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帝诗】假如时间生出枝杈
一个想让小温见见魔神战争时期的老钟而引发的故事
又名穿越提瓦特历2000年前【bushi
大部分时间线都有尽量考据,但也对一些事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篡改,不合理的地方本人负全责
全文2w+,以此祝亲爱的客卿生日快乐,希望观看愉快!
01
明亮的光隔着眼皮刺激着神经,温迪皱起眉头,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过光。地底的风沉闷,深渊的魔物晦暗,不得已陷入沉睡的前一刻,笼罩在蒙德天空中的沉沉黑云尚未散去,魔龙的尸首自高天之上坠落,特瓦林却不知所踪。
力量流失让他的意识逐渐涣散,还没来得及为眷属忧心,千风的神明先一步陷入了...
一个想让小温见见魔神战争时期的老钟而引发的故事
又名穿越提瓦特历2000年前【bushi
大部分时间线都有尽量考据,但也对一些事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篡改,不合理的地方本人负全责
全文2w+,以此祝亲爱的客卿生日快乐,希望观看愉快!
01
明亮的光隔着眼皮刺激着神经,温迪皱起眉头,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过光。地底的风沉闷,深渊的魔物晦暗,不得已陷入沉睡的前一刻,笼罩在蒙德天空中的沉沉黑云尚未散去,魔龙的尸首自高天之上坠落,特瓦林却不知所踪。
力量流失让他的意识逐渐涣散,还没来得及为眷属忧心,千风的神明先一步陷入了漆黑的梦乡。
温迪很少做梦,至少在之前的沉睡中没有过。因而当他坐起身来,感受到久违的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温暖,一时竟也没有分清前后经历的事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所谓虚幻梦境。
缓了缓神,少年抬起手,四周的青风逐渐凝聚成风眼出现在掌心中——体内的元素力能正常运作,力量也还算充盈,是个不错的消息。
他又试着召唤[天空],钟爱的里拉琴并未出现,他与千风建立连接,风的回应零散而模糊——属于[尘世七执政]的部分权能倒是无法使用。
最重要的是……
曾作为千风中的一缕,温迪对[时间]的认知要更加敏感,像诗集会泛黄,岩石会风化,时间永远都在流动,亦会在一切事物上留下痕迹。
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宛如未经过半分雕琢的石珀,崭新得与他身上的[时间]格格不入。
梦的时间是停滞的,隐匿于风中流动的鲜活粒子昭示他的确处在现实。也许是深渊所带来的地脉异常,也许是他身体里仅剩的力量出现了混乱——
总之,出于一些不明的原因,他该是[回溯]到了过去。
风向来是随遇而安的,无关紧要的疑问暂且搁置,温迪转而探查起周围的环境。丛木枝叶凌乱,地上坑洼不平,入眼所及之处皆是大量的元素残留痕迹,像是有过一场淋漓的争斗,实力应当临近魔神级别。
常年在外游历的吟游诗人细细打量眼前的树木,不费多时就认出了它的品种——不记得是哪次同游,那人曾告诉过他,这种树只适应岩的土地,木干风雨不侵、百年不朽,最适合用来打造家具,洞府里那些雅致讲究的装潢皆由它所制成。
他目前在璃月境地。
坎瑞亚战役平定后,彼时的璃月神明与他一同赶回国土处理地面的灾厄,最终转去云来海以东的暗之外海镇压作祟的魔物。
分别时二人都风尘仆仆,亦来不及多说什么,岩之神玉石般的瞳眸只深深望了风一眼,便提起金色枪槊投身于战斗中。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温迪沿元素痕迹往前走,思绪却在到处乱飞。
那么讨厌海鲜的人,打完这仗估计又要恶心好一阵子了吧。
想到那人面对水产品明明很嫌弃却强撑着平静的样子,温迪自顾自乐了起来。
回忆被几声巨响打断,少年循声望去,感知到强烈的岩元素力自东北处扩散而来,行走的动作一顿,一个不可思议的设想萌生于心。
他转而往声音的源头走去,离得越近,岩元素的气息就越浓烈——也更熟悉。
还未将眼前遮挡的植株拨开,温迪神色一凝,迅速侧身,破风袭来的岩造物堪堪擦过天青色发尾,命中身后的树木。
高大的树倾刻倒地,一时尘土四起。
诗人下意识抬手去挡,而修长的影子已将他笼罩其中,冰冷肃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温迪缩了缩肩膀,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缓缓转身。
金色的槊锋止于眼前,抬头望去,方才还在想着的人一身戎装,戴着玄石所雕的华美面具,背光之下,唯有那双空洞的瞳眸能看得真切,像伺机而动的猛兽幽幽盯着猎物。
纵然心中已经有了预想,但真正见到过去的摩拉克斯时,温迪还是有些怔然。
记忆里的岩神是个处理公务一丝不苟,偶尔得闲只爱慢悠悠逛街喝茶的老石头,总爱对他端着副年长者的架子,虽然也有些固执讲究的坏毛病,可又实在耐心包容,像座沉稳的山,平白就能使人安心。
某次闲游,那说书人讲岩王帝君曾以无边杀伐之相与诸神死战,叫一个激情昂扬。台下啃着苹果的诗人乐呵呵地听,扭头去问本人是真是假,旁侧坐着的故事主角只淡淡端起茶盏,一笑置之。
即便在地底与深渊的魔物恶战,温迪也没有见过摩拉克斯露出如此冰冷的神情——悠古的磐岩被时间磨平了菱角,又与人同行许久,见他国的土地受战争摧残,民不聊生,眼底多是难掩的悲悯。
回到当前,岩峦的神主久未得到回应,手腕一压,枪尖抵于少年脖颈处脆弱的皮肤,逼迫对方直视自己。
“回答。”
呜哇,真是好凶。
眼前的新石头要比老石头冷酷得多,看起来并不那么好说话。温迪想了想,给出一个真假参半的说辞:“我是名吟游诗人,在大陆上四处游历,本睡得正香呢,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了。找路时听到这边好大的动静,于是沿着声音过来看看。”
“此地早已封锁,常人不可能入内,你说自己也不知为何出现在此?”
温迪点点头,神色恳切,“这片地方最近不太平吧?莫不是什么妖祟邪兽施的法术,连累了我这小小诗人,仙家可要明鉴呀。”
摩拉克斯可没这么好糊弄,灵矩关之外各魔神魔兽相互割据,势力错综复杂,此人相貌不过是个少年,竟看不出实力如何,又穿着一身古怪衣裳,面对他也毫无畏惧之心,实在疑点重重。
温迪当然不怕他,不如说只觉得新奇。眼前的人气质凌冽威严,看似不露声色,但对与他相处了千年之久的巴巴托斯来说,心思不知要比未来那老爷子好猜多少,更有趣,也更鲜活。
哪怕这番解释漏洞百出,可一无实证,二来他确实没有伤人之心,契约之神知事明理,总归不会擅自取人性命。
果然,不过片刻,居高临下的岩君收回了枪,缓缓落地。虽看他的眼神依旧戒备,语气却平静了许多:“此地不宜久留,若你所言属实,我可命人护送你离开。”
“诶——仙家误会了我,刀剑相向,竟没有一点其他表示吗?”保住了小命,温迪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笑眯眯地说。
本已欲走的神灵睨他一眼,发出警告,“阁下莫要得寸进尺。”
“我的要求不难满足。”少年伸出食指摇了摇,“你看,我是个诗人,诗人的工作就是将故事编成歌谣,传颂于大陆。仙家这么厉害,一定有不少精彩动人的事迹。”
莫名出现在这里,又遇到过去的摩拉克斯,一定不是简单的巧合,如果要寻找[回溯]的原因和回去的方法,目前情况看来,待在这位岩神身边是最好不过。
“所以,我想见证你的故事。”
再说了,新石头这么好玩,怎么能放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未来的风神诶嘿一声,私心昭然若揭。
“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碍着你,你也可以不用多管我——啊不过,能让我有个地方住就更好啦。”
岩君一向威仪,从未被人这般胡搅蛮缠过,竟不知该作何应对。
少年有双像天空一样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拒绝的话,那样灵动的光会从他的眼里消失吗?
沉默片刻。
“……随你。”
磐岩第一次选择纵容。
02
摩拉克斯开始为自己的让步感到后悔。
原因无他,这位自称温迪的少年诗人,实在有些太聒噪了。
他称自己从遥远的北境荒原而来,对璃月的一切事物都抱有无休止的好奇心,不停问这问那。一开始,尽责的神灵还有耐心替他解答,而后听到诸如今夕是何夕,那边怎么有个深坑,哎呀这个苹果好甜你要不要试试之类毫无营养的话题,干脆沉默以对,路上的鸟雀与其相比,都要显得安静乖巧许多。
反复在岩君忍耐边缘横跳的温迪乐得戏弄新石头,也旁敲侧击得到了不少信息。
[回溯]的时间点大约在两千年前,天上的战争使旧秩序开始崩坏,崭新的王座等待七位胜者。
为了争夺权柄,诸神开始相互厮杀,大陆上战火纷飞。庇护着璃月的摩拉克斯与尘之魔神联手后,广袤的土地和丰富的物资成了不少魔神觊觎的对象,边界风波四起,神灵只得带着众仙四处奋战。
最近则以灵矩关地带骚乱最甚,魔神相继泯灭,一众眷属却联合起来,想要从此处强攻璃月。
摩拉克斯这番南下,就是为了镇压周边的祸乱,和诸多从属交手之后,碰见了掉在此地的温迪。
此后几月,奉命守卫边关的千岩团都知道,帝君身边多了个俊秀伶俐的少年。少年善言又好相处,跟着帝君在关外征战,在关内便时常和休憩的将士谈天说地,偶尔还会讨点酒喝。
将士们以为这又是位受帝君所请前来护佑璃月的仙人,便解下酒壶欲与之畅饮,却不知怎的,每每都能让帝君撞见。威严的神灵向行礼的士兵点了点头,在众目睽睽下拎着少年的衣领转身离去。
“说了多少遍,我真的已经成年啦,为什么不让我喝酒!”温迪跟在例行出关巡查的岩君身后,忿忿抱怨着,“就一口!一口解解馋都不可以!”
摩拉克斯轻飘飘睨了他一眼,“前几日偷饮酒把桌几踢翻,连着摔坏好几樽云山蓝花瓶的人,是谁?”
诗人的怨言戛然而止,心虚地看向别处,鼓着脸小声嘟囔,“就一次而已……”之后都有帮他收拾好的嘛。
死脑筋!
眼见身后的人活生生闷成风史莱姆,岩君收回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愉悦笑意。
忽然,空中的风凝滞了,一道漆黑的结界自地面而起,迅速构建成封闭的空间,将两人隔绝开。青色的身影消失于眼前,摩拉克斯转身朝后,玄石面具已然覆于脸上,手中凝成的岩造物毫不停歇往阵法中央掷去,被几只恶兽堪堪挡住。
一声嗤笑响起,悠悠而言,“岩君这么急,是想救那小少年吗?”飘渺声音带着恶意,回荡在摩拉克斯耳边,“来不及啦,我那几位友人在这片地方守了许久,可是饿得发慌啊。”
结界有压制元素力的作用,神灵转而手腕一翻,长枪入手,在一片昏暗中发出明亮的光,随主人身形移动划出金色的痕迹,同守在阵眼周围的恶兽开始交战。
那声音只低低笑着,若即若离,“没关系,摩拉克斯,吾等自知敌不过你,稍作拖延而已,已经足够了。”
“吾主死于你枪下,吾等痛失友人挚爱之痛,如何能报……如何能报——!”
因恨意变得扭曲的声音尖锐如刺,而岩峦的神主充耳不闻。
“是了……你便是这般无情的山岩……除[契约]外,你将一切都视为无物……”
“但是摩拉克斯……你能永远庇护所有人吗?因你战死的那些人,因你消散的那些人,被你抛弃遗忘之人——都如这少年一般,若不是你,他怎么会死去?”
“你说,他们临死之前,会不会恨你?”
话音未落,漆黑的空间里闪过一抹青,流风构成的箭矢破空射入,毫无偏差地命中阵眼。
痛苦的哀嚎声下,结界发出破裂的声响。岩的神明见状腾空而起,长枪直指裂痕,得以贯穿长虹的枪槊势如破竹,又一声巨响,漆黑的空间同施法者一起,化作万千尘烬消散于风中。
碎片漂浮之间,摩拉克斯看见被玉璋护盾环绕着的温迪。少年手握流风化成的长弓,弓弦被拉出一个饱满的弧度,正正对着他的方向。
两人对上视线,神灵注视着那双天空般的眼睛漫起笑意,释弦的鸣声宛如歌吟,青羽随箭矢一齐射出,擦过丝毫未动的群岩之主脸侧,将最后一只恶兽消灭。
四下寂静。
温迪随手一挥,长弓便重归于风中。他走向缓缓落地的摩拉克斯,指着尚未消失的护盾调侃,“帝君大人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呢,还是担忧我的安危呀?”
“既同意了你的计划,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神灵闭上眼睛,岩元素力沿着脚下的土地四下扩去,顷刻点了点头,“残部皆在此,重新部排防线后即可安稳。”
“哎呀,不枉我天天跟着你跑出来溜达。”威胁解除,活动完筋骨的少年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勤奋的诗人呢。”
不提还好,想起这段时日在他身后不是吟诗赏花,就是捉虫逗鸟,遇到危险连影都见不着的懒散诗人,摩拉克斯只能说服自己:那是他为了迷惑敌人营造出来的假象。
眼下他还有另一个想问的问题。
“为何你能肯定,他们会因你在我身边而进行袭击?”
温迪挑了挑眉,看他的眼神变得饶有兴趣起来,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
“你也说了,他们是残部,联合已是走投无路,何况你这位骁勇善战的岩之魔神亲自下场,胜负早就明了。”
“我的出现,只是推动他们做最后的挣扎罢了。”温迪叹了口气,“不然照你那样一个个搜罗下去,这场捉迷藏不知道还要玩多久呢。”
话语未尽,诗人莫名沉默下来,低垂的眼眸看着没什么情绪,不太像平时的他。
答案呼之欲出,于是神灵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因为[牵绊]。”
温迪这样回答他。
“[牵绊]让万物产生爱恨,从而变得强大,也变得脆弱。他们的[牵绊]被你所毁,由此对你产生了恨,那么,强大的你身边出现一个疑似[牵绊]的存在时,哪怕是自取灭亡,也会想尝试将它毁掉。”
“为了让你和他们一样痛苦……一样脆弱。”
少年的口吻轻而平静。余晖洒落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瞬,摩拉克斯觉得眼前的人并不真切,似乎随着夜幕降临,他就会跟着满地的金黄消散而去。
“摩拉克斯。”
微风柔柔拂过,晚霞映照之下依旧纯粹的天青转而望向磐岩,突然对他发问。
“我有让你感受到脆弱吗?”
神灵默了片刻,不明所以,只得如实回答,“……没有。”
以普遍理性而论,他们不过相识数月,对魔神漫长的寿命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怎么也称不上所谓[牵绊]。另一方面,少年虽然散漫爱玩闹,但的确具有不逊的能力,摩拉克斯并不会担心他的安危——或者说,他能担起摩拉克斯的信任。
他的答案好像在温迪意料之中,诗人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让他稍微有了些实感,“是吗。”
“那太好了。”
03
回归离集时,璃月已经下过第一场雪。
寒冷的冬天困不住自风雪笼罩之地而来的诗人,摩拉克斯望着在不远处笑眯眯冲他招手的身影,已然猜到他的坏心思。果不其然,走过去的岩君收获了一捧落入脖颈的冰凉残雪。
魔神对温度的感知与人类不同,摩拉克斯并不畏寒。被风托起高出半个头的少年一脸得逞的自喜模样,身上还披着他给的大氅,神灵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过纵容了。
于是,温迪抵达归离集吃上的第一顿饭,是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四方和平。
当归终一行人前来相迎时,正正碰上眼生的少年拿着一串烤吃虎鱼,往他们威严的帝君脸上怼得可欢。
大多仙人对摩拉克斯都是敬畏有加的,虽已听闻帝君在灵矩关时结交了友人,可见神明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觉得那异乡样的少年未免太失礼数。
尘之魔神倒是个爱看热闹的,大咧咧凑过去,和温迪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了古板的磐岩。摩拉克斯应付不来两张能言善辩的嘴,本就绷着的脸上一丝生气都给磨没了。
所幸那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把话题转向了别的地方。相熟之后,归终拉着温迪和众仙打招呼,诗人长得讨喜,惯会说好话,被扣掉的印象分又这样蹭蹭加了回去。他对歌尘浪市背上的古琴饶有兴趣,几人便就着音律聊了起来。
理水叠山和削月筑阳几人则来到摩拉克斯面前,向他汇报各地边界的情况。
“北面的盐之魔神似乎没有参战之意,听闻她在收留各地的流民,或许暂可考虑交好。只是轻策山与沉玉谷一带……”理水叠山叹了口气,“我给浮锦仙人传的口信皆未得到回复,怕是不好。”
摩拉克斯点了点头,看向削月筑阳,“云来海如何?”
“天衡山有若陀龙王坐镇,岩厂正常运作,港口也在兴建之中。远海虽仍有魔神蠢蠢欲动,但海上势力众多,他们自己也要斗个半载,暂应不会影响百姓发展。”削月筑阳说着,脸上有了点笑意,“归终将她改良的强弩放在天衡关处作守,我们试着操作了一番,效果不错。归离集今年收成也好,大家很是欢喜,临近年末了,希望能平安过个好节。”
思忖片刻,摩拉克斯道,“璃沙郊一带祸乱已平,近来不会再起风波。海灯节期间,让将士们归家稍作休憩吧。”
两人应是,又就节日的各项安排商讨起来。另一边的尘神看不下去,不满道,“公事总有时间解决,不是说好接摩拉克斯回绝云间开宴的吗?再聊下去菜都凉了,我看马科修斯不追着你们打!”
想起灶神的好手艺,众仙纷纷停了交谈,一齐往绝云间处去。眼见他们谈完正事,温迪回到摩拉克斯身边,语气满是高兴,“阿萍的瑶琴音色真好,她说可以用同样的弦帮我造一把里拉琴,不知道弹起来和[天空]相比怎么样。”
一番交谈下来便称呼得如此亲密,摩拉克斯对诗人的交际能力有了新的认知,“[天空]?”
“是我之前的琴的名字,陪了我很久呢。”提到以前的好伙计,温迪慢慢平静下来,又不自觉往北边望去。
入冬后他时常这样,收起外放的情绪看着北边出神。摩拉克斯猜测他或许是思念故乡了,曾询问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温迪笑了笑,淡淡回答:“还不是时候。”
蝴蝶振翅的风也能掀起滔天巨浪,他不属于这个[时间],不能做太多影响历史进展的事情,以防产生混乱而崩坏。
只是天气冷下来后,常让他想起灾厄爆发之前,四季如春的蒙德城。
回去的方法尚没有头绪,哪怕是随性的风也难免生出一丝焦躁。
神灵当他有别的难言之隐,此后便不再问起。只在碰见少年发呆时,于旁沏上一壶热茶,备好点心,再故作不经意地挑起话题,引他同自己说些天南地北的轶闻,风的沉闷也就悄无声息消散了。
不过这次,诗人并未失神太久,因为同炉灶之魔神所做的丰盛菜肴一齐备下的,还有数坛沾着新泥的桂花酒。
隐于山雾缭绕中的小小庭院,早些时候已用过餐的摩拉克斯端坐于主位,眼见下方得了自己准许而兴冲冲跑去和一众仙人比拼酒量的温迪喝倒一个又一个,无奈摇头。留云借风与鸣海栖霞又在为机关宝物争论不休,尘神在一旁添油加醋,笑得可欢。四臂的夜叉端着点心逗那位刚来不久的金鹏少年,伐难和应达两位姑娘则控诉着岩夜叉新做的衣裳华而不实,影响战斗。马科修斯最喜欢宴席的热闹气氛,乐呵呵地给自己再添了一碗饭。
歌尘浪市坐于一侧,指尖拨动,悠扬的琴声如流水般飘荡而出。灯火与月辉交映,院中的琉璃百合摇曳着身姿绽开娇颜,将优美的歌和喧闹的交谈都听了进去,花香和酒香混在一起,威严的神明也不由松懈下来。
不胜酒力的仙人歪三倒四睡在桌上,诗人得以独享最后一坛桂花酒。天青色的眼睛无意间瞥向主位,恰好捕获到那人露出的浅淡笑容。
一个晃神,只觉醉意上头,最艳丽的琉璃百合被掐了枝茎,随流风落到岩之魔神鬓边。浅色的花衬得金色瞳孔愈发璀璨,沉稳的青年脸上难得浮现一丝怔然,而始作俑者已提着酒坛来到他面前,言笑晏晏。
“鲜花配美人,好景共良辰。”温迪倚在酒几上,语气轻佻又勾人,“美人儿,赏脸同在下喝一杯否?”
若非众仙醉的醉,闹的闹,见此番情景,定是要大惊失色,斥其胡作非为了。被调戏的美人倒只默了默,身形微动,一把将诗人拉入怀中。
温迪猝不及防,连人带酒越过低矮小几,跌入了磐岩怀里,发出一声惊呼。
有力的手覆在他后颈上,惹得皮肤一阵颤栗,摩拉克斯像提猫一般捏着少年的后脖使他仰头,青与金相对而视,瞳眸颤动之下,都能清楚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
“你再胡闹下去,我就要生气了。”说着生气,神灵的神情和语气都颇为平静,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情绪。温迪却打了个寒噤——上次听这人用这种口吻说话,那是真真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了。
一时间也没分清什么过去现在,总之先跑是准没错的。看着落荒而逃的青色身影,摩拉克斯心情颇好,将酒鬼诗人忘记一齐带走的酒坛启封,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樽酒,竟也没有取下耳边开得灿烂的琉璃百合。
“大哥哥,你知道怎样才能让石头开花吗?”
繁华市集的一处角落,小小的女孩捧着一颗石头,向抚琴的外乡人提问。
“嗯?”温迪停了演奏,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下她手中巴掌大小的石头,满是好奇,“为什么要让石头开花呀?”
小女孩扁了扁嘴,“前几天先生问我们有什么梦想,我说想像爸爸一样,长大以后加入千岩团!但阿轩还有小景他们都在笑我,说我在做白日梦,除非石头开花才能实现……”
说着,年幼的孩子气鼓了脸,愤愤道,“可是石头为什么不能开花呢?婆婆跟我讲过,帝君就是石头变的嘛!那肯定也有办法开花的!”
温迪艰难地忍住笑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大哥哥,你会唱很多我没听过的歌,弹的琴我也没见过,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女孩郑重地将石头递给他,“这是我挑了好久才找到的,最漂亮的石头,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让它开花吗?”
“嗯——”诗人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会,神秘地说,“你找对人啦,我还真听过这样的事情呢。”
孩童睁大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喜悦的光:“真的吗?!”
温迪示意她噤声,满脸严肃地告诫,“这可是来自神明的考验噢,你对自己的愿望有信心吗?”
见他神情凝重,女孩有些踌躇,又很快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想加入千岩团?”
“因为爸爸是我最崇拜的人!他很英勇,很强大,可以守护大家,我也想像他那样!”
“嗯嗯,真不错的理由呢。”温迪摸了摸孩子的头,接着说,“好,现在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你的愿望——我们要开始仪式咯。”
女孩依言闭眼,满心期盼地进行祈祷,手中的石头像是感知到什么,竟真的发出了细小的颤动。
微弱的金色光芒转瞬即逝,孩童似有所觉,睁开眼睛,恰好目睹了栩栩如生的石花破壳而出。
“哎呀,神明祝福你的愿望啦。”诗人笑着祝贺她。
送走欢欣雀跃的小女孩,温迪站起身,悠悠晃到不远处某个身形高挑的行人身边,脸上是藏不住的窃笑,“所以,这位偷听别人说话的先生,你觉得帝君真的是石头变的吗?”
相貌俊美的青年有一双金色的眼睛,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可置否,接过商贩递来的一袋水果,自顾自往前走去。
温迪也不恼,两步并一步追上他,顺带从袋子里捞了个鲜红的苹果,“不是说去天衡山处理事情吗,怎么提前回来啦?”
“一些杂务而已。”青年这才回话,“年关将至,心猿大将张罗着裁制新衣,哈艮图斯帮他丈量众人尺码,上洞府去找你不见,吃完了桌上的苹果,又嚷着遣我来寻。”
他的语气颇为无奈,温迪笑得不行,拉着他加快脚步,“那快走快走,别让归终等急啦。”
市集的喧嚣声逐渐远去,并肩而行的两人闲聊着归家。
神明和芸芸众生,也不过是一般模样罢了。
04
众所周知,摩拉克斯是位恪尽职守的好魔神。
一年从头到尾,唯有岁末当天,众仙会联合起来,将他们勤恳敬业的帝君好生请去一番休息。
也不为别的,都过生辰了,总归该放松一下。
于是每年此时,摩拉克斯府上的所有文书会提前被仙人收得干干净净,转而堆满五花八门的贺礼,等待寿星一一清点。左右碰不到公务,难得清闲的神明便化作凡人之姿,慢悠悠地晃去市镇,或是寻一茶馆饮茶听书,或是行于街头巷陌,赏鉴古玩,品尝美食,与人畅聊古今,亲身融入这个被他守护着的国度。
今年倒是多了个变数——捡回来的吟游诗人抱着新得的里拉琴走遍了归离集,自诩比他这位统治者更熟悉脚下的土地,对他以前的安排不甚满意,强行将摩拉克斯一年一度的假日行程包揽了下来,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声称要让神明过一个最最难忘的生日。
摩拉克斯对此并无意见,或者说,少年兴致勃勃为他筹划生辰的模样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连带着心里竟也生出了些隐秘的期待。
只是生辰当天,拿着一张标记了某个位置的纸条却找不见温迪半点踪迹时,摩拉克斯认为自己还是低估了诗人天马行空的创意。
神灵无奈叹了口气,按着纸条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商铺门前。店主是位和蔼的老妇人,见了他便笑眯眯地招手迎他进门,拿出一个小匣子。
“同那小公子说得一样,果真是生的好俊哟。”老者笑呵呵夸他,又祝他生辰快乐。
青年礼貌道了谢,离开商铺后,打开匣子一看,金色的发冠映入眼中,被其压着的纸条上除下一个地点外,还画了个大拇指。
他忍俊不禁地收好匣子,继续循着纸条的指引参与诗人的寻宝游戏。
一支毫笔,一方砚台,一本书卷,一盒茶叶,除去这些常见的贺礼外,他得到的大部分都是普通至极的东西:书生即兴写下的贺词,农夫自酿的浊米酒,少女沿路采的一小捧野花束,孩童捡到的一根色彩艳丽的羽毛。
以及自不同的声音说出的那句同样的祝福。
“生辰快乐!”
当温迪在城门远远见到摩拉克斯的身影时,他手中怀里已经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让一派沉稳讲究的青年显得有些滑稽。
诗人忍不住笑出声,在对方隐含控诉的注视下,帮他分担了一些民众的心意。
“最最难忘的生日?”摩拉克斯反问。
“你不喜欢吗。”温迪笑着说,“帝君大人见多识广,相比奇珍异宝,这样简单纯粹的祝福要稀罕多吧?”
作为神明,摩拉克斯听过许多辞藻华丽的赞美,但作为单纯的[个体],在一个平常的日子被素未谋面的人给予这么多祝愿,倒的确是头一回。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与这片由他亲手滋养的土地又多了某种关联。
他心情很好,也难得想逗一逗诗人,便作出副认真计较的样子,“虽由你策划,但以普遍理性而论,此番做法更像借花献佛,并非完全出自你手。”
“真失礼啊,商品我都有付摩拉的,都够吃好多苹果喝好多酒啦。”少年不满地鼓着脸,步伐却是往城外走的。
“还有要去的地方?”这倒完全出乎摩拉克斯意料了。
“那当然。”温迪狡黠一笑,“还是说,寿星大人觉得这样就足够难忘了?”
二人沿路北上,远离归离集后,望不见无际的农田和村落不比市镇繁华,享有自己的悠然自得,满山遍野的琉璃百合含着花苞,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再往北就冷了起来,人烟逐渐稀少,诗人驱动元素力,温暖的柔风环绕在他们身侧,又走过高大的石门,登上一处山崖。
大片的蒲公英感知到风的来临,和用于旅行的羽絮一起飘扬而起,拂过群岩之主的发梢,带着微苦的香味,四散飞向远方。
“蒲公英?”
