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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散尽

智齿痛

Sungchan✖️Anton

 

 

00

 

由于父亲工作调动需长期定居首尔的原因,李灿英跟随着父亲的航班一同回了国。

 

01

 

李灿英转入一家国际高中继续自己的学业。

 

开学的那一天,他还未走进教室,里面的人看见李灿英的身影,喧闹繁杂的话就都停了下来。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低,米黄色的木框窗子让外界的太阳进入室内。

 

“大家好,我叫李灿英。”

 

直到李灿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诡异的安静氛围还尚未打破。他坐在最后一排,空调的风口正对着他的方向。

 ...

Sungchan✖️Anton

 

 

00

 

由于父亲工作调动需长期定居首尔的原因,李灿英跟随着父亲的航班一同回了国。

 

01

 

李灿英转入一家国际高中继续自己的学业。

 

开学的那一天,他还未走进教室,里面的人看见李灿英的身影,喧闹繁杂的话就都停了下来。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低,米黄色的木框窗子让外界的太阳进入室内。

 

“大家好,我叫李灿英。”

 

直到李灿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诡异的安静氛围还尚未打破。他坐在最后一排,空调的风口正对着他的方向。

 

这里是教室里唯一的空桌子,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更像是临时添的座椅。他的同桌脸对着直射的阳光,闭着眼两耳不闻外事。

 

“你好,我是新来的。”

 

左手边的人像是熟睡过去一般一声不吭。

 

“同学你不用理他……”

“他就快要出道了,不在乎的。”

 

前排的两个人说道着,却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是李灿英。”

 

光还是太刺眼了,那人皱眉换了个方向,缓缓睁开眼睛。

 

“你好,我叫郑成灿。”

 

 

02

 

李灿英一直认为郑成灿是因为不爱说话才朋友很少,事实恰恰相反。他很爱说话,也很热心,对每个人都很好。

 

他没有朋友的原因,来自于他人的嫉妒和理所应当。

 

“马上我天天都要看见他,说不定哪天买的东西就是他代言的。”

“我以后的女朋友要是喜欢他,还给他花钱,现在他帮我做些事情又怎么了?”

“我没让他帮忙,是他自己要来,可没人强迫。”

 

嗡嗡的叫声绕着李灿英的位置乱飞,他眼疾手快地拍在桌子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不好意思,有苍蝇。”

 

03

 

炎热的夏天里除了烈日和晒得沉重的树,好像什么也没了。

 

体育课是这个季节里最难过的事情,几乎所有人在室外的任务完毕之后都涌进了体育馆内,李灿英被众人拉着走去。

 

使用过的器械还胡乱地放在操场上,身旁的人时不时得套着生硬的近乎。

 

李灿英听不来话里有话的东西,左侧脸颊隐隐发痛,上下牙紧咬着缓解疼痛。他踏出体育馆的时候,刺眼的太阳又让他太阳穴跳了几下。

 

公子哥不收拾也不会被教训的原因就摆在他眼前。郑成灿收好了所有器具,操场离体育馆的距离可不算近,他正一趟一趟来回反复。

 

李灿英有些生气,又怕不礼貌,不敢当面直说。他就走过去帮郑成灿,运完最后一批。

 

“明天周末,周末你都做什么?”李灿英买了两瓶水放在脚边。

 

“去练习,然后写作业。”

 

馆里直飞过来的排球,因为郑成灿弯腰拿水,并没有砸中。

 

“诶!明星,记得帮我写作业!”

 

他这才知道郑成灿口中的写作业是帮别人写。左下智齿气得发疼,牵连着左半边脸一起。

 

“你就这么乐于助人?”李灿英说得咬牙切齿。

 

郑成灿听了倒是笑得开心,“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这不是在帮我自己?”

 

“再过几个月就结束了。”郑成灿拿起冰水,沾着水珠的塑料贴合上李灿英的左脸。“你牙很痛?”

 

李灿英附上水瓶,紧紧地按压左下颚角。“你怎么知道?”

 

“你上课总是疼到咬牙吸气,还会突然抬左臂。”

 

李灿英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就被掐断。

 

“不用谢,就是你打扰到我休息了。”郑成灿抿着嘴,然后像是说了违心的话般看着李灿英的脸色。

 

在李灿英到学校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情绪一直稳定,就哪怕是旁人说了难听的话,表现得也从不明显。

 

刚刚在太阳底下暴晒,疲惫感再次涌上来,李灿英靠着墙坐在地上。“那同桌,哪天陪我把智齿拔了吧?”

 

“好。”

 

郑成灿不会拒绝任何人。

 

04

 

夏天还有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以及疼到钻心的智齿痛。

 

连着许久万里无云的日子,在休息的那天大雨倾泻。

 

李灿英与郑成灿约定好去看牙医的时间本该在那天对话发生时的后天。兜兜转转就又是半个月过去。

 

今天半夜,他被一阵阵惊雷吓醒,闪电的光断断续续地照亮房间。现在才凌晨四点,睡前吃下的一颗止痛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李灿英用舌头舔着露出牙床的牙齿,口腔里莫名嗅到了铁锈的气味。

 

牙床肿了,智齿周围正在渗血。

 

这半个月里郑成灿来学校的天数,一只手就数得清。互留了通讯方式的两个人,没有任何讯息往来。

 

不去叨扰对方的理智对抗不过发炎的智齿,李灿英的整个头都疼,晕乎乎的,就想这么睡过去。

 

电话距离自动挂断,还剩下一半的提示音。

 

“嘟——嘟——”平稳规律的声音就快结束。

 

“喂?”

 

“你没睡啊?”

 

“你不也是?”电话那头的人在平稳自己的气息。“怎么了?”

 

“郑成灿,我智齿痛。”李灿英声音有些发颤。

 

震耳欲聋的雷声盖过了一切声音,李灿英总觉得郑成灿说了些什么,等他再次问的时候却是一阵静默。

 

郑成灿最近半个月没日没夜地练习,出道的事情有消息了,他就快要作为新人公开了。

 

“抱歉灿英……”

 

随后更为激烈的风雨拍打着窗户。

 

“没事。”

 

05

 

李灿英被折磨到天亮,雨才淅淅沥沥地打算结束这番喧嚣。

 

最后,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

 

去之前他在网上查阅了许多资料,本想着平复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相反却更加慌张。

 

他躺在椅子上,无影灯的光正对着他的眼睛,一开始还死死地盯着,余光看着医生准备一会儿要用的器械。

 

牙科诊室的空调开得可能比学校里的还要低,手心里因为紧张而发出冷汗。家人一直把他保护的很好,放在以往,现在妈妈和弟弟可能都会在,爸爸也可能在电话里守着。

 

医生注射麻醉的时候,不像网上说的一点儿也不疼。李灿英只觉得疼的要命,从针刺入牙床一直到医生推完针管里的液体,这期间的每分每秒都疼的要命。

 

他不敢乱动,就像被绑在椅子上受刑的囚犯,冷得疼得发抖。眼睛开始变得酸涩,不清楚医生具体到了哪一步,只觉得工具碰撞牙齿的声音变得很响。

 

李灿英在想这近一个月里,与郑成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他为郑成灿不能陪自己拔一颗智齿而难过,可他也是最清楚郑成灿出道在即,今天的那通电话就不应该打出去。

 

被对方拒绝,是他自找苦吃。

 

他的牙齿横向生长,医生的那把镊子拔不出智齿,然后就像开采矿石一样敲砸着周围。李灿英忍不住了,眼泪顺着太阳穴向两边耳朵处流去。

 

“很快就好了啊,没事的。”

 

李灿英在医生的这句安慰中,眼泪接连不断地涌出。

 

最后他咬着止血的干棉花,看着铁盘里躺着沾满血的牙齿。他说不出来话,分泌出的唾液混着坑洞冒出的血占了满口。他指向自己的智齿。

 

“想带回去?”

 

李灿英点了下头,眼眶还是泛红的。

 

06

 

李灿英不能完全把嘴里的异物吐干净,只是张开嘴巴让血液自由落体。他感觉不到自己嘴巴的存在,手指的触碰都感知不了。

 

麻药快要失效时的痛感,比发炎痛上千倍万倍,整个脑袋都快要炸开。他看不进任何东西,就静静地躺着等待布洛芬的药效。

 

下过雨的夏天,凉快了不少。叶片的飘动才显示出属于夏天的生机。

 

李灿英把牙齿做成了手链,戴在手上。

 

同天他收到了明天要庆祝郑成灿出道的消息。

 

潮湿的夏天又开始变得荒芜,李灿英这未开始就结束的爱。

 

他庆幸第二天他的脸并没有肿。今天李灿英全身穿的都是白色,还在路上买了捧向日葵。风挟着那极近淡弱的向日葵香绕在李灿英的鼻头。

 

学校礼堂里所有人都绕着郑成灿,摄像机与记者的存在逼得他们格外礼貌。郑成灿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只听前面的人说话,自己一言不发。李灿英抱着向日葵坐在前面一排的左边。

 

在此期间两个人一言不发。

 

等到了结束,李灿英才有个跟郑成灿单独交流的机会。

 

他把花束递到郑成灿面前,模模糊糊地说出两个字。

 

“恭喜。”

 

郑成灿看着李灿英手上摇摆的牙齿,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是他一再推脱,明明是答应好的事情。

 

郑成灿拒绝不了任何人,却一直拒绝着李灿英。

 

沉默了许久,郑成灿也才吐出沙哑的两个字。

 

“抱歉。”

 

绕在鼻头的爱被郑成灿离开时带起的风吹散。

 

郑成灿站在天桥上往下看的时候,风正吹着,他望着底下白色身影,和手里随风飘的向日葵花。

 

好久没见到李灿英了,今天的他笑都不笑。

 

他们在那一天里没有任何合照。郑成灿在拍照的时候,李灿英就站在身后,就这样依旧还是没有一张合照。

 

那时候李灿英站在墙角在想什么呢?智齿痛的话,心是不是也是?

