澄。

  

3.魏无羡借温家刀杀江家全族。

  

4.魏无羡两次送人头必然失金丹。

  

5.江澄一人举旗立身招兵买马收复云梦多地。

  

6.魏无羡在伐温战场上手段极其反人类上不得台面(蓝忘机言)。第一次用阴虎符时伤及百家盟军。早已失控。

  

7.伐温时温家附属家族可叛离温家。军医温情一脉站温家站到最后成战俘。持温情无辜论的请为二战不杀人只救日本人的日本军医辩护并立刻马上滚出拆那。

  

8.魏无羡叛逃作乱与掩盖金丹真相无关。乱葬岗上魏无羡也是挟敛尸之恩图江澄报。

  

9.杀金子轩...

1.江澄所有的苦难都是魏无羡给的。

  

2.江枫眠魏无羡联手cpu八岁小江澄。

  

3.魏无羡借温家刀杀江家全族。

  

4.魏无羡两次送人头必然失金丹。

  

5.江澄一人举旗立身招兵买马收复云梦多地。

  

6.魏无羡在伐温战场上手段极其反人类上不得台面(蓝忘机言)。第一次用阴虎符时伤及百家盟军。早已失控。

  

7.伐温时温家附属家族可叛离温家。军医温情一脉站温家站到最后成战俘。持温情无辜论的请为二战不杀人只救日本人的日本军医辩护并立刻马上滚出拆那。

  

8.魏无羡叛逃作乱与掩盖金丹真相无关。乱葬岗上魏无羡也是挟敛尸之恩图江澄报。

  

9.杀金子轩是魏无羡积怨已久故意杀人。

  

10.魏无羡特意上不夜天找百家清算。第二次用阴虎符背刺百家盟军。失控后自身亦是强弩之末。

  

11.魏无羡受万鬼反噬而亡。不构成赔罪行为。

  

12.江澄必然要恨鬼修,但江澄从不滥杀无辜,原文盖章云梦江氏只管死了人的恶祟邪修大事件。

①鬼修魏无羡几次三番失控,言而无信。

②百家集体任务严查夺舍鬼修。

③做足姿态与鬼修割席以给百家交代。

  

13.所谓冲魏无羡邪术去江家的修士:

①魏无羡叛逃后可追随夷陵老祖而去。

②不夜天魏无羡杀人屠城,这些修士被魏无羡杀了。

  

14.江澄一人13年做到湖底铺金商业奇才,让满门被屠的江家屹立世家之巅。

  

15.魏无羡蓝忘机私闯江家祖祠拜堂,江澄请二人出去,魏无羡不承认拜堂并出手偷袭江澄。

  

16.百家救江澄。蓝曦臣救江澄。蓝忘机救江澄。把魏无羡从江澄身边剥离开的都在救江澄,谢谢谢谢。

  

17.聂怀桑你个崽种。

  

  

B612星球的玫瑰

“春日的城市”

–美国插画家JoyLaforme的整体构图非常灵活,每副作品都自带一种浪漫情调,梦幻主义色彩,元素虽多却不凌乱,不同镜头下能够窥探到不同的生活之美。

“春日的城市”

–美国插画家JoyLaforme的整体构图非常灵活,每副作品都自带一种浪漫情调,梦幻主义色彩,元素虽多却不凌乱,不同镜头下能够窥探到不同的生活之美。

l小邬♪

羡澄羡文整理推送

    很多文是来自同一个作者,@少御言 强推,此整理没标明篇幅的默认短篇,文后有长篇及澄个人推文

  持续更新中

  

  

  

  

   架空背景

  

         猎心人 后面有反转

      大妖 龙羡×质子澄,羡陪澄一直长大

           看那个通天边路 ...