温迪点点头,站在山崖上,便可眺望到更北的地方,由飓风筑起的高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本是风的孩子,却没有办法穿过强风,又畏惧冰雪,所以全都落在了这里。”他采下一束小小的蒲公英,“在我的家乡,蒲公英象征着希望,吹散它,种子就会承载人们的心愿随风而行,飘到神的身边。”
说着,少年将手中微小的植物递给岩的神灵,语气轻而温柔。
“来许个愿吧,摩拉克斯。”
磐岩看着对方,并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他已是魔神,于子民而言就是神明的存在,作为庇护的那一方,似乎没有向他人许愿的必要。
更何况,比起将希望寄托在其他地方,他更倾信于事在人为。
诗人却说,“有什么关系嘛,说不定那位神明听到了,顺手就帮你实现了呢。”
“……我没有愿望。”
沉默片刻,他最终这样回答。
被毛茸茸的植物簇拥着的少年扬起眉,“万物皆有欲,有欲就会有愿,就算你是魔神也不例外噢。”
摩拉克斯遭不住他的怂恿,还是接过了那束蒲公英。
神灵该有什么愿望呢?
他曾在子民热切景仰的注视中,许下荡涤四方,以护浮世一隅的诺言。
而今,他守护的土地欣欣向荣,他的子民安居乐业,亦有志同道合的友人与他同在。
他觉得这样或许已经很好。
其他的诸如寿命,健康,财富,名望,这些凡人常常祈求的东西,对神灵来说实在不足为道。
他想了许多,却又觉得手中的植物这般细小,心愿太过沉重的话,是否会成为它旅途的负担?
思忖良久,岩的主人依言将蒲公英的种子吹散,风便携着它的孩子,去往所谓神明的身边。
“好了。”目送种子飘散而去,摩拉克斯收回视线,转而撞进含笑的青色眼睛里。
“怎么?”
温迪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难得有向神许愿的机会,你想的这个会不会太……简单了?”
神灵挑了挑眉,“你如何知道。”
温迪确实不知道。只不过捕捉到了青年在吹散蒲公英的前一瞬,瞥向这边的目光,便直觉一定和自己有关。
只要与他有关,那就是很简单。
诗人没有说出口,诶嘿一声转移了话题,“归终他们筹备了贺宴,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吧?”
“可以。但你这次不能喝酒了。”
“诶——为什么嘛——”
在离去的二人身后,细小的种子乘风飘过了千百年,的确实现了神明的心愿。
“待世间太平,尘埃落定,再与他共游尘世,同饮一杯好酒吧。”
05
因要处理节日期间的诸多事宜,摩拉克斯在前几日便已离开了归离集,留在绝云间里的众仙经过一番商议,将今年度过海灯节的地点定在了璃月港。
温迪跟着一众化作人形的仙人,自称是南下游玩的旅客,来到日后的千船万商云集之地。
初具规模的港口不比未来繁荣,却也处处充满喜庆的节日气氛。每艘靠岸的船只上都被精心添了装饰,建筑上挂满了彩色的缎带,在灯火辉映下,宛若自空中落下的长虹。
开放的霄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群仙人走走停停,此前忙于纷争而许久不临人间,见了感兴趣的便挪不动道,等温迪回过神来,同伴竟已四散各处,不知所踪了。
他不禁失笑,独自沿路来到吃虎岩。左右无事,便寻了个露天摊位坐下,讨了碗酒酿圆子,听那说书人口若悬河,心里却在想摩拉克斯临行前对他的嘱咐。
“要我等你处理完公务?”诗人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明所以,“为什么?”
神明轻咳一声,认真解释,“你并未去过璃月港,作为主人,理应引你好好游览。”
“我可以和闲云他们一起,不会迷路。”何况他早就去过很多次了。
“他们不如我了解。”
“这么热闹的节日,随便逛逛也会很有意思的嘛。”
“……”
对方心思昭然若揭,温迪笑得不停,“直接说想约我一同游玩有这么难吗?”
神明微微移开视线,样子难得有些窘迫,好在对方也不再追问,连声应了下来。
真稀奇啊,不通人情的死脑筋也会主动约人嘛。温迪搅着碗里的点心,脸上忍不住地浮出笑意,怎么千年后就不会多来蒙德找找他玩呢,老石头反而还越活越过去了。
摩拉克斯找到他时,少年面前的小碗已经见底,正百般聊赖地撑着脸出神。或许是为了配合身上穿的新衣,平日垂于两鬓的麻花辫松散开来,只在天青交接的发尾处用红绸带束起,悠悠坠于胸前,成了身上唯一的亮色。
温迪很快瞥见向自己走来的身影,青色的眼睛亮了起来,起身小跑而去。
看着诗人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摩拉克斯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玄色金纹长袍,问,“……很奇怪?”
“不会,很适合你。”温迪笑眯眯地说,指着将常年拢于脑后的长发高高束起的金色发冠,“特别是这个。”
神灵知道他意有所指,无奈摇了摇头,“走吧。”
两人顺着人潮悠悠逛了起来。霄市上卖的玩意品质参差不齐,商贩吆喝时难免会夸大,神明不常参与这种场合,被拉住宣传时往往会对商品一番认真点评,苦了一旁的诗人连忙上前替他打圆场,赶在商贩沉下脸前带着较真的青年离开。
人实在很多,喜热闹的诗人又溜得很快,摩拉克斯付个钱的功夫,转头就没了那人的踪影,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某人有意。
他循着人流开始寻找,眼见一片地方围了不少人,下意识往那边走去,还没凑近便听到一阵歆羡的叫好声。
青衣的少年投了个全壶,心满意足地从摊主手中接过奖品,这才回过神来寻同行的人,灵动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很快与走近的磐岩目光交汇。
相隔其间的错杂身影,环绕在耳边的喧闹声响,忽然如潮水般悉数褪了去。
四下流光溢彩,灯火阑珊。
神明却只看得进一抹浅淡的青。
究竟是璀璨的灯光晃了眼睛,还是那人扬起的笑靥太过明媚,才使了沉稳的碣岩错漏一拍心跳?
不得而知。
临近时候,港口逐渐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大多已准备好了霄灯,只待仪式开始,寄托着祈望的明灯就会被送上夜空,为在外未归的战士指引家的方向。
海风轻柔地拂过发梢,立于偏侧的两人望着星点灯火,许久未言。
温迪挽了挽鬓边的碎发,望向身旁的青年,终于问出那个没有追问的问题,“为什么要今天邀我?”
他知道摩拉克斯今天其实很忙,提前几天来璃月港处理事务,只为腾出这一点空闲时间,甚至等会还要去主持祈福仪式,总不该是单单陪他游玩这么简单。
事实上就是这么简单,摩拉克斯想。虽说起初是对方要跟着他回到这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没有什么离开的意思,可神灵总是有种隐约的预感,就像流风不会停止,他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某些心思悄悄长起了芽,叫嚣着想要跟眼前的人多留下点什么,神明想不明白,只是随着心意笨拙地向他提出邀约,又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回礼。”说着,修长的匣子出现在摩拉克斯手中,转而递给青色的少年。
“生辰那日,我很高兴。”
温迪有些讶异,没有想到他将那天的事放在心上惦记这么久,很快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神灵点了点头,于是,一支由青玉打造,通体碧澈的笛子映进青色的眼睛中。
眼见诗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摩拉克斯问,“怎么了?”
温迪没有回答,抚了抚匣中的玉笛,掩去眼底的怀念,话音一转,“嗯——只是突然想起来,曾经也有人送过笛子给我呢。”
好像也是一年节庆时,他在璃月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对那些和蒙德截然不同的乐器分外感兴趣,拉着岩神问个不停。契约之神耐着性子一一为他解答,后来干脆给他打了一支笛子玩,玄石所制的长笛末端挂着青白色的玉壁,和[天空]一样陪了他很久。
……送他笛子的那个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顾因他轻飘飘一句话而心绪起伏的神明,诗人举起玉笛凑近唇边,宛转清远的笛音随风飘荡远扬,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少年低垂着眸认真吹奏,远处通明的灯火在他周边打出柔柔的圈边,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像人类话本里所说的歌仙,岩的神灵这样想着。
一曲终了,竟是博得了不少喝彩,甚至不知何处抛出一朵鲜花,温迪抬起手指转了转,风便拥着那粉嫩的花朵,落到身旁的青年胸前。
对上摩拉克斯无奈的神情,少年手腕一翻,将玉笛收至腰侧,笑着催他去主持仪式。
数盏霄灯缓缓升至天空,台下的人目送着灯火远去,又不由自主望向高台之上,那位始终庇护着他们的神明。
隔着一段距离,神明的面容不甚清晰,只听见身旁眼尖的人颇新鲜地嘀咕了句,怎么帝君胸前还别了朵花呐。
06
开春以后,璃月一连下了几月的雨。
和回暖的气温一同而来的,是各地愈发激烈的争斗。可怕的战意在魔神之间燃烧,似乎冥冥之中有某些东西驱使这些强大的生物相互吞并,直到达成秩序所需要的[稳定]。
有岩王帝君和诸多仙人的庇护,璃月暂且维持着安稳的生活。只是泛滥的雨水影响到了农作发展,民众有些惴惴不安。归终将留守归离集的仙人召到一起,商讨着解决的方案。
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会议途中的休息时间,尘之魔神靠在椅背上,平日欢快活跃的少女看着精神不是很好。温迪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再好的点子也不会从疲惫的大脑里蹦出来噢。”
归终勉强朝他笑了笑,“大家都在四处奔波,战场上我帮不上什么忙,总该在后方多做点什么。而且……”
尘神的目光缓缓看向窗外朦胧的雨雾,语气难掩忧虑,“我始终觉得,这场雨并不是普通的气候异常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刺眼的电光自空中划过,沉闷的雷鸣下,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快速袭来。
“不好了!”浑身湿透的千岩士兵来不及尊礼,直冲冲地闯了进来,神色紧迫惶恐,“北边传来消息,洪水……有洪水要漫下来了!水位极高,涨势极快,预计、预计可以淹了整片——”
呼吸粗重的士兵沉了口气,眼中尽是严峻,“……整片归离集。”
一道惊雷轰然落下,大地震慑,归终最先反应过来,连声问道,“前线现在情况怎样?有多少时间能组织民众?”
“北边的村庄和农田来不及撤离,已尽数覆没。将士们和几位仙人还在竭力抗洪,可水势汹汹,只怕……只怕是时间不多……”
事态紧急,甚至容纳不下片刻悲痛,尘神立即作出决策,“安排所有民众往天衡山方向转移,千岩团断后,务必轻装简行,一定要快!”
领命的士兵匆匆跑入暴雨之中。归终站起身,环视几位脸色肃然的仙人,语速急切,“鸣海栖霞去传信,你们几位和马科修斯一起护送民众南下,我去前线协助抵挡洪水,争取更多时间。”
此番凶险,很快有人提出反对,“只你一人怎么能行,我们和你一起……”
“不可!”少女模样的魔神紧绷着脸,口吻是少见的郑重,“摩拉克斯在云来海外同魔神对峙,一时半会回不来,善战的仙人和夜叉们亦分散在各地,洪灾突然侵袭,一定不是巧合……大量民众转移,魔物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确保子民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尘土的神明一挥广袖,不容置喙宣告,“我自千年前临于这片土地,立下守护之言,绝不会轻易就放弃它。”
“速去!”
狂风席卷,暴雨如注,豆大的水滴打在脸上生生的疼。年轻力壮的青年主动担起重物,妇人怀抱年幼的孩童,扶持着老者,在仙人与千岩团的庇护下,踏着泥泞有序地向南行进。
只是忍不住回首相望,曾经繁华热闹的市集被阴霾笼罩,昔日家园将淹没于浑浊的水中,怆然,悲戚,滚烫的泪与冰冷的雨混在一起,涩得发苦。
潮湿和阴寒缠绕着赶路的人民,炉灶的神明化出诸多分身,带去火种和温暖,又将特制的馕食发给众人祛湿驱寒。仙人赶退虎视眈眈的恶兽,用仙法建起临时的居所,为人们抵挡风雨。
天地动荡,神与人在飘摇之下联系愈发紧密。
温迪忙着引路,在人群中看见了先前向他要石花的小女孩。孩童眼角泛红,搀扶着年迈的妇人,神情却是十足的坚毅。
她本望着远方出神,忽然睁大眼睛,指着天空惊喊。
“是帝君!帝君大人回来了!”
周围的人顺着孩子指的方向望去,都见到了黑云密布下划过的那道金光。顷刻间低迷的氛围一扫而空,人们或抱作一团,或喜极而泣,连带众仙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只因他们知道,自己信仰的,追随的神明,无比强大,无所不能。
诗人凝视着光亮的残影沉默不语,好一会才垂下眼眸,掩去了其中复杂的情绪。
大乱遽起,尘神薨逝,诸仙奋战力保,亦有伤亡。岩君闻民众痛楚,施展神迹,自金色石珀中削出的利刃斫去山岳的尖端,向子民立下无上庄严的契约。
此后,离民南迁天衡山,岩君携仙人夜叉奔走平定祸乱,滔天的洪水才缓缓退去。
连绵的雨终于停了下来,月明星稀的夜,摩拉克斯坐于桌案前,正在批示文书。外患解决后便是安内,归离原桑田尽毁,农业遭受重创,于是他与仙人传授民众各类技艺,商贾、巧工兴起发展,新的运作模式投入运行,等待完善。
相对的,日益繁重的文书工作压在神灵身上,处理起来也不比在外和魔神打架轻松。
虚掩的门被推开,引得琉璃立灯中的光芒飘忽闪烁,少年的身影自外而入。
摩拉克斯当是旁的工作汇报,抬眸却对上清亮的青色眼睛,一时竟有些怔然。
他在外征战数月,几周前才回了璃月港,又一股脑扎进各种事务中,期间并未回过住所,倒真很久没见过温迪了。
他今夜第一次放下手中的毫笔,问,“这么晚来这里,何事?”
“你也知道现在很晚。”诗人双手抱胸,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告诉我,你有多少天没合过眼了,摩拉克斯?”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温迪叹了口气,绕过桌案走到神灵身侧。明黄灯光下,青年的脸色并无异常,但他知道,魔神化出的人形并不能如实反映本身的状态。
他抓起对方的右手,掀开衣袖,平日由岩元素覆盖的皮肤底下,浅淡的交错伤痕尚未被神灵完全隐去。
毕竟强大如岩王帝君,没有人认为他会受伤,也没有人胆大包天敢对他动手动脚。
唯独诗人是个意外。
“都说岩君博学多识,活了千百年,竟还没学会爱惜自己这个道理。”兴师问罪的口吻,指尖覆在那些已经愈合的疤痕上时却很轻,像怕他还会疼。
漫长的无言后,摩拉克斯沉沉呼出一口气,终于舍得卸下一点包得严实的外壳,只说,“……我有分寸。”
这是实话不假。冷静,理智,自持,坚韧不摧,众人对岩的印象大多如此,他是璃月的君主,是父亲,是千磨万难袭来也不能倒塌的主心骨,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个节点出事。
可是岩石尚且有心。
一旦闭上眼,脑中便是漫天的黑尘,大广袖的少女倒在仅存的琉璃百合丛中,渐渐化成一片细碎的尘埃,又被汹涌的水吞噬殆尽。
将士奋力抗敌的嘶吼他听得见,难民弥留之际的呢喃他听得见,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泣涕与哀鸣,他都听得见。
假如他回来得再快一点,假如他对北边的状况更重视一点,假如他更强大一点——
是不是就可以让他的友人,他的同僚,他的子民,他的孩子少经苦难一些?
于是他没有办法使自己停下来。
摩拉克斯显然不太擅长诉说这些,每说几句就要沉默好久。而温迪始终注视着他,像透过躯壳和层层叠叠的掩饰,看进他内里生了疮痍,仍奋力跳动的灵魂。
然后,他张开双臂,将神灵流露出的疲惫,惘然,脆弱,连同神明自身一起,轻轻拥进怀里。
“你要允许自己难过,摩拉克斯。”他这样说。
怀里的人似乎不适应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僵直了身体,顷刻才试探着举起双手,环上少年单薄的肩背。
而后便像枯石遇了春风,越收越紧,最好是揉进骨血里,让他能焕发哪怕一丝生机。
他有资格难过吗?
没庇护好璃月的人是他,没能贯彻[契约]的人是他,没有好好[爱人]的人也是他。
他可以难过吗?
诗人擅自替璃月,替他的孩子回答他:可以。
于是他也假装得了赦令,终于卸下所有气力,在温暖的怀抱里,沉沉闭上眼睛。
可他还是不明,还是要问。
“为什么?”神灵的声音少见的发颤。
“嗯?”
“为什么你总是……”察觉到他的岌岌可危,捕捉到他的灰暗,在所有人都仰望和敬奉他时,又只将他当常人看待。
为什么你总是能——
“……接住我?”
默然许久,温迪发出一声轻之又轻的喟叹,柔声回答,“因为我知道。”
我见过你的内心,我触碰过你的灵魂,我懂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里,属于你的部分。
我知道你。
摩拉克斯低低笑了起来。分明是人类的躯体,这么纤细,这么柔弱,怎么能和神相提并论?
他如此狂妄,又如此温柔。
诗人抚着他的发丝,轻轻哼起了一段歌谣。是璃月人爱用来哄孩子入睡的歌,他知道,他听过的。
圆月隐于云翳,神明依于少年怀里,偷了一晚好眠。
07
温迪知道自己该走了。
起初是指尖变得有些模糊,而后蔓延到了五指,手掌,他的身体在无声无息地消失,连他自己都没第一时间察觉到。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他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温迪想不明白,便揪着时间线捋了又捋,忽然发现在这个节点,这个[时间]里的他好像要诞生了。
正主上线,外来者退场,合情合理。
旁的倒也不重要,只是该怎么和摩拉克斯解释这件事情,让他有些犯难。诗人实在不喜欢离别的场合,事实上他也最擅长不告而别,毕竟未来的磐岩惯是纵容他。
以至于依旧打算故技重施——本来是这样没错。
打定念头的那天晚饭时,难得得闲陪他的摩拉克斯顺手给他夹了一道爱吃的菜,对他们而言已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可他看在眼里,就莫名觉得,如果这次不说出口的话,眼前的人或许会难过好一阵子。
温迪没有动筷,璃月的服饰衣袖宽大,很好地掩住了他的双手。神灵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他认真地看着摩拉克斯,回答,“我要走了。”
他正经起来总是过于直接。
对方动作一滞,许久后才缓缓放下筷子,注视着他的金色瞳眸微微颤动,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下眼帘故作平静地问,“回去故乡?何时动身?”
诗人歪头想了想,试探地说,“嗯……明天?”
“怎么突然这样仓促。”
“我在这里也待很久了嘛,是该回去看看了。”随性的少年一反常态,坐得很端正,用玩笑的口吻补充道,“等你没这么忙了,随时可以来找我玩噢。”
以普遍理性而论,很难能有那个机会。常年公务缠身的摩拉克斯不可置否,默了会问,“具体什么时候,我去送你。”
“诶,不用这么客气啦,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处理吧。”
神灵却固执地盯着他,追问道,“什么时候?”
温迪拿他没有办法,便随口说了一个时间。此后又胡诌八扯了些俏皮话,试图让气氛不要这么沉闷,可散发着沉闷气氛的人并不领情,好好一顿饭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所以说他真的很不喜欢告别嘛,诗人心里闷闷地想。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将留下的字条放在床铺上,趁着夜色悄悄从窗户飞了出去。
并非不想面对摩拉克斯亲自相送,只是身体消失的迹象愈发明显,怕是连天亮都撑不到。思来想去,温迪觉得不如让他认为自己是提前走了,免得离开后又留下什么烂摊子,反而让先前掩饰的一切付之东流。
他乘风飞出很远一段距离,直到临近璃月边界才缓缓停下,被风簇拥着轻巧落地。深夜的树林一片静寂,只有月亮温柔注视着大地,浅淡的银辉洒在青色的少年身上,像为他披了层朦胧的纱。
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温迪重重叹出口气,转过身看着隐于树丛中的黑影,语气满是无奈,“岩王帝君威名在外,居然还像小孩一样,做偷偷跟踪别人的事情呢?”
他料想到摩拉克斯会很快察觉自己的离开,但还是低估了这块石头的死脑筋。
高挑的身影晃了晃,缓缓从荫蔽中走了出来。
“……是你扯谎在先。”银白月色下,岩的神明紧绷着脸,本要逮着人进行一番质问,在看清诗人现下的情况时,猝然乱了心神。
温迪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方才还可视的双腿已逐渐隐于空气之中,连身体也跟着变得透明起来。
倏忽间,磐岩闪身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肩膀,却直直透过依稀存在的轮廓穿了过去。
他第一次在摩拉克斯身上感觉到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慌张。
左右是瞒不下去,温迪向他走近了些,透明的手抚上青年脸侧,也不知对方是否还能感知到。
“别怕,摩拉克斯。”诗人柔声哄他,“我没有事,我只是要回去了。”
轻和的声音暂时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少年的情形,明明是人类却可以熟练运用强大的元素力,想要回去却不能回去的故乡……那些奇怪的异样感终于在此时得到解答。
“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时间],对吗?”摩拉克斯声音发紧,说出心中的答案。
温迪笑了笑,没有准确答复他,轻描淡写转了话题,“还想说些什么的话,再不抓紧时间可就来不及了噢?”
于是神灵心下明了,又平白生出更大的惶惑。
他当然有很多想说:挽留,诉衷,剖开岩壳底下露出那颗装了对方的石珀。也有很多想问: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接近我?以及——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万物皆有欲,有欲就会有愿。
倾听过人间诸多祈愿的神明,自以为看遍人间欲望的神明,竟也怀着无法言喻的渴求,向他的欲问出这个问题。
天青的眼眸颤了颤,忍不住抵上青年的前额,随着身形消散,他的声音变得零碎模糊。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风这样说。
“我会来见你。”
“在这之前,你要多看这个世界的风景。你知道的,我总会有很多问题,都想来问你。”
“所以,摩拉克斯——”
——你再等一等我。
最后一丝余音隐于风中,被少年贴身携带的玉笛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叮响。
四下寂静,只余一道颀长身影,久久没有动作。
龙吟。
模糊的,低沉的,饱含痛苦和悲伤的,龙的哭吟,若即若离在他耳边飘荡。
温迪缓缓睁开眼睛。
熟悉的巨树枝叶繁茂,轻柔活跃的风环绕着它们的神明,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在风起地。
沉睡许久的头脑尚有些迟钝,天空却于此时飞过一个巨大的身影。
千年前他行于世间歌唱,美丽的龙也是这样自空中飞来,落到他的身旁。
可如今为什么,龙的声音充满了怨怼,为什么它的身上环绕着漆黑的能量?
温迪来不及想太多,追着风龙行进的方向而去。
此后便是试探的安抚,和外来的旅人相遇,一番兵荒马乱下来,危机解决,神之心送出,世界运转的轨迹悄然发生改变。
皆大欢喜。
送走了旅者,温迪抚着粗糙的树干,空荡的胸口还有些泛疼,为眷属忙前忙后许久的诗人决定奖励自己一个短觉。
轻盈的风环绕着少年神明,形成青色的圆壳,隐入地底。
对了,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温迪想。
一个很长的梦,具体的内容已不太清晰,只隐约记得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银白的月下,他和黑发金瞳的神明做了什么约定。
……啊啊,说来也好久没见老爷子了。
请仙典仪期间,尽责的契约之神总会分外忙碌,方才他又引着旅人去了璃月,想必是没什么时间来应付自己的。
嗯……睡醒之后再去见他吧。
风安然闭上了眼睛。
临近岁末,璃月港依旧一派繁荣景象。岩王爷的仙去并未给这个国度带来太多影响,毕竟对普通人而言,琢磨神治还是人治,不如先琢磨今天吃什么要来得实在些。
烟火人间,向来便是如此。
某处装潢讲究的庭院,往生堂的客卿读着书卷,一旁温着的好酒腾起了热气,飘香四溢。钟离尚未动作,一缕青风倒先顺着酒香溜达进来,打了个圈,悄无声息地替他灭了小炉里的火。
青年见状,便放下手中话本,眼见那不知何时坐在院墙上,笑意盈盈的吟游诗人,有些无奈,“且不说大门尚未落锁,我记得你应该有这处住所的门钥才对。”
“是吗?”温迪飞下来,落于钟离身侧,起手为自己斟酒是毫不客气,“都这么久了,你住的地方又这么多,我怎么分得清。”
酒盏即将送至唇边,被旁侧伸出的手捏住了腕。钟离按下诗人举杯的手,金色的眼眸在灯下闪了闪,语气意味不明,“你不该先对我说些什么吗?”
温迪扬起眉,故意问,“嗯?该说什么呢?”
钟离只看着他。少年遭不住这样的视线,败下阵来,笑着吻上恋人的唇角,“好久不见,摩拉克斯。”
“我很想你。”
浅尝辄止的亲吻可不是客卿想要的回答,一番胡闹后,诗人终于喝到了他那杯酒。
月色渐浓,冬日的夜总是很静,让人平生懒意。向来没正经坐相的风枕在岩的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话。
说蒙德,说璃月,说百年后醒来所见世间的变化。
说着说着,温迪莫名又想起那个梦。
“我好像……见到了过去的你,在梦里。”诗人撩着青年金色的发尾,玩得不亦乐乎,“是因为[回溯]?或者别的什么,我去到你还没成为执政的时候,你对我可凶,还拿贯虹指着我。”
“不过,梦里的你和现在不太一样,要有趣好多。”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温迪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映着细碎的光,还有青年的容貌。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好像又多了解了你一点。”
爱便是这样,想要感同身受,想要触碰他的过去,想要借着他的眼睛,看同一个世界。
钟离只听他说,手指轻轻描摹着少年的面容。指尖划过皮肤时有点痒,诗人下意识缩了缩,却听许久未言的人突然开口,“……倘若那的确不是梦呢?”
他的声音很轻,少年没听分明,正要问时,屋内传出悠扬的钟声。
一年的最后一天到来了。
温迪“啊”了声,翻身坐起,捧起钟离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吻上描着红妆的眼角,最后唇齿相接,与爱人交换了个缱绻的吻。
“生日快乐,钟离先生。”他蹭了蹭青年的鼻尖,像粘人的小猫,神色促狭,“来得有点急,没顾上备礼,先欠着怎么样?”
钟离挑眉,顺着他的话说,“既要欠,那就是有抵压之物了。”
没等诗人反应,客卿已将他一把抱起,轻飘飘的风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圈住磐岩的脖颈。
钟离托着他,转身走进屋内,“也不必太麻烦,我亲自取便是。”
“不对,我可没有说……呜……钟……摩拉克斯!”
飘渺的梦,未尽的话,这些都不重要,寿星要先拆他的礼物了。
反正他们会有很多时间,去理那些流落在千百年中的,关于对方的故事。
最初的最初
凌厉的长枪破空而出,穿透敌人的心脏,深深扎入土地之中。玄色枪柄微微发颤,在凄切的哀嚎声下,又一只恶兽化作残破的碎片,身死于岩君之手。
尸体的残烬逐渐消逝于空中,摩拉克斯拔出插在地上的金色枪槊,冰冷无波的神色直到千岩团赶来才稍有缓和。
他部署好新的防线,在将士们饱含崇敬的注目礼中前去下一处地界。
或许因为战斗过于频繁,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说着同样凄厉而怨憎的咒诅,回荡在岩君耳边久久未去,平白让他心中生出一丝躁意。
摩拉克斯停下脚步,闭眼沉了沉心神,无人的树林中静得诡异,仿佛连风都停滞了。
千钧一发之际,金眸顿开,看向某处,随即长枪与利刃相抵,发出尖锐一声铮鸣。
对方似乎更善于惑人心智,武力上很快落入了下风。濒死之际,他露出疯狂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叫嚣着:“摩拉克斯……摩拉克斯——”
“吾等将以血为咒,以魂为引,怨念植根于你行过之地,盼汝业为浮萍,功败垂成,直至众叛亲离,一无所——”
话音未尽,数支岩枪自高空坠落,一声巨响后,四下再度恢复寂静。
摩拉克斯抱臂而立,望着眼前砸出的深坑,久久没有离去。
始终被子民信仰着的神灵,领导着众人守护这片土地的神灵,如巉岩般坚不可摧的神灵,终于在长久的战斗中,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裂隙。
最古老的磐石也有被侵蚀的可能,在子民和同僚面前,他必须足够果断坚定,才能担起那份郑重的契约,这是他应该背负的责任。
可审视内心之时,摩拉克斯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曾生出过不可名状的彷徨。
这样是对的吗?这样是最好的安排吗?