 

郑成灿很快就离开了。回想着当初李灿英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是为了帮自己?”

 

当时他回说:“因为我选择了出道,我也必定会失去自己的自由。”

 

在那之后,李灿英以这为“把柄”,要求郑成灿什么也不帮他们做,算是把他从那些人手里解救出来。

 

郑成灿又不傻,他知道向日葵的花语。

 

沉默的爱。

 

07

 

李灿英后来在网上看见在教堂里的一段视频。

 

最后排的郑成灿一直在向前看,亦或是往右看。视频的最右边还出现了李灿英的身影。就在典礼快结束的那一刻,他往左看去,李灿英的身影消失。

 

没人知道郑成灿在看什么,只有李灿英知道。

 

那时候,郑成灿正望着李灿英,偷偷回头看的李灿英被郑成灿逮了个正着。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在视频里,郑成灿对他的感情也是意味不明。

 

医院门口的墙上挂着郑成灿的应援物,手机里自我介绍的画面循环播放。

 

李灿英在拆线之后,少了颗牙的不适感,让他忍不住去舔。他戴着耳机骑车离开医院,耳朵里也都是风和郑成灿的声音。

 

08

 

李灿英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牙齿。

 

他发现他的左上牙床又长了一颗智齿。

杀死二哈

不系舟

—伪骨科

 

—2w+

 

 

 

 

 

01

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李灿荣得到两份礼物:成型的耳洞以及大三岁的哥哥。

 

所谓的哥哥从初见时就透露着古怪,正常人遇到自己母亲再婚还认个继弟怎么会像他这么平静,甚至是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当小孩子塞了一颗薄荷糖,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漂亮的牙齿看的人心烦。

 

李灿荣不是小孩子,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很早熟的孩子。


郑成灿从见面之后始终穿着校服,虽然他们上的是一所中学,但学校规定不能直升本校高中,需要很高的成绩才能考进去。

 

郑成灿那......

—伪骨科

 

—2w+

 

 

 

 

 

01

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李灿荣得到两份礼物:成型的耳洞以及大三岁的哥哥。

 

所谓的哥哥从初见时就透露着古怪,正常人遇到自己母亲再婚还认个继弟怎么会像他这么平静,甚至是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当小孩子塞了一颗薄荷糖,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漂亮的牙齿看的人心烦。

 

李灿荣不是小孩子,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很早熟的孩子。


郑成灿从见面之后始终穿着校服,虽然他们上的是一所中学,但学校规定不能直升本校高中,需要很高的成绩才能考进去。

 

郑成灿那件宽松的校服上本部高中的校徽挂在胸前,带着意味不明的炫耀,但那上衣又莫名在他身上衬托出一种端正温柔气质,眼睛里也总是闪着光,

 

虚伪。

 

李灿荣讨厌他这样的人,似乎什么样的漆黑的环境都压不住他这种人的笑容一样,不知道演给谁看。

 

或许是李灿荣生来就是阴暗的人,从出生就消失不见的妈和花天酒地又管天管地的爸,有记忆开始都是自己一个人拿着钱到处游荡,各种测试和补习班应接不暇。

 

考不好时才有父亲的出现,就像是机械程序一样走完殴打流程然后扔去杂物间锁起来自生自灭,他爸打的伤口都在背上,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也没法自己处理,任由鲜红的血液渗过衣服留在杂物间的地板上。所以那里买有渗进瓷砖清洗不掉的肮脏血渍和浓郁的腥臭味,李灿荣是常客。

 

不缺钱只是他生活中唯一的慰藉,但这也足够了。

 

他不希望得到谁的关心,只是在那些独行的日子里逐渐忘记了怎么和人相处,怎么扮演好孩子,怎么哭,怎么笑。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郑成灿似乎与他完全相反。

 

学习对于郑成灿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从小就在学习上有些天才的属性,也很好的践行了上帝开窗会关门的理论,其他属性一窍不通连感情都是迟钝的。

 

出生后接触到的那个父亲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母亲,一口一个野种的叫他。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妩媚的、清纯的,甚至是未褪去稚气都在郑成灿所谓的家里出现过。

 

他不喜欢女人,不喜欢浓妆艳抹喷着刺鼻香水味道的女人,可他妈妈也是这样的。

 

十几岁时他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后知后觉的逆反心理没有掀起任何水花,只是让他学会了伪装,他需要有人爱他。

 

就像现在这个继父和弟弟,演戏和真心他分不清。

 

马路对面的霓虹灯闪着亮眼的蓝光,光影落在李灿荣的脸颊上,他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雨滴一点点的染湿头发,他习惯性的用指腹捻着耳垂,打了没多久的耳洞带着细密的痛。

 

头顶的雨突然被伞挡住,眼前不停闪烁的蓝光也被笼住,陌生的薄荷香气混杂着春季的泥土味道塞满鼻腔,李灿荣没抬头也知道是谁。

 

那人的感觉,干净、阳光。

 

像夏日黏湿的石头突然扑通落到将化未化的冰面上,砸出一个黑洞洞的缝隙。

 

李灿荣思索了一下,“爸让你来接我?”

 

“嗯。”

 

郑成灿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些沙哑,和前几日初见时不太一样,李灿荣也并没有在乎这么细节的事。

 

“那走吧。”

 

伞有意的向自己倾斜,李灿荣看到郑成灿左肩的水痕,故意放慢了脚步,李灿荣自始至终对于这个哥哥的靠近没有任何反抗,淡淡的接受他爸安排的一切,包括来接他下补习班。

 

好在这个哥哥住校,目前在学期内他们不该有什么交集,只是在一个屋檐下互相敷衍罢了。

 

“给你。”

 

郑成灿突兀的递过来一颗薄荷糖,脸上的笑容格外耀眼,不知道遇到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那糖的味道和他本人身上一样清爽,但混着潮气让李灿荣无端恶心。

 

“我不吃。”

 

遭到拒绝也没看到他垮脸,反倒是自顾自的拆了糖扔进自己嘴里,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李灿荣心头烧着一股无名火,他真的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能把他这位好哥哥温柔的面具扯下来。

 

他故意踩到一旁的水坑,看着乌黑的泥巴溅到郑成灿白色的运动鞋上,穿着七分裤子露出来的脚踝上也沾染了许多。

 

还不生气吗。

 

郑成灿只觉得脚踝一阵凉,低头睨了一眼,突然将伞塞进李灿荣手里,温热的触感还没散尽,郑成灿就在他面前蹲了下去,扯住他的鞋带绑了起来,丝线的紧绷感勒着他的脚背,在他这个角度看不清表情,倒是打的李灿荣不知所措。

 

他向后退了一步,郑成灿下意识松手,鞋带完全散开,落在有些赃污的地板上混着雨水。

 

“你演什么呢。”

 

郑成灿微微愣了一下,拍掉手里的灰站了起来,李灿荣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终于褪掉,换了一副平静的样子。

 

李灿荣将伞扔掉,蹲下身去绑,那股薄荷味道总是挥之不去,潮湿的尼龙纤维在手上缠绕着,李灿荣勒的更紧了一些,似乎是怕鞋带再次散开,指尖甚至被勒的泛白,郑成灿将伞拣了起来。

 

刚刚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家门打开的一瞬间什么都东西砸了过来,碎在李灿荣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细微的裂痕,郑成灿警惕的眯着眼睛,家里的低气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李灿荣却好像习以为常,他慢慢跨步进去,玄关的碎片扎进拖鞋缝隙,脚底的疼痛在亮白色瓷砖上蜿蜒生长。

 

他随手将自己的书包扔在玄关,看到上面已经安静的躺着一个干干净净的书包,薄荷的气息若隐若现,李灿荣将自己的书包往旁边挪出一段距离。他浅色卫衣背后有下雨之后留下的水渍痕迹。郑成灿在身后放好了雨伞,从他身边走过。

 

“你过来。”

 

那声音听起来空洞又遥远,李灿荣从玄关的镜子反光当中看到了刚刚砸过来的东西,银色闪着红锈,是他的耳钉。原本要戴七天定型,他就戴了两天,因为父亲不在,所以没长好的耳洞总是渗血疼痛。

 

“谁让你打的。”

 

李灿荣的拖鞋一下一下打出闷响,父亲背着窗户的光端坐在那里,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你……”

 

清脆的关门声打断了父亲的话,片刻后郑成灿站在李灿荣身边,抬起头笑了笑,“我也有耳洞,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那校服就是最好的说服力。