    很多文是来自同一个作者,@少御言 强推,此整理没标明篇幅的默认短篇,文后有长篇及澄个人推文

  持续更新中

  

  

  

  

   架空背景

  

         猎心人 后面有反转

      大妖 龙羡×质子澄,羡陪澄一直长大

           看那个通天边路 游戏设定,主播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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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著背景设定(含原著向及非原著向,与原著有关的文)

  

  

       我局 一个短打,和原著设定有关,但基本无提原著

       如蛊魏比较a,献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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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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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 be,含江澄和他人成婚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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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墙 一个关于少年澄和观音庙后续的玄羽羡的对话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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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无辜貌美的老婆 “十年美貌无人知,一朝失踪天下闻”

        谈恋爱从双失忆开始 自投罗网的绿茶鬼修羡×专打鬼修十三年的宗主澄

强推!    晋江男主的起点再就业 疯批魏不断寻找江澄,前期魏有点恨江?一直找江不相信他死了(目前看好像确实没死)江也…

           魏婴归来的故事
(原文拼接)If线观音庙江澄词在“弃了吧”之后

小片段,江澄在听到“弃了吧”的一个反应

          十世情缘 原著向后续,看完评论后感触更深,与原著衔接的很好

         吵架的时候忽然被亲了一口 是江宗主和他的魏下属日常

         白衬衫的褶皱 现代校园pa,含大量猫塑狗塑

强推!     春醅散眉弯 原著后续abo世界,江宗主穿到另一时空(魏宗主的江澄死去13年)两人互相救赎,了解对方心结

          不杀死对方就出不去的房间 #点击即看师兄弟们在房间内大吵特吵相爱相杀#失丹真相有

          猫的救赎与诱惑 无温家设定,生平第一次,魏无羡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发现竟然看见了江澄身上长了耳朵和尾巴

          投掷 在刨丹前,魏无羡做了次投掷

强推!     温氏双杰 魏江之间的双杰独特感觉写的很好

         清心铃和师兄我身死前把我最干净的魂魄附入清心铃中,当做你最后一道保命法门,如果你遇到危险,我就会出来保护你

   “师兄,原来你从来都选择我”

          无法相拥 三毒视角,虐文be向,含剑灵故事

  “只是隔了太多春秋,你我终究无法相拥”

  “此情渺渺,此恨绵绵。”

强推!     花疾 甜

           清风如可托 关于旧事

           娇生惯养的小师妹 短打

           众所周知 羡a澄b,有生子。众所周知,夷陵老祖和三毒圣手有个孩子

          风月 羡澄/凌澄,平行世界

强推!      哑口可言 哑巴宗主江(魏死后哑的)×献舍魏,背景大梵山魏重生发现江哑了,甜

           红三七 非典型分魂梗,有准备刨丹寻找药材的小羡时空出现,魏蓝江金寻找红三七偶遇

         江晚吟你丫到底公不公开 关于一个魏无羡三年又十年的迫切想要公开的过程

        全世界都说我们特别相爱 甜

        “某一天,魏无羡得到了一本名为金丹移植研究中心的神奇之书”

推           泥人 泥人江澄,和他的心脏及师兄

         寂寞不痛 

              江澄重生之无心美人 性转,雷点较多,慎入

             考验 魏江已成婚设定,论江江变成了魏最害怕的生物该怎么办呢,魏为爱克服困难的故事

          黄泉 分魂梗,老祖羡在黄泉看到了莫做的事

强推!     破此局 乱葬岗围剿前来找魏的澄,想带羡走.情绪崩溃

           疯狗 疯批魏×重生澄,原著向破镜重圆

          玉山 合集里有个前文,有点接上了,可以前文,碗碗香重新追爱故事

          熏香 副宗主羡×宗主澄,时间线在一次清谈会上,甜甜的很安心

推!        生长痛 15岁的小江迎来了生长痛,羡注意到偷偷瞒着这事的澄。澄迎来了生长痛,也迎来了少年的情窦初开

         东方既白 “江澄说:我也想去寻找远方的黎明”

          回魂夜 中元节前夕碗碗香回魂探乡

           原著向,早恋日常,某人醋意大发

          震惊!江宗主竟发卖自家师兄 短打

            刺青 在围剿后,江宗主的手腕内侧出现了刺青,刺青安然陪伴了他13年,却在大梵山上剧痛不已

          投火 结局be.

           虞夫人棒打鲜橙 花蝴蝶魏×直男小江,最近师兄弟们都传起了谣言,据说.....