如临万丈深渊行走,他时刻紧绷,时刻自省,将怀里的璃月护得严严实实,也依旧避免不了牺牲。
他记得每一个子民的相貌,记得每一个战死的将士,记得或故去,或决裂,或誓死不休的友人与仇敌。
记忆,记忆。
记忆要比碣岩沉重太多。
啊啊,要是——
神的信念在一刹产生了动摇,转眼又恢复如初。
久立的岩君提枪欲走,只因他的迷茫来自于子民,坚定也来自于子民。
但只一刹那,一念而生的一刹那。
——要是谁在这一刻托住他就好了。
[时间]回应了他的愿望。
因的种子就此埋下。再下一刻,他感知到树丛中窸窣的动静。
自千年之后吹来的风睁开了眼,从岩坚硬的外壳上那一丝丝缝隙间溜进去,给予那颗有力跳动着的石珀最轻柔的抚摸。
他想,这便是独一无二的慰藉了。
哪怕风回到自己的地方,哪怕[时间]修正了一切,被精心保存的琉璃百合干花,金色的发冠,青色的玉笛,在风消失后,那些与他相关的东西也跟着一同被时间埋没无踪。
除了神明自己,没有人记得他身边曾出现过一个少年诗人。
因为那句约定,磐岩偷偷怀揣一丝期盼,继续行走在路途之间。只是此后所见一切和风有关的事物,都在他心里产生遥远的回音。
凡人所求千年百年,不过神明弹指一瞬。
战争结束,七星八门落成,一众仙人退于山林隐居,唯有他依旧端坐神位,慢慢将神治的国度还给人类。
某天,他收到来自邻国的信函,那位代表自由的风之神似乎有什么要事,想来璃月同他一谈。
风,北边的邻国,自由之神。
——我会来见你。
电光火石间,神灵心中冒出一个奇异的设想。
他做足准备,亲自去迎接这位邻国神明的到来。那个饱含期盼的设想随着一分一秒的等待而逐渐膨胀,许久无波的心也高高吊了起来。
……是他吗?
……会是他吗?
远远先见到的,是巨大而美丽的白色羽翼,风的神明与飞鸟一同行进,抵达磐岩的土地后才慢慢减速停下,羽毛随着翅膀动作轻轻飘落。
少年身着神装,有双和他记忆中一样的,如天空般澄澈的眼睛。自空中落下时,环绕在身边的青色流风也随之散去,经过岩之神身侧,顽皮地扬起他的衣摆。
风的神灵并未在意对方过于炽热的目光,带着灿烂的笑容,将怀里的酒递过来,说:
“你好啊,这是蒙德城的酒,要尝尝吗?”
饱胀的心被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戳破开来,流出一片温和眷意。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巴巴托斯歪了歪头,只见那位契约之神往前走了几步,又堪堪停下,金色的眼眸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故人。
顷刻,眼前的人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很轻很轻的笑意,缓慢地、坚定地回答了他。
“好。”
“好远就看见你站在这里了,等了很久吗?”
“……没有。不过一会罢了。”
Fin.
写在最后:
感谢看到这里的所有人
写的过程有很多感慨,怕影响观感就不过多赘述了,总结就是帝诗天作之合无可匹敌【你
长的碎碎念会单独放在个人动态,如果有人感兴趣看一看的话我会很高兴!【鞠躬
最后再祝钟离生日快乐,希望二位今后也要好好在一起尘世闲游捏
【夏以昼】我不是哥哥
【夏以昼,你舍得我去爱别人吗?/5k一发完。】
01.
“奶奶,哥哥,我回来了。”
晚六点,厨房飘来一阵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奶奶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电视剧徐徐的背景音乐和厨房里肉在油锅冒出的滋滋声交织着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出温暖的气息。
夏以昼今天放假,转头在厨房里担任大厨的工作,他做的红烧鸡翅一绝,我曾在网上攻略看过点缀几根香菜卖相更佳,被他严词拒绝。
“香菜鸡翅二选一,你就吃香菜去吧。”
他这么说。
我和他向来容易意见不合,所以也理所当然地经常吵架,但在奶奶面前,我两一贯能演,门外叉腰吵,门内笑呵呵,一副兄友妹恭...
【夏以昼,你舍得我去爱别人吗?/5k一发完。】
01.
“奶奶,哥哥,我回来了。”
晚六点,厨房飘来一阵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奶奶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电视剧徐徐的背景音乐和厨房里肉在油锅冒出的滋滋声交织着在暖黄的灯光下散出温暖的气息。
夏以昼今天放假,转头在厨房里担任大厨的工作,他做的红烧鸡翅一绝,我曾在网上攻略看过点缀几根香菜卖相更佳,被他严词拒绝。
“香菜鸡翅二选一,你就吃香菜去吧。”
他这么说。
我和他向来容易意见不合,所以也理所当然地经常吵架,但在奶奶面前,我两一贯能演,门外叉腰吵,门内笑呵呵,一副兄友妹恭的模样。
当然,长大后这种小学鸡掐架就少了许多,但偶尔也会发生,像今天这样。
我和夏以昼两天前吵了一架,原因是我做任务不小心受伤了,小臂一大片的伤口,好在现在冬天衣服长盖着看不出来。
奶奶面前尚可以装过去,但夏以昼眼太尖了,也可能是他本就了解我,所以一眼就看出我受了伤。
孩子都是不想让大人担心的,夏以昼还算替我兜着,没在奶奶面前直接戳破,是把我拉出去批了一顿。
他三番两次叮嘱我出任务时身体最重要,可我又把自己搞受伤了。
夏以昼眉头紧皱,语气里含着火,但他又舍不得说得太重:“你这怎么搞的,别跟我撒谎,你听你这话,小学生都不信。”
“哎呀哥,”我笑嘻嘻地上去挽住他的手臂,用的我伤的那只手,刚刚就被夏以昼强制看过,还好包了纱布,底下的血肉模糊全被遮住了,我嘴硬道,“真就是不小心摔了而已。”
我好说歹说,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哄他,夏以昼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盯着我,但他的身体动都不动:“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我就把这事说给奶奶——”
“夏以昼!”我猛地挣脱开来,他耍赖皮,而我急了,我忍着疼甩甩手臂,另一只手指着伤口语气十分激昂,自我感觉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你看这不是没事吗,这都要管,你闲得慌吗?”
夏以昼看着我的动作忍不住上前,手臂抬了一下,我看出他想制止我,当然我也痛得想被人制止,但面子挂不住。
我的手臂还是被夏以昼抓住了。
准确来说是扶住了,他没用力,我感受得到,轻飘飘的。
夏以昼只是想听我亲口承认,再保证没有下次,我知道,但这哪是我能控制的,于是我再次嘴硬:“你管得太多了...你不觉得吗?”
我的语气逐渐弱了下来,夏以昼的表情已经严肃的得比我小时候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还要严肃,他生气了。
我知道他关心我,所以理上站不住,就先心虚。
“我是你哥,不能管你?”夏以昼一字一句地问,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是好看,只能说很难看。
“那又怎么样?”我下意识反驳,接触到他的眼神又迅速垂下眼皮。
“那么凶干什么?”
我小声喃喃道。
我察觉夏以昼叹了口气,心想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其实无论怎么样的事,我只要胡搅蛮缠就能够让夏以昼败下阵来,所以我从来都这么做,我知道,他要妥协了。
正当我喜滋滋地等待着这事轻易翻篇,身后一道不算熟悉,但却认识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僵住了,身体缓慢的回转过去,对上了一张有点印象的脸,是我的同事。
他盯着我挥舞的手,笑呵呵地说:“你伤好了,做这么活跃的动作?”
此刻我不知道该感谢他没有直接说出理由,还是该感谢他今天也休假没有穿作战服。
总之我一下用另外一只手反手抓住夏以昼,着急忙慌地想敷衍离开,却被他反手按住。
我和夏以昼从小吵架都很默契,有任何不和,从来不让外人发现,内部消化。
所以他很快调节好了情绪,即使我不看他,也知道他的脸上正挂着礼貌的微笑。
我余光瞧见他挥手:“你好,我是她的哥哥。”
我一听就知道完了,果然,他下一句就是:“能告诉我,我妹妹的手怎么伤的吗?”
我猛地瞪了他一眼,又望向我的同事,我的同事惊讶了一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很明显,这次我不再默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们气氛不和。
我疯狂朝着同事眨眼,嘴角尴尬地挑起:“没事你别管他,我就是那天摔着了,你先走吧,我和我哥还有点事。”
我赶忙朝着他挥手,夏以昼也没有阻止,只是呆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表演。
好不容易看着同事走,我长舒一口气,就听夏以昼在一旁不咸不淡的说:“长本事了。”
“又怎么了?”我有些无奈。
“他是谁?”
“我...我朋友啊。”斟酌了半天,我还是选择了朋友这个词汇,不用解释太多,毕竟朋友嘛,天下遍地是朋友。
夏以昼探究地盯着我,突然自嘲般笑了一声垂下头:“你朋友?你朋友都能知道你怎么受的伤,你哥我不能?”
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朋友比你哥都重要?他比我还关心你吗?”
我不知道他怎么扯到这一卦,但看着他的表情,我的心飘去了另一个方面。
我试探的抛出一句:“我交个朋友你都要管吗?”
说实话,我的语气算不上好,夏以昼深呼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听他丢下一句。
“行,我管不了你。”
02.
闻着厨房飘来的香气,我坐在了奶奶身旁。
电视剧播到有起伏的阶段,奶奶垂眸织着一双手套,那是她每年都会做的事,她会给我们两每人一双。
电视似乎只在她耳朵里放映,她头也不抬:“你们两吵架了?”
“嗯?没有啊。”我下意识反驳。
奶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笑了,似乎带了点无奈:“现在不是我能调和的年纪了,你两自己解决吧。”
“哎呀奶奶,我们没有,你别担心。”我靠上她的肩膀,亲昵地蹭着。
为了验证我的话的真实性,饭桌上,我还给夏以昼夹了两次菜。
我们处于冷战时期,但双方依然能演。
理所当然,我们的事情没有解决。
隔天,夏以昼就上班去了。
我再见到他是几天后。
我做任务做到很晚,回家时听见奶奶说:“你哥哥染了流感,病了刚请假回来,你如果还有精力的话照顾照顾他。”
晚十点,奶奶的睡觉时间很稳定,这就算熬夜了。
我赶紧催促她去睡觉,又去看了夏以昼一眼,他的房间昏暗,亮着一盏小夜灯,他闭着眼睛,侧脸被打上暖黄的灯光,显得格外温柔。
我悄悄的合上了门,快速地冲了把澡。
别让我身上从外头带来的细菌沾上了他,更好不了。
我倒了一杯热水,捧着轻开了他的房门。
杯子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响,夏以昼
没有睁眼,他似乎还在熟睡。
我靠近伸手贴上他的额头,很烫,正在发烧。
夏以昼啊。
我拉了个凳子坐在床头,将手伸进他被子里,没有碰到他,但温度已经顺着没有生命的被褥传过来。
记忆中我也这样照顾过夏以昼。
那时候是初中,他跟朋友去河里游泳,回来当晚就发了高烧,我跟奶奶忙前忙后照顾他,后来奶奶去睡觉了,我就赖在他房间不走,当时我看他难受的,以为这是天大的事。
他尝试把我赶走,我哭着说不要。
夏以昼捏捏眉心,无奈笑着朝我的头顶摸了摸:“这么照顾我啊,行,那等我好了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这种话他不是第一次说。
他初中时说梦想是当宇航员,从楼梯跳下来摔断了脚,我艰难蹬着脚踏车载他去上学,整整两个月,他那个身高,我那个身板,虽然路程不长,但我当时恨不得站起来踩。
“你真重!”虽然开始觉得他受伤了心疼,但当我真正当了苦力,边咬牙切齿地蹬着,还是产生了点小情绪。
夏以昼抓着车座的边,哈哈大笑,他张扬又灿烂地保证:“载你哥这一程怎么啦?等我好了照顾你一辈子!”
一辈子这种话,他说过很多次。
我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又想起前两天那次吵架。
“人都有点小秘密的,我都长大了,你让我藏着掖着点不行啊?那么小气。”
“他就是个不算熟悉的陌生人,哪有你重要啊,夏以昼?”
我小声地问着。
哪有你重要啊,夏以昼?你不知道吗?
我想起当时他的神情,心莫名动了一下。
仗着他闭着眼,我纠结了两秒,还是问出口:“夏以昼,你到底是因为我受伤瞒着你生气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回答,将手撤了出来,冰冷的空气覆上指尖,我呆呆地摸着指甲上的平滑,脑海闪过很多夏以昼的表情,鲜活而灿烂的,温柔的或是与我作对时的表情。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夏以昼的呢?
好像是突然就喜欢上的,又好像是日久生情。
我曾经强迫自己扼制这个念头,但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那种不可言说的心思又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攀起,绽开成花。
我和他是家人,但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不是没有人对我好,学生时期也有人追过我,可是夏以昼做得太多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比下所有和我表明心意的男生。
我甚至觉得,夏以昼不是对我没有一点过线的感觉。
黑暗滋生欲望,我忍不住轻声问:“夏以昼,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看夏以昼的脸,空气中剩下浅浅的呼吸声,规律而平稳。
没有声音。
他没有听到。
我砰砰的心脏慢慢平下来,床头我带进来的水杯是满的,想了想,还是端起来一口喝了。
谁让我们现在还在吵架?
我把杯子捏在手里,又把椅子小心翼翼放回原地。
就当我今晚没来过。
我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准备悄悄撤离。
只是眼神落在他被子一角掀起露出的指尖,我瞳孔微缩。
门咔哒一声合上,我靠着门板,盯着夏以昼昏暗灯光下那张柔和的脸。
五分钟,没有睁眼。
我用力捏着水杯的力气变小,不知是放心还是失落的垂下了头。
是我看错了,他的手指没有动弹。
现在是晚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暗淡下来。
夏以昼...真的睡得很死。
这个事实盘旋在我的脑海,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脱了拖鞋轻手轻脚地靠近他,站着看了他许久,按着自己的心脏,深呼吸一口气,俯下身。
就亲一口。
我大胆地想。
我屏着呼吸凑近他,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我不知道接吻要闭上眼睛,可能也因为我想看着他的脸。
“你想...干什么?”
夏以昼在我离他唇角只有一厘米的时候醒来,他的眼底没有睡意,目光复杂地盯着我。
按在我脸上的手如同他的体温一样滚烫。
我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杯子脱手摔在被上,沉闷无声。
完了,他知道了。
03.
“你...都听到了?”
我惴惴不安地坐在已经离床边五步开外的凳子上,捏着水杯望他。
夏以昼的脸模糊在光影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只能看到他的动作,他坐了起来,不断揉着眉心不说话。
忐忑地等了半晌,夏以昼才开口。
“我今晚就当没听见,你以后也不许再提。”
他的声音因为发烧的缘故哑了点,像树叶翻过沙沙响,我的心随他话语的落下一空。
我后悔了。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那我后面两句话打死都不会问出口。
但是事情没有如果,我一手促成了现在的场面。
我没有看错,夏以昼是醒着的。
他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不能忍受我得寸进尺地吻他。
可是我都已经这么做了,也这么说了。
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沉默半晌,粘稠而冰冷的空气在我们之间蔓延,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深吸一口气,破罐破摔道:“夏以昼,你是不是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
“嗯。”夏以昼复杂地掀起眼皮看我,我读不懂。
我只知道,他能因为别的千万个理由疏远我,但不能因为这个。
我声音有些颤抖,强烈的难过涌上心头,我垂下头不敢看他,磕磕巴巴地问:“还算数吗?”
“算数。”
夏以昼沉稳而冷静地回答。
他平时的话很长一串,我举一他反三,现在反倒看着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我的心底有些难堪,空气有些过分安静,我进退两难,不想走,但又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我一旦出了这扇门,事情就结束了。
我胡思乱想了许多,突然听见夏以昼掀开被子的声响,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表情无奈地向我走来,像小时候我做错了事无措时他安慰我的场景。
我这次也做错事了。
他伸手,似乎想摸上我的脸颊,又收回。
“怎么哭了?”
我愣愣地抬头看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凉凉的,我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哽咽也没有。
而夏以昼就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清晰地察觉我的情绪。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更加酸涩,我猛地站了起来,扑到他的怀里,手胡乱地抓着那条我亲手给他戴上的项链。
“夏以昼,你舍得我去爱别人吗?”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眼睛里的东西都一样,我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神是没有感情的。
“夏以昼,你听都听到了,如果想当没听见,为什么不干脆不要醒过来?你不是很会装吗?”
“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害怕吗?”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的话颠三倒四,想起什么说什么,最后又抽噎着道:“你如果不喜欢我,那我明天就去相亲好了,反正我也到年纪了,下午我那个同事就——唔”
夏以昼的体温很高,连带手掌也是暖和的,他捂住了我不断吐出字眼地嘴,看我的眼神是无奈,又掺了点生气。
“夏以昼,你...”
他叹了口气。
“我是在害怕。”
夏以昼将手往上移动,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就这么喜欢我?”
黑暗让我有点不安,但因为是夏以昼,我又放下心来,我点点头。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抬手想把他的手抓下来,被制止。
“想好了吗?”
“什么?”我不太明白他这突然地问话,想好了什么?
但当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我额头上时,我略微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
“没想好也没关系,你都走到这一步了。”
“剩下的,交给我。”
夏以昼放下手,将我搂进他的怀里。
欣喜和不可置信涌了上来,我埋在他的脖颈间不敢动弹,只敢闷闷地再次确定:“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夏以昼笑着捧起我的脸,我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东西。
那是不加掩饰的愉悦,和与我同样隐秘的爱。
“哥?”我不确定地喊了他一声。
“不是哥哥,是夏以昼。”
他轻声回道,又接着说:“你问过我,会不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
他放纵般俯下身来,轻轻地贴上了我的唇角。
声音如盛开的花散出来的香气,我忘记闭上眼睛,他伸手,滚烫的热气按住了我的眼皮。
我看不到,但能听见夏以昼的声音。
他自问自答。
“我会。”
——
感谢大家喜欢!补了一个粮票日常
哥哥系列以下
后天至亲
王源并不是有意要看到那条讯息。
起初他只是打算从王俊凯那侧的床头柜拿一本之前随手放在那里的地理杂志,也没料想刚弯下腰,爱人放在台面充电的手机就突然亮起来,一条新信息毫不遮掩地跳跃在屏幕中央。
卧室里有些闷热,王源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着刚刚亮起的手机屏幕熄灭,也没有伸手将它拿起。
那条新信息的内容是:“俊凯,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
隔着一道墙,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又过几分钟,王俊凯穿着睡衣、顶着刚刚吹干的头发走进了房间。
“你今天在这睡吗?”看见王源出现在这间卧室的床上,他不禁感到些许意外,“……这床被子有点薄,...
王源并不是有意要看到那条讯息。
起初他只是打算从王俊凯那侧的床头柜拿一本之前随手放在那里的地理杂志,也没料想刚弯下腰,爱人放在台面充电的手机就突然亮起来,一条新信息毫不遮掩地跳跃在屏幕中央。
卧室里有些闷热,王源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看着刚刚亮起的手机屏幕熄灭,也没有伸手将它拿起。
那条新信息的内容是:“俊凯,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
隔着一道墙,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又过几分钟,王俊凯穿着睡衣、顶着刚刚吹干的头发走进了房间。
“你今天在这睡吗?”看见王源出现在这间卧室的床上,他不禁感到些许意外,“……这床被子有点薄,我还没来得及换,晚上可能会冷,要不换一床再睡?”
“没事。”王源摇了摇头。他迅速看了王俊凯一眼,又垂下眼帘,盯着手里那本地理杂志。这是出版社刚刚邮寄到家的最新一期,封面是一张黄石公园超级火山的摄影图——他半年前拍下的作品。
“明天不用赶早班机了吗?”王俊凯在床边坐下来,“不是说四点就要起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其实睡在这也没关系,我现在没有那么容易醒了。”
“不去了。”王源回答道,“临时取消了,我忘记告诉你。所以没关系,你一觉睡到天亮就好。”
“这么突然?”
“嗯。”王源放下杂志,抽掉身后的靠枕,整个人滑下去往被子里躺了躺,“睡吧?你明天应该是早班。”
“……好。”
王俊凯探身关了灯,掀开被子上床。
很陌生,他好像突然有点记不起来上一次两人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次会在北京留久一点吗?”黑暗的房间里,王俊凯突然开口。
王源一瞬间有些不确定对方想要得到的回答。他翻了个身背对爱人,侧脸贴着柔软的枕巾——他今晚睡在了王俊凯惯常睡的这一侧,而对方并没有提出异议。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枕头上还带着王俊凯身上特别又熟悉的气息,是令人安心的那种好闻。
然而此时此刻,王源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应该会吧。”片刻后他回答,“会在家待一段时间。”
“算是休假吗?”
“半休假?”王源想了想,“这次的工作暂时推迟了,其他的还是会插进来的,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等着那边。”
王俊凯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下个月,还一起回重庆吗?”
“回重庆?”
“妈生日啊。”王俊凯翻过身,看着王源瘦削的背影提醒他,“上次她说让咱俩到时候一起回去来着,你还答应她了。”
王源终于隐约有点印象,语气中带了一丝惊讶:“……我妈?她那是随口说的,你怎么当真了,又不是什么大生日。再说了中秋我们不是刚回去过?你那么忙又不方便请假,不想去就不用去的。”
“那怎么行呢?”王源不回头都能想象到王俊凯在自己身后皱起眉的表情,又听他继续道,“你都答应过了,不能让爸妈空欢喜吧。”
“所以你是埋怨我当时不该答应?”王源抓到他话语中的细节,“我那会儿就是应一下,我妈肯定也没有当回事,她知道我工作时间没个准头,也知道你多忙。”
“不是。”王俊凯否认,“……但不管怎样已经说好了,如果你没空的话,我可以回去一趟,你要带什么,我也给你一起带回去。”
“……”王源觉得没道理,“难不成为了我妈过生日,你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去请假、去申请重新排班?”
半晌后,王俊凯“嗯”了一声。
听到这声低沉应答,王源猛地翻过身面向对方,睡衣和被单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他起了个话头,又有些不确定,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没猜错,“……你该不会已经请假了吧?”
王俊凯的眼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请了。”
“……”
王源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浑浊一团,又闷又难受,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你没必要这样……”他话说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叹息。
“可能吧。”王俊凯嗓子有点哑,他伸手替王源掖了掖被角,又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将他拢在自己怀中,又像安抚小孩一样柔声道,“很晚了,先睡吧。”
王源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都算了,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可脑海中都是今晚发生的事,来来回回。
他原本应该很清楚王俊凯为什么非要回重庆,这理由太简单了——因为他想要讨自己母亲喜欢,所以不愿在她面前有任何“污点”,包括言而无信。
他俩的事,王源妈妈原本就是心有芥蒂的,就算同xing婚姻合法,可在她心里儿子总归还是和女孩子结婚生子最好。她虽然没明确表达过反对,但王俊凯那么敏锐,当初只见面两三次就看出来了。
谁都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祝福,于是“赢得王源妈妈的好感”这件事从那时起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王俊凯婚后的课题。
可这个直白又清晰的理由,在此时此刻,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因为这只能建立在他们稳定的关系之上——因为有爱这个前提,才会随之诞生害怕和讨好。
可是,可是——
不是要离婚吗?
王源不由自主地回忆那条被他撞见的短信上的每一个字。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他感觉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忍不住猜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他们的婚姻前一天还好好的,这一刻就站在了悬崖边。
王源睡不着,刚准备翻个身,身边突然传来压迫感——是王俊凯在靠近。
他在被子里无人看到的地方捏紧了拳头,而王俊凯只是伸长手臂越过了自己,去摸他放在王源那一侧床头的手机而已。
这时的王源才意识到,在他看见那条短信后,王俊凯还没有拿起过他的手机。
王源的心就在这一刻突然提起来,喉结不自然地滚动。很奇妙的——即使不睁眼,仅凭细微的声响,他也能感觉到王俊凯是如何滑开锁屏,接着看到屏幕中跳出来的新信息,然后快速地回复了对方。
没几秒,笼罩在眼皮上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又消失了,世界再次陷入静默的黑夜。
王源更加睡不着了。
直到耳边传来爱人安稳绵长的呼吸,王源还是半点困意都没有。
对那条询问他们何时离婚的消息,王俊凯到底回复了什么呢?他能读出对方字句里的迫切与催促,想必王俊凯也可以吧。他到底给了对方怎样的答复呢,他们是有着一样迫切的心情吗?
王源最终还是悄悄睁开了眼。感谢月亮,让房间里尚有一丝光亮。他怔怔地看向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是王俊凯挑选的款式,略宽的戒身上镶满碎钻,在黑暗的地方更显得闪亮。
钻石不会因它曾祝福的感情变动而蒙尘,它总是那样闪耀的。
片刻之后,确认王俊凯已经睡着,王源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做了一件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屑于做的事。
他偷偷打开了王俊凯的手机,将亮度调到最低。
一切都很顺利,对方的手机密码没变过,始终是他的生日,王源向来自信,因为王俊凯的一切都总是与他有关。
屏幕如愿亮起来,照在王源有些发白的脸上。
界面甚至就停留在那个聊天页面,王俊凯对他没有丝毫的防备,大概也笃定自己不可能“查岗”。
在那条问句下面,他只回复了四个字——
“应该快了。”
快了?为什么快了?是王俊凯已经在准备离婚的手续,还是正在酝酿与自己坦白的说辞?
王源像被一记闷棍打在头顶,面对这四个字,他如置冰窖。
一整个漫长夜晚,王源一遍遍复盘他看到的那两句对话,想了一万种它可能出现的场景、可能表达的含义。
可是骗自己没有用,装傻充楞更是真愚蠢,他看得明白,王俊凯想要离婚。
一个想离婚的人,还上赶着讨好对方父母做什么呢?
他想不通。
怎么也想不通。
在王源看来,除了晚上分房睡,他和王俊凯的婚姻一路绿灯,没遇到过任何问题,就算是对这段婚姻有不满情绪的母亲,也从未真的阻碍过他们。而分房睡也和感情破裂扯不到一点关系,纯粹是因为王俊凯觉浅易醒,而自己工作性质又特殊,为了拍摄赶最佳天气和状态,凌晨出门或到家都是常有的事儿,久而久之自然影响了王俊凯的睡眠质量。看他眼里布满红血丝还要早早出门去上班,王源于心不忍,最终还是拿了枕头去隔壁,把主卧留给了使用它频率更高的王俊凯。
可这从未影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王源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大概是没有刻意放轻手脚,动作有点大,他听见身旁的人哑着嗓子轻哼一声,半梦半醒地问:“……怎么了?”
王源本意并非要吵醒他,于是沉默下来,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好让王俊凯继续睡,谁知那人纵使在梦中,仍主动凑过来一些,长臂一伸,在被子底下摸索着寻找他的手,迷迷糊糊关心:“睡不着么。”
“没有。”王源很快就被对方握住了掌心。王俊凯的手一向少汗,干燥又温暖,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十指交错的刹那,依旧有心动的电流途经。皮肤只是彼此触碰而已,怎么体温就能迅速升高,生理性的反应诚实到叫人窘迫。
“快睡吧。”王俊凯又小声说了一句,像是安抚一般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没过多久,又重新睡了过去。
王源被他从背后抱住了,爱人的脸颊正贴着自己的头发,呼吸都喷洒在颈项,热热的。距离很近,他甚至无需刻意感受,就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感受到他睡着后胸口的微微起伏。
这样一想……他皱了皱眉。
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和王俊凯在同一张床上入眠了。
***
第二天王源直到中午才起床。
王俊凯以为他睡了个好觉,出门时轻手轻脚,却不知王源当时清醒得要命,只是强迫自己闭上眼而已,连王俊凯几时几分去刷牙洗脸都能一一辨别。
等大门关上,房间重新陷入寂静,王源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无法入眠,脑子里乱得像快要爆炸。
熬到中午,他索性不挣扎了,爬起来洗脸刷牙,然后一边吃自己煎得有些过头的牛排,一边翻开联系人列表,给朋友发信息。
“晚上陪我喝酒。”
王俊凯今天不用值夜班,照理来说他应该在家里等着,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但王源现在只想躲开。他不知道王俊凯的“坦白”到底什么时候来,只是至少希望……那不是现在。
至少也给他一个缓冲期吧,让他理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王俊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他的。
而不爱又是因为觉得他不够好,还是准备去爱别的人?
这些问题他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工体从晚上八点就开始热闹,满街的红男绿女,霓虹夜色浸着一颗颗浮躁但自由的心,泡得久了,比家还安定。
王源到得早,一个人开了卡座,喝了半瓶黑桃A,朋友才姗姗来迟。
“你不是去挪威拍大片了嘛,怎么突然找我喝酒?发生啥了?”齐骁屁股都没坐到凳子上就开始八卦,“没走成?王俊凯不让你去啊?挪威太冷?太远?不至于吧?”
“他要跟我离婚。”王源说。
“哈?”对方以为自己听错了,特意把耳朵凑过来一点,试图隔绝嘈杂的音乐,“你说啥?谁要和谁离婚?”