 

也是,像郑成灿这种讨喜的性格能让他爸停下后面的动作也是十分正常,李灿荣自嘲的勾起唇角,他们才该是一家人,都很装。

 

李灿荣无所谓后面的事情怎么发展,他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耳机塞好,他爸还在叫嚷着什么,他不关心,也不在乎。

 

他这个哥哥唯二的好处就是能拦住他爸。

 

房间里也充斥着一股令人不自在的薄荷味道,李灿荣将窗推开,春季晚风还带着些寒凉,他这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他按了上去,血顺着裂痕慢慢向外渗,这种感觉很奇怪,细小的疼痛带着刺激。

 

和这个无聊的家一样。

 

门缝的光亮了起来,李灿荣没有回头,下一秒酒精的味道靠近,让他忍不住干呕,胳膊被人强硬的拉了过去,他无法抽回的时候才感觉到郑成灿的力气有多大。

 

“放手。”李灿荣不想多说废话。

 

空气里的酒精味道越来越浓,伤口处突然泛起一阵刺激的阵痛,李灿荣低头看到郑成灿厚厚的刘海,浓密的睫毛闪动着,苍白纤细的手指捏着木棒,心跳随着棉签的触碰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要演到什么时候。

 

房间静默了几秒。

 

之后郑成灿抬起手放在李灿荣面前,掌心里躺着一支耳钉,很普通的款式但干干净净闪着银光。

 

“戴上吧,要不然会痛。”

 

窗外的风吹了过来,郑成灿的刘海被掀开,三七分的漏出额头,李灿荣愣了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的看到面前人的眼睛。

 

深棕色眸子映照着窗外的月光,像平静的一汪湖水。

 

他承认,这个哥哥长得有几分姿色,准确的说,是很楚楚可怜,带着清纯和明媚。

 

有种触电的感觉,全身上下都在发麻。

 

“你是不是疯了,还是你和你妈一样,都缺人陪。”

 

或许是十四岁的孩子不该讲出这样的话,也或许是那人终于感受到侮辱,出现明显的呆滞。

 

也不过如此。

 

演技再好的人也受不了这样吧,李灿荣想。他没理会郑成灿紧握住耳钉的手,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晚上郑成灿躺在床下,书桌上扔着银色的耳钉似乎沾了点血渍。

 

李灿荣以为郑成灿会恶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然后骂回来,或打他几拳,可是那人实在过于平静。

 

在这之后郑成灿再也没在他面前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如他所愿的保持距离,可很奇怪,李灿荣总觉得不行。

 

因为他恶劣的想看这个人被完完整整扯下面具是什么样子。

 

初中部的日子要更加清闲,李灿荣会偷跑去高中部,实际上他不知道郑成灿是哪个班的学生,高中部比他们人多,他整整逛了一周都没找到郑成灿,实在无聊。

 

李灿荣又真的不善与人交际,全靠自己把高中部跑了个遍,最后机缘巧合在操场撞到了正在打球的郑成灿,他离得很远向那边看过去。

 

初春的温度不算很低,郑成灿脱掉校服外套,里面还是他那个衬衫,白的晃眼,还有一些汗渍。郑成灿的身高确实很适合打篮球,加上十分惹眼的长相,旁边犯花痴的女生围了半圈,但李灿荣发现他技术烂的可以,根本投不进球。

 

白长那么高,李灿荣偷偷用手机拍了照片,他才发现初中部已经到放学时间,离开的时候他又看见郑成灿刺眼的笑,还有和他勾搭在一起的另一个人。

 

有种恶劣又奇怪的感觉,他咬着嘴唇想,他这个哥哥也应该像他一样没有朋友才对。

 

 

 

 

 

 

02

初二的生活不知不觉中过得很快,没长好的耳洞也总是泛疼。李灿荣每天下午都会躲在固定角落里看着郑成灿打球,手机里面也偷偷拍下来很多照片。

 

那些照片都是笑着的,这样明媚的情绪李灿荣实在是嫉妒,从见到郑成灿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了。明明他们该是一样的处境,可郑成灿始终和他不同。他会笑,会玩,甚至有令他仰望不可及的成绩还有一个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朋友。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

 

李灿荣靠着周末仅有的在家接触机会,偷看到郑成灿的手机,猜测那个整天和郑成灿形影不离的人叫宋银硕。很好奇,宋银硕知不知道郑成灿有他这样的一个弟弟。

 

郑成灿打球毫无长进,但还是笑的很开心。

 

尤其是对着宋银硕。

 

在无数次熟悉高中部的建筑之后,李灿荣闯进了教务处的办公室,眼疾手快的拿走了挂在一边的器材室钥匙,平常那个门都不会锁住,所以也没有老师注意他。

 

太阳慢慢失去光彩的时候,李灿荣看着郑成灿去器材室里送球,他突兀的出现在门外,确定里面只有他哥一个人的时候猛的锁上。

 

钥匙就扔在门下。

 

片刻后他听到里面的叫嚷和铁门被拍打发出的闷响,郑成灿似乎在学校里要更真实一些,踹门的声音格外明显。这种无端的兴奋溢满了李灿荣整个身体,病态的刺激让他久违的大笑一场。

 

这大概是十四岁的李灿荣能想出来最恶劣的事情,郑成灿的声音不断在身后传来,要是让爸爸发现他翘课会怎么样,会不会也把他关进那个杂物间里。

 

李灿荣想着。

 

里面的血渍就能再多一个人的,他们俩的血会混合在一起,郑成灿身上恶心的薄荷味道肯定也能散掉,干净的白色衬衫会粘上里面的污垢和腥气,那是他的地盘,他哥也该进去待着。

 

李灿荣躲在侧面的窗户下看着郑成灿在里面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银硕跑了过来,他敲响器材室的铁门,里面也给了他回应。

 

宋银硕没看到门下的钥匙,他转身去教学楼找。

 

无聊,郑成灿被关起来的事情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所以他捡起钥匙打开了门,四目相对的瞬间郑成灿皱起眉头。

 

“你怎么没回家。”

 

呵,李灿荣把钥匙扔了过去,没回答转身就离开了,宋银硕带着主任朝这边走过来。他哥这个朋友还真是友善。

 

后续的发生事情李灿荣不知道,他爸也没如他所愿把郑成灿关进去,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说郑成灿他妈真的把他爸哄的不舍得动人家儿子。

 

从那之后,郑成灿还是一如既往的用他烂的要命的球技在操场上和宋银硕一起。

 

学期末的时候郑成灿他们只放了几天假就重新回学校,大概是因为高三。

 

李灿荣第一次觉得假期那么漫长,他每天穿梭在补习班和没有人的家里,那个后妈也不常在家,李灿荣也没见过她几次。

 

只记得郑成灿和她长得确实很像,尤其是眼睛湿漉漉的,亮闪闪的,无辜又单纯。不怪他爸喜欢,那双眼睛长在郑成灿身上,他也很喜欢。

 

郑成灿上高三之后他们很少见,李灿荣跑去高中部的时间也变少了,很多时候他跑到操场附近都看不到郑成灿的身影,原来他哥也是需要努力的。

 

他偶尔会在初中部听说郑成灿的事情,因为长得好看,成绩更是一流。初中部的老师也总是提到他。全级第一,在各种大赛上得奖。学习的荣誉墙是也贴着他的照片。

 

李灿荣经常站在那里发呆,他一直和同龄的初中生格格不入。

 

说不出来,嫉恨的情绪慢慢在李灿荣身体里滋长,找不到出路,他好像又被人扔进了那个杂物间里面,逼仄的空间里门打不开,只是没有血,但会痛。

 

李灿荣自诩学习也不差,对比之后才发现自己输的彻底,好像怎么努力这辈子都无法超过郑成灿。他们不是一样的处境吗。

 

至少郑成灿是个天才。

 

李灿荣有一个上锁的柜子,里面放着他的速写本还有许多照片。十四岁之后多了一颗薄荷糖,而那些本子和人照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只有一个人的身影,角落里还扔着一副耳钉。

 

以前李灿荣觉得学画画是很没用的,他爸那种大男子主义怎么可能让他去艺考,所以他断断续续的上着绘画班。

 

遇到郑成灿之后他才似乎找到了学习这门技能的好处。

 

他可以画各种各样的郑成灿,照片只能拍到真实的郑成灿,可他从没见过郑成灿哭。

 

在梦里见过。

 

梦里郑成灿哭的很凶,眼眶都红肿一片,睫毛都被打湿掉,身体看起来一颤一颤的,李灿荣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但看上去可怜极了。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大狗,耷拉着耳朵。

 

李灿荣把他的梦画了下来,他的速写本上有各种各样的郑成灿。

 

不是只有笑。 

 

夏天来很快,离开的也快。

 

初三开学不久,李灿荣听说了郑成灿的生日,距离开学不久,郑成灿这天应该要回家的吧,也刚巧是一个周天。

 

他们家不过生日,但他之前听到了他爸跟后妈的电话,似乎是郑成灿对花粉过敏的事。李灿荣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李灿荣不知道生日那天郑成灿会不会回来,但他还是自顾自的准备好了一切,就像无数次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只有自己拿着小蛋糕坐在桌子前面,搞笑的庆祝自己的生日。