            我怎会不救你 关于少年江澄和玄羽羡的片段

           孤雏 原著后续“他不会再回来了”

推             野狗 吃了对方的rou就能窥探对方的秘密“敬一杯”

            不恨平生 金光瑶主场,爆改观音庙剧情。蓝曦臣死亡预警,搞笑且严肃,全员阴阳怪气

                “但有人,一直在等他归乡”

             如果是1请承认 

推              童话宣言 有点wx情节,个人感觉很现实,结局也挺耐人寻味的

             三天 原著向,江澄失丹的第三天

推!!       复来归 澄中蛊毒的故事

            艳鬼 大魏小江

 “有只鬼想创造一个没有他的世界,但某一天他后悔了”

  

  

  

  

                

    合集(中篇,长篇,中长篇)

  


强推!      怀霜 金丹真相揭露有,时间点为射日之征结束百凤山围猎前

           大会堂演奏厅 现代AU.都市童话,he

           偷天 时差双重生,万鬼噬魂后成为温旭的宗老祖羡×观音庙后重回童年的宗主澄,abo,羡a澄o.,副cp有离a曦o等

           未清 伪分魂梗,观音庙后续,碗碗香表明暖实则疯

强推!      一剑 武侠架空au,he

                原著if线,射日之征后,双杰解开心结的故事

                九号房间 类似不xx就出不去的房间,任务二选一,完成则出去,失败则惩罚,难度节节升级

推              ALL.i.WANNA.DO. 现代,金主羡×十八线明星澄

             丹心 原著向后双重生he

           百变江澄魔术卡 乱葬岗围剿时江想救魏结果s了,重生了,重生后白天变人设,晚上正常

强推       吐诺终不移 原著向分魂梗,he,甜          “海岳尚可倾,吐诺终不移”

           山海异闻录 原著向分魂梗he

强推          看客心 伪穿越梗实循环梗,魏哥是那个经历过一切的魏哥。开放式偏be结局

        “吾以神魂为契,神魂尚在,天下鬼类,勿伤我爱”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择偶标准 he先婚后爱,同性可婚设定,现代

强推!       脉脉  又甜又搞笑,少年时期abo,是心悦澄并一直追澄的羡

强推!       旧心 原著向观音庙后续,双杰无差

        “见回忆,见旧恩,见有缘无分”

推!!      《[羡澄]离思 》lot上应该也有,没有的话晋江可看(免费

     江澄死了又活了,遇到了与蓝二划清界限的失忆魏,吵吵闹闹谈恋爱,顺便解决十多年前不夜天的残留问题,该爱的爱,该还的还oe.

  权谋群像文,局中局中局,金聂薛亦出彩

          双行 含花吐症

          同归 羡澄(主)湛羽,受追攻的故事,私设江澄少年时期就暗恋羡he

          行行重行行 年上年下互攻,狐狸羡报恩,做西席陪江澄长大

强推!   少年开个挂(电竞群像) 大佬江vs新手魏,后期双职业类型

           法不传六耳 江澄重生向

          绯闻男友 现代校园abo,羡a澄o.双向暗恋,甜

                直播体/缘生有此知数 直播观影体,分前后世,分魂梗

               馋酒 校园abo,a装b×o,he

推!         师兄他搔首弄姿,师妹我冷眼相斥 if澄先天性转

           不认识,我们真的不认识 娱乐圈au,表面不熟

           有所图不一样的师兄弟,后期有生子

   “心若有求,有所图,有所期,有所执,必有所成”

强推!      江澄重生二三事 魏a×澄o,有前世组现世组之分

强推!      江晚吟风雪月秘闻 双重生穿越,背景古代

                你是谁的草莓奶茶 现代au,奶味a羡×茶味o澄,怂包总裁与她的霸道小娇妻。青涩的竹马竹马爱恋和先婚后爱的追妻火葬场

推             汝胡不归 宗主羡×鬼道澄,换命,忘羡转县城,非典型重生,羡有前世记忆

            双行 中短篇he,原著向

推!          独占欲 疯羡,有点点病娇(?)一切死亡还是重生都是专为江澄精心策划

            质子 被认养当做福星的江家羡×被江澄抛弃的江家嫡子澄,是江澄的地狱,江澄很惨。澄落入圈套被江家抛弃在温家受苦,偶遇羡并帮助

           恰如灯下 宗主澄×老祖羡,莫玄羽只是有部分记忆(该合集内前面有三篇黄泉也不错)