“我说——”王源一字一句重复给他听。“王俊凯要跟我离婚。”
“……”
齐骁半分钟没回过神来,抓起桌上的酒杯猛灌一口,才稍微平复了心情:“……你开玩笑?王俊凯想和你离婚……请问是世界快爆炸了吗?”
“很奇怪?”王源白了他一眼,“他为什么不能想和我离婚?”
“他提的?你确定?”
“他没提。”王源声音闷闷的,“我自己发现的,他和别人说要和我离婚。”
“……”齐骁困惑地挠挠脑袋,“不是,你俩发生啥了,他真不让你去挪威啊,然后世纪大战了?”
“跟挪威没关系。”王源皱皱眉,“他从来没不许我去工作啊,我没去那纯粹就是天气原因行程调整了……等等,别扯这么远!我现在说的是他要和我离婚。没开玩笑,我亲眼看见他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真不是你看错了?误会了?”
“不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两句话我都快会背了。”王源捏着酒杯,变幻的灯光从他脸上掠过,忽明忽暗,“而且,”他压低了声线,“你猜他是和谁说的这话。”
齐骁竖起耳朵:“谁?”
王源抿了抿唇,才开口道:“林研。”
“……”齐骁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再次将这句话问了出口,“谁啊?”
“……”王源此时此刻很想把酒泼他头上,但是忍住了,“你不记得了?你居然不记得了?这人大学的时候喜欢王俊凯你忘了?”
我应该记得吗?齐骁腹诽了一下,没真说出口。
“王俊凯舍友啊!现在他俩还在一个科室上班呢,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比我和王俊凯见得都勤!”
王源这么一提醒,齐骁好像的确有了点模糊的印象。
他和王源是大学同寝,刚认识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哥们有个至交好友,比他们大一级,和王源一个高中的,都是从重庆考来北京,就在他们隔壁的医学院本博连读——知道的原因是开学那天王源爸妈都没来,就是这个王俊凯送他来的。他亲眼目睹对方为王源摆放行李、整理被套、打扫卫生,最后还下去买了饭,又贴心给舍友们一人带了一杯奶茶。
所以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两人谈了恋爱、跟舍友们出柜的时候,齐骁作为王源好友,一点也没觉得惊讶,甚至还觉得这场恋爱开始得太晚了——毕竟王俊凯那明晃晃的偏爱和占有欲,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王源要是连这都不动心,就真是铁石心肠了。
人生有无数条路可以走,被爱是最顺遂的一条。
但要说他俩的恋爱之路有没有挫折,那当然也是有的——不,说挫折并不准确,毕竟那也不是不好的事,甚至是一把助燃的火——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王俊凯舍友,恐怕王源也不会有所警觉,两个人到毕业都不见得能捅破窗户纸。
这个舍友就是林研。
齐骁对这人没太多印象,以至于这会儿一点也记不起名字,主要就是因为当时他就不觉得这个人算什么阻力。在他的记忆里,那会儿林研只是总约王俊凯出去,导致王源一到周末就只能躺在宿舍发霉、一个人胡思乱想而已,他甚至都没和王俊凯表白过——而王俊凯对王源的心意在旁人看来根本就是可昭日月,于是俩人当时也只是闹了点别扭,最后和好后直接就在一起了。非要说的话,林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算得上他俩的媒人。
因此齐骁根本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王源都和王俊凯结婚这么久了,他竟然还在心里在意这个人,而这个人,竟然真的能让他俩如此稳固的婚姻出现一丝裂痕。
“王俊凯为什么跟林研说要跟你离婚啊?”齐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俩有一腿?不至于吧,要是他俩能好上,那当年算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王源低下头去,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也许当年……他只是习惯了呢?”
他们陪伴彼此的时间太长了。初中那会儿,王俊凯是他学长,两个人在学校篮球队认识,每周五放学训练都要见面,久而久之就熟络起来。后来王源考上王俊凯在的高中,开学第一天就因为迟到被拦在校门外,好巧不巧那天正是王俊凯执勤,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铁面无私地在本子上记下他的名字,当天放了学却又请他吃冰淇淋哄人——从那一次起,他们就成了彼此最要好的朋友,而这样的关系稳固又长久,一直持续到王源大四快毕业,因为一场冷战直接升华成开花结果的爱情。
王源昨天夜里一直在反思,从昨晚饭后谁洗的碗一路反思到了大学时代去——是不是当时只是自己闹别扭,导致王俊凯觉得不习惯,然后误把这种“不习惯”当做“喜欢”,才和他稀里糊涂开始了一场恋爱?是不是对王俊凯来说,其实做朋友才是最佳选择?所以在结婚三年后,他如此果断地选择及时止损,是终于发现了这件事吗?
可这假设很难成立,也很难让王源说服自己——这么多年的恩爱不是假的,他如果没有感受到真切的爱,又怎么会误以为他们的婚姻很完美、很稳定,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猜测了许许多多王俊凯不再爱他的理由,可每一个都被自己重复着驳回。
王俊凯明明是很爱他的,爱到他从来没有试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就算他们因为工作原因聚少离多——就算他一个人在黄石公园拍两个月的超级火山,王俊凯也会每天雷打不动给他打视频,给足安全感。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不爱他了呢?如果是演的,真的可以演得这么像,骗过所有人吗?
看吧,事实证明,不止他自己,就连旁观他们爱情多年的齐骁都不相信王俊凯会变心,可为什么这件事就是明明白白地发生了?
王源不是不能接受爱会有结束的一天。他不是青春期的少年,也从不抱持童话般的爱情理想,都说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婚姻和恋爱会从热烈走向平淡、甚至蹉跎消磨在岁月里,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现实。可王源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王俊凯连缓冲的机会都不留给他,甚至不告诉他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就这样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这段关系判了死刑。
如果他少表现出一点爱意,如果他们真的吵架吵到彼此精疲力竭,只想逃离对方换取自由——那可能王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煎熬,这样努力从记忆中搜寻自己有哪里做错、而王俊凯又在什么时候表达过难过与不满,一直想到头痛欲裂,彻夜难眠。
这一晚,王源到家时几乎烂醉如泥,以至于齐骁把他送回家时看到来开门的王俊凯那冷若冰霜的表情,都有点心虚。
“怎么喝成这样?”男人皱着眉问他。
那可得问问你自己。齐骁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礼貌客气:“呃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他一时间开心就喝多了。那你照顾他,我先撤了。”
他不清楚王俊凯为什么突然想离婚,但也不想搀和进这场家务事,还是让他俩自行解决为好。
“麻烦你了。”王俊凯一边客套地道谢,一边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爱人揽进怀里,然后利索地关上了门。
齐骁看着紧闭的房门上贴着的福字,习惯性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怪事。
***
王源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头疼得厉害。
他一睁眼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挣扎着伸手去握杯身,竟然还是温热的。
洗漱完进厨房,果然电饭锅里温着小米粥,小菜切好了,整整齐齐码在方形的碟子里,一看就是处女座的手笔。
又来了,这种令人反复痛苦的感觉。
王俊凯,到底爱还是不爱?
如果不爱,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可如果爱,那何以不质问他为什么深夜买醉、同别人玩到凌晨才归?
——是的,王源终于找到王俊凯不再爱他的蛛丝马迹。
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渐渐消失了。
原本王源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向来爱自由,无拘无束,最烦被管着。可能是从小生活的环境使然,父母开明,一向很少管他——例如他大学原本好好学着金融,半路却说要搞摄影,这么不稳定的职业,父母也从未说过什么;再比如他叛逆地和男生结婚,他知道父母心里有抗拒,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真的阻拦过,最多就是一开始对王俊凯不太热情,但这两年明显好了很多——当然,王俊凯的付出在其中功不可没。
总而言之,王源是自由的,不受管制的,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破例,就是主动走进了王俊凯的管辖地带。
在没谈恋爱的时候,王源就领教过他的管控欲,恋爱之后这人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吃饭都要向他报备。王源一开始还觉得甜蜜,毕竟就算人在千里之外,也还会被爱人时时挂念,这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最真切的关心。可是时间长了,他还是有些疲惫,为此也跟王俊凯吵过好几次架,甚至幼稚地故意延长拍摄时间,躲在深山老林里,一待就是三个月。
而那些争吵的确是奏效的,它们没有让他俩分开,而是让他们一点点为彼此切割、磨合,直到拼在一起时严丝合缝,百分百的契合。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因为这些原因而吵过架,相处得自然又舒心。
这明明是好事。一直以来他从未怀疑过。
王源往嘴里送了一口粥,熟悉的味道落进胃里,好像在身体中某一处填了空白。
可为什么。
为什么事到如今回头看,他竟然会怀念当初?是自己变了吗,还是他们的婚姻真的出现了问题。王俊凯的管控欲从他身上消失了,那有没有转移到其他人那里?
他无法克制地这样想,整颗心被丢进见不到底的深谷,却又坠不到地面。
吃过早饭,王源决定出门。
他到楼下叫了车,地址报的是市第一人民医院。
他要去王俊凯和林研工作的地方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正在他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发生。
***
去往王俊凯单位的路线,王源不算很熟悉,但也是知道的。他待在北京的时间并不很多,也不需要坐班,但只要在这里,偶尔也需要去趟工作室处理业务。这种时候,多半是王俊凯主动提议载他去,因为顺路。
今天王源遇上的司机脾气一般,大概是工作日上午本就烦躁,路上又一堵再堵,大马路上鸣笛一声接着一声,司机大哥手掌砸向方向盘上的喇叭时,王源都被吓了一跳。
车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低下头去滑开手机锁屏,正巧一条来自工作室的消息跳了出来。
说是有个合同要他签字,这会儿就要,等不到明天。
王源烦恼地按了下太阳穴,才向前倾了倾身子,朝脸色本就不太好看的司机报了个新地址:“麻烦师傅先去这儿一趟吧,到时候只需要停一下就好,我这里线上也修改下。”
“去哪儿?!”司机确认了一遍路名,脸立马就垮了,“你这单也太麻烦了!”
“……”王源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道,“是顺路的,只要中途停一下就可以了。”
“怎么顺路了?”司机大声道,“你看地图是顺路,实际上根本不是好吗?大早上的谁从那儿绕啊,每天都堵得要死,你本来去人民医院从上边儿走高架就行,现在我得下去挤着,您管这叫顺路?!”
“……”
王源没再反驳什么,毕竟司机抱怨完还是给他按新路线行驶了。修改路线后,平台已经根据实际情况增加了应付费用,按理说王源根本没理亏,他是客人,被人莫名其妙吼一顿,要在平时,他肯定不会不吱声,白白受委屈。
可这会儿情况不同,因为他想到了另外的事。
原来在北京工作日的早晨,地图上的顺路也不一定是真的顺路。
王源从毕业以来——准确点说,从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做自由职业,就算后来成立了工作室,也只是多了个落脚点,没正经做过社会人,对北京的早高峰交通情况更是完全不了解。每次都是王俊凯自己说送他是“顺便”,他就乐得清闲,大早上不必开车,只需在副驾坐着,聊天或是补眠。
他不知道的是,送他去工作室一趟,原来要多花费王俊凯那么多的时间。
那他为什么还要主动送自己呢?
明明连花了钱的司机都不愿意送。
王源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车子抵达工作室,他就着车窗快速签好字,又重新继续去往医院,全程这思绪都没断过,称得上是浑浑噩噩。
本来是要找王俊凯不再爱他的线索,怎么发现的却是相反的东西。就是这种诡异的割裂感让他困惑又痛苦。
到了医院,望着住院部来来往往的人群,王源才恍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就算来到这里,此时此刻又能发现什么呢?
他这算是来做什么的,丈夫要离婚,他来捉奸?
这个词光是在脑海中晃一下,他都觉得荒谬。
王源最终也没有直接去找王俊凯。
其实就算找了也不一定能见到。王俊凯是他们院里最年轻的胸心外科副主任医师,手术强度也是整个普外最高的,夸张的时候一天能提十台,几乎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因此就算有人去告诉王俊凯他爱人来了,王医生也不可能撇下病人直接下手术台。
这点基本认知王源还是有的。
他独自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根本没想着能见着人,却没想到,他和王俊凯是真的有缘分。
说是缘分,大概也只对了一半。
经过王源座位时,王俊凯正在翻看病历单,身后跟着问他问题的实习医生,他全程紧锁眉头,脚步未停,压根没有注意到坐在一边的人。
医院的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王源望着王俊凯匆匆走过的背影,视线扫过他柔顺的头发、后脖颈处剃短的青茬、干净的白大褂、浅色阔腿牛仔裤,还有好几年前生日自己送他的那双白色球鞋。
穿了那么久,那双鞋还是很干净,像新的一样。
想到这里,王源又忍不住信玄学——都说送人鞋就是送人走,那一年的他因为爱得坚定,根本不信邪,想送就送了,这一刻却有些后悔当初年轻气盛的自大。
王俊凯的脚步越来越远了。
多荒唐啊,王源想。刚刚在看到王俊凯的瞬间,他原本是下意识想躲藏的,可这里毫无遮挡,他避无可避,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难堪压根就没必要——因为王俊凯根本没有看见他,不知道他们就在同一空间,甚至曾在一秒前擦身而过——就像他也同样不知道他汹涌的心事,不知这短短两日对王源来说有多么难捱。
王俊凯什么时候让他这么委屈过?
记忆中从来没有。
他来医院这一趟,什么也没做,就只看到一个背影而已。明明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陌生到好像他们在两个世界。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好委屈,委屈到立马能哭出来。
昨晚即便喝到烂醉如泥,对着齐骁吐了几万句苦水,他也没有真的哭,因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对王俊凯要离婚这件事一点实感都没有。
可是此时此刻,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能看见……
他坐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抹了一把脸。
昨夜王源其实没有完全断片。他知道王俊凯是怎么从齐骁手上接过了他,也知道他是怎么抱着自己去卧室,又尽心尽力地帮自己洗澡换睡衣,毫无怨言。昨晚他们是在一张床上睡的,半夜王源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王俊凯怀里,鼻息间是对方身上熟悉的香味,稍微抬头,嘴唇就能亲吻到他下巴上冒出的一点点胡茬,如此亲密无间。
如果连那些都是假的,他的生活里还有什么是真的。未来的某一天,王俊凯会视他如陌生人吗?
就如同刚才那样,毫无反应地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他们的人生从未有过片刻交集。
可在戴上戒指的那一刹,他们明明都曾发过誓,要视彼此为余生至亲,要爱至永恒。
说变,就变了吗?
***
第一天没有收获,但王源第二天第三天还是一个人悄悄去了医院。
这几天王俊凯都很忙,昨天更是做了一台长达十六个小时的开胸手术,晚上王源在沙发上等到睡着也没等来人,只是第二天早上在主卧的大床上苏醒,才知道王俊凯有回来过。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用去想该怎么面对他。
距离发现那条短信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王源一个人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般的山呼海啸,表面却还是与往常无异,甚至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不知晓这一切的发生。
同时,在王俊凯看不到的时候,他每天都如同上班打卡一般独自来到人民医院,既不看病,也不看人,只是到处走走。
这种自虐般的行为好像能将他从这种痛苦的内耗中暂时解救出来,不愿意去东想西想时,他甚至开始神经质地逼迫自己去细数医院地面每颗瓷砖,猜测王俊凯几时几分会从上面踏过。
医院里不能拍照,王源总会想象自己的眼睛是他平日里最熟悉的镜头,可取景框里却总是王俊凯那头也不回的背影。
这些日子也不是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第三天中午,他没胃口吃饭,打算去医院楼下买个红豆面包填肚子。到了店里,他连菜单都没看,直接开口要买,结果却意外从店员口中得知,这家他常常点名要吃的面包店卖的红豆面包,竟然是限量的——需要晚上七点开始在门口排队,至少排一个半小时才能买到。
他站在柜台前,拿着手机,久久不能回神。明明记忆中,每回只要他开口说馋这家的红豆面包,王俊凯下班后必然会“顺手”为他买回来,到家时面包外皮还酥脆,连红豆馅都还是热的。
因为知道这家面包店就开在人民医院楼下,在此之前,王源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份“顺手”的重量。
王俊凯每次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疲惫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下班后,又来为他排这一个半小时的长队呢?只是为了他随口说的一句“想吃”。
王源感到痛苦。为什么他要现在知道这些——这只会让他更加混乱、更加迷茫。
为什么无论怎样寻找,得到的总是相反的信息?
既然如此,王俊凯想离婚的心究竟从何而起。
第四天,王源在王俊凯上班之后照常独自来到人民医院。他似乎已经不是在纠结一个答案,只是在重复做着这件也许毫无意义的事——他只是在安抚心里那个自己——总要做些什么的,既然已经发现王俊凯想要离婚的事实,他就没办法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没心没肺地生活。但他真的想找到什么吗?
扪心自问,他宁愿就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也好过得到一个让他失望的答案。只要他不问,王俊凯找不到机会说,这件事也许就不必水落石出,他们还能再多耗一段时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半年,或者更久。
在此之前,王源从来不知道他可以为王俊凯容忍到这个地步。
然而,这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也终将指向一个既定的终点。无论有意无意,这个答案都还是会走到他面前。
王源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这些天他走走停停,努力想找的“证据”,在这天下午,空旷的医院走廊里,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
一开始王源只看见了林研——这个人和大学时期几乎一点都没变,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那时候王源觉得他长得老成,现在也还是那样,即便很久没见,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还是那样让人心烦。
王源想到他给王俊凯发的信息,忍不住锁紧眉毛,接着他才十分迟钝地看到对方的手臂正搂着一个男人。
那样修长的双腿,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宽肩窄腰,还有低下头时黑发半遮不遮的俊俏眉眼,不是他那想要闹离婚的好老公,还能是谁?
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庭广众之下。同事之间,没有最基本的边界感吗?
王源抿了抿唇,这么多天的委屈突然间一起涌上心头,他像被闷头打了一棒,最初看到那条信息的失重感卷土重来。
他立于危墙之下,甚至觉得恐怖。
难道真的不爱了,难道真的可以转头爱别人?
是因为你们可以朝夕相处吗,是觉得近在眼前的陪伴更加重要吗?
不可能吧,王俊凯,你不可能这样对我。
他站在原地,面对那样的场景,第一反应竟然又是逃跑。
王源这辈子怕过什么呢。他一向自诩洒脱,为了拍张好看的照片,悬崖峭壁都敢上,向来自由自在,了无牵挂,此时此刻竟然会像只被驯服的笼中鸟,害怕锁链的断裂。
然而算脑子想逃,身体也并不总是那么听指挥。脚像是粘在原地般难以动弹,荒谬的尴尬里,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杵着,直到对面那两个人抬起头来。
视线撞到一起的瞬间,王源心口猛然一痛。
“源源?”王俊凯显然非常惊讶,他轻轻皱了眉,眼眸一如既往的漂亮,“你怎么在这?生病了?怎么没和我说?”
王源没说话,只盯着林研放在自己爱人腰上的手。
王俊凯怔了几秒,才终于顺着视线突然读懂对方的眼神,于是迟疑地与旁边的人拉开一点距离:“王源,我……”
王源扭头就走。
逃避是无意义的,他清楚地明白,但眼下他做不了任何其他选择。
“王源!”
他没想到,再次叫住他的竟然是林研的声音,于是脊背一僵,脚步停顿。
“你知不知道俊凯刚才差点出事?”林研在身后问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他吗?”
王源转过头看着他们。
……我不关心他?
医院到处都是白墙,冷色调的,让人光是站着就觉得冷,穿堂风一吹,更是寒入骨髓。他像个局外人,迷茫地看着与别人并肩而立的王俊凯,开口时除了担心,竟然还有些难堪:“……你怎么了?”
“我没事——”王俊凯朝他走近了两步,又被身后的人打断。
“得亏当时房间里没刀,不然我看他真能把你捅了,受点小伤也算福大命大!”
王源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脑中的弦一下子绷紧了:“什么事?有人医闹?”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王俊凯接过话,王源看向他,才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朝自己走的那两步也一颠一簸——难怪需要人搀扶。
“没事?那腿怎么了?”
王俊凯摸摸鼻子:“只是撞到了……”
“嗯对撞到了,”林研冷笑着打断他,“也就是椅子散架了而已,你挺牛的,你还没散。”
王俊凯:“……”
王源没去看旁人,伸手扶住了他:“你告诉我。”
他心脏狂跳得厉害,但面上毫不显山露水,一双沉静的眼盯着爱人,非要问出个回答。
王俊凯最了解他,叹了口气:“……最近收的那个病人情况一直不好。”他说了一半,像是缓了缓才继续道,“术后情况一直不稳定,今天下午又抢救了一次,没救过来,在我面前走了。”
他语气很平和,但王源立马读出了他没说出口的痛苦。
“不是你的错。”
“嗯。”王俊凯回,“当然,这我都明白的,放心。”
他嘴上这么说,王源却知道他一点儿也没明白。明明当医生这么久了,大大小小手术做了上千台,早该看惯生离死别,可人终究是人,血肉滚过一百次钉板也变不成铁壁,每个救不回来的患者,都像一根刺扎在心口,提醒他自己的无能为力,碰一下就扯着陈年旧痂,连皮带肉,伤筋动骨。
“病人家属找你麻烦了?”
王俊凯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回想起事情发生时对方悲痛欲绝的表情,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痛苦。
“是找麻烦那么简单吗?他拿那凳子砸你的时候一点没收力,看起来可是像真要你的命啊王俊凯!要是后来没来人怎么办?要是那旁边真有什么利器呢?这么危险这么恶劣的事,你也说得这么轻飘飘?忍者神龟啊?”林研在他身后气不打一出来,“幸亏没伤到骨头!你赶紧提请假申请吧,先回家去。”
“我……”王俊凯话没说完,因为他被王源用力地抓紧了手,力气大到他都觉得有点痛,于是赶忙查看对方的表情。
王源像是有些喘不上来气,他喉结动了动,什么离婚,什么出轨,什么不爱了,通通抛去脑后。
深呼吸了几下,王源伸手去夺王俊凯拿在手上的文件袋——那里面是对方刚拍的X光,他急匆匆地打开,将片子拿出来端详。王源到底不是医生,就算对着光,也看不懂那片子上的骨骼结构和组织密度,只知道刚才林研说没伤到骨头,应该是没有大碍。
可林研也说了,但凡当时诊室里有把刀……
王源没办法不后怕,心余力绌的痛苦随之攀上心头,他愈发觉得自己虽然人在医院,与王俊凯站在同一空间,却距离他的世界好远,伸出手都抓不住他。
以前他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王源眼皮快速眨了两下,只觉得眼眶越来越酸痛。
“没事,没事啊。”王俊凯回握他颤抖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回家了。”
***
回去的路上是王源开车。外面突然下了雨,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水汽。他扶着方向盘等红绿灯,雨刷在面前划过,水珠被平行地推走,车窗外信号灯闪烁。他听见身旁的人开了口。
“所以你为什么来医院?”
“……”王源沉默了一下,“我真没生病。”
“那不就更奇怪了,没生病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你来看望谁吗?”
“……我看望你不行吗?”王源觉得疑惑,“我们是合法伴侣,我来看你,很奇怪?”
“啊,”王俊凯短促地叹了一声,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就好像之前从来都没想过王源会是专门来找他的,“但是……”他顿了顿,“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王源没说话。
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感觉到了车内氛围的紧张,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尽管他确信王俊凯并不知道自己看过他的手机,可当一段关系开始崩塌时,理应不该只有一方觉察,更何况这裂缝是王俊凯主动撬动的。
他既然有意要动,就该知道地动山摇的另一面不会永远无动于衷,凭王俊凯的聪明和细心,他大约也猜到了什么,只是两人心照不宣。
到了家,王源搀着王俊凯坐上沙发,撩了裤腿才看见伤处。见了血的地方都已经包扎处理,没包到的地方也有不少淤青,看起来格外吓人。他蹲下来轻轻碰了碰爱人青紫的膝盖,抬眼问他:“很痛吗?”
“还好,”王俊凯说,“就砸到的那几下痛,现在不痛了。”
“骗人吧你就。”王源瞪了他一眼,又于心不忍,低头轻轻吹了一下伤处,犹豫地问道,“那后面怎么处理?”
这肯定算很恶劣的伤人事件,不能就这么算了。
医生这个职业本是救死扶伤,如果要因此承担生命风险,也未免太令人心寒。一直到现在,王源的后怕和恐惧还没有消散。
“单位会协助处理的,”王俊凯手臂用了点力,将爱人从地毯上拉起来,坐到他身边,“现在我们不用想这些。好不容易能休息,你不陪陪我吗?”
“……”王源知道王俊凯不想让他担心。他自由散漫惯了,工作几年了还是只跟大自然打交道,于是始终保持着学生气,确实不太会处理这类事——但这也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可眼下他还是同意了王俊凯说的话。
这位王医生难得能在忙碌的工作日下午有个假,本来今晚还要值夜班呢,这会儿得了闲,不好好享受才是可惜。
“看电视吗?”王俊凯举着遥控器,看了他一眼。
王源叹了口气,点头道:“……好。”
外面的雨还没停,客厅里有一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雨水打在玻璃上,奏出细小的旋律。梧桐树的叶子被冲洗得发亮,在窗外摇摇曳曳。
整个下午,他们就只是亲密地倚靠在沙发上,被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逗得前仰后合。
上一次有这样的闲暇是什么时候……王源记不清。
他窝在王俊凯怀里,听见爱人胸膛里稳定的心跳,突然惊觉,原来他们好好相爱的、无所事事的日常,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充裕。
上个月他在塞尔维亚,上上个月在新疆,再上个月在长白山,再前面是美国怀俄明州,要再往前一点……再往前就是春节,春节他们倒是一起回了一趟重庆,过了一个很热闹很圆满的年。
而他为了能跟王俊凯一起过年,狠下心推了一项期待了好几年的工作,失去了跟着国家科考队一起去拍摄的机会。
可是并不后悔,王源想。
他们在除夕看到了很美的烟花,迎接零点的时候小指勾着小指,王俊凯低头吻他的嘴唇那样滚烫,气息的交换那样热烈,足以弥补这一年来所有的远距离。
王源是这样想的。可是王俊凯……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需要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是不是那时他就已经对这场婚姻感到厌倦和疲惫了,只是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所以自己没有看出来。
可是好奇怪啊,王源还记得在江北机场分开前,王俊凯紧紧拥抱他,温柔地说等他回家的样子。他眼神里有浓到化不开的爱意,让王源想忽视都没办法做到。
那时还是好好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
还是说,那样的爱意,本来就是可以和厌倦同时存在的呢?
就像现在,他们明明依偎在一起,肩靠着肩,手臂贴着手臂,体温如此相近,是这么的亲密无间,可却还是不知道彼此的心到底在哪里,又独自走到了什么地方。
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到了尾声,开始播放下期预告。
王俊凯重新拿起遥控器,调出节目单,却又不知道该看什么。他选了又选,最后点开一部王源应该会喜欢的纪录片,内容是极地风貌与动物的生存。
画面中,地球尽头冰川苍茫,B-15A冰山在南极海域飘移,科学家在麦克默多站温暖的实验室面对着镜头讲解,水下一千英尺高度的冰,含水量足够让约旦河奔流上千年。
本来年初王源也可以去到这里,用他最爱的镜头记录威德尔海豹幼崽如何生存、如何斗争,看水下生物如何伸出触须、如何吐出粘腻又致命的气泡。
王源看得认真,王俊凯望了他一眼,突然问道:“接下来你有新的安排了吗?”
“嗯?”王源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电视里那两头在海底鸣叫的海豹,“……还没,这才休息了几天呢。怎么了?”
“没什么。”王俊凯道,“我只是想提前知道一下……下一次分开是什么时候。”
闻言,王源从王俊凯怀里仰起头,发丝蹭到对方下巴。
他望着王俊凯随着自己的动作而低垂下来的眼眸——那双桃花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诱导他探寻。
“你累了吗?”片刻后,王源没头没尾地问道。
“不累。”王俊凯回答,又伸手摸摸他的脸,“怎么,你困了?”
“没有,不是。”王源用了两种否认。他撑起身子,稍稍撤后一些,在两人之间留出一段可以平行对视的距离,然后又问了一次:“我是说,你会觉得累吗?”
王俊凯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空气毫无预兆地变得沉默。他不回答——既不像平时那样故作轻松地说不累,也没有诚实地放松身体,对王源说确实如此。
他只是沉默了,仿佛有什么话哽在喉头,想说却又顾虑太多,说不出口。
在这沉默如乌云般压到头顶的瞬间,王源突然好像有点懂了。
他们之间确实出了问题,在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这几天以来,他所感受到的困惑、诡异、割裂与扭曲,都来源于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而这条短信带来的痛苦并不是王俊凯的背离与不爱,而是投进平静海面的石头,让他陡然发现他们婚姻中的一切,原来并非他曾经以为的那个样子——顺遂、和谐、无需更多的磨合。
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的相处方式,他们各自在婚姻中得到的安全感的份量……
竟然桩桩件件,全都是问题。它们不断地累加,重叠,最终引向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结果。尽管王源不愿意相信,但他找不到更多的理由了。
如果相爱的终点是婚姻,那婚姻的终点又是什么?是以“责任”为名的、对自我的让步和妥协吗?还是以“维系”做借口的想说不敢说?