 

他买了许多花,还准备了鲜花蛋糕。

 

像是确保郑成灿跨进家门的那刻就死掉一般。

 

9月13日那天李灿荣就一直等在家里,等着郑成灿什么时候打开家门,他看着外面的太阳变得灰蒙蒙一片,郑成灿都还没回来,买的花都有些蔫掉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家门被打开,李灿荣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他爸平常也是这样,所以他根本没抬头,直到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很淡的薄荷味道也冲了过来。

 

这种味道已经开始变得熟悉。

 

李灿荣抬头,郑成灿脸颊泛着粉,眼睛是眯起来的笑意,和之前演给他看的笑不一样,好像带着真情。

 

“郑……”

 

郑成灿的手覆上李灿荣的脖子,他的手很大,很容易的就能握住,李灿荣后续的话被堵在喉咙里,郑成灿没有用力,掌心的温度打在脖颈上发烫。

 

力气一点一点的在收紧,面前的人还是笑着的,笑的很张扬,很明媚,似乎他握住的是一等奖杯而不是一个小孩的脖子。

 

李灿荣渐渐喘不上气,急促的呼吸被浓烈的酒精味道冲的作呕,胃里翻江倒海身体无法动弹,郑成灿整个人都压了过来,李灿荣后知后觉的想到郑成灿似乎真的想掐死他。

 

“唔……”

 

他发不出声音。

 

力气越来越多,李灿荣觉得自己的脖子马上要被生生折断,他猛地甩掉桌子上的玻璃杯,清脆的声音唤醒了郑成灿,他松开了手,李灿荣猛烈的一阵咳嗽,惨白的面色下面是触目惊心的红肿。

 

郑成灿似乎平常都隐藏了戾气,在这一刻李灿荣也终于看到一点端倪。

 

他拿起桌上的鲜花蛋糕朝着郑成灿闷过去,酒精上脑的时刻郑成灿还没反应过来,鼻腔就开始喘不过气,他想张嘴却沾满了蛋糕。

 

空气越来越吸不起来,和刚刚李灿荣的感受一样。

 

他双手胡乱抹掉脸上的蛋糕,本来就发红的眼眶带着一滴水雾。

 

好可怜,李灿荣想。为什么他不求自己放过他,过敏不是会死吗。可看着郑成灿的样子李灿荣却并不开心。

 

他不是就想看郑成灿难受吗,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窒息起来,红着眼眶放在地上,呼吸声越来越弱,李灿荣心底的痛也越来越清晰。

 

不该是这样的,应该开心的,李灿荣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但郑成灿已经没法发出声音,在最后晕倒之前他似乎听到了李灿荣的声音。

 

“生日快乐。” 

 

 

 

 

 

 

 

 

03

郑成灿是真的没了知觉。

 

他不认为自己的出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也没有人会这么觉得,所以每年的9月13这天都格外难熬,没有人知道郑成灿确切的生日,除了宋银硕。

 

可能因为18岁的生日就该与众不同,宋银硕很早就跟郑成灿计划好了他那天的行程,本来准备在酒吧过夜的可郑成灿很奇怪,醉酒之后就想回去家里看看,看看他那个弟弟,有些奇怪的想法。

 

李灿荣那天在器材室门外的表情挥之不去,明明是恨他,可那小孩怎么淡淡的,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没有情绪,连说狠话刺激他的时候都风轻云淡的。

 

像个呆瓜。

 

宋银硕也不知道郑成灿什么时候从酒吧跑了,郑成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

 

打开门的时候他闻到了花的味道,不用想都知道是李灿荣做的好事,他一直都在找不痛快,郑成灿心知肚明。

 

水坑和器材室,郑成灿都知道。在锁门之前郑成灿就看到李灿荣了,又或许是李灿荣就是故意给他看见,连坏事都做的这么蠢。郑成灿完全明白李灿荣的心思,不过就是因为重组家庭看他不顺眼,想恶作剧看他紧张看他难受,小孩子而已哄一哄就真的信了。

 

但他承认在家里看到蛋糕的时候确实是有一瞬间短暂的温暖,可李灿荣是真的想要他死。

 

那就一起死。

 

十几岁的小孩还没完全长开,身高也是比郑成灿矮了许多,李灿荣不是特别白,但配合着他阴恻恻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发青,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连脖子都十分纤细,郑成灿一只手就能完全掐住。

 

郑成灿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

 

他想要李灿荣死吗,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可手心里的温度和喉结吞咽的动作莫名心烦,想狠狠的按上去。

 

越收越紧,他终于在李灿荣的脸上看到慌张的情绪,人都是怕死的。玻璃杯破碎的声音也让他清醒过来,不可能真和李灿荣同归于尽。

 

他是冷静下来了,也该是他的报应。过量花粉的吸入迅速唤醒了过敏反应,上一次窒息是什么时候,郑成灿没想起来。

 

但是他听到了一句生日快乐,真是讽刺。

 

李灿荣当时就这样看着郑成灿倒下去,他慢慢擦干净郑成灿的脸,一边打120一边把鲜花蛋糕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面。

 

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医院,所以救护车来的很快,李灿荣面无表情的看着医生把郑成灿抬上担架,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人所以被迫也坐上了救护车。

 

那里面的空气像是把人淹在酒精瓶子,李灿荣被挤在座椅最旁边,他远远的看着郑成灿发肿的脖子和脸颊,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兀自笑了起来。

 

他们俩个也疯的很相似。

 

旁边的医生只是瞥了他一眼,他确实看起来不怎么正常。

 

之后爸妈也都被叫来医院,医生说是严重的过敏反应,加上酒精含量过高造成了急性窒息,还好抢救及时。

 

郑成灿从急救推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肿还没褪掉,麻药的作用也还没下去,睡得很安详,那张漂亮的脸现在却非常滑稽,如果不是爸妈都在这里,李灿荣都要掏出手机记录一下。

 

这场对峙他才是赢家。

 

爸妈不知道在门外说什么,李灿荣坐在病房里盯着郑成灿的样子,他哥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不再有那种明媚的笑容,李灿荣却又想起了自己刚刚被掐住的样子。

 

他哥笑的很危险,李灿荣比划着郑成灿别着针头的右手,确实和同龄人相比更大一些,血管发青的痕迹十分明显,皮肤白皙细腻,指节分明,不过无名指之间好像有什么痕迹,不过也称得上是恨漂亮的手,和郑成灿这个人散发出的清纯气质不同,带着极强的攻击力。

 

可能那才是真正的他。

 

李灿荣想凑近了看,他刚站起身朝病床走了两步,病房门就应声打开,他爸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后妈一个人站在门外。

 

这样看起来后妈的身材很好,穿着漂亮的吊带黑裙子,勒出纤细的腰肢,一个浅米色的外搭,一头大波浪的卷发却因为和郑成灿极度相似的长相中带着清纯的气质。

 

“小荣。”

 

听到这话李灿荣愣了愣,没有人这样叫他。

 

“这两天可以麻烦你照顾一下哥哥吗。”

 

李灿荣知道这不是请求,这是肯定。这样看来郑成灿也和他一样,只是有个妈妈但没有所谓的爱,想到这里李灿荣笑了起来,他点点头。

 

郑成灿昏迷了很久,李灿荣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精致又漂亮的脸一点一点消肿,漏出原本苍白清纯的样子。

 

李灿荣从没对什么东西如此有兴趣,他上了很多所谓的兴趣班,可那些都没有他哥有意思。长着清纯明媚的脸又带着与之不同的攻击力。李灿荣实在是太好奇。

 

直到第二天郑成灿才慢慢睁开眼,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他耷拉着眼皮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和学校大楼中间的年老苍白的雕塑一样,感觉下一秒就会碎掉。

 

“好玩吗。”

 

李灿荣把这场对峙当作游戏,他完完全全的赢了,但他看着郑成灿现在的样子,心里像有细针在刺,浑身都不自在,泛着淡淡的疼。

 

郑成灿没理他,之后住院的几天里面郑成灿都没再理他,也没再笑的那么好看。

 

后面宋银硕来看了他一次,李灿荣坐在旁边看他们说说笑笑,宋银硕讲着学校里面无聊的八卦故事也能把郑成灿逗笑。

 

李灿荣心底莫名钻出一些失落和嫉妒,可能是他太无趣,所以郑成灿现在连演出来的笑都没有,也从不和他讲话,每天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僵硬的躺在病床上,李灿荣倒希望他真能是一个藏品。

 

他奇怪的心思在那个夏日化成落在杂物间地板缝隙里的血渍,了无生趣也无人在意。

 

大概一周的时间吧,郑成灿出院了,从那之后李灿荣都很难能见到他,连学校里面也找不到他人。就好像完全掌握了李灿荣所有动线那样百分百躲藏着。

 

李灿荣知道是他这次玩的过火了,可他不也想掐死自己吗。

 

李灿荣那时还想不明白,他只当是一场游戏。

 

郑成灿高考结束之后以勤工俭学为理由搬了出去,那个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房间里的薄荷味道也越来越淡,李灿荣固执的买了许多和郑成灿一样牌子的薄荷糖放在房间里堆起来,可始终还是不同。