强推        溯回 死亡重生江,背景蓝家求学,he

推!        莲花坞生存之旅 he原著魏体验江的人生路线,后重回大梵山

          桃花笑 魏失去记忆以为自己是莫玄羽,偶遇江澄 被带回去,无wx情节,非原著走向

强推         愿生莲 重生澄,互攻,he

                每天看自己谈恋爱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15岁姑苏听学完的县城×原著结局后的县城,后解开心结

推!          惊蛰 江澄重生he

                 从零开始的追妻之路 县城偏all澄,羡带着记忆重生n次持续追妻

            换命 重生澄,县城偏all澄,he

             山河故里 原著向后续,wx转xc,感人的he

强推          鸠占鹊巢 背景现代古风,伴读羡×太子澄,青梅竹马,羡比澄大两岁(后面内含不太明显的骨科)

          假如虞夫人重生 偏欢乐风

          all澄&来自莫名其妙的明天 主双壁羡澄,演员+间接性穿回原著设定

推!       魂归 老祖羡×宗主澄,献舍失败背景,羡三魂分别分散在三处,分别是江澄右眼......he

推          入骨 原著if线,失丹宗主澄he

             狂却 黑道设定,黑道人士羡×大学生澄

强推!    觉夏 平行世界现代,双新闻工作者已交往设定,很贴人物he 

    “这个园子会永远是夏天,而我永远爱你”

         京观.陈情 原著向后续,wx转xc

           殊途同归 宗主魏×老祖澄,后老祖澄s亡重生he

            锦瑟 接原著后续的分魂梗

推           有鬼 原著向后续

          同尽 观音庙后续,疯魔老祖羡×异世界灵魂状态澄,结局be

推!         明日何其多 平行世界羡澄,wx友谊向,一个默默喜欢师弟多年而不自知后因事毁下娃娃亲最后追妻火葬场的故事,结局是宗主羡×云游澄he

推!         暮色 原著向后续,wx转xc.以碗碗香寻找姜茶  死 因为主

  “我同他说,云梦双杰,青春两敌,他不死,我不亡”

 “伐柳祭我,万里无云”

            当渡 江澄重生至逃亡时期

强推          酒酣人未散 江澄重生向,江魏有隐藏属性,个人感觉人物性格非常贴原著he

              清江上 观音庙后续,中短篇,献舍后的莫玄羽不完全≠碗碗香,前面以梦里话语.复活碗碗香为主要剧情,后面以复仇为主

推!         论魔道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背景从大梵山开始,故事线大致沿原著,不同角度,是一直都懂对方所想共致合力,互相牵挂拉扯的双杰。心念江家时刻想着澄的羡×和师兄默契十足有心魔的澄

推          孤莲不孤 江澄重生and双重生(?)县城偏all澄,江澄重生至江家覆灭前

强推https://yanyuge12.lofter.com/post/382629_1c6223230?incantation=rz1GtNQlPRoX (链接内容对应下方)

   野鬼:观音庙后续,分魂魏婴,he 

   守馆:“回心转意有什么用,如若有心,从一开始就必能护他周全”he

   浮名身后:地府背景,前世今生皆执念,江澄独美

         如何正确攻略江宗主 背景大梵山,某一天江宗主的后颈处出现了字迹,上面写着魏婴二字

推!     缘尽何妨 ,给他续上   重生羡澄,性转澄,符合原著人物性格

强推      穿书是否拯救爱情 原著江魏穿越到修真世界师兄弟bl小说,性格等巨变且不能occ....

  

    

         漫画   

   自汉化小漫画 

   

  

  

        其他(澄个人,all澄,亲情)

  

     往生人 云梦双杰亲情向

     不想哭 抑郁症澄,有校园ba ling,忘羡情节

    去时孤生 温家澄,江澄走丢在温家长大

强推!all澄 百变小江温家澄

    秋夏不容 江澄隐退预警

    加冠礼 舅侄亲情向

  

  

  

  

  推文合集

  双杰推文 

  

  

  

  

  

  

  

  

  此外有些作者的文章并未提及,但也很好看,推荐下(如有打扰私信我,一定会道歉删除的)

  @少御言 

  @托马斯小火车 

   @一个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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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菜名的梓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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