王源不自觉地望向自己的手,无名指上镶满碎钻的戒指闪闪发光。他把戒指拿下来,又戴回去,遮住指根那一圈浅浅的戒痕。
这才戴了几天,竟然已经能留下痕迹了。
平时他是不戴婚戒的,王俊凯选的牌子太贵,买的时候就叫他肉痛,后来经常户外拍摄,什么环境都能遇上,他怕把戒指磕了碰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提前收好,只有在家赋闲时才会拿出来戴。
而王俊凯……王源转头去看对方的手。王俊凯和他一样,因为工作特殊,上手术台前总会摘下戒指,实际戴的次数也并不多。
明明是那么贵重的、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东西,到最后竟好像变得鸡肋,成为一种无用的象征,甚至是另一种形态的枷锁。
王源就这样盯着自己的左手,电视上冰川洋流奔流的声音变成飞机起飞的轰鸣,客厅变成人来人往的首都国际机场,进入安检口的前一分钟,他光秃秃的无名指被爱人套上一枚镶满碎钻的戒指。
“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了。”那年的王俊凯握着他的手郑重道,“去得再远都不能反悔,我会在家里等你。”
离起飞不足半小时,王源用力抱住王俊凯,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说:“好,等我。”
那是王俊凯的求婚,匆匆忙忙,不够正式,只有满头的汗和一双赤诚的眼,但王源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一刻。
那天在飞机上,早早已婚的朋友还笑他一直盯着戒指看,说都能看出花儿了,就那么喜欢?
王源点头。喜欢,怎么能不喜欢。
“那以后你可就被套牢了,什么自由什么梦想,都得靠边站。”朋友这样说。
可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止把王俊凯当做爱人。
两张结婚证可能轻飘飘,但在民政局盖下章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底坚定了选择。未来几十年,他不做飞鸟,只做风筝,将毕生向往的自由交还到这个人手里,是他心甘情愿。
***
“你累了的话先去洗澡吧,我去做饭,冰箱里应该还有点菜。”
此时此刻的王俊凯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最终还是没有回答王源的问题,甚至逃避般起身,想要离开沙发。
“我去吧。”王源拦住他,“今天我做,你还是伤员。”
“你可以吗?”王俊凯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要不咱们点外卖也行?”
王源瞪他一眼:“少看不起我。”
最后他还是在王俊凯的指导下做了饭。他自理能力不差,一个人在外面的时间居多,饭当然是会做的,只是不像王俊凯那样专门钻研过,会做许多花样。折腾一番,端出来的三菜一汤也像模像样,都是地道的重庆菜,王俊凯边吃边夸,仿佛他真做出来什么珍馐。
“真的太久没吃水煮肥牛了。”王俊凯说,“感觉来北京之后就没吃过。”
“怎么可能啊,”王源道,“你也太夸张了,咱们来北京都多少年了。”
“多少年?”王俊凯掰着指头数。
读书到工作,满打满算,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啊,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毕业,也不过就十二年。那时候觉得如此漫长的日子,怎么到了这里,就变成弹指一挥间。
王源没告诉王俊凯,其实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十八岁的夏天。
他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路奔跑着去找王俊凯。那个暑假好热啊,热到记忆里都是流淌的汗,黄桷树在柏油路面投下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啊晃,蝉鸣声灌满耳朵。他叫住王俊凯的时候,这人刚刚在街心公园篮球场投进一个三分,转过头来时头发被风吹起来,乱糟糟的,额角汗水晶莹,他在烈日下是那样年轻帅气。
王源看了好一会儿,才傻傻地举起手里的东西,朝他喊:“凯哥,今年开学,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北京啦!”
王俊凯笑了起来,露出唇边的虎牙。他招招手,等着王源朝他跑过去,才轻轻地说:“好,我带你去北京。”
此后,他们在北京读书、工作、结婚、定居,整整十二年,从十八岁到三十而立。
前年他们咬牙在三环买了这套房子,面积不大但足够两人安居,装修兼顾了双方的喜好,温馨又简约。
天色渐晚,屋里开了灯,暖黄色的,照得家具都浮起一层绒绒的光。
这是他们的家。
是他们在茫茫人海之中选择彼此成为家人后才组成的家,与血缘亲疏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被上天左右。
这一天过得松散,睡前倒是折腾了一番。
王俊凯腿上有伤,有些口子还未结痂,不方便洗澡,但他洁癖不轻,不洗连床都不想碰,只好由王源扶着洗,勉强不让受伤的腿淋到水。
那姿势怎么看怎么诡异,王源扶得尽心尽力,最后伤口确实没沾水,他自己的薄睡衣快湿了个透,半透明地粘在身上,映出皮肤的颜色。
“……”
王俊凯眼神暗了暗。
还在帮他搓洗泡沫的王源视线向下,突然看见某个buwei悄无声息的变化。
王源:“……”
最后当然是gao到了卧室的床上,这澡算是白洗了。两人聚少离多,确实很久没zuo,引线一燃,轻易熄不了火。王源还顾忌着他的伤,主动zuo到他shen上自力更生,王俊凯托着他的后脑勺,下巴凑上来wen他,chun she交缠,王源沉溺在熟悉的气味中,耳后到脖子都通红一片。
“源源。”王俊凯轻轻喊他的小名,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他贴着王源发烫的耳廓,细碎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像窗外下个不停的雨。
他们紧紧依偎,吐息都混在一起,共享这一小片氧气,如此亲密,如此chan绵,像严丝合缝的拼图,像彼此人生最合适的另一半。
***
王俊凯的伤看着吓人,其实算不上太严重,心理上的受创倒是更多一些。但工作岗位缺不了人,第二天他就准时复工了。
那天过后,王源不再一个人跟着王俊凯去人民医院,他歇了几天,手头上也有些工作必须开始对接,于是一边着手忙自己的事,一边静静等待着王俊凯说的“快要离婚”究竟什么时候到来。
他与王俊凯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婚后的一千多天都是这样度过的,恩爱,平常。但王源终于发觉到掩藏在更深处的那一点“不正常”。
是他之前从未觉察的,王俊凯的“不正常”。
他掩藏在饱满爱意之下的疲惫、不安、倦怠和压抑,好像在受伤的那一天之后,突然间从细枝末节处变得明显了起来。
比如下班回到家后在拥抱他之前先发出的叹气,比如询问他未来工作安排时小心翼翼的语气,再比如每一个凌晨王俊凯突然惊醒后的辗转反侧。
他睡眠那么浅,只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又听觉灵敏吗?
有一个王源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正在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原来在这段亲密关系中感到舒服的、自在的、无需更多磨合就能顺畅继续的——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王俊凯爱他是真的,可他累了也是真的。
他沉默地绕远路只为送自己上班,沉默地排一个半小时的队给自己买爱吃的面包,沉默地在被人伤害时在自己面前硬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切都是沉默,而一切沉默的背后,是无休无止的疲惫。
然而王俊凯始终什么都没有开口说。
有些话他宁愿说给同事,说给朋友,也不愿说给自己。
甚至有那么一刻,王源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说了,他甚至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
直到那一天。
王源发誓,他原本只是在书房里翻找一份纸质合同,想参考一下以前项目拟定的条款,却没想到会翻出一张压在厚厚的《Kill or Cure》之下的申请表。
那张表已经填好了全部内容,只差末尾空白处的一个签名。
王源将这张纸放在桌上,坐在那里沉默地待了一个下午,离开家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像一群被暴风雨下的湾流冲上岸后搁浅在滩涂的水母。
***
晚上他又约齐骁在工体喝酒。
这次选了家清吧,驻唱歌手抱着把吉他缓缓唱民谣。
拨开面纱回望故乡,只见潮湿的月亮,雨水冲不掉常德路上爬满蛛网的门窗。
略带沧桑的歌声里,朋友表情惊讶地重复王源刚刚说的话:“援非申请书?”他有些难以相信,“哪个非?”
“地图上还有哪个非?”王源无语,“难不成援助非主流?”
“不是,不是,他真想申请去非洲啊?”齐骁也没觉得这冷笑话好笑,只是惊讶,“王俊凯在北京顺风顺水,过两年都能升正高了吧,又不是遇到瓶颈期了,跑那去干什么?”他缩缩脖子,“会很危险吧?”
王源瞥他一眼:“你懂什么是理想?”
齐骁:“……”
王源几乎一看到那张申请表,就立刻明白自己的伴侣在想什么。
前几年他陪王俊凯听过一次讲座,那时对方刚博士毕业,还在规培,算是刚刚从学术中抽离,正式参与临床,面对真实的病人,他的心态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开讲座的教授是王俊凯一直以来敬重的业内泰斗级人物,他说的内容王源听不太懂,枯燥得差点睡着,但他还是记得王俊凯当时炯炯发亮的眼神,也记得那位教授曾提起自己年轻时在博茨瓦纳做医疗援助的经历。
也许从那时起,理想的种子就在王俊凯心里种下了,只是顾虑太多,牵挂太多,他找不到机会实现,于是就这样压下了,这一压就是三年。
可理想这种东西,强压是压不住的,念头只会一复一日,更加强烈。王源太懂这种感觉,他自认天生就是理想的信徒,否则不会如此孤注一掷,扛着一部相机就敢踏遍半个地球。
此刻他已经确定,王俊凯就是因此才和林研提起关于离婚的事,因为他们是同事,或许还是战友,是同盟。
可是——
“这要去多久?”齐骁问。
“两年。”王源回答他,“那张表上写的是两年。”
可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样就非得离婚呢?
去非洲,又不是去月球。两年,相比他们相识至今的十八年,算得上什么?异地对于王俊凯来说,真的是那么无法接受的事吗?那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些时光,那些王源在外辗转拍摄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想什么,都在痛苦吗?
因为要去非洲,要去实现理想,就要将他往外推吗?
可是给他套上戒指的时候明明说过不能反悔了,明明说去得再远都不能反悔,难道这句话只在他王源身上生效?
“齐骁,这次他好像真的要走了。”王源小声地开口,却好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吉他声清脆,驻唱歌手总是反复唱同一首歌。
一路望,跌跌撞,午夜流星何去何往。路海长,青夜旷,越过群山追斜阳。
这一晚王源喝了很多的酒,喝到最后都分不清嘴里到底是酒还是咸涩的眼泪。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的侥幸,他的不确定,终于都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齐骁劝不动,最后只能五味杂陈地问他:“他要和你离婚,你真的这么难过吗?我还以为……”
他迟疑着没有说,王源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追问道:“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齐骁顿了顿,“我以为你会松一口气呢。”
“我?”王源呆住了。
“对啊。”反正说都说了,齐骁干脆把话说完,“其实你说你俩要离婚,我也没有很惊讶,只不过我以为会是你提,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你在说什么啊?你觉得我想和王俊凯离婚?”王源放开了抓住对方袖子的手,只觉得荒唐。
“难道不是吗?”齐骁摸摸鼻子,“三月份我们喝酒——那次老郑阿欢他们都在的,你真不记得你说啥了?”
“……”王源脑子里一点记忆都没有,“我说什么了?”
“我去,你真喝断片了?”齐骁想了想,“也是,那天你确实路都不会走了,还是王俊凯给你抱回去的。”
“……”
王源这会儿感觉自己清醒得要命,喝下去的酒都成了白开水。
“我那天……到底说什么了?”
驻唱歌手的歌唱完了,酒吧里陷入换歌前短暂的空隙,只剩人声嘈杂。
齐骁回忆了好一阵,才开始复述:“你就说王俊凯太喜欢管着你——哦这你好像经常说,你那天还说……你说要是没结婚,你现在应该在南极看帝企鹅孵蛋。”
“……”
“那天王俊凯来接你,还听见了,但他什么也没说,还去哄你,”齐骁露出一个敬佩的表情,“当时我们还想他可真爱你啊,这都忍了……”
“你特么怎么不早说!”
王源重重放下酒杯,里面的酒水洒出来半杯,桌子“嘭”的一声响。
怎么可能。
可凭这只言片语,他真的想起来了一些片段。
三月份,刚过完年没多久。
年初他为了陪王俊凯回重庆过年,推掉了等待很久的、随科考团一起去南极拍摄的工作,虽然不后悔,但在那之后他一直难免觉得遗憾。尤其是后来代替他参与了项目的人在他喜欢的期刊上发表了摄影作品,南极那么美,那么生动,遥远的冰川和海面像一首颂歌,唱着冰雪下蓬勃的生命,唱着生生不息的自由。
那天刚好和好久没见的朋友出来聚会,他一不小心喝多了,情绪便涌了上来。
如果没有婚姻,没有家庭,他当然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顾及任何人的心情。
可他自认从来没有后悔过和王俊凯在一起的决定,更没有后悔过走进婚姻。如果不是因为喝醉了、不是齐骁今天告诉他自己的酒后“真言”,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发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竟然还是觉得这场婚姻束缚了自己。
齐骁说王俊凯听到了他说的那些气话。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是经历了和他看到那条关于离婚的信息后一样的痛苦和挣扎吗?
可王俊凯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就像他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王源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太难了,想要好好在一起,怎么是这么难的事。
他热爱自由,这是谁都知道的,可是王俊凯是不同的呀。他说要用戒指套牢他,自己就主动伸出了手,他说飞得再远也要回家,所以他工作一结束总是买时间最近的机票。能早一点见到爱人,他次次飞红眼航班也从来不觉得累。
他以为他为了王俊凯,甘愿递上牵住自己的线,主动走进对方的领域,就已经是毫无保留的爱了,可他从没想过,在王俊凯看来,甚至在身边的朋友们看来,这是远远不够的。
他让王俊凯所感受到的爱太少了,少到他只觉得疲惫,觉得折磨,觉得自己没有被好好爱着。
所以他要走了。
***
歌里唱的潮湿的月亮挂在天上,没有星星点缀,看起来有些孤独。
王源搂着王俊凯的脖子,趴在他背上,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他这一晚还是喝醉了。起先齐骁想扶他,但他偏不肯起来,半晌后他听到朋友给王俊凯打电话,没过多久人就到了。
如果是以前,王俊凯一定会唠叨他很多句——多大人了还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喝多了不难受吗,这么晚不回家是想干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可他现在什么也不说了,他只是沉默地从齐骁手里接过他。王源耍着赖不肯走,王俊凯就把他背了起来,像小时候那样。
凌晨,北京拥挤热闹的街道终于变得安静下来。路灯微弱的光洒在路面,行道树的影子摇摇晃晃。
王俊凯的背比少年时期宽阔了一些。怎么能没有变化呢,那么多年过去,他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
王源嘴唇贴在他的后颈,小声问:“明天不是早班吗?”
“嗯。”
“那你怎么还没有睡呀?”
王俊凯微微侧头,语气还是很柔和:“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我怎么睡得着?”
“可是我们本来也不怎么一起睡啊……”
“嗯。”
“……”
王源像小动物一样,用脸蹭一蹭他后脑勺柔软的头发。他很久不说话,王俊凯却突然觉得后颈一热,什么东西沾湿了衣领。
他脚步停了下来:“你怎么了?”
王源趴在他背上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去非洲的?”
王俊凯愣住了。
夜晚的风将他的额发吹起来,他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用手提了提王源的腿弯,继续背着他往前走。
“三年前吧。”他回答。
“三年前……”王源哽咽着重复,“那今年的援非申请,什么时候截止?”
王俊凯哑声道:“下个月。”
王源的喉结动了动。这场对话进行得好艰难,不知道是不是有酒精的干扰,他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泪腺像受了什么刺激,眼泪不能控制地落进王俊凯干净的衬衫衣领,温热的,顺着他的脖子滑下去。
“王俊凯,”他抽泣着,硬生生将心里的话吐出舌尖,“你要去追求你的理想,所以才想要和我离婚吗?”
王俊凯怔了怔,答道:“没有。”他怕表意不清,又补充道,“我没有想和你离婚。”
“你在骗我。”王源说,“你以前从来不会骗我。”
听到他的话,王俊凯叹了口气。他如此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这些天来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他又将爱人往上掂了掂,背得更稳些,“我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我只是在等你和我说。”
王源呆呆地看着他:“等我?”
“我想,你应该是那样想的吧。”王俊凯声音变得很闷,“我觉得应该快了。如果你不需要我了,我去哪里就都无所谓了。”
他的手机就在口袋里,和林研的聊天还停留在几天前,对方问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婚,他回“应该快了”,第二天早上林研的消息才又发过来——
“去年你也是这么说,最后还不是错过了申请时间。王俊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的婚姻,就全凭对方怎么想,你全都接受是吗?”
王俊凯回复他:“是。”
当初是他追着自由的鸟儿,临飞前硬是给他戴上了那枚戒指,进安检口的前一分钟,离起飞不过半小时,他只是在赌,赌王源没办法多加思考,头脑一热就会答应他。
他赌赢了。
可爱得多的人,哪有真正的赢,从此以后,王源的去留,仍是自由的。
王俊凯唯一能保证的是,只要王源还需要他,他就不会违背当初求婚时许下的承诺——无论王源飞多远,他都不会离开,会在原地等他。
听了他的话,王源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像是颠倒的。
果然,原来,他也是这样以为。
“你从哪儿觉得我要跟你离婚了?”他压抑着哽咽,“如果我就是没说要离婚呢?下个月你还交不交那张申请表?”
“那就……再等一年吧,反正三年也是等,四年五年也是等,没什么。”他说得轻飘飘。
“如果明年我也不提呢?”王源感觉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如果我永远都不提呢?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想和你离婚?”
“……”王俊凯沉默了,就好像他真的没有想过王源不会和他离婚的可能性。
这太荒谬了。
“你放我下来。”王源说。
“源源……”
“放我下来。”
王俊凯稍微蹲下了身子,王源脚落了地,腿却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又被爱人扶在了怀里。
“我们先回家再说好不好。”王俊凯和往常一样包容着哄他。
他摇了摇头,抓住了王俊凯的手,一字一句地问:“结婚以后,你是不是过得……”他忍住了眼泪,“……并不开心?”
是不是感到幸福的,只有我一个人。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无需磨合就百分百契合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天生就完美无缺的爱情。
原来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以为毫无问题。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他们聚少离多,住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候都要分床睡,怎么会没有问题呢?只是因为有一个人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妥协,直到他真的很累很疲倦了,再也没有办法负担这一切,就想,算了吧。
王俊凯现在大概就是在想,算了吧。
如果一开始就不适合,再怎么硬撑,再怎么迎合,得到的也不会是想象之中的快乐。
***
北京的凌晨萧瑟寂寥,他们坐在马路边上,晚风静静地吹,卷起地上的落叶,飘飘悠悠飞远了。
“你还记得你去冰岛拍瀑布,偶遇彩虹的那次吗?”王俊凯转头问身侧的人。他喝多了,脸庞红扑扑的,但眼睛却还是水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认真听他说话。
“那天你很高兴地第一时间发照片给我,但等了很久才等到我的回复。”说到这里,他勉强笑了一下,“你说我的回复太简单,又太迟,你激动的心情都被我冲散了。”
王源鼻子酸了起来。
“那天看到信息的时候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我没有想到那场手术会做那么久,做完的时候连手都是抖的。看到你发来的信息我很开心,你的照片真的很美,很令人向往,但那时的我发现……我确实没有办法与你感同身受,没有办法和你分享那份激动。我太累了,是已经精疲力竭的程度。”
“我觉得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王俊凯终于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如果能够重新给王源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们未必能成为伴侣。
王源和他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他生来就恣意,他爱的是蓝天大海,冰川洋流,高山湖泊,是天上的鹰,海里的鱼,陆地上奔跑的猎豹。
他的眼睛是他的镜头,他的镜头是他的世界。
他喜欢的那个世界,王俊凯给不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以前还在念书的时候,王源就总是抱怨自己太爱管着他,管他中午吃了多少饭,管他作业有没有写完,管他篮球赛练习得充不充足,还要管他期末考试退步还是进步。以前王源抱怨得多了,他还能收敛一点,但恋爱之后,他发现自己索求的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人总是贪心的,成为了恋人,就还想要婚姻,拥有了具有法律效应的一纸合约,又开始奢望朝夕相伴。
有段时间他大概是表现得太急切,以至于王源为了躲他,硬是在热带雨林待了三个月,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黑了三个度,养了一整个冬天才养回来。
再之后,王源开始和他分房睡。自此,无论王源醒来将要去哪里,冰岛还是挪威,沙漠还是森林,都不会再吵醒他。王俊凯常常起床后看着客房空空的床铺,还有客厅里消失的行李箱,呆站半晌,怅然若失。
这是他想要的吗?
这又是王源想要的吗?
很多时刻,他都以为这段婚姻已经走到尽头,就只差王源提出那两个字了。
今年春节,王源原本是没有任何工作安排的。王俊凯想着终于可以一起回重庆好好过一个年,他准备了两大箱烟花,定好了除夕年夜饭菜单,提前买好春节档大热电影票,兴冲冲地期盼过一个平凡普通却热闹温馨的年,和爱人一起。
然而王源却在年关将至时突然告诉他,刚刚收到好消息,他将有机会随着guo家科考队一起去南极,拍他一直想要拍摄的东西——这将是他职业履历上辉煌的一笔。如果顺利,年前就会出发。可是如果这样,他就要食言——他们可能没有办法一起过年了。
那天北京下了雪。
王源是在微信上告诉王俊凯这件事的,当时王俊凯拿着手机,正站在医院走廊上,看着窗外茫茫白雪。青松被压得枝桠弯曲,天空灰蒙蒙的,远不及家乡的天蓝。
他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复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对面立马回了个惊讶的表情,他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冲动。那可是南极,那么远的地方,就算不说自费的花销,他的假期也没有那么长。
王源发来的那个表情包很可爱,王俊凯看着它,好像能想象到对方皱着眉睁大眼睛的模样。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片刻,随后回复道:“开玩笑的。”
王俊凯本来都做好了一个人回重庆的准备,可没有想到的是,王源后来竟然推掉了那项工作。
他们和原先计划的一样,一起回了重庆。除夕夜和双方父母一起吃了很热闹的年夜饭,给侄子侄女发了大大的红包,听了一圈的“新年快乐”,又在凌晨两个人开车去渝北放烟花。
那天的烟花真的很漂亮,在夜空中如此璀璨。烟火余晖映照在王源的脸上,把他照得更加好看了,好看得就像水中倒影,仿佛伸手去碰,只能触到片片涟漪。
他们在烟花下深深拥吻,十分圆满地在彼此身边迎接了新的一年。
可王俊凯知道,王源心里是有遗憾的。
其实时至今日他都不理解王源为什么会这样选。他们是伴侣,是夫妻,想要一起过年,也不是非得在今年,往后余生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去南极拍摄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来,任谁选,都会毫不犹豫,更何况是向来自由自在的王源。
他忍不住想,是自己的占有欲影响到了他、束缚了他吗?是他不该那样回复,不该给王源压力吗?
回到北京后,他去接与朋友聚会后醉酒的王源,听到他说的那番话,其实并没有很惊讶。本来就该遗憾的,哪怕是在王俊凯的视角看来,王源也是做了错误的、不理智的选择。如果他在推掉工作前同自己商量,他一定会劝王源去工作。一起过年这件事,今年做不成,来年还可以做。
可是王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那之后王俊凯就一直在想,他想要的,真的是王源的改变吗?他真的希望王源从此只留在他的身边,哪里也不去吗。
可最初吸引他的,本来就是自由自在的王源啊。如果和他在一起需要舍弃这一切,王俊凯又怎么舍得?
“王源,”王俊凯十分认真地同他说,“我只希望你能自由地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要为任何人妥协,哪怕那个人是我。”
“可我是自愿的啊。”王源眼中的泪摇摇欲坠,他想说的话在王俊凯的表述下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可他不能不说。他拉住王俊凯的手,一字一句,叫他好好地听。
“你不能不准我因为遗憾而说一些气话,可那并不代表我在后悔,王俊凯,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王俊凯看着他,又伸手去擦他脸上滑落的眼泪,只是越擦越多。
温热的指腹划过眼下,瞬间被浸湿。
“和你在一起过年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真的很开心的啊。”王源抽泣着,“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是你要开心啊。”
他真是服了自己,三十岁的人,凌晨坐在马路边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天酒醒了,脸都没地方搁。但是这一刻,面对着终于对他敞开心扉的王俊凯,他实在克制不了。
“王俊凯,你不能一边因为迁就我而难过,一边什么也不对我说,什么也不让我知道,让我误以为一切都很好。”
“对不起,对不起。”王俊凯只能心疼地擦他的眼泪,“都是我不对。”
“不是你不对。”王源红着眼睛纠正他,“不要再迁就我,一点也不要。你不开心就告诉我,累了也告诉我,不想分开睡就不要分开睡,你不怕被打扰的话,我巴不得抱着你睡。我们是伴侣,本来就是要过一辈子的,你为什么不能什么都跟我说呢?”
“一辈子……吗?”王俊凯有些愣神。
“是啊。”王源眼前有些朦胧,他颤抖着嘴唇,“难道你没有想过要和我一辈子吗?”
“不是,我只是……”王俊凯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也被水汽浸湿了,再抬眸时,眼眶红了一圈,“我只是希望你能做最慎重的决定。”
“我早就已经决定过了,王俊凯。”王源认真看着他。
“那年在首都国际机场,你给我戴戒指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过了。”
不远处的车道上,有晚归的车辆呼啸而过,车灯与路灯交相辉映。晚风下,王源的额发被吹乱了,脸上还留有泪痕,又被酒气熏红,可他还是那么好看,与十八岁时如出一辙,分毫未变。
“王俊凯,”他喊他的名字,“你听清楚了。”
王源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以后不会有孩子,没有其他血脉的联系,往后如果父母离开,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自己选择的唯一至亲,唯一家人。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对婚姻这件事草率呢?这明明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慎重的决定了。”
***
半个月之后,王源母亲生日,两人又一起回了一趟重庆。
果然如王源说的,当时母亲确实只是随口一提,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专程请假回来,但心里的欣喜却是藏不住的。她听到消息后一大早就去买了菜,准备亲自下厨,最后还是王俊凯进厨房把她请出来,说寿星今日该享受的,这才作罢。
王源此时正在去取蛋糕的路上,父亲因为工作还没回家,家里只有两个人,王妈妈看着站在案板前娴熟切黄瓜丝的王俊凯,开口道:“小凯,你这假,不太好请的吧?”
“也还行。”王俊凯回,“我平时不太请假的,偶尔一次,领导也不会为难我。”
“那就好。”王妈妈迟疑了一会儿,又说,“……听小源说,你要去非洲了。”
王俊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心中有些忐忑。王源妈妈本来就不太愿意让儿子和他在一起,这回他还要一个人去异国,做母亲的有担忧,也是在所难免。
他转过头来看着王源母亲:“妈,我……”
“哎,我不是要说不同意。”她一看王俊凯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听说那边条件不好,新闻上还老是说医疗队在外面很危险,我也不晓得怎么帮到你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的顶柜上取出一个大包裹。因为东西沉,王俊凯连忙上前一步,帮着搭了把手。
“你是医生,要怎么注意健康你最知道了,所以我也不太懂还要准备什么,但那边肯定没什么好吃的,你一定吃不惯。妈妈这几天在家给你做了好多酱菜,都是能放很久的,全在这些罐子里面了。这里头还有火锅底料,也是你喜欢的口味,能吃很久……”
王俊凯眼睛有些泛红。
“小凯,”王源妈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谢谢你照顾小源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王源回到家的时候,刚好从玄关看见厨房门口这一幕。
晚饭吃完,他把王俊凯拉到房间里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她说什么了?”王俊凯挑眉看他。
“她没为难你吧?”
“没有,怎么会。”王俊凯摇了摇头,瞬间交底,“让我照顾好自己呢,还给了我好多好吃的。”
王源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全世界都会喜欢你的。”
“这么夸张?”
“嗯。”王源凑上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但还是我最喜欢你。”
“你以前可从来不说这些。”王俊凯抓住他的一双手,掌心温热。
“那我从现在开始天天说。说到你有足够的安全感为止。”
“哦?”王俊凯笑了,“那我可以永远都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吗?”
王源:“……”
“不过……”王俊凯垂眸,望着爱人的眼睛,“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帮我交那张申请表。”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王源道,“我还不是满世界乱飞……但我知道那根线是在你手里的,你懂吗?我需要那根线。”
王俊凯摸摸鼻子:“好像懂。”
“你就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有我托着底呢。”他认真地说,“就像你对我一样。”
要是没有王俊凯,他想,他也不会变成这个自由无畏的王源。
人并不因为了无牵挂而勇敢,却会因为心有归处而坚强。
“不过你去援非,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你不能和林研一起去。”王源想了想,又耷拉下眉毛,“但他要是也申请了……你俩就……少说话。”
王俊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不去。”
“真的?”