 

那个味道总缺点什么,绕在心头散不开。

 

郑成灿选了很远的大学,他拖着行李开学的那天李灿荣才知道,也突然意识到,他这个哥哥要离开他了。

 

和以前的躲藏不同,这次真的要完全消失掉。李灿荣终于有些害怕,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黑暗里空出的那道缝隙,感受到被郑成灿明媚的样子砸出的伤,和他的耳洞一样隐隐作痛。

 

李灿荣的高中三年还是一潭死水,他也考上了本部高中,也在郑成灿喜欢的场地上打球,还会莫名其妙站在器材室门前发呆。

 

郑成灿好像不在他生活里,又好像是空气围绕着他能接触的一切事物,家里的味道,学校的走廊,上锁的速写本和外面阳光下盛开的花。

 

平静的生活里面唯一的意外是他爸病倒了,家里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补习班在临近高三时慢慢停掉,一切开销靠着后妈过活,他的生活费肉眼可见的减少,李灿荣却还在想郑成灿会不会和他一样要吃不起饭了。


郑成灿去勤工俭学不是假的,大学只有学费他问家里要了,生活费都是自己赚一点家里给一点。李灿荣不知道,因为他们这几年根本没有联系。

 

高三结束的那年,他爸似乎是终于完成了自己这辈子的任务,安心的去了。

 

不意外,也不难过。

 

后妈操持葬礼的所有事宜,李灿荣只是穿着黑西装配合着。后妈说郑成灿会回来。

 

他们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夏季夜晚的风声太大,李灿荣怎么都睡不着,耳边呼啸的声音不停抖动,惹得他心烦。

 

他刚起身准备去客厅喝水,开门的声音传过来,他不自觉的警惕,这个时间后妈不会回家,还有谁来。他轻手轻脚的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轮子碾在地板的声音格外刺耳,无端窜出一股凉意。

 

外面没了动静,李灿荣正要开门看个究竟,白色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四目相对,薄荷的味道冲的他有些发昏,迎着客厅的光线,李灿荣看清了推门的人。

 

有些陌生,味道却熟悉。

 

郑成灿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笑,带着疏离,他之前黑色呆愣的顺毛头发染了浅栗色,还烫了微卷,意外的合适,刘海恰好遮住一点眉毛,漂亮的眼睛完全暴露在头发下面湿漉漉的,闪着光,黑色的薄外套衬着皮肤更加雪白,而且个子似乎高了很多,李灿荣要稍微抬头看他。

 

空气安静了一瞬,是郑成灿先开口。

 

“还没睡。”

 

李灿荣点点头,也许是太久没见,郑成灿阳光明媚的样子已经变成虚影,李灿荣才慢慢发觉,以前的厌恶只是源于心底深处莫名其妙的妒忌,现在似乎都已经消散掉了,反而变成一种带着不安和焦虑的悲伤,抓不住。

 

他看着郑成灿转身拉过行李,像当初要离开的样子,心脏无端紧了一瞬,他慌张的追了过去,触碰到冰凉的衣料时回过神来,迷茫的盯着他。

 

“怎么?”郑成灿的语气额外平静。

 

郑成灿怎么会愿意理他,李灿荣想,可能是看他连爸都没有了,可怜他吧,又或许郑成灿始终是这个样子,不在乎他做什么。李灿荣杂乱的大脑遗漏了对方眼底的情绪,第一次感觉到无措。

 

在那些被关着的日子里也从未有过的无措。

 

郑成灿看他没反应,拉过行李就开始收拾,李灿荣还是在那站着没动,像是生锈的钉子被人恶狠狠的锤进木头里带着猩红的碎屑。

 

李灿荣就在一边看着他收拾,其实郑成灿的箱子里也没什么东西,几件短袖和两条黑色裤子,侧边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李灿荣没看清楚,但他不敢往前一步,也没有出声。

 

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讲话,但他想多看看郑成灿,他爸死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见到郑成灿,或者说,郑成灿还会不会见他。

 

可他很笨,之前的怨恨不知道缘由,现在无端的想法也没有理由,似乎是上天注定他们就该这样纠缠在一起。

 

李灿荣的思绪乱七八糟,直到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一下他才回过神,郑成灿也已经收拾完东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才发现沙发原来不算很大,郑成灿一个人就能占一大部分,他走过去坐到了侧面。郑成灿在回消息,手机屏幕光照在脸上,睫毛看起来一颤一颤的。

 

郑成灿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撇了他一眼,李灿荣还和记忆里的一样,呆愣愣的装着成熟。明明是和他一样很没安全感的小孩,却时时刻刻都沉稳平静,只有那次把他关起来的时候笑的很开心。像他那个年龄的小孩子不应该都是这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

 

所以郑成灿觉得他们很像,李灿荣躲起来偷偷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李灿荣。

 

郑成灿从小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去讨好他爸,顺带讨好他,有些人会装作喜欢的样子靠近他,在发现他爸拿他当垃圾之后也都不演了。他们都带着恶心的笑,可这样能换来他爸的钱,所以郑成灿也笑,郑成灿笑的比任何人都灿烂。

 

他可以为了他爸能多看他几眼就笑,小孩的心智总是幼稚的,无知的,甚至是愚蠢到无可救药的。

 

所以他认为只要笑着就没人会讨厌自己,除了李灿荣。

 

李灿荣在他的人生里是个最与众不同的小孩,他被自己爸爸打骂的时候也还是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一张被揉坏又强行熨平的白纸,伤痕累累,承不起任何色彩。

 

郑成灿以为他对李灿荣来说是不同的,可李灿荣也想要他死。

 

郑成灿明白他从好奇李灿荣的那刻开始,这个感情就不能放在明面上看,当时李灿荣还那么小,带着稚气的少年却总是死气沉沉,没有朝气,他看得出来,李灿荣和他是一样的人。

 

也可以说,郑成灿固执的认为他们才该是一家人,他和李灿荣,天生就该是。

 

所以在他发现李灿荣真的讨厌他的时候,他退缩了,他又退回到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样子,也慢慢的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他原本以为要很久都不会再跟李灿荣有任何交集。

 

可原本就是他吹起了船。

 

 

 

 

 

 

 

 

 

04

手机消息是宋银硕发过来的,宋银硕说自己刚下飞机,问他要不要来接。 

 

宋银硕喜欢跟郑成灿犯贱,初中的时候戴个小眼镜,呆呆地,好学生的做派,但能和郑成灿玩到一起的从不是什么真正的好学生。

 

郑成灿按灭手机,李灿荣还盯着他。

 

“你想说什么。”

 

李灿荣不知道,他没什么话好说。以前的事情他不想解释,也不会解释,可是以后怎么办,李灿荣按照法定年龄已经成年,他爸的去世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但他在想需不需要演出悲伤。

 

久违的尴尬空气在这个家里蔓延着,但对于李灿荣来说好歹有了人气。

 

李灿荣没说话,他刚想做点什么,就看郑成灿熟练的从包里掏出烟盒,火苗跳动之后烟盒被甩在桌子上。深蓝色的,上面有一圈白雾,李灿荣没抽过,他看不明白。

 

“你……”

 

李灿荣终于发出声音,郑成灿知道他的意思,双腿自然交叠起来,稍稍靠近李灿荣,烟雾在他面前升起,但这个味道不算很呛,混着郑成灿身上的薄荷味道逐渐熟悉起来。

 

李灿荣才明白,为什么他找不到那个味道。

 

“我以为你知道。”李灿荣偷偷跟着他那么久,都没看到他抽烟吗。

 

这感觉有些微妙,印象里那个光鲜亮丽的哥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李灿荣想不明白,他似乎从没看清郑成灿这个人。谁会想象学校里一尊纯白色雕像嘴里叼根烟,反正李灿荣不能。

 

客厅顿时云雾缭绕,李灿荣有些头晕,他总感觉这个郑成灿不真实,像是梦里会哭的郑成灿那样假,不会在做梦吧。

 

他慢慢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银色耳钉轻轻晃动,带着细密的疼,原来不是梦。

 

想到做梦,他才突然意识到家里多余的被子之前后妈拿去医院,家里只剩下他的床铺是完整的……

 

郑成灿将烟碾灭,李灿荣眼眸低垂着,眉头稍微有些皱起,他情绪变化很淡,可郑成灿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有话要说。

 

“在想什么。”郑成灿靠在沙发上。

 

“你,睡哪。”

 

郑成灿没听明白,“嗯?”