“真的,”王俊凯拍拍他的手,“他在北京待得好好的,申请出去干什么?”
“也是。”王源点点头,“也不是谁都有我老公这种崇高的理想。”
“你别奉承我。”王俊凯捏他的鼻子,“你说再多,今晚也得把那杯柴胡喝了,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偷偷打喷嚏,不喝明天铁定感冒。”
王源:“……”
***
王俊凯正式去非洲之前还要集训几个月,临行前两人对着主卧的衣柜收拾衣服。王俊凯的衣服不算多,一会儿就收完了,衣柜空了一半,他却对着最里层两件套着干洗防尘袋的西服套装沉思起来。
“……这是你拿去洗的吗?”
王源还在往他行李箱里塞秋裤,闻言抬起头,短促地“啊”了一声:“……是。”
“什么时候的事啊?”王俊凯又问。
“就是那天……”王源回忆了一下。
就是那天,他看见王俊凯手机上有关离婚短信的那一天。
他俩当时习惯分床睡,如果没有什么事,王源也就很少来主卧,可那天偏偏收了刚邮寄到家的地理杂志和刚刚干洗好的西服,他将衣服挂进主卧的衣柜,又将杂志随手放在了王俊凯那一侧的床头,才有了晚上来拿杂志时无意间撞见信息的那一幕。
这两套西服,是当初他们为了婚礼而定做的。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那段时间王源忙得要命,项目一个接着一个,简直要变成空中飞人;王俊凯也不遑多让,他当时刚要升副高,白天上班晚上写材料,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红本盖了章,这婚已经结了,婚礼的事儿,就这样无限期地搁置了下去。
可是王源一直没忘。
他记得刚谈恋爱那会儿,王俊凯就曾经跟他描述过理想的婚礼场景——不需要很多人,哪怕只有他们两个就够,最好是在景色好的地方——王源喜欢自然,那就让自然来见证,简简单单就好。
没能办成的婚礼,成了他心中一个结。
当知道去挪威的项目因天气推迟、自己会有一个长假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去了干洗店,把当初定做的那两套放在衣柜里落灰的西服重新洗了一遍,计划着要给王俊凯补一个像样的婚礼。
却没想到这回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更没想到要飞去遥远地方的人成了王俊凯,一去就是两年。
“也别白洗了,你就带着这套吧。”王源站起来,把其中一套西服从衣柜里拿出来,小心叠好,放在了行李箱的最上面,“万一有什么重要场合还可以穿的。婚礼……婚礼我们之后再说。”
王俊凯看着他忙忙碌碌,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伸手拉住王源,将他揽在怀里,一只手覆上他的后脑勺,轻声说:“好。”
***
王俊凯去坦桑尼亚的第二个月,就赶上暴风雨致使驻地大规模停电。当时他还在给一个危重症患者做手术,灯突然全黑了。患者是个小女孩,瘦得皮包骨,稍有差错心脏随时停跳,王俊凯第一次握着熟悉的手术刀时感觉自己手腕在抖。
人生头一回在黑暗中完成缝合,剪断缝线时,他后背的冷汗已经将手术服完全浸湿。
这是今天最后一台手术,所幸有惊无险。在场同事都心有余悸,问他要不要收了工去喝一杯压压惊,他摆摆手拒绝了,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此时此刻,他有好多话想和王源说,然而点开对话框,只看到对方一小时前发来的一行文字。
“今天一天都在飞机上,十一小时后落地,勿念。”
王俊凯:“……”
这人又不知道跑哪儿去拍东西了。十一个小时,美国还是欧洲?总之一定是他喜欢的地方。
王俊凯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尽管王源现在根本看不到他的回复。驻地信号很差,信息前面的小圆圈转了好几圈才发出去。
“平安顺利。”
得,每天视频聊天的人也没了,王俊凯干脆直接回宿舍,晚饭都没吃,洗了澡缩进被窝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是休假日,他好久没睡得这么足了,一整晚都没惊醒过,直到久未见到的太阳升起,强烈的日光从纱帘外照进来,落在他薄薄的眼皮。
枕边的手机嗡嗡作响,王俊凯伸手去拿,放在脸前勉强睁开一只仍困顿的眼睛。
是王源打来的语音电话。
“王俊凯,起了吗起了吗?”王源在那头喊他。
“你落地了?”王俊凯一开口嗓子还沙哑着,王源就知道他刚醒。
“是啊。”他回答,“你今天是休息没错吧?”
“嗯。”王俊凯伸长手臂拉开了窗边的纱帘,今天真的是晴天。
“你今天又飞哪儿了?”
“等等,你先听我说。”王源那边似乎风很大,讲话特别大声,“今天你穿那套正装吧!”
王俊凯有点懵:“哪套正装啊。”
“还有哪套 ,就是咱们一起定做的那一套呀!”
他这么一说王俊凯就明白了:“那不是重要场合才穿的吗?”
“现在就是重要场合啊。”王源说。
“啊?”
王源下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你赶快洗漱出门吧,这儿安保好严,不让我进你们宿舍。”
王俊凯:“……”
他这下真的石化了,怀疑自己还没睡醒,出现幻听了。
“你开玩笑呢?你没睡醒我没睡醒?”
“你说呢?”
王源说话的尾音特别好听,王俊凯被勾得愣了片刻,随即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做梦吧?
是真的还是做梦?
他这辈子刷牙洗脸都没这么迅速过。
拉开衣柜,崭新的西服收纳在最里层,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没起。
王俊凯穿上衣服,整了整袖口,又对着镜子快速打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拉开了门。
王源租的车就停在穆欣比利国立医院门口。他在车前站着,穿着与王俊凯成对儿的黑色西服,手里还捧着一束紫色的铁线莲。
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漂亮的杏眼被日光刺得有些睁不开,他站在那里,冲王俊凯笑得眉眼弯弯。
“对不起,太匆忙,我没买到玫瑰。”
下一秒他就被王俊凯抱进怀里。
熟悉的拥抱太炙热,王俊凯托着他的后脑勺,像要将他按进自己胸膛,融进自己骨血。
他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也觉得好像不必问。
达累斯萨拉姆已经很久没有邂逅晴天,可此刻思念人站在面前,湿漉漉的雨季就彻底过去了。
***
来都来了,正逢塞伦盖蒂公园动物大迁徙,王源的相机早就蠢蠢欲动。
王俊凯特意请了假陪他。
越野车穿过广袤无垠的平原,大象群优雅地从野花丛中经过,角马垂首啃食草茎,巨大的吊灯树下,群狮捕猎水牛。
长焦镜头里,一头头猎豹从蔷薇色的晚霞里狂奔而来,又跑进夜晚的漫天繁星。
数百万计的动物跋涉,迁徙,艰难渡过死神之河。
天地山川,草木鸟兽,一切都回归最原始的纯真。
长桌边,两杯香槟轻轻一碰。
王俊凯抬眸望向王源亮晶晶的眼睛。他的背后是塞伦盖蒂深蓝色的夜空,枯木树枝肆意生长,好似要戳破璀璨星辰。
他看起来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王俊凯似乎在这一刻才迟到地读懂爱人对自由的向往,解密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与致命的吸引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就像是天上的飞鸟与海中的鱼,可命运就是如此不讲道理,还是让他们相遇。从此天空之下有了归巢,海洋也演变成陆地。
“所以——”王俊凯牵住爱人的手,故意道,“你是为了拍到这些照片才来这儿的吗?”
“怎么会,”王源往嘴里塞了一口牛肉,“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结婚的。”
“哦?”王俊凯奇道,“这么突然吗?”
“哪儿突然了?你都不知道我筹划了多久。”王源把他拉开一点,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眼,“早就告诉过你,这是我这辈子最慎重的决定了。”
“所以……”王源莫名还有些紧张,“你……你到底愿意嘛?”
明明早就是多年伴侣,一对红本还在家中抽屉安放,问出这句话,还竟会心若擂鼓,惴惴不安。
“你是傻子吗?”王俊凯开口,就彻底粉碎了他的不自信。
“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愿意。”
从手上取下来的戒指又一次重新交换,慎之又慎地戴上彼此的无名指,遮住累月的戒痕。它依旧那么璀璨,在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
这就是人生最重大决定。
谢谢你,愿意成为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天至亲。
完
一些不需要看的废话:
看起来我已经不满足于写分手了这次直接上离婚()
其实写完的时候我一直问夜和福,这篇会不会像婚姻宣传片——我很怕会这样,因为那并不是我想传达的东西。
婚姻在我看来确实是有枷锁的性质,也伴随着责任的捆绑和对自我的割舍,可是为什么爱一个人会想要和他结为伴侣呢,只是因为千百年来的教化吗?还是为了向世人宣布这个人之于自己的唯一性?
人当然不是一定要结婚,毕竟出生和死亡时我们都是孑然一身,不是一定非要抱团取暖才能存活。婚姻制度在我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好处,但我想讲的,可能更多是一份足够稳固的关系。这份稳固的关系所建立的风险抵御机制,在某种程度上,是让人拥有了一次亲自挑选家人的权利。如果最后幸运,这个你亲自挑选的亲人,会是这辈子陪伴你最久的人。
这个故事是架空的,但在现实的凯源身上,最吸引我的、最迷人的就是这段时间漫长的亲密关系。
说起来,人这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好运,见证一段超过十年的关系,见证两个人从孩童跨越到成人,见证感情从懵懂萌芽到细水长流。
如何能做到的呢?其实我不觉得他们很相似,甚至也不觉得他们很互补,他们不一定有完全相同的理想和一致的志向,他们的性格更是看得出南辕北辙,他们可能有过无数次看法不一的争吵,他们各自走过很多不同的风景,遇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人。
可是人不因相似而相爱,也不因互补而相爱,人的相爱大概只因为互相吸引产生的多巴胺,多巴胺能驱动和维系感情多久,爱情就能存在多久。
而“互相吸引”这东西,玄之又玄,有时是互相填补,有时又是步调一致。他们长长久久在一起,应当也为彼此迁就磨合,让渡自我,这真是残忍又浪漫。可是他们都那么爱对方,爱到舍不得对方为自己修剪身上任何枝桠,所以即使会迷茫,后来的他们依旧自由,依旧往各自的碧海蓝天飞,依旧不曾被任何人驯服,只是流浪的心有了确切的归处。
这是我的想象中,最美好的亲密关系了。难免有割舍,但更多是彼此成全。
后天亲自为自己挑选的至亲,不需要再听命运与血缘的摆布,是百分百忠于自己的如愿以偿,与心甘情愿。
这就是人生最重大决定。
不同时期胖子对吴邪的称呼
盗笔里吴邪和小哥对其他两人的称呼都很固定,吴邪是“小哥、胖子”,张起灵是“吴邪、胖子”。
胖子对小哥的称呼也很稳定,一直是“小哥”。而对吴邪,胖爷发挥出了他惊人的创造力,导致我每次写文都要先头脑风暴一下:这个时间线的胖子应该叫吴邪什么?
于是干脆在这里做个整理。
1.小同志
七星鲁王宫。
(这个时期胖子还不知道吴邪的名字。顺带一提吴邪在这个时期叫胖子“死胖子”。)
2.小吴(除此之外还偶尔有:小同志、小吴同志)
从怒海潜沙开始一直都有出现。绝大部分时候用的都是这个称呼。
3.天真(天真吴邪同志)
最早出现在怒海潜沙从海底墓逃出后叫吴邪吃饭时,出现频率其实并......
盗笔里吴邪和小哥对其他两人的称呼都很固定,吴邪是“小哥、胖子”,张起灵是“吴邪、胖子”。
胖子对小哥的称呼也很稳定,一直是“小哥”。而对吴邪,胖爷发挥出了他惊人的创造力,导致我每次写文都要先头脑风暴一下:这个时间线的胖子应该叫吴邪什么?
于是干脆在这里做个整理。
1.小同志
七星鲁王宫。
(这个时期胖子还不知道吴邪的名字。顺带一提吴邪在这个时期叫胖子“死胖子”。)
2.小吴(除此之外还偶尔有:小同志、小吴同志)
从怒海潜沙开始一直都有出现。绝大部分时候用的都是这个称呼。
3.天真(天真吴邪同志)
最早出现在怒海潜沙从海底墓逃出后叫吴邪吃饭时,出现频率其实并不高,但是最让人印象深刻,胖胖真是个起外号的好手XD
这个太经典了所以贴张图:
4.
此外还有一些特殊的称呼,几乎都是只在特定情况下出现过一次,胖子取名大概有两种方式,一是“XX同志”,比如怒海潜沙里的“建筑师同志”,二是“天真”这个名字的二创,比如“天真的二次方”。
其实盗笔整本书中胖子对吴邪的称呼都用的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对话,毕竟是两个贫嘴的人哈哈。
这些称呼一般都是在两人不在同一位置,需要叫吴邪时,或者周围人很多,需要指定吴邪时才会用到。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除了七星鲁王宫时期胖子叫吴邪“小同志”,其他的时期都可以叫“小吴”。需要注意的是“天真”这个称呼不能出现在怒海潜沙归来之前。
原来这个困扰了我这么长时间的问题其实这么简单。(挠头)
(如有错误或遗漏欢迎批评指正!)
【佐鸣】木叶外面有什么
*19佐x19鸣,ooc致歉
*全文2.4w+,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等有时间再修修
01
他从未想过能在这里见到鸣人。
或许鸣人也没有这么想过。
那位未来的七代目火影候选人此刻正坐在树头下咬着肉包,察觉有人正看着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熟悉的黑瞳。
“佐助?”鸣人迟疑了几秒,尔后慢慢睁大眼睛像是看到木叶奇迹般那样激动。三两口咽下肉包,我们的七代目候选人像只热情的小狗扑了上去,“佐助,真的是你!”虽然毫不意外地被人用手捂住脸拦下。
“不要用你吃完肉包的手碰过来。”
“有什么关系……明明你看起来也挺开心的。”鸣人嘟囔着怎么两年没有见还是这么不坦率......
*19佐x19鸣,ooc致歉
*全文2.4w+,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等有时间再修修
01
他从未想过能在这里见到鸣人。
或许鸣人也没有这么想过。
那位未来的七代目火影候选人此刻正坐在树头下咬着肉包,察觉有人正看着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熟悉的黑瞳。
“佐助?”鸣人迟疑了几秒,尔后慢慢睁大眼睛像是看到木叶奇迹般那样激动。三两口咽下肉包,我们的七代目候选人像只热情的小狗扑了上去,“佐助,真的是你!”虽然毫不意外地被人用手捂住脸拦下。
“不要用你吃完肉包的手碰过来。”
“有什么关系……明明你看起来也挺开心的。”鸣人嘟囔着怎么两年没有见还是这么不坦率。离开来自宇智波的魔爪,鸣人站稳身,朝对面露出招牌爽朗微笑,打招呼的语气略显郑重,“哟,好久不见。”
佐助的手指微微抽动,眼前的人眉眼如故,但那双蓝如海的眼眸里沉淀了几丝岁月的成熟和稳重。曾经称得上矮小的身高如雨后春笋般拔高了些许。那只断臂已经被接好,上面缠着几层绷带,惹人注目。
“看来卡卡西给你安排的学习任务还是有些用的,至少学会好好打招呼了。”
“我说,在你心里我就是个笨蛋吗……”
两年没见,鸣人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话匣子。他先是抱怨某些人两年来鲜少寄信回来,联系某人的忍鹰都要被他喂得飞不动了,又讲了这些年小樱都升职成木叶医疗部部长,而他还是个下忍的“传奇”故事……絮絮叨叨一大堆,见对面人只是沉默地听着,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佐助你呢?”
佐助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开口询问道,“你来这边做什么?”
“好歹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啊……”吐槽归吐槽,鸣人把腰间的任务卷轴抽出来,走到对面人的身旁,摊开卷轴,指着上面地图说,“我要去这个村落办点事情。那里好像被盗贼侵扰了许久,苦于没有忍者所以向我们这边求救。”
佐助撇了眼地图,又看了看身旁那个一本正经的笨蛋,开口提醒道,“我是不是该提醒你,我现在已经不是木叶的忍者了。”言下之意是,任务卷轴不能随便给非木叶的忍者看。
“这有什么关系。”鸣人揽过佐助的肩膀,笑容得意,“我是未来的火影,你是本火影最好的朋友。”
虽然很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但看某个心大的白痴难得这么高兴,他也只是叹口气,随他去了。
“那佐助来这里做什么?”
“路过……”
“不用做任务就是好啊……”鸣人嘀咕着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超长假可以休,“那这么说佐助现在是没有事情干吧……”
佐助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做这个任务的说。”
02
他当然不会答应这个笨蛋的请求。
“求你了佐助,这个本来就是要两个上忍合作的A级任务,但是卡卡西老师非要说我一个人就够了……拜托了佐助!”
“松手!吊车尾的!”佐助扒拉着那只死死扯着自己披风的手,“我已经告诉你很多次了,我不再是木叶的忍者了。”
“不是以木叶忍者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鸣人仍不肯松开,像只被迫拉长的猫条牢牢挂在主人的披风上,“而且那个村临近岩隐村,会用土遁的流浪忍者肯定不少。你忍心你最好的朋友死在土遁的炸弹下吗?”
宇智波佐助往纠缠不休的挚友身上来了爱之一脚,力道不大,但足以让人失力跌倒在地上。
“喂!佐助!”
“报酬多少?”
刚想指责某人冷酷无情的鸣人高举着拳头,眯着眼坐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兴高采烈地回答,“本未来火影可慷慨了,报酬全部给你。”
“住食你全包。”宇智波佐助往上加码。
“没问题的说!”漩涡鸣人觉得值。
“那就出发吧。”宇智波佐助向来说一不二,他率先往不远处的小路走去。
先知某人脾性,鸣人也只是在后头拌嘴跑这么快有没有团队合作精神,很快便用了点查克拉赶在宇智波的后头。
这是两年来的第一次见面。鸣人勾起嘴角,脚步轻快。他回去要好好感谢透露情报的拉面馆大叔。
03
鸣人递出护额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宇智波佐助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到这个村子了。
很奇妙的预感。但他不知道,这个很长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或许是三年。或许是五年。或许是几十年。
记得写信的说。鸣人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有时间就写。佐助是这么回的。
鸣人目送他离开,忍鹰在上方盘旋几圈落在远去人的肩上,林间阳光洋洋洒洒地撒在他的发梢上,他步伐稳健,披风微微飘扬。
记得写信的说!鸣人知道他不该强求这位已只有一只手的朋友,但他还是这么喊了,声音力透纸背。
佐助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佐助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他亦是如此。
卡卡西老师的课程安排得紧,他从未一口气上过那么多节文化课。他在历史书面前小鸡啄米,在政治书面前抓耳挠腮,有时进度慢了,又会在教室里挑灯夜战。他没有说过一句抱怨。偶尔小樱过来送特制兵粮丸,还会和负责授课的卡卡西老师开玩笑这还是那个鸣人吗。
“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啊小樱,我明明可是很好学的说。”他捏着笔杆在纸上一路生花,虽然还是只能用左手但好在都是选择题。桌上的闹钟显示离测试结束还有五分钟,他笔尖快要起火。
卡卡西老师连声说没错鸣人最棒了,激得他鸡皮疙瘩泛滥整条手臂,差点最后一个字都没能写出来。“你们两个绝对是故意的说!”闹钟响起的下一秒,他把卷子攥在手里,对着讲台上的恶作剧二人组发出正义的抗议。“我还在考试啊!”
“抱歉鸣人,逗你实在是太好玩了。”卡卡西双手举起表示投降,紧接着摆手让鸣人过来进行现场批卷。等最后一个圈划下圆满的弧度,卡卡西看着满卷的红圈,感慨万千。
“长大了。”卡卡西摸了把鸣人略显刺刺的头发。当然后面少不了一顿鸡飞狗跳。
目前还是在修养期,卡卡西大手一挥只允许他接一些C级或者D级任务。他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囔囔着为什么没有更高等级的任务,只是领了任务卷轴便离开了火影塔。帮人找猫的事情他小时候已经做过不少,和佐助一样,他们两个总是不被猫亲近,非要上蹿下跳,被猫留下几道鲜红的爪痕才能牢牢抱稳到处逃串的猫咪。如今已今非昔比,鸣人看着乖乖待在自己怀里的小猫不由得感慨难道长大后就会自动解锁什么吸猫体质吗。任务委托人看着他抱着爱猫从树上跳下来,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还以为像你这种大英雄是不屑于做这种任务的。”任务委托人抚摸着重新回来的小猫,小猫舒服得发出呼噜噜的叫声。
“小事一桩的说。”鸣人讪笑几声,摆手表示客气了。
他小时候确实不喜欢这种任务。只有做更危险更高级的任务,才能获得大家的认可,十二岁的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但现如今他却只想做点比较清闲的任务,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也许当四站英雄也只能做抓猫任务的时候,这个忍者世界才能称之为太平。
木叶医院一直催促他过去检查身体,他不爱去,多半都是因为接手臂的事情。小樱被派来抓他去医院的时候,他还在一乐和丁次比赛三分钟吃完一碗拉面。结果面还没有吃完,围观群众也一哄而散,一乐大叔拿着两碗拉面的钱默默在心里为这位老顾客点支蜡,目送着准医疗部部长拖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鸣人扬长而去。
“为什么不愿意接手臂。”小樱看着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问。
“因为佐助也没有接的说……比他先接手臂感觉不公平。”鸣人坐在对面,脸上贴着几道创可贴。
“有什么不公平?佐助是自愿不接的。”小樱问。
“到时候要是我们两个再打起来,我靠着两只手赢了,胜之不武的说。”鸣人答。
他不敢看小樱,只敢低头盯着医院的地板。医院的地板总是被吊灯照得刺眼,盯久了眼睛都被刺激得酸疼肿胀。
小樱很聪明,她一定能理解我的。
他们两个沉默地对峙,没人开口接话给台阶。久到鸣人看见眼前洁白的瓷砖地出现一片噪点,他才听到小樱一声叹息。“可是如果再有人侵犯木叶,而你只有一只手该怎么办呢……”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但他仍没有抬起头。
“抱歉鸣人……抱歉……”他听见少女痛苦地道歉。“但是长老那边……”
“我明白的小樱。”他终于抬起了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笑容满面的样子,和儿时的他如出一辙,“我知道小樱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会接手臂的说。”
轮到小樱不敢直视对方了。名为樱花的少女欲泣泫然,她知道自己再一次给眼前这位朋友带来了伤害。
鸣人递去纸巾,安静地等待少女发泄完所有情绪。
这不是小樱的错,长老给她施压,卸去三忍之一,纲手弟子等光环,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女。
“小樱你看,我接上右臂说不定写字更流畅了,还可以和小李他们一起去踢道馆的说……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或许我跟小樱是一样的吧。他再一次给小樱递去了纸巾,开玩笑说如果小樱再哭下去他就要被这里所有男医生追杀了。我已经不再是漩涡鸣人,而是准七代目火影了。
他顺应长老的意愿安装上了手臂。接种手臂的过程有点痛,他甚至不敢承认那条布满坑坑洼洼的疙瘩的白泥石膏,是自己的手臂。
好丑。他本是不在乎外表的人,但他打心底觉得这条称不上手臂的手与毛虫一般丑陋。
他在新种出来的手臂上都环绕住布带,安慰自己只是手受伤了而已。
不过倒是可以给佐助写信了,左手写字真的很不方便。这大概是这条手臂给他的唯一一个慰藉。
他不知道写些什么好,浪费了好几张信纸,才干巴巴地写出几句近来还好吗,然后又把最近木叶发生的事情全部写上去。像是小李和丁次参加拉面挑战赛居然是小李赢了;鹿丸和手鞠约会被他和志乃撞破,第二天井野花店便不请自来,上奈良家询问婚礼花束要几支……都是很零碎的琐事,他如数家珍般写入信里,信的最后留着一句旅途愉快。
这种简洁明了,结构恰当的信居然是他写的。他都要自夸一句要成为七代目的人就是不一样。
信给了忍鹰之后,过了一两个月才得到了一封回信,上面只有三个字,说人话。
鸣人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和某个从来不讲人话的混蛋去终结谷干一架。
好歹是找回了和佐助拌嘴时的感觉,他的信开头已变成以“混蛋佐助”开始起草,以“你回来的时候一定比你更厉害”结尾。回信基本没有,你不能期待某个东奔西走的家伙能好好停下来写信。他寄出信的几个月后,忍鹰带回来的也只有一张一看就是随便从哪来撕下来的纸,上面只写着两个字“幼稚”。
是不是应该再去终结谷打一架。鸣人捏着薄薄的纸“真心实意”的这么想。
他不知不觉成为了写信的那一方。虽然期待着佐助的来信,但如果佐助不想写也没有关系。他不会强求这位踏上自己旅途的朋友做任何一件事情。宇智波佐助愿意看这些充满牢骚和不知所云的信已经足够了。
不过,那只被他喂胖了一圈的忍鹰,偶尔也会叼来北边的冬花。
04
离任务目的地还有半天的脚程,但夜色将近,便找了附近的村落暂且歇息。
鸣人用胳膊肘戳戳某人的手臂,揶揄着某人风餐露宿这么久,就让本大爷带你去搓顿好的。
两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准备挑一家看对眼的温泉旅馆。傍晚时刻,商业街里熙熙攘攘,不少女生路过两人时频频回头暗送秋波,奈何有人吸桃花也挡桃花,像个无欲无求的僧侣将红线一一隔绝在身外。
“某人真是‘风韵犹存’啊。”鸣人感慨一声,后脑勺随即被人拍出一声脆响。
“少乱用词语。旅馆找到了吗。”
“至少收点力的说……”鸣人揉了揉惨遭毒手的后脑勺,随便指了家挂满五颜六色灯牌的旅馆,“那就这家吧。”
宇智波佐助看清旅馆的名字,眉头一挑,“你确定?”
“我确定的说!”