 

“家里只有我那一床被子。”

 

郑成灿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李灿荣没聚焦的眼睛,起了逗弄的心思,这小孩的情绪还能有什么变化。

 

“那就一起睡。”

 

李灿荣的瞳孔突然回神,猛眨了几下眼睛,郑成灿看得一清二楚,啧,还真是有点呆。

 

“怎……”

 

“骗你的。”

 

郑成灿风轻云淡的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李灿荣有些过载,不知道是因为空气里薄荷混着烟味还是郑成灿说的一起睡。

 

没有人和李灿荣一起睡在一张床上,郑成灿当时也只是躺在床下,他实在不能想象这种亲密关系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发生在郑成灿身上,他觉得不行。

 

可是这么晚,郑成灿去干嘛了。

 

李灿荣躺在床上怎么都想不明白,遇到郑成灿之后他总是出现各种各样奇怪的行为,不管是以前做出的荒唐事情还是现在。

 

郑成灿吹出来的烟好像绕在身边没办法散开。

 

窗外的风还是很大,除了风声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响。李灿荣用了好久才睡着,迷迷糊糊的梦里又看到了郑成灿。

 

这次他眯着眼睛笑着,笑的很开心,浅栗色头发下的眼睛弯弯的特别漂亮,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李灿荣想凑近一些看,郑成灿身上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烈,直到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呼吸急促起来,可郑成灿还是在笑,脖子上的力度越来越重,甚至是指甲嵌入脖颈的疼痛,他慌乱的想要推开郑成灿,却怎么做都没用。

 

“哥……”

 

李灿荣不知道为什么从嗓子里挤出这样的声音,也许人濒死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真正的情绪,眼眶的泪水划过脸颊。

 

“一起睡吧。”

 

李灿荣猛地睁开眼睛,窗户外面已经大亮,他的脸果然是湿的。

 

李灿荣长呼一口气,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才慢慢起身,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也太荒唐,过去的事情在重演,为什么他又听到了那句要睡一起的话。

 

迷迷瞪瞪推开门的时候,他看到沙发上窝着一个大大的人影,安安静静的,头顶的卷毛像大熊玩偶,毛茸茸的。

 

沙发装郑成灿这么大的人是有点狭窄,所以他整个人都是蜷缩起来的,眉头皱皱巴巴的明显是没睡好,李灿荣轻轻碰了他一下,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他索性把自己房间的毯子盖到郑成灿身上,可能是温度升高了些,郑成灿看起来没有那么紧绷了。

 

这样的郑成灿没有任何攻击力,李灿荣想着,带着探究的意味弯下腰盯着郑成灿的脸,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长长的散着,李灿荣想拨弄一下,手指抬在半空的时候那人睁开了眼睛。

 

李灿荣愣了一瞬立马收回手站直,头往另一边偏了偏,都说人在尴尬的时候动作动作就会变多,李灿荣算是知道了。

 

郑成灿很快清醒了过来,因为他没能进入深度睡眠,他按着眼角,脑子里迅速整理刚刚的情况,又睁开眼睛看到李灿荣局促的样子,有点好笑。但郑成灿看到李灿荣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抽搐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李灿荣这个样子,要把他欺负成什么样子才会哭。

 

“你怎么了。”

 

李灿荣以为郑成灿问的是刚刚的事情,李灿荣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口,郑成灿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索性随他去吧,郑成灿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家里的布置三年来没有任何改变,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郑成灿完全轻车熟路的找到新的洗漱用品。李灿荣还在外面发呆,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想碰,大概是因为漂亮。

 

他们洗漱完之后要一起去葬礼现场,李灿荣全程都没说话跟在郑成灿身后,郑成灿去哪他跟到哪。

 

郑成灿很会用应酬,明明到这个家都没待过完整一年,倒是比他认识的亲戚朋友还多,应付这个葬礼相当的轻松。

 

之前他都是在门口坐着,僵硬的和人打招呼。这种有人依赖的感觉还不错,李灿荣呆呆的跟着郑成灿。

 

结束之后按照他爸的遗愿进行了火葬,遗体被推进去的时候李灿荣什么感受都没有,他有些漠视眼前的一切,只是郑成灿慢慢的挪到他面前,用后背挡住了他的视线。

 

故意的还是什么,李灿荣没多想,他听着里面火焰的声音回忆起曾经的一切,算结束了吗。

 

不知道过去多久,眼前的光亮了一些,李灿荣微微抬头,不自觉的眯起眼睛,郑成灿离他很近,近的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那样。

 

“别哭,李灿荣。”

 

他哭了吗,李灿荣抬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眼泪出来,也不知道郑成灿在说什么,他刚想反驳,后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郑成灿被叫了过去。

 

空旷的地方剩下他一个人,可能是因为在火葬场,周围总感觉有阴风在吹,李灿荣下意识向郑成灿的方向走过去,透明的玻璃门没推开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后妈和郑成灿的话。

 

“你确定吗?”

 

郑成灿点头,“反正你又要另嫁,我们跟着你没意思吧。”

 

李灿荣大概拼凑出完整的故事,他脱了力气,没有推开门。后妈还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只是呆愣的看着。直到郑成灿走过来,推开那扇门,他只向后退了一步,郑成灿似乎烟瘾很大,他又从包里掏出一根烟,火苗窜上去,瞬间被点燃,郑成灿的脸也被照亮一刻。

 

“你们说了什么。”

 

郑成灿慢慢吐出一阵烟雾,“你的监护权。”

 

“什么。”

 

李灿荣不意外,因为他大概构思过了。

 

“归我。”

 

这两个字出来的时侯,心底的异样开始躁动,夹杂着细微的看不清的喜悦,李灿荣有些迟钝。

 

也许是长久以来漂泊的孤舟突然有了停靠的岸。

 

“什么意思。”

 

“你不愿意?”

 

李灿荣没有回答,但郑成灿看出来他的情绪里没有拒绝。

 

李灿荣父亲名下有几处房产,他后妈拿走了一套,剩下两套留给了他们两个,其中有一个就是李灿荣一直以来住着的地方,他爸是做什么的李灿荣也不想去深究,总之他跟着郑成灿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

 

家里和之前一样安静,但多了郑成灿身上的味道,薄荷夹杂着淡淡烟味。

 

“你饿吗。”

 

李灿荣从早上起来就什么都没吃,郑成灿也是。这样一提才发现两个人都已经饿了很久。

 

李灿荣不会做饭平常都是在食堂吃饭,所以冰箱里只放着几个鸡蛋,那好像还是后妈之前放的。郑成灿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像是想不出办法,晃了晃脑袋。

 

“我去买点东西。”

 

郑成灿关了冰箱门,穿上外套,李灿荣一直呆呆的跟着他,从火葬场到现在,他有些缩着身子,像个鹌鹑。

 

“你也要去吗?”

 

李灿荣点点头,他只想跟着郑成灿,去哪里都可以。他已经一个人漂了太久,现在终于有人把他拉住。

 

李灿荣跟着郑成灿到了超市,他机械的推着超市的购物车,郑成灿在前边跳挑拣拣,看起来很熟练,离开家的这几年郑成灿应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吧,李灿荣想着,郑成灿前面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直接把购物车撞上郑成灿。

 

“用这个谋杀我?”

 

李灿荣久违的在郑成灿脸上看到笑容,那个笑实在漂亮,漂亮的不真实,和那天梦里的笑容一样。

 

李灿荣的表情也比刚刚放松了一些,“不是。”

 

他们两个大包小包的回到家,郑成灿就麻利的把东西都收拾起来,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围裙,淡粉色的和郑成灿的黑色短袖格格不入。

 

有点滑稽,李灿荣站在厨房门口微微勾起唇角,郑成灿怎么和烟火气都没关系,可偏偏厨房升腾的温度和郑成灿的身影都让李灿荣更加确信这一点。

 

郑成灿似乎是上天可怜他的。

 

淡淡的饭香味勾的李灿荣肚子叫出声来,厨房杂音里异常明显,郑成灿回头看他,似安抚的语气说:“很快就好了。”

 

李灿荣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热腾腾的饭,学校食堂总是一些半热不凉的食物,外卖也是。明明郑成灿只是做了简单的一碗面,李灿荣却吃了很久,久到他想要把这个味道刻在胃里,刻在他的过去和未来。

 

吃完饭后郑成灿接了个电话又要出门,甚至没来得及洗碗就准备要离开,李灿荣莫名有些慌张,他怕郑成灿走了就再也不回来。

 

所以他拉住郑成灿正要拿外套的胳膊,声音小小的,几乎不可闻的。

 

“能不能带我……”

 

郑成灿明显一愣,李灿荣以为他没听清楚,鼓起勇气准备再说一次时,郑成灿点头。

 

“你真的要去?”

 

 

 

 

 

 

 

 

05

李灿荣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是一味跟着他。所以这次他也点头。

 

郑成灿打了车,两人最后在夜店门口停下来。李灿荣一直在父亲的管教之下循规蹈矩,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夜店。

 

郑成灿现在会做的事情都和李灿荣印象里的哥哥不同,但李灿荣也不意外,他见过郑成灿喝醉酒的样子。

 

他跟着郑成灿进去,宋银硕坐在吧台附近朝他们招手。夜店里的氛围和李灿荣在手机里看到的一样,他装着熟练的样子和宋银硕打了招呼,宋银硕手里还晃着酒杯。

 

“弟弟好。”

 

宋银硕从桌子上拖过来两杯酒,“我点好了,喝吧。”

 

李灿荣还在纠结自己酒量的时候郑成灿就挡了过来,“他不会喝。”

 

“啧。”宋银硕挑着眉毛,“对弟弟就是不一样哈,灌我酒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关心我啊。”

 

弟弟的称呼实在陌生,夜店里面频闪的灯光和音乐也让李灿荣的心跳没法平静下来,以及面前这个又一次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没由来的,有些厌烦,无名火烧在心头,李灿荣以为他的情绪很稳定,他在气什么,好像是在气自己。

 

他看着郑成灿和宋银硕碰杯,被子里盛着浅棕色液体,郑成灿皱着眉头抿了一口。不好喝吗,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李灿荣好奇的事情太多,他从郑成灿手里拿走了他那杯酒一口全喝了下去,可能是夜店摇晃的灯光已经把他闪晕了吧,所以才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辛辣的味道慢慢从喉咙蔓延至鼻腔,胃里也感觉烧的厉害,大脑像人被砸了一拳,但似乎更加清醒了,他看到郑成灿有些慌张的表情。

 

“怎么了。”

 

李灿荣的意识还是很清晰,可能是他们家血统就是酒量好吧。

 

宋银硕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不是酒量很好吗。”

 

“对啊。”李灿荣附和道。

 

郑成灿摇头,“他平常是哑巴。”

 

“你骂谁。”

 

宋银硕点头,“看起来好像是不太对劲。”

 

因为李灿荣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郑成灿那杯酒的度数说高不高的,但李灿荣一个没喝过酒的高中毕业生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你骂谁哑巴!”