“那就走吧。”
街上的少女纷纷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目送着两人走进了这条大街上最招摇的温泉旅馆。
“呃……你们两位是吗?”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孔雀开屏的胡子大叔咽了口唾沫,“也不是不行……”
“什么行不行的,要一间房的说。”漩涡鸣人掏出黑卡往桌上一扔,颇有金主带着他的小白脸来享受的气势。卡上金光闪闪的木叶通用vip不禁让老板怀疑木叶是否还有未来。
站在金主后方的黑发男人是他开店以来见过最容姿端丽的人,但这个“被包养的小白脸”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让人只敢远观。
“好的,等一下会有人带你们先去房间休息,餐食也会在半小时后送到你们的房间。”老板摇铃招来侍女。年轻貌美的侍女看到两位非同寻常的客人,原本羞答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带路的脚步也有些慌张。鸣人嘀咕着我们两个长得不像是坏人吧,却意外地听到身旁人发出一声嗤笑。
侍女拉开房门,叮嘱着房间里已有私人汤浴,餐食等会儿也会送过来。鸣人感叹,没想到随便一指就来了间有私人化服务的温泉旅馆,除了屋内的装横有些花里胡哨外,也没有其他坏处。
侍女拉上房门匆匆离去,鸣人随手拉开房间另一扇门,门外是露天私人温泉,抬头便可看到漫天星光。温泉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丝缕雾气随着晚风如蛇蜿蜒般伏在他的脚边,还带着温泉的热度。
“佐助!今天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享受的说。”鸣人朝后方比了个得意的剪刀手。
温泉旁边有个用几块竹板搭起的小隔间。鸣人在里面脱下沾满泥尘的忍者服,裹着半条浴巾缓缓走进温泉里。温暖的泉水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脚,旅途的疲惫溶解进热水里,鸣人半靠在池壁旁舒服得轻哼。
房间里的另一位客人姗姗来迟。等鸣人在泉水里泡得昏昏欲睡,佐助这才趟过水,走进温泉里。
鸣人把快成缝的眼睛半撑起来,先入眼的是某人精壮的腰身和一大片白皙的肤色。
佐助刚坐下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水花溅起和落水的扑通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刚才快要约梦周公的金发小狗此时只露着半张脸,眼睛里写着幽怨,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吊车尾,你……”佐助思索了几秒,随即似是嘲笑般地说道,“我已经看到你肚子上的肉了。”
“只是一点点的说!我可不像某个人可以天天在外面到处跑!”鸣人气得从水里重新站起身,指着在另一边悠闲泡澡的小少爷破口大骂,像只在水里炸毛的刺猬,“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空气安静了一两秒,还在气头上的人不知道刚才自己发出了什么虎狼之词,等他反应过来后,佐助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一只手已经覆上了他的腰身。
来自外人的陌生触感,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语,低头呆呆地看着佐助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肚子上游走,从上而下,勾勒出腹肌的轮廓,被抚摸过的地方留下摩挲后的灼热。纤长的手指又在略微柔软的地方稍稍停留轻捏几下,力道不大,足以让人闷哼几声。
“只能说是勉强及格。”他听见佐助戏弄地说道,“回去多修炼吧,吊车尾的。”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佐助转身的那一刻,下意识拉住那只离去的手。
“这……这不公平的说……我也要摸回来。”
鸣人颤抖地伸出手指,试探性地触碰上那片堪称完美的腹部肌肉。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结实有力,他不得不承认手感真是好极了。他又潦草地摸了几下,在佐助是否摸够的询问下胡乱点头,不出意外地又被嘲笑了几句,但他心乱意麻,什么都听不见。
最后他只知道自己为了撑场面放了几句不清不楚的狠话。
餐食已被侍女放在房间门口,两人从温泉出来换上浴衣后,合力消灭干净餐盒里的美食。只是那纹理分明的三文鱼被鸣人幻视成分明可数的腹肌,饭后糯叽的大福被他在脑海里加工成佐助手指柔软的触感。
完蛋了。鸣人突然明白书上写的美人计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好在佐助仍保持着平常的模样,饭饱酒足后提出明天的行程要怎么安排。
鸣人松口气,两人间旖旎的氛围瞬间被任务冲淡了不少。
我爱任务。鸣人诚心诚意地想。
他大致介绍了任务内容。任务地的小村庄处于土之国和雨之国的交界处,常年避世,自给自足。一个月前有一群来自土之国的流浪忍者来到村子里。村长以为是客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谁知客人几天后变成了黄鼠狼,挟持村长的女儿,杀掉了村长的儿子,威胁村长按照他们的意思做事,似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村民苦不堪言,不仅税赋被提升了将近两倍,而且那群强盗要求家中有待嫁女子也需要按时“上供”,有违抗的村民当天夜里全家男女老少都被屠个精光。村民误以为村长和那群盗贼同流合污,村子里内斗乱成一团麻,暗潮涌动,村长迫不得已便派人向木叶村求救……
“停。”佐助打断,“为什么不向岩隐村求救,这群忍者应该是从岩隐村叛逃出来的。况且岩隐村离这个村庄更近。”
“嘛……可能是对岩隐村印象不好吧哈哈……”鸣人挠着脸干笑,“总而言之,就是向我们木叶村求救了。”
佐助眉眼微颦,但鸣人已自顾自往下继续阐述任务内容。
明天早上到了村子先假扮旅人潜入和线人接头去地下室,晚上再行动,流浪忍者的人数不明,忍术不明,算是一次久违地潜入行动……
鸣人讲得很仔细,把线人如何接头,去哪里见村长,甚至路线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无意识间总是对信任的人透露很多东西。
“你很清楚这次任务内容,为什么?”佐助眉头紧锁,“按道理,除非事先接触过线人明确任务内容,你不可能这么快安排好所有任务路线。”
“这个……”鸣人挠头,眼神闪烁,“因为线人之前来了木叶哈哈……”
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个笨蛋向来学不会撒谎。略微慌乱的语调,躲闪的眼神,无一不暗示这个任务另有隐情。
“吊车尾的,我不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但是这场任务,我只负责保住你的命,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参与。”
“知道的说。”鸣人松口气,“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两人再顾已无言,只好草草铺好床铺早些歇息。
鸣人背对着佐助躺下,他们两人中间隔着一道不大不小的距离。墙壁上的花纹万千,让人看得昏昏欲睡。
只要佐助愿意陪他走完这场任务就足够了。鸣人完全滑入梦乡前在心里叹息,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偷偷溜出来见佐助了。
05
四战过后,百废待兴,木叶的修复工作冗杂繁忙。
下课后,鸣人经常来修复前线搭把手。天气好的时候,蓝天白云,微风徐徐。木匠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与铁匠的敲打声相映成趣,偶尔有小孩躲在木板堆后面玩捉迷藏,但都被他一个个找到然后拎出去。大和与卡卡西老师偶尔会拿着木叶防护图来巡逻,看到他在和木匠们伐木会给他一个大拇指。
好悠闲的生活……悠闲到他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其实还没有解除无限月读。
接好手臂后,卡卡西老师也会给他发派A级或者B级任务,在他看来,大多数都不难。甚至有些盗贼在认出他后,会识趣地放下刀乖乖投降。只是有些任务是邀请他出席某某宴会或者盛典,他不适应那种场合。他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一字一句地念,底下的听众眼睛里带着尊敬与期许,站在他身旁的大名或者国王无一不频频点头,即使他的演讲还不够流利,不够成熟。
他小时候的愿望已经实现,木叶村的人认可他,就连其他国家的村民、大名甚至国王都认可他,但他并没有自己预料中那般高兴,他甚至会在夜晚里悄悄怀念那段不被人认可的十二岁的时光。
那时候佐助还没有离村,他也只是个成天囔囔着要成为火影的小屁孩……虽然被村民排挤很痛苦,实力太弱也很痛苦,但佐助会在旁边和他拌嘴,会和他一起修炼,他们会因为修炼弄得满身伤一瘸一拐迎着月光一起走回去。这些时光如今如清晨的露珠那般短暂易散,他再也找不到第二颗与之相称的露珠。
佐助还会回木叶吗?他不确定。你会回到一个把卡卡西老师、小樱、鹿丸还有牙他们屠杀个精光的村子吗?他扪心自问,答案是否定。
即使在这片土地上有许多值得回忆的时光,但在这土地下面埋葬着无数同根同源的叫屈的冤魂。
他每个月都会去扫墓,去四代目墓前,去好色仙人碑前,去宁次墓前……最后再去宇智波家的墓前。他理解了卡卡西老师在面对那一长串名字的石碑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也能和经历了灭族之夜的宇智波佐助稍稍共情。
远离木叶没什么不好,他在心里对宇智波佐助说,除了自己会感到寂寞外,也没什么不好。
要是累了,他那栋小小的屋子始终会为最后一个宇智波留个位置。
他照常去宇智波的墓园扫墓。
每次扫墓的终点站都是这里。去宇智波家的墓园都要经过宇智波的领地,但那里如今只剩残骸,寂静,死气沉沉,连顽皮的小孩都不会选择在这里捉迷藏。
今天好像不太一样。他看见一群木工从这里经过,不少房屋残骸被人清扫干净,他拦住其中一个木工,木工不肯明说,在他的追问下才吞吐地说道,“鸣人,我说这话你不要介意,你也要放下了。这里被四战的战火波及,损坏严重,没有几个完整的建筑了。长老那边已经决定在这次修复木叶的行动中把这里拆除了。”
“宇智波佐助知道这件事情吗。”他有些急躁,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不清楚,这个事情我可没有权限知道。”
“那片墓园也要拆除吗。”
这下木工不敢说话了,思考再三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里要改成商业街了。墓园在旁边始终不太好。”
他捧着花匆匆离去。他脸色阴沉,一路上没有人敢拦他,只能听到快去通知六代目或者春野部长,但他不在意。
他压抑着怒火尽量礼貌地推开门,但推门的力道已然把室内杯子里的茶水震得晃悠,转寝小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茶几上放着两杯茶,看起来已恭候多时。
“为什么要拆了宇智波的领地。”他没有心思喝茶。
“那里损坏严重,按照规划要改成商业街了。”
“宇智波佐助知道吗?”
“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转寝小春说,语气强硬,“那里是木叶的地盘,而且现在有谁会住在哪里?”
“那里是宇智波佐助的家!”他冲到转寝小春面前,他眼里的雷霆怒火已藏不住,茶几上的茶水已被碰到在地,只留下一地的玻璃渣,“宇智波佐助迟早要回去的!”
“回来?”转寝小春冷笑,“别天真了,漩涡鸣人,你我都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那片墓地为什么也要拆?”
“只是转移到别处去,木叶还没有无情到这种地步。” 转寝小春毫不畏惧地反瞪回去,她本人经历过木叶几代火影的更替,论资论辈还没轮到漩涡鸣人可以在她面前叫嚣,“漩涡鸣人,你的反对有什么用?你是谁?木叶为什么事事都要顺应你的心意,只凭你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代火影?”
“那你又是谁,一句话就否定掉宇智波存在的意义。”他好像重新变回了16岁的自己,有话直说,横冲直撞,“只是因为你是木叶的长老?”
“看来卡卡西给你安排的课程还是有用的,现在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转寝小春不再和他争辩,“漩涡鸣人,你还不是火影,你还没有资格在这里高谈阔论。”
转寝小春看着眼前的准七代目候选人目眦尽裂,拳头紧握。双方对峙,互不退让,等到夕阳西下,鸣人转身离开。
“是木叶选择了我成为下一任火影,不是因为你选择了我。只要我还在木叶,宇智波的领地绝对不可能拆除,我说到做到!”漩涡鸣人丢下这段话便摔门而去。
他回去之后匆匆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便站在宇智波的领地前,任何要进去拆除建筑的人都要过他这一关。
木工们面面相觑不敢向前,领命前来的暗部无一不被他打趴下。卡卡西和小樱几番劝说无果,转寝小春气得前来对着他破口大骂。
“那就找人来把我赶走,否则我绝不离开的说!”他对着转寝小春猪肝色的脸义正言辞地说道。
“鸣人……”卡卡西知道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佐助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那就让他亲自告诉我他同意了。”
两拨人皆不欢而散。漩涡鸣人站在宇智波的门前,像旧时代最后一位守门员。
他站了很久,至少两天两夜。实在是饿了就吃自己准备好的干粮,偶尔小樱过来看他,欲言又止,他露出宽慰的笑容,让这位多年好友不用担心。
人总是会累的。第三天晚上他靠在宇智波大门的门边上,眼皮困得直打架。
他有想过佐助已经同意了这份提案,他知道只剩这些残垣断壁,佐助也不会回来了。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爸爸妈妈,没有邻居小贩,能和佐助回忆宇智波往事的人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这里只是一片名为宇智波的废墟。
但他不愿意拆掉这些断瓦残垣,也不愿意把墓地迁移到别的地方。
连悼念的地方都没有了,宇智波佐助还剩下什么呢。
他没有发现自己已哭着入睡。他梦到宇智波佐助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他的双脚被禁锢在原地,只能呆呆看着佐助离去的背影。
他睡得很不安稳,他手里紧握住他在断壁上找到的一块破布,上面印着团扇。
恍惚间有人为他披上了披风,耳边也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
鸣人再度醒来已是在木叶的医院里。
卡卡西老师正坐在病床前,看到他醒来后给他递去一杯水。
卡卡西老师眼下的乌青比平常更加浓重,鸣人喝完水后,小声地说声抱歉。
“鸣人,长老那边已经让步了。但那里毕竟还是一片废墟,还是得拆掉,不过从商业街改成农田了,墓地也不迁移……佐助已经同意了。”
“我知道了……我也同意的说。”
卡卡西揉了一把鸣人的头,鸣人少见地任由自己的老师蹂虐自己的头发。
卡卡西给他放了几天假,他坐在离宇智波领地最近的一棵树,看着那些断壁如何被砸成碎土,运到远方,那些石板如何被一块块翘起,变成其他建筑的原材料。
花了几天的功夫,这里已看不出原样,只剩下几抔黄土。农夫们拿着锄头准备开拓新的田地,田牛拖着犁翻滚出几道崭新的田痕。
蒲公英在这片土地上摇曳,哟喝声一遍又一遍响彻这片土地。宇智波的往事融进风里吹向远方。他从未觉得宇智波的领地如此宽广,宽阔到能看到远处的瀑布,能看到崖山上的森林。
他没来由觉得疲惫,他翻身下树,漫步踱回家。
又过了几个月,漩涡鸣人向卡卡西递来了一封休假请辞。
卡卡西爽快地批准了,即使上面的请假时间是一年。
“我想去见佐助。”
“那就去见他吧。”卡卡西微笑,“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对不起,卡卡西老师。”鸣人面对这位陪伴他一同长大的老师,愧疚万分,“我把我的职责丢给你去完成了。”
“鸣人,你还不是火影,木叶也不是没有你就接不了任务,去好好休息吧。”
他在夜里收拾好行囊,卡卡西和小樱已预判到了他的想法,早早在木叶大门候着。
他和卡卡西道别,让老师先别告诉佐助他休假的事情;他为小樱拭去眼泪,告诉少女会带土特产回来。
和宇智波佐助离开木叶的那晚一样,漩涡鸣人迎着漫天星光,离开了他的家乡。
06
一觉过后,神清气爽。
漩涡鸣人在清晨走出旅馆后才发现这家旅馆的名字是“情侣约会33天”。
他指着招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
“这这这……这是什么的说!”
“昨晚你没有看清吗,吊车尾的。”宇智波佐助脸上没有太多的波澜,“这是你亲自选的。”
“晚上那么暗谁看得清楚的说!而且你既然知道就提醒我啊!”
“只是个落脚的地方,没什么好挑剔的。”
“那你的一世清白就被我玷污的说。”漩涡鸣人面红耳赤,龇牙咧嘴,“多少女孩子心都碎了。”
“让她们碎去吧。”宇智波佐助踢了踢还蹲在旁边懊悔的人,“抓紧时间出发。”
半天的脚程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两个人身披斗篷潜入目标村子。他们走的是小巷,偶尔可以从胡同口瞥见冷清的大街,鸟儿的叫声在这片村子格外响亮,显得嘈杂。他们移动的速度很快,即使有村民从窗户缝隙偷窥,也只能看到黑色的残影。
线人比他们先抵达汇面点。五大三粗的汉子盯着鸣人旁边的宇智波,扯扯嘴角,“鸣人,这就是你说的要去见的朋友?之前看你那激动劲,我还以为你要去见女朋友嘞。”
“大叔,这个时候就别取笑我了!”鸣人慌张地一把捂住线人的嘴,朝对面沉默的男人讪笑几声。
宇智波佐助扬眉,没说什么。
一行人简单寒暄几下便往地下室赶去,任务内容线人又复述了一遍。今天是满月,也是那群流寇设宴的日子,按照他们的习俗满月这天要喝浊酒拜野神,祈求恶神的庇佑。正好可以趁这次宴席,将这些盗贼一网打尽。
“本次委托是希望两位能把这群盗贼赶出我们村子,让他们永远不敢再踏进村子一步。”线人领着两人穿过地窖,阴湿冷暗的地下隧道让鸣人耸着肩膀打了个喷嚏,佐助开口询问还有多久才到地下室。
“快了快了。”线人加快脚步,没过多久,一道木门出现在暗道尽头。线人缓叩三下又急叩四下,门被人从内缓缓拉开,几个绑着绷带的村民警备地紧盯着他们走进屋内。坐在榻榻米上的老人听见声响也缓缓睁开双眼,一道道褶子渐渐布满他的额头,屋内的烛光只能映照到他如枯叶般的脸。
离村子最近的男子招呼他们坐下,老人开口吱呀了几句,男人在旁边补充道,“村长说感谢你们的到来,我们村饱受强盗侵扰,恳请两位替我们村解决掉这个大患。”
“任务报酬和原来说的一样吗?”鸣人问。
听见这个非同寻常的问题,佐助微微侧头余光瞄准坐在自己旁边鸣人。他瞥见鸣人上扬的嘴角
“是的。”男人回答。
线人和男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村民们在鸣人欢快的语调下暂时放下戒备闹成一团,但对于抱着剑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男人不少村民眼里还是揣着警惕。
“鸣人,这位是?”
“是我最好的朋友,别看他阴沉沉的,但实际上这个家伙好的不得了的说。”
草薙剑的刀柄在某个笨蛋的脑袋敲了敲,暗示他别乱说话。
“既然是鸣人的朋友,那也不算什么坏人。”一位村民不好意思地挠头,“抱歉,那群盗贼搞得我们人心惶惶。他们最擅长易容术,而且靠这招潜入村子不少地方作乱,不仔细辨别,真的分不清真假。”
“你们当中有人见过他们使用易容术吗。”鸣人问。
“之前他们有人易容成我们的弟兄潜入他的家中,家里的钱财都被偷光了。老婆不见踪影,三岁大的小孩被砍死在裹中,弟兄当晚回家看到这一幕,要不是我们拦着差点自尽了。”其中一位村民叹口气,眼神暗淡无力,“我们找不到这群畜牲到底躲在哪里。我们村长都被他们假扮,要不是泽哥发现村长不对劲把真村长救出来,我们就完蛋了。”
“泽哥是那个刚才替村长说话的人吗?”鸣人看向和线人交谈甚欢的男子。
“没错就是他。泽哥是前几年来到我们村子的,说是家乡被战火延及,家人都死在战场上,只剩他一人。泽哥为人和善,而且干活勤快,我们村长很快就接纳了他。泽哥前年还刚刚娶了媳妇,两个人恩爱得很,现在泽哥老婆都怀孕四五个月了。”
“你们从未怀疑过他的来历?”一直角落静默聆听的佐助突然开口问道。
村民们面面相觑,碍于舆论中心本人在场,不好细说,村民们互相推搡,派出一个代表吞吞吐吐说道,“也不是没有好奇过……但是泽哥对我们很好,况且他从来不和我们提起过去的经历,就算问了,也被他一笔带过。”
泽哥像是听见了什么,眼睛扫过来一瞬,很快又收了回去。
村民们全部噤声。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
“谢谢你们的情报。”鸣人出来圆场,他站起身朝线人囔囔着什么时候准备晚上奇袭的东西,线人朝泽哥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带着两人匆匆离去。
两人刻意落了线人两三个身位,用着他们之间才能听见的声音交谈。
“佐助,你觉得他是什么来头的说。”
“这个不重要,鸣人。那个人和那群盗贼应该有什么联系。”
“什么联系的说?”
“白痴,你没发现在这群村民连盗贼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人不仅知道真村长被困在哪里,还可以顺利解救出来。”
“是这个道理的说!”
“我一定要写信让卡卡西增加你的课程。”
“喂!我也是能察觉到不对劲的说!”过高的语调惊扰了前方带路的人,鸣人朝回头看的线人讪讪而笑,在线人转回头的瞬间又压抑着声音说道,“可是我没有察觉到他身上有恶意。”
“如果不是他隐藏得太好,那就是另有隐情。”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已经到了。”线人朝落在后头两人喊道,他朝石壁点了几下,一道暗门从石壁上缓缓浮现。三个人闪身进去,暗门在他们全部入门的那一刻瞬间隐去了身形。
“两位暂且在这里休息,亥时过一刻,泽哥会来接你们。”
“行动路线是谁规划的?”佐助问。
“泽哥,他说他去过盗贼那救过村长,他熟路。路线我之前也有告诉过鸣人。”线人心里也有明镜,“我知道二位对泽哥有所怀疑,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但是我们村现在就是只无头苍蝇,无论怎么做都是在撞南墙,还不如赌一把。”
“他是一个人去救的村长吗?”佐助接着问。
“应该是,第二天早上他在这个地道里召集我们兄弟说救出了村长,还告诉我们之前的假村长已经被他除掉了。”
“你们信了他的话?”
“这……我们也不知道真假,而且泽哥说村长被人下了幻术只有他能听懂村长在讲什么。”
鸣人看向佐助,佐助摇了摇头,嘴巴翕动几下。
没有幻术。鸣人看懂了这个唇语。
“我知道二位已经对泽哥心生芥蒂,但我恳请两位能帮我们村度过这个难关,拜托了!”线人双腿一曲朝两人跪下,一个经历过许多风吹雨打,血与泪都咬碎了往嘴里咽的汉子在外人面前如迎风的纸那般颤抖地哭泣,“我的老婆孩子都被杀了,而我只是个没用的农民,什么忍术都不会。我多想报仇雪恨,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拜托了!”线人的腰弯成张弓,头在地板上砸出声响。
“等等大叔!”鸣人快步上前把人扶起,“既然是任务我们绝对会完成的,是吧佐助。”
“嗯……”佐助闷声回应。
“所以大叔,你好好去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送走线人,两个人各自找了角落坐下。房间里烛光暗淡,各式各样的木箱散落在屋内各处。
这里说是休息室更像是杂物间,到处可以看见某些寄生在黑暗的小动物。鸣人前脚刚踩死一只蜈蚣,后脚就发现一只臭虫,在这里入睡恐怕醒来后就会发现身上爬满了虫子。倒是佐助像是自带五毒退散结界,虫子见到他都绕道走,鸣人暗自称奇,直接起身跨过几个木箱,来到佐助的另一旁。
两个人肩膀蹭着肩膀,佐助耳旁垂落的发丝微微扫过鸣人的脸颊。正闭目养神的男人睁眼便发现某个笨蛋正靠着他坐下,嘴里还嘀咕着难道是佐助太恐怖了虫子都要绕道走。
“吊车尾的,你靠太近了。”佐助往旁边挪动,鸣人也跟着挪动,眼看某人额角就要跳青筋,鸣人急急忙忙地开口,“我也不想的说,但是就你这边没有虫子。”
“或许是因为我有大蛇丸的蛇蜕。”佐助撩开挡在左眼的刘海,扫视整间屋子。
“屋子底下有虫涌。”佐助起身,“大意了,我们走。”
隐藏房门的幻术在写轮眼下只是雕虫小技,两个人隐藏查克拉在地道快速潜行。进地道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地道路线崎岖复杂,但某人早已复制下进出的路线,他们很快便突破巡逻的守卫线,到达地道入口的暗门。
轮回眼确认门外没有查克拉的痕迹,鸣人缓缓推开门。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皎洁的月光洒进这漆黑一片的地道,佐助屏住呼吸看见了某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那位被村民称为泽哥的男子背对着月光,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终于来了。”男人说道。
07
佐助写轮眼已开,万花筒写轮眼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修罗之眼,没等男人反应过来的机会,
草薙剑已架在男人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迹。佐助站在男人的身后,眼神冰凉。
“或许我们可以先交谈一下?”男人面对扑面而来的杀气并未退缩半分,但也收起了他的笑脸。
“我只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解释清楚你为什么在这里。”佐助的剑也并未松开半分。
鸣人把地道门关上,眉头紧皱直视男人的眼睛,默认了佐助的提议。
“村民里有奸细,我迫不得已在你们房间放下虫涌,让你们提早时间出地道。”泽哥顿了顿,“或许这种解释还不足以让你们相信我,但此时此刻我也没有其他可信的证据。”
佐助看向鸣人,鸣人点点头,佐助收回了草薙剑。
“你没有恶意。”鸣人说,“但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你。”
“没关系,我们先去另一个地方吧。”
眼下也没有其他出路,两人跟着泽哥进入地道旁边的森林。
月色如水,林间除风与叶摩擦过的沙沙声,再无异动。
无声潜行是忍者的必修课,对于鸣人和佐助这自然不在话下,但在他们前面带路的泽哥,意外地也好好修行过这门课程,潜行的速度可称之为上乘。
森林的尽头是一道高耸入云的悬崖,崖壁上有几个米粒般的木屋。泽哥带着两人躲进崖壁附近的巨石,巨石下有一间隐秘的地下室。
地下室不大,但五脏俱全。泽哥给两人搬来椅子又倒了两杯水,美名曰待客之礼不能忘。
“现在你应该可以说明一下了。”佐助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喝下水,倒是旁边的笨蛋喝得正欢。
“怀璧其罪。”男人笑笑,“我叫阿泽,曾经是那群盗贼的一员,如今是他们的傀儡。”
“大叔你是藏了什么东西吗?”鸣人脑子转了转,“不对!你这家伙果然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佐助的手也搭在草薙剑上,但他并没有再进一步。
“傀儡?这是什么意思?”
“自打我记事起,我便在这贼窝中。他们没有告诉我父母是谁,也没有告诉我是哪个村的人,他们只是把我当作实用的武器用来赚取佣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教我忍术,教我怎么又快又准的划开目标的筋脉,教我怎么在野外生存下去。我12岁生日那天便开始干脏活,我记不清我接过多少任务,到后面看到鲜血喷涌而出我只感到麻木,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任务,上面派我去暗杀一位有着血继界限的老人。”
“这种任务对我来说并不难,我也有着血继界限,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位垂死的老人。”
“但是这次不太一样,我平生第一次执行暗杀任务被目标发现。老人见到我激动得落泪,他一直在喊我阿泽。后来我从老人那得知,他是我的爷爷。我一岁的时候,被一群盗贼掠走,他们联合了其他流浪忍者,把我的父母吊死在树上。老人出我,是因为我额头的胎记,以及我们有着相同的血继界限。”
“就是这个。”阿泽的身影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写轮眼也察觉不到他的身影,只有轮回眼能看到空气中残留的查克拉的痕迹。
“我可以变成世间万物,只不过变成空气就只是空气,变成刀就只是普通的刀,想要变成另一个人也是可以的。”阿泽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我不可能和这些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待在一起,爷爷说这些贼人专门抢夺有血继界限的小孩,把他们培养成杀人利器,如果可以他现在就带我走。”
“在我执行任务的当天晚上,我们两草草收拾行李匆匆逃离,我们连赶了三天路,找到了暂时的栖息之所,但在我们逃离的第三天晚上,异变发生了。在我们入眠时,我全身上下爬满的蛊术的痕迹,我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像只提线木偶,手脚僵硬地拿起刀刺进我爷爷的胸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能发觉我的异样,明明一开始防备到谁都近不了他的身,但或许是因为我是他的孙子,亲人间没有戒备。”
“我杀了我唯一的亲人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贼窝赶去。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给所有抢来的小孩都下了蛊,只要我们离他们方圆十里之外,我们身体里被种下的蛊虫会自动去寻找蛊母,而蛊母在他们首领体内。”
“我们无法杀掉有着蛊母的首领,也无法逃离蛊母,就这样我们成为了他的傀儡。”
“直到我18岁成年那天,我遇到了一位蛊术者,他是我的任务目标。他为了活命,他许诺可以解除我的蛊术。可惜我体内的蛊术除了杀掉蛊母外别无他法,他也只是让我身体里的蛊虫进入休眠,好让我能逃离盗贼的控制。”
“我流浪了很久,直到来到这个村庄。我在贼窝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我便用着从爷爷那里得知的名字在这里生活下去。”
“我在村子里亲手搭建自己的房子,谋求一份普通的工作,意外地遇到了我的爱人。我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开启崭新的生活。可惜造化弄人,他们来到了这里,我体内的蛊虫在蛊母的催化下脱离了休眠期。他们找到了我,但没有杀掉我的妻子与她腹中的胎儿,因为这个尚未出世的婴儿有着他们想要的血继界限。这群强盗劫持了我的妻儿,要挟我成为村子里的奸细。”
“真正的村长一开始在财色的诱惑下和他们同流合污,我虽然有些恼火但也没有起杀心,希望他能回头是岸。但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老人,在一天夜里想要强暴民女。我做为奸细,每天要巡逻全村,查看村民是否有异样,我看见这种场景,一个闷棍本想打晕他,谁知他年事过高,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那群强盗重新找了一位被毒哑的老人假扮村长。而我作为村长的代理人,传达命令。”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并不想伤害两位。相反,那份任务委托书是我写的,我也恳请两位能帮助我们村度过难关。”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在贼窝里,我们这群拥有血继界限的小孩总说,有血继界限的人是没有家的,我们因为血继界限变得强大,又因为血继界限变成浮萍,人们都忌惮我们,驱赶我们。我不想失去我来之不易的家。”
佐助的手从刀鞘上放下,鸣人撇过头看着他的侧脸,佐助仍和平常一样淡漠。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就抓紧时间进行任务吧。”佐助转头,和鸣人的视线交汇,他自然没有错过那双蓝瞳下波涛汹涌的情绪,“别发呆了吊车尾的,把你的眼神给我收回去。”
“知……知道的说!”鸣人赌气似地扭头看向另一边,因为被人戳破心思,脸颊爬上几道红晕,但神色却格外凝重。
“感谢两位。我知道他们今夜子时会祭拜恶神,正是他们防守最薄弱的时候。现在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两位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阿泽眨眨眼,“当然这次不会有虫涌。”
阿泽不能自由行动多久,这间地下室他用幻术包装过,至今还没有被人发现过。他交待好接头暗号匆匆离去,留下地下室的两人整理思绪。
鸣人坐在椅子上,眼神不自觉往另一边撇去。他知道佐助没有睡觉,佐助只是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他的嘴张了又闭,始终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但是心里被石头堵得慌。
有血继界限的人是没有家的。他不知道如何反驳这句话,他下意识想否定,但过去的历史并不允许他替地底的冤魂发出傲慢的否定。
他最终选择闭上了嘴,选择和身旁的人一样,开始闭目养神。
08
子时一到,阿泽没有回来,两人默契对视一眼,立刻动身出发。
从地下室出来,便听见崖顶上传来细微的争吵声。崖顶上灯火成海,旗帜迎风翻动。
佐助率先冲上崖壁,鸣人紧随其后。他们的速度不相上下,有几分势要比你先到达的意味。
比赛结果当然是抢跑的人先到,但眼下没有争比赛结果是否合理的时间。他们蹲在灌木丛里,从叶间的缝隙中看见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扯着一位孕妇的头发,刀尖抵在女人的脖颈上,周围站着形形色色的忍者,有男有女。他们像一个个没有上发条的木偶,冷眉冷眼,面无表情地站在领头旁边,看着对面浑身上下和蛊纹融为一体的男人痛哭流涕。
“求求你,放了她。”
“放了她?”领头用力把女人的头发往上扯,女人被逼得发出一声惨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放了两只老鼠进来!”