 

宋银硕笑着撞了郑成灿一下,“生气了。”

 

郑成灿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说吧。”

 

“好。”

 

郑成灿起身,“我们走吧。”

 

“嗯。”

 

李灿荣还像刚刚进来那样跟着郑成灿,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意识清晰的很,他亦步亦趋的跟着郑成灿,直到外面的一阵晚风吹过来,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起来了,腿也不听使唤,走着走着就没了知觉,只记得郑成灿迎着月光在眼前笑。

 

“哥,真漂亮。”

 

有意识的时候李灿荣的脑子疼的快炸开了,还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肩膀,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郑成灿趁他喝醉打了他一顿出气,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对上了郑成灿的近在咫尺的脸颊。

 

他意识到是郑成灿的胳膊压在他身上,他本人现在正完整的缩在郑成灿怀里,那人身上的薄荷味道快要把他淹没掉,心脏紧张的快要炸开。

 

周围的环境倒是很熟悉,是他的房间。

 

但这是什么情况。

 

李灿荣没来得及细想,郑成灿被他细微的动作吵醒,四目相对下,李灿荣猛地向后躲闪,毫不意外的连人带被子摔了下去。

 

一声闷响。

 

“不是你刚刚非要和我睡的。”

 

平地一声雷,李灿荣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根本不记得。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都做了什么吗。”

 

李灿荣迅速摇头,郑成灿似乎真的很困,半撑着头闭着眼睛,李灿荣想起来他之前就没怎么睡好,起来把被子给郑成灿盖好,自己慢慢走了出去。

 

“干嘛。”

 

郑成灿突然出声,李灿荣愣了一下。

 

“我出去睡。” 

 

郑成灿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自顾自的躺下,“就在这睡吧,不是只有一床被子。”

 

李灿荣在原地很久都没动,他不知道这种亲密接触意味着什么,可他被蛊惑了,郑成灿从出现在人生的那刻好像就很与众不同。

 

和过往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李灿荣轻呼一口气躺了上去,四肢僵硬的躺的板直,他听到郑成灿笑了一下,呼吸慢慢平稳起来。过了很久,他都没有睡着,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他感觉到郑成灿很久都没有动作才慢慢的转过身。

 

窗外的光恰好能照亮郑成灿的侧脸,漂亮的脸颊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过去那三年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一直是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活着,李灿荣这次终于用指尖碰到了郑成灿的睫毛。

 

他几乎不可闻的,说给自己听的。

 

“哥。”

 

暑假就这样慢慢过去,李灿荣跟着郑成灿去夜店也已经是轻车熟路的事情,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郑成灿和宋银硕合资开的。但他发现他越来越离不开郑成灿,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依赖感觉,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不是好事。

 

郑成灿有自己赚钱的门路,他也不需要李灿荣做什么,而且做饭很好吃,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也不错,李灿荣最近总是这样想。

 

但总归还是要分开。

 

李灿荣报了和郑成灿一样的大学,在郑成灿回来之前他就决定了,因为他曾经想去看看郑成灿离开家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快乐。

 

或许从很早之前,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没法断开了。

 

学校一切都很好,就是不怎么能见到郑成灿,可能大四要做的事情很多吧,和他们不同。可就算这样,郑成灿也早就给李灿荣做好了一切开学准备,生活用品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很全面。

 

真正的哥哥也做不到这样。

 

还好,李灿荣和大学室友相处的不错,他常年为人孤僻性格冷清,他们寝室有个和他很像的人,却意外的能玩到一起。

 

那人也长着很漂亮的眼睛,和他哥的眼睛不一样,如果是他哥眼睛是清纯的,那他室友的眼睛是天然带着些攻击性的,像猫一样。

 

大四的实习郑成灿好不容易全部搞定,却想起来李灿荣好久都没联系自己,有了快乐生活全忘了哥,郑成灿在酒吧门口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宋银硕一看就知道郑成灿有心事。

 

“咋了兄弟,被人骗了啊。”

 

“滚。”

 

郑成灿的手机锁屏是他在楼上偷偷拍的李灿荣,只记得是一个下午,郑成灿在楼上看着李灿荣出去买菜回家,旁边突然窜出来一只小狗,李灿荣猛地向旁边躲闪开,小心翼翼的和狗对视几秒后笑了起来。

 

郑成灿就在那个时候拍了很多照片。

 

作为兄弟,宋银硕不是看不出来郑成灿的感情,奈何直到现在,郑成灿都认为李灿荣是讨厌自己的。

 

“你弟没联系你啊?”

 

郑成灿把手里的烟扔掉,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不玩了,回去了。”

 

“这个点宿舍锁门了。”

 

“你说的对。”

 

所以郑成灿给李灿荣发了消息,他说自己出去喝酒忘了门禁,现在没带身份证没地方去了,让李灿荣带身份证出来帮忙。李灿荣还真就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的话,大晚上的打车到酒吧,前后不到一个小时。

 

但李灿荣不是一个人来的,朴元彬跟他一起来的,而且就像当时李灿荣跟着他身后那样跟着李灿荣。很奇怪的感觉,郑成灿很久没有感觉到生气。

 

宋银硕也发现不太对劲,站了出来,“嗯,要不我们都进去喝一杯。”

 

还没等李灿荣回答,郑成灿拉着他就往酒吧里走,丝毫没顾忌门外的两个人。李灿荣手腕被捏得很疼,郑成灿明显用了很大力气。

 

李灿荣向来是孤僻的,向来身边是只有他一个人的,郑成灿想。

 

四个人坐在吧台上都没讲话,宋银硕先开口要了几瓶酒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氛围,他东扯西扯的和朴元彬聊了许多,郑成灿得给他点钱感谢他。

 

朴元彬最开始还有点拘束,但宋银硕的性格很好,很快他们就熟络起来,郑成灿还是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眼睛始终都是低着的。

 

李灿荣感觉到了郑成灿的不对劲,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喊他出来帮忙的吗,怎么又生气了,是自己来晚了吗?

 

李灿荣想说点什么,但郑成灿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酒,始终没有开口,李灿荣也很迷茫,他看着郑成灿不知道喝了多少终于停了下来,“你跟我回家。”

 

拉着李灿荣就开始往外走,宋银硕没拦住,郑成灿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三两下就把宋银硕推开,拉着李灿荣就没了踪影,秉持人道主义他还是把朴元彬好好安顿了一下。

 

 

 

 

 

 

 

 

06

郑成灿拉着李灿荣出了酒吧门就打车,郑成灿很清醒的报了个地址,李灿荣根本不知道这人到底喝没喝醉,可做出来的事情都莫名其妙。

 

郑成灿轻车熟路的带着李灿荣拐进巷子上楼,这里看着是一个偏旧的城区,但楼房整体看上去没有那么老,他一直被拽着,不知道上了几层,直到郑成灿打开门,他整个人是被甩了进去。

 

好像被骗了。但他看到郑成灿的眼眶是红的,好像哭过。

 

“你……”

 

李灿荣伸手揉了揉郑成灿蓬松的卷发,试图安慰,他还以为郑成灿是实习不顺利,也没多想郑成灿为什么骗他出来的事。

 

“怎么了。”

 

可能是酒精太上脑,也可能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太有迷惑性,郑成灿看着李灿荣因为被他强拽快走之后脸上留下的淡淡粉色,他鬼使神差的亲了一下。

 

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李灿荣呆愣了几秒突然捂住脸颊。

 

“干什么。”

 

明明上次喝醉酒的时候李灿荣一直抱着他不撒手,清醒的时候还真是伤心。他学着之前李灿荣的样子,无理取闹地把李灿荣拉进怀里,头埋在他肩膀上。

 

“我想……”

 

“嗯?”

 

“我想你。”

 

李灿荣听清了郑成灿一直在耳朵旁边念叨的话,这也是长久以来他自己的想法,他对郑成灿的依赖在短短几个月已经达到了不能分开太久的程度,他以为自己疯了,加上刚刚郑成灿莫名其妙的亲吻更是让心脏炸开了花。

 

“你骗我。”

 

“怎么不叫哥了。”

 

李灿荣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光明正大的在郑成灿面前这样叫过他,硬生生回忆了好几秒还是没想到。

 

“我什么时候叫过。”

 

郑成灿的笑声传了过来,“你上次喝醉的时候,一直抱着我叫哥,还说不让我走,拉着我……”

 

郑成灿后面的话李灿荣打断,李灿荣实在是不相信自己喝醉之后那么多话,还说的这么肉麻,郑成灿的胳膊还在他腰间搂着,一直不肯放开。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李灿荣脑子现在挖一勺出来可以用来贴对联,保证100%的粘性。

 

李灿荣挣扎了一下,郑成灿不为所动,全身上下都是那人身上的薄荷味道混着酒精。突然脖颈间传来湿润的触感,细密的吻不断落在他脖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垂下去的手也被人握着,温暖的气流从手心传过来,他感觉到郑成灿身上很烫,烫的他有些发晕,郑成灿的吻从脖颈间滑倒耳朵上,尖牙刺痛耳洞的时候李灿荣有一瞬间的清醒,他躲闪出去。

 

“你喝醉了。”

 

“我没有。”

 

接着他被压在沙发上,双手被郑成灿擒住没法动弹,郑成灿直接吻上他的唇,带着极强的戾气,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撬开牙齿,郑成灿似乎用了很大力气在他唇齿之间吮吸,酒精的味道带着浓稠的意乱情迷,呼吸的节奏完全乱了,空气里都是沉甸甸的水声。

 

郑成灿顺着脸颊亲吻到他的喉结,锁骨,莫名的快感让李灿荣全身战栗,郑成灿一只手紧紧扣着他,腿也压得很紧,完全没法逃脱掉。

 

有点脱离掌控,李灿荣身上也起了莫名其妙的反应,他后知后觉的感受他郑成灿的手在自己小腹上游走,指尖蹭过去的地方都在发热,烧了一片。

 

郑成灿把他捞起来,强硬的将他双腿顶开让他跨坐在他身上,变本加厉的在他锁骨处啃咬,带着细密的痛,李灿荣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郑成灿抬头看他,那双眼睛已经蒙上一层情欲,他们俩血气方刚的年纪谁都心知肚明。

 

可他们这算什么。

 

李灿荣以为他要停下,接着却又是猛烈的吻,好像怎么都所求不够一般,郑成灿的手从腰间滑到背上,突然停了下来。

 

背上似乎长着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摸起来都是凹凸不平的痕迹,郑成灿这才慢慢清醒过来,他轻轻触碰李灿荣的背。

 

嗓音被压的发哑,“还疼吗。”

 

“不疼了。”

 

郑成灿到来之后,真的没有再被关进杂物间,也再也没疼。李灿荣搂住他的脖子,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过去的那些日子,那些藏在好奇阴暗背后的探究,在一次次平静的漂流里面化成了依赖。

 

而那些依赖又化成了爱。

 

也是他停靠的岸。

 

郑成灿也轻轻抱着他,空气里的暧昧因子已经消散殆尽,郑成灿轻轻在他耳边呼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慢慢在李灿荣耳边说,“不要怕,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有我在,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其实那次李灿荣喝醉酒的时候就一直在路上晃着脑袋哥哥,哥哥的叫他,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他对李灿荣不是简单的亲情。

 

是那时就带着探究的爱,是他们本该相似就该成为一家人那样扭曲的爱。

 

那天李灿荣一直抱着他不撒手,最后非要拉他躺在自己床上一起睡觉,还莫名其妙亲了他,还在清醒又装睡之后碰着他的睫毛叫他哥。

 

心底的悸动是没法隐藏的,在过去的很多次,他最开始只是默默挡住了继父朝着李灿荣的怒火,到后来喝醉酒阴暗的想要同归于尽,又远远逃开。

 

不管怎么逃他都没躲过,所以他欣然接受这份感情,他也清晰的看到李灿荣越来越依赖他,越来越这样沉溺下去。

 

哪怕是亲情,或是其他什么。

 

所以在看到李灿荣还带了人见他就完全无法控制情绪,压抑了那么久的感情完全爆发,像火烧一般没有节制。但他摸到了李灿荣那些难熬的过往,心脏本人狠狠捏住,他忘记了李灿荣曾经是那么难熬。

 

他又再一次重复说道:“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李灿荣这次看到郑成灿真的红了眼眶,郑成灿也是会哭的,也是会因为他而心痛。

 

第二日,李灿荣又是在郑成灿的怀里醒过来,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郑成灿也刚好睁开眼睛,昨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提起,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份暧昧。

 

他们俩还像暑假那样一起生活着,只是郑成灿的笑容变多了起来,李灿荣也开始跟郑成灿分享着自己大学遇到的事情。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走着,在郑成灿租下来的房子里。他们俩几乎每天晚上都怀抱着睡在一起,也都默契的没有更进一步。

 

似乎他们只是普通兄弟那样,可到底还是有什么变得不同。

 

郑成灿总是想亲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禁锢他的手腕然后在他脖子上啃咬,也总爱咬他的耳朵。

 

郑成灿自己说他是和耳洞一起来到李灿荣的生活,可除了这些郑成灿都没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情。

 

李灿荣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不能接受这样新的亲密的感情,所以给他留了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可李灿荣始终觉得,郑成灿同时又隐瞒了他很多事,就像不知道郑成灿会抽烟那样。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结束,郑成灿和李灿荣一起回到家里,走的时候郑成灿就有先见之明的给家具套上防尘罩,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

 

他让李灿荣去超市买东西,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收拾。

 

打扫到李灿荣房间的时候他在桌子底下扫出一把钥匙,又在柜子里发现了上锁的盒子,他鬼使神差的打开,里面躺着一些本子还有一副银色耳钉。

 

很眼熟,是他当时递给李灿荣的那个。

 

他慢慢翻开本子,里面用不同风格画的都是他,在哭的,在笑的,在操场上打篮球,在雨里打着伞的,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他,中间还夹着几张照片,上面写着0913。

 

他这个弟弟,倒是从那个时候就没少偷窥他,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放回去,李灿荣就已经回来看到了那个速写本,李灿荣知道里面有什么,太丢人了。

 

“你这是侵犯隐私。”

 

郑成灿笑着说,“从哪学的恶人先告状,你画的我,不是你侵犯我隐私?”

 

李灿荣想从他手里抢走自己的东西,奈何郑成灿比他高了一点又着实力气很大,莫名其妙的又在他嘴唇吻了一下,李灿荣又呆愣在原地。

 

“这么关心我,还说不爱哥哥。”

 

爱这个字对李灿荣来说一直都很遥远,他不知道那些奇怪的情感怎么会慢慢转变成爱,又或许是,依赖。

 

他爱郑成灿吗,没有人知道答案,包括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晰,如果这样的依赖是爱,那便就是爱吧。

 

郑成灿似乎想要一个答案,可李灿荣没说话,他站在那里思考了很久,脸上的情绪有些变化,郑成灿就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他在等李灿荣说出来,他在等李灿荣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窗外的风慢慢吹起扔在床上的速写本,一页一页的翻开,上面鲜活的都是郑成灿的影子,那些都是极为稚嫩的笔触。

 

只有最后那页不同,学过画画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不同时期的画作,那是在葬礼之前的画。

 

那是他还没有和郑成灿重逢的画,那是他在听到后妈说郑成灿会回来辗转反侧一整晚的结果,那个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脑子都是他的笑,还有他窒息的样子,心脏跟着那些过往一拍一拍的跳动。

 

李灿荣知道答案,其实郑成灿也知道答案。

 

而有些事情不需要答案。

 

 

 

 

 

07

十四岁之前李灿荣以为自己的人生是漂泊不定的孤舟,他被风浪掀翻看不到太阳。

 

十四岁之后,他带着少年稚气迎着假意的阳光翻身漂泊。

 

他想,孤舟是没有岸的。

 

可有人拉住了他,拉住了他不断漂泊的未来。

 

坚定的告诉他,他可以回头,可以靠岸停泊,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再是那个漂泊不定的浮萍。

 

他该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漂泊。

 

 

Garasu
感谢橘味老师绘制!画了超级可爱...

感谢橘味老师绘制!画了超级可爱的xql!

魔法pa及菅相处瞬间——

鹰院魁地奇队长彻×狮院级长菅

——

约稿🈲二改 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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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只虫子

好吧,我只是喜欢王冬和霍雨浩(下次一定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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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雨符
“无论何种形态,我们都该相伴。...

“无论何种形态,我们都该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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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止长眠
感谢井草咪赏饭,,吃的很幸福呜...

感谢井草咪赏饭,,吃的很幸福呜呜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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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楼梯口的偶遇🍋‍🟩🫐

p2是发现对方在拍照一瞬间无奈的表情ww


是给Azmum老师的稿件~~请勿使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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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百叶谷之前的风和刚被传送出恶龙谍堡的熠


想看的东西有点多所以一股脑全画了,基本就是想到哪儿画到哪儿,很意识流画风也不稳定

主要是虐一下小队长,有无类似文给我推一下


其实不算cp向,但是画着画着有点暧昧了所以打个tag避雷,希望大家可以按原作视角看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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