“村子里都是我的眼线,这种小把戏你能玩多久。两只老鼠就能救得了你的命?”领头的刀尖被女人的眼泪沾湿,刀尖从脖颈一路上滑到白皙的脸颊,浅浅在上划开一道小口,“别忘了,我这里的忍者可都是有血继界限的,除非你把六道仙人喊来了,否则没有人可以在他们手下撑过几招。”
“快把那两只老鼠的位置告诉我!”领头咆哮着,青筋暴起,脸上的刀疤也泛起愤怒的红。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们是我们全村的希望。”阿泽泪流满面,“就算我之前是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忍者,现在我只是这个村子的阿泽。”
“看来几年的悠闲生活让你把血性都丢光了。”领头眼里凶光毕露,他扬起刀,怪声怪气地说道,“女人你可别怪我,是你丈夫不救你。”
“等等!住手!”阿泽被蛊纹钉在原地,目眦尽裂,“住手!!”
领头周围的忍者摆好起手式,暴怒的男人是否会突破蛊纹的极限让他们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小刀划破空气,以迅雷之势径直刺向跪在地上的女人,但比领头的刀还快的是一把不知名的苦无。苦无震开了领头的刀,也把领头的虎口震得生疼。首领瞋目切齿,他气急败坏地松开扯住女人头发的手,抬头四处寻找捣乱的老鼠。
混乱间,一道从下而上划出的刀光从首领的下颚划出,首领凭借着多年血战的反应力堪堪躲过这一刀。那个被他挟持的孕妇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拿着一把剑从他下方发起了攻势。
周围的忍者迅速冲上来,但黑发男人只是回头和他们对视,便让他们全部倒下。
首领与黑发男人的刀尖只有一毫米的距离。首领不自觉地吞咽,等黑发男人转回身,他终于看清男人的面容和那双妖冶的眼睛。
“宇智波……”首领喃喃自语。
鸣人把晕过去的女人安置在阿泽旁边。或许是首领心神俱震,阿泽身上的蛊纹全部褪去。阿泽紧抱住他失而复得的爱人,无声地哭泣。
“原来那两只老鼠是你们。”首领鼻尖渗出细汉,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他毫无还手之力。
“谁是老鼠还不一定呢。”佐助讥讽地说道。首领没有反驳。
“怎么样才能让你们放过我。”首领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
“鸣人,任务书上怎么说。”
鸣人拉开随身携带的任务书,稍微扫视几眼。他没有回答佐助的问题,而是卷起任务书走到首领旁边,首领微微侧头看见那片翻滚着怒意的海洋。
“为什么要收集血继界限。”
“哈?”
“为什么要收集血继界限。”
“你的脑袋是在四战被打坏了吗?”首领本想骂得更脏,但那把抵在他脖颈的剑不允许他再说半分,“为了赚钱!为了活命!”
“你该不会觉得那个叫阿泽的是什么干净货吧。他刀下的冤魂可不比我少,他甚至杀过这里的村民。”
“你以为这些村民还会接纳他们吗?这个给他们带去无妄之灾的男人,死不足惜!”
“是你逼他的!”鸣人怒吼道,“是你逼他的!”
“喂喂。你这么激动干嘛,你该不会是在同情这个男人吧,在女人和村民之间,他选择了女人。我可没有逼他,我只是让他去做一道选择题。”首领讥笑道,“他用过他的血继界限易容成一个农民杀掉了他的家人,也用过他的血继界限干掉村子的儿子。他只是在大义面前选择了自己的私情。”
“这么说来,那个谁,宇智波鼬是吧,他不也做过这种事儿?难道你要否认宇智波鼬是……”话音未落,首领的脖颈便绽放出一道血花,他的头颅被利落地砍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红的抛物线。喷涌而出的血溅到了鸣人的头发,脸颊和衣服,但他并不在乎。
鸣人低着头,十指紧握成拳,咬着下唇,怒目圆睁。
佐助振刀甩掉剑上的鲜血。剑入鞘,佐助背过身低声说道,“鸣人,任务完成,该走了。”
09
佐助回过三次木叶,每一次都没有告诉鸣人。
第一次回木叶,是因为卡卡西的一封信。
这个向来悠闲散漫的男人少见地在信里摆出老师的架子,语重心长地说着在外要注意身体,如果有受伤可以回木叶做检查。
絮絮叨叨一大堆,他看得眼皮一跳,想缝上这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的嘴。
信的末尾,卡卡西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鸣人最近的学习成绩不错,已经不是当年的吊车尾了。
本已在火堆上方的信纸细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随即又被突然蹿升的火舌卷进焰堆里。
他已经离开木叶好几个月。一开始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散心,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水月有来找过他,和他抱怨他不在重吾又暴走了一次,虽然很快就冷静下来,但把香磷给吓坏了。他们鹰小队当晚就聚餐了一次,他能看出香磷支支吾吾下想和他一起走的心思,但他拒绝了。
他在火之国附近转悠了一圈,有人认出了他而对他退避三舍,也有人只把他当做一名普通的游客。他去看潮起潮落,也去看日出日落。他看着太阳从海平线上跃出,金光粼粼的海面上掠过几只海鸥,渔民们的哟喝声从沙滩上传来。他站在海崖上,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二天早晨,原本要出发前往水之国的脚步改了道,往回走。
他离木叶其实不算远,当天晚上他就抵达了木叶。他躲过村口守卫的追踪,在屋顶间跳跃几个回合,便来到吊车尾家的窗前。
他没有来过这里,鸣人也从未邀请他过去做客。屋内漆黑一片,主人还没有回来。
他福至心灵,改道去了忍者学校。现在已是亥时,忍者学校漆黑一片,只剩教学楼中间唯一一间教室还亮着灯。他跃身跳上走廊,走到教室后门,透过小窗查看里面的情况。
教室里灯火通明,曾经在课堂上呼呼大睡的吊车尾此刻正拿着笔奋笔疾书。鸣人眼神专注,桌子上垒起几堆书本,黑板上写着几个狗爬似的字——离考试还有20天。文化课对于这个学习笨蛋还是有点难度,鸣人偶尔停下来抓着头发思考什么,想通后又小声欢呼继续拿起笔杆。
他待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他明白,鸣人正一步步接近他小时候的梦想。
他心里或许是为吊车尾感到高兴,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空虚。
他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他想爸爸妈妈回来,想一族人仍在木叶里生活。宇智波和木叶没有隔阂,也没有人觊觎写轮眼。
可惜这个愿望已不可能实现,那只是黄粱一梦,周公梦蝶。
他早就明白,他的人生除了复仇已毫无意义。
第二次回木叶,还是因为信。
卡卡西的信总是和早晨打鸣的公鸡一样准时,每月月底一封,内容都是些老妈子一样的絮叨
这次的信和之前的不太一样。那是一封木叶医院的体检通知,卡卡西像怕他烧了这通知,特地在通知书上写着鸣人要接手臂,你这边需要吗?
不需要。他在心里回答,把体检通知扔进火堆里。
事到如今他不会接受木叶虚伪的馈赠。
他从未给卡卡西回信。那些信没有回复的必要,卡卡西会知道他看过了这些信。
直到有一天,他的忍鹰送来了一封不同寻常的信。这是封被写信人蹂虐了很久的信。信纸皱皱巴巴,字迹杂乱潦草,倒是信的内容十分正经,问候祝福近况一个不落。他知道是鸣人写的信,但信的内容正经得让人发笑。于是几个星期后,他走进路边的驿站,向店家要来纸笔,在纸上写上大大的三个字——说人话,而后把纸丢给了忍鹰。他能想象到那个吊车尾收到这封信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嘴角勾起,继续往下个目的地走去。
鸣人寄来的第二封信和他本人一样跳脱。鸣人先是在信的开头控诉某人冷酷无情,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中间又讲了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最后才在信的后面别扭地写上几句关心的话。那句孩子气般的“等你回来一定比你更厉害”,让他嗤笑一声,在心里骂了句幼稚,同样也这么回复了这封信。
他照常收着这些不定时送来的信,他有时会回复,有时不会。他把这些信叠好放进斗篷的口袋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烧掉这些信,明明内容毫无营养可言,措辞比卡卡西的信烂上百倍,但他就是没有烧掉。
他有时回的不是白纸黑字,而是路边随手摘来的野花,沙滩上捡的石头。他不会像鸣人那样在信纸上写满一大堆东西,他并不喜欢这样做,那些花草石叶足够表达他的心情。
某天,他心血来潮摘下一朵冬花。当地人说这冬花只在零下的温度开放,摘下来后只要温度适宜就会永远保持被摘下那一瞬间的模样。他想到木叶现在仍是夏天,他坏心眼地把花交给忍鹰,让忍鹰送回木叶,而他跟在忍鹰后面,看看吊车尾的会如何对待这朵快要枯萎的冬花。
他跟着忍鹰走了几天几夜,终于回到了木叶。
忍鹰到达木叶已是早上七八点。鸣人揉着睡眼打开了窗户。当他看到忍鹰在窗台放下那朵快要枯死的冬花,惊得骂了一声混蛋佐助。随后小心翼翼地捻起这朵可怜的花,放在书桌上。鸣人骂骂咧咧地从抽屉里抽出透明的密封袋,一边骂着佐助这个混蛋知不知道这种花很难保存,一边又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谨慎地拿着镊子把花捡进密封袋。
鸣人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相册,把装着花的密封袋放进册子里。
佐助站在离窗户不远处的树上,看见那本册子装满了他让忍鹰送来的所有东西。
第三次回木叶,是因为六代目火影的通知书。
通知令上六代目火影对于木叶即将回收宇智波领地的举措,询问他作为最后一名宇智波的意见。黏在通知令背后的是卡卡西的信,信里写着宇智波的领地在四战毁坏严重,长老决定回收这部分土地作为商用,并将墓地进行迁移。
在埋葬着无数冤魂的土地上建立带来繁荣和欢笑的商业街讽刺得让人发笑。
他第一次给卡卡西回信。过几天回木叶。
他紧赶慢赶,第三次回到了木叶。
和第一次回木叶一样,回来已是深夜。他先去见了卡卡西。不出意料,火影塔灯火通明。
卡卡西没想到他会窗户跳进来,震惊之下,把桌上的咖啡打洒了。
匆匆忙忙收拾完,卡卡西不好意思地看着堆满卷宗的办公室,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人坐下的地方。
“嘛,就是这样,因为鸣人和长老大吵一架,所以最近要处理的工作变多了起来。”佐助面无表情,看起来不为所动,“我也觉得这次长老的决定过于蛮横无理,但那些长老都是老顽固,鸣人这样一闹,长老们更加不肯让步,我几番周旋,他们也坚守阵地。”
“鸣人现在应该还在宇智波的大门前站着,你要去那边看看吗?”
他没有接过这个话头,“卡卡西,在你因为工作猝死之前,我劝你把这堆乱七八糟的卷宗收拾干净。宇智波领地的去留不需要你来决定。”
他转身从办公室的门走出去。守卫见到他从火影办公室出来,慌张地冲进屋里查看火影的情况。卡卡西朝守卫笑笑,让这个新来的上忍不必慌张。
他没有急着去找那个笨蛋,他先回了一趟家。
宇智波的老宅在四战受损严重,半边身子都被战火削去,落石从玄关一路堆满到了客厅。这里早已人去楼空。美好的回忆只存在于过去。这里没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也没有可作为精神依托的物品。
他走进自己的卧室,这里意外地没被落石淹没。他的书桌早已堆满了蜘蛛网,灰尘占领了整个桌面。放在衣柜里的儿时的玩具因为柜门掉落而涌出。他看着那堆卡片和积木,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走出老宅,这次是真的要和他的过去说再见了。
他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宇智波的大门前。
那个笨蛋靠在快要倒塌的石壁上睡着了,嘴里念念有词,眼角挂泪。
他叹口气,解下披风为鸣人盖上,但睡在这里,或许明天早上卡卡西就要过来收尸了。他干脆好人做到底,准备背起这个家伙送到木叶医院门口。
在他触碰鸣人的手的瞬间,他看到鸣人手里攥着一条不成样的布条。他把鸣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宇智波的家徽显现在布条上。
今夜月色皎洁如霜,如水的月光照在宇智波的家徽上,竟显得这充满血与泪的团扇有一丝温柔。
他把布条收进口袋,背着人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早晨,他不请自来,出现在长老和火影召开的会上。
长老们严阵以待,眼神里带着忌惮与警惕。漩涡鸣人还没有醒来,在场的人,就算是六代目火影也未必能打过面前这位前S级叛忍。
“宇智波佐助,事到如今,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转寝小春率先打破僵局,“如果是为了宇智波的领地,我们也尊重你的意见,但别忘记了,你早就不是木叶的忍者了。”
“哼,你们这些酒肉饭桶,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吗。”佐助冷笑,“宇智波的领地对于我而言只是一片废墟,你们想要就拿去。”
“但是别忘记了,那里埋葬着多少因为你们的政治斗争而丧生的人们,如果你们胆敢践踏我族人的尸体在上面建起虚伪的繁盛,我会把木叶夷为平地。”
佐助是认真的。在场只有卡卡西知道,宇智波佐助身为复仇者的火焰还没有平息。
这是对木叶的威胁,这是对木叶的蔑视。转寝小春咬牙切齿,看上去是想冲上前把宇智波佐助活剥,“好……好……你和漩涡鸣人是一伙的吧,他这个七代目火影还要不要当了!”
“是木叶所有人选择了他当火影,而不是你转寝小春。”佐助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无动于衷,“即使是大名,他们也扛不住舆论。”
“是吗?”转寝小春讥笑,“只要我没死,七代目火影必须要和我共事。现在你们这一闹,未来我会给七代目火影下多少绊子,我可不敢想象。”
卡卡西在宇智波佐助出刀的那一刻把人拦了下来,长老们被直面而来的杀气吓得跌坐在地,
转寝小春也不另外。
“佐助也只是在说气话,大家都别激动,我们好好商量。”卡卡西干笑几声,握着佐助的手慢慢把草薙剑推回刀鞘,“和气生财。”
佐助剜了卡卡西一眼,但他还是收回了剑,“那你就做好睁着眼睛睡觉的准备。”语毕便转身离去。
长老们面面相觑,卡卡西适时地打了个圆场,“既然佐助不同意,那我们换个方案吧。迁移墓地总归还是太冒犯了点,不如改成……”
最后的方案是改成农地,再搭个纪念堂以慰问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
他在方案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以此宣告宇智波一族已成为木叶的一段往事。
木叶的历史书上是否会告诉人们宇智波一族消失的真相,这些都不得而知。
他在木叶待了整整两个星期,只有卡卡西知道他住在哪家旅馆。
他先去了宇智波的领地查看施工队的施工情况,木工们撬起小路上的鹅卵石,一块接着一块扔进已堆满其他石头的小推车里。一栋栋房屋在木遁的缠绕下绞碎成不规则的石块,大大小小的石块掉在地上溅得尘土飞扬。他站在外围的树上,发现鸣人坐在他右下方的树枝上。
他隐藏好自己的气息。他并不意外能在这里看见鸣人。
施工队施工了几天,他们就在这里看了几天。
直到某一天,这里已完全看不出原样。鸣人跳下树,他才看清鸣人隐藏在层叠树叶间恍然若失的表情。
接下来的几天,他在木叶闲逛。
他不担心有人会发现他,毕竟木叶没有第二个人有写轮眼。
他看见鸣人恢复原来的精气神,依然睡过头,依然火急火燎地披上外套,依然风风火火地赶去教室接受卡卡西的唠叨。路上遇到小樱抱着一堆医术书和井野说说笑笑,之前在蛇窟和他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的忍者,意外地也融入了这片土地。他停停走走,最后走到那片无人的墓地。他献上一束花,离开了这里。
离开木叶的那晚,送行的只有卡卡西一人。
即使成为了六代目火影,卡卡西的嘴皮子依然没有灵动多少。
他看着卡卡西在他面前表演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本就没什么耐心的他选择和卡卡西擦肩而过。
“佐助……”卡卡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个路上小心……”
他应了一声,继续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
他没有回应。
“鸣人会很高兴见到你……”
他没有回应。
“佐助你还会回来吗?”
他没有回应。
自此的一年零三个月,他再也没有回过木叶。
10
两个人当天晚上还是留在了村子。
首领已死,那些傀儡忍者和无头苍蝇死地在原地打转。
阿泽把妻子安顿好,上前和这些曾经的患难之交用语言周旋了一番。
他们两人也在阿泽的邀请下一前一后回到阿泽的地下室。
鸣人找了条新的毛巾,擦拭掉沾在头发和脸上的鲜血。他的外套也沾上了血,但里衣的渔网衬衣也不能单拎出来外穿。犯难之际,佐助扔了条斗篷过来。
他们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却默契地配合着对方。
等两人收拾好自己身上的血迹,佐助终于开口说了句明天早上拿了报酬就离开,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慌张地回应。两个人各自找了个角落休息,地下室里重回平静。
鸣人靠着墙壁假寐,他不敢睡觉。佐助砍下首领头颅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片海。佐助一个人在孤岛上,他站在陆地上,他身边有许多认识的渔民,有渔网,还有一栋小木屋但就是没有船。他站在沙滩上,眼睁睁地看着佐助焚烧掉一艘又一艘能到达他身边的小船。
佐助不愿意有外人来到他的孤岛。
可佐助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他在夕阳下形影自对。佐助身边什么都没有,除了黄色的泥土,坚硬的石头和一把宇智波的团扇。
他在沙滩上朝佐助呼喊,佐助像是听见了,但却没有回应。
混蛋佐助!他吼得撕心裂肺。你倒是给我艘船过去啊!
佐助看着他,好像在说,我已经给过你了。
他休息得混混沌沌,一有动静他就睁眼,生怕佐助起身悄悄离开。直到佐助说了声吊车尾的,给我好好休息,我不会走的。他才迷迷糊糊合上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半梦半醒间,天光大亮,一只手伸过来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他才惊醒。
佐助让他麻利起来收拾,阿泽让他们去村外。
他们洗漱一番,吃掉阿泽留在桌上的早餐,赶去村口。
村民们在村口齐聚,纷纷送上感谢的话语。小孩被大人抱着臂弯里,朝他们乐呵呵地笑。
阿泽站在村民最前面,送上最真挚的感谢。那些傀儡忍者暂时留在村里休息,等他们适应好现在的生活再放他们离开。
阿泽拿出放在裤兜里的两张兑换券交给了鸣人。
“鸣人是因为这个报酬才答应我们村的委托吧。”阿泽笑笑,“这两张兑换券在曾经的我看来,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但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我已经是这个村的阿泽了。我会留在这里为我手上沾惹的鲜血赎罪。”
“但是鸣人,我觉得你作为下一任火影,理应也并不需要这两张兑换券,为什么……”
“是礼物的说!”鸣人慌慌张张地解释。
看见鸣人这副模样,阿泽轻描淡写一笑而过,不再追问。
佐助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树下,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阿泽朝离开的两人挥手。
“再见!”鸣人边追着佐助,边往回挥手。
今天晴空万里,微风徐徐,几声婉转的鸟鸣时不时响起。
鸣人心情颇好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佐助听着耳边不着边际的音调,嘴角也微微上翘。
他们走得很慢,慢得不是他们忍者该有的速度。他们散步似地迈开步子,漫步在林间小道。
这么好的天气,并不适合分别。
即使走得再慢,那道分岔口还是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条通往木叶,另一条通向水之国。
他们站定在分岔口中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离别。
鸣人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兑换券,递了过去。
“一开始说好的报酬全部给你,拿着的说。”
佐助低头看着那两张兑换券,没有伸出手。
“我向卡卡西老师请了一年的假,为了出来见你。”
那双黑瞳少见得带着错愕。
“一开始,我去了雨隐村祭拜好色仙人和长门他们,后面便漫无目的地随处转转。”
“我没有急着去找你。老实说,见到你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我决定到处走走,或许走着走着我就知道要和你说什么了。”
“我第一次见到海上的日出,第一次见到盛开的冬花,第一次像个流浪忍者露宿野外,没有固定的居所。每当暴风雨来临,我躲在山洞靠篝火取暖,第一次觉得有地可回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就算我在外面再疲惫,卡卡西老师和小樱都会在木叶等我回来,我有间小屋可以回去,有张属于我自己的床。”
“后来我想到你已经没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书桌,自己的床了,宇智波的老宅已经不复存在。疲惫的时候,你会回到哪里呢?你一个人流浪,或许已无处可去。”
“所以我想找到你,当面告诉你,你还可以回我这里,我永远会为你留盏灯,等你回来。”“可是我又想,你真的希望回木叶吗?”
“如果我是你,或许我也不会回来。”
“我在假期的最后十天,救下了一批去岩隐村求救的村民。他们的马车被流寇毁坏,已经没有办法再赶去岩隐村了。我本想替他们前去岩隐村送任务委托书,直到我看到了任务报酬。”
“一张房产兑换券和一张交通免签券。”
“村民说,这是曾是外村人的村民提供的任务报酬,因为已经定居在他们村,有了家庭,这两张券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可对我来说,这很有用。我决定完成这个委托,把这两张券作为礼物送给你。这样你在木叶外不仅可以有落脚的地方,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前往其他地方旅行。”
“但是你这个自尊心强得不得了的混蛋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接受这礼物的说!于是我决定邀请你一起完成这个委托,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把这两张券送给你了。”
“我本来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想到要和你分别,还是打算和你说说,毕竟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的说,或许成为火影后再也没有时间出来见你了。”
“嘛,我实在说不了什么煽情的话。”鸣人不好意思地挠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佐助,我希望你收下这份礼物。我希望你永远自由,永远有归处。”
说话人露出放下所有秘密,坦率放松的笑容。鸣人牵起佐助的手,把两张奖券放进他的手心里。
“佐助!你自由了的说!”
鸣人手指的温度一触即离,他握住这两张略微发烫的奖券,心脏也跟着滚烫。
“啊啊,当然,佐助你想回来的话,我也永远会为你留个床位。你别嫌弃和我挤一张床的说,我还没有当上火影,还没有那么多钱的说。”鸣人双手抱头,眼神游离,脸颊染上薄红,“反正都是男人的说,你也别不好意思。”
他的嗓子发紧,手指颤抖。他撇过头不敢再看这个笨蛋一眼,这个笨蛋的爱太过热烈,快要把他灼伤。
“嗯……等一下我就走这条路回去了,假期还有三天快结束了……”鸣人指了指左边的小路,看人仍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先走啦?”
鸣人正式地说了声再见,只是声音有些颤抖。这个笨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个吊车尾的好像永远是这样。他想。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吵吵闹闹,拼命刷着存在感,但却不敢真的靠近,什么要求都不提,好像只要跟在他身后就能满足。他不知道这个笨蛋在他后面做了些什么,只是每次回过头,都能看见那个笨蛋似地笑容。
他拉住鸣人即将离去的左手,顺势一拉,把人扯到自己跟前。这个笨蛋在转头离开的那一瞬间早已哭得不能自已。泪水蓄满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真正的汪洋大海。
他捏住鸣人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
他或许早已自由。
何处惹尘埃(斗破同人 炎尘 06)
#重生萧炎×药尘,原著人物部分出现
#梗:炎帝坐拥绝色后宫,儿孙满堂,最后寿终正寝,圆满完结后再睁眼,发现自己重生到中州大陆普通人家,所熟悉所爱的家人亲人朋友,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完全没有交集,已经体验过人生百味的炎帝忽然觉得无所适从百无聊赖,连修炼都想随意开摆的时候,恰逢那年丹会冠军的名字——药尘。响彻整个中州大陆
#尽量原著向,脑洞自娱,友好交流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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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听到药尘自报家门,萧炎眼眸一亮立刻打蛇上棍,“原来先生就是丹会冠军!小子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拜入先生门下?”
风闲再度惊讶“你还是炼药师,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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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萧炎×药尘,原著人物部分出现
#梗:炎帝坐拥绝色后宫,儿孙满堂,最后寿终正寝,圆满完结后再睁眼,发现自己重生到中州大陆普通人家,所熟悉所爱的家人亲人朋友,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完全没有交集,已经体验过人生百味的炎帝忽然觉得无所适从百无聊赖,连修炼都想随意开摆的时候,恰逢那年丹会冠军的名字——药尘。响彻整个中州大陆
#尽量原著向,脑洞自娱,友好交流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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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听到药尘自报家门,萧炎眼眸一亮立刻打蛇上棍,“原来先生就是丹会冠军!小子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拜入先生门下?”
风闲再度惊讶“你还是炼药师,几品?”
萧炎挠头,“粗略摸索了些皮毛,没去炼药公会正式考校过,不知几品。现在正缺良师指引,带我入炼药正途,若有幸能拜在先生门下,学生定结草衔环,不负老师深恩。”后面这两句说的郑重凛然,意重千钧
风闲并不奇怪有人一听好友名字就想着拜师,毕竟药尘丹会冠军的头衔还风头正盛,甚至在他看来,这古怪的少年虽来历不明,但天赋着实恐怖,若秉性不错,收做徒弟也未尝不可,但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面对萧炎热切的目光,药尘泰然自若,他依稀能感觉到对方拜师意图的真诚和执着,但又摸不准这莫名的执着从何而来,何况少年虽看着老实,实际也没少耍花腔,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炎
“你已身具异火,只怕早不是粗略懂些皮毛的水准,又何需跟我拜师?小家伙,过分藏拙,可是会露出马脚的。”
异火?短短半炷香时间,风闲已经被惊讶到麻木,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叫萧炎的少年,就是这副稚嫩的外表下,再藏着什么未出山的老怪物也不会让他更吃惊了
萧炎对上药尘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眸,半点没被戳穿的尴尬,咧嘴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先生果真慧眼,侥幸而已。但拜师一事在下绝非戏言,先生也不用着急答复,我迟早会证明自己的诚意。”
药尘不置可否的抿唇,也没再说什么,若不是先前感应到了那股属于异火能量之间的特殊波动,他也不会和风闲前来探查,这来历不明的少年虽有古怪,但已踏入斗尊境界的他,自有强者的傲气和格局,不会对一个斗皇级别的少年就讳莫如深
雪原上的黑雾如浓墨低垂,其中幽幽的泣音似鬼魂哀鸣一般,风闲望了望天边提醒道
“这鬼雾汇聚速度在加快,用斗气包裹全身,这片区域不能飞行,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三人加快了在雪地行进的速度,没走多远,萧炎发现他们来到一处天然形成岩洞前,洞口被熟悉的森白火焰形成的火罩完全包裹,看到这个防护的布置,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而后洞口闪出的人影随即印证了他的想法
“老师,风前辈,你们可算回来了”韩枫大喜过望的朝药尘和风闲招手
即便已经预想过韩枫这狗东西的出现,但在看到对方的瞬间,萧炎还是忍不住气血翻涌,他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杀意不显露端倪,但那股暴虐的愤怒,还是在幽暗的黑眸中闪过火光
其实萧炎也考虑过,不如找机会偷偷做掉这畜生以绝后患,但他深知以药尘护短的秉性,韩枫若是现在意外身死,绝对会引起老师不死不休的追查和报复,要是为了这样一个畜生和老师有了嫌隙,那是萧炎绝对不想看到的,再者说,有了韩枫这颗棋子,魂殿就不会再费心思找上别人,以免横生枝节,让事态脱离掌控
道理他都懂,但听这畜生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萧炎还是无比憋闷
他这样的天才少年送上门了,老师却再三推阻,这狗东西有什么好的!
不知道自己已被萧炎在心中炮制各种死法的韩枫,看到二人身后的少年,疑问道“这位是?”
“方才在雪原偶遇到的,夜里鬼雾比白日更为凶悍,就顺便带了回来。”药尘解释道,并挥手让森白的火罩开了个口子,三人陆续进入
岩洞和火罩隔绝了外间风雪,风闲抖了抖身上的湿气,热络的向韩枫介绍,“他叫萧炎,十七岁的斗皇哦,韩枫小子,你不是一向心高气傲自诩天才吗?这下遇到对手了吧”
“十七岁的斗皇强者?!”韩枫惊愕的看着萧炎,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恢复了神色“风前辈就别打趣我了,在萧炎小兄弟面前,谁还敢称天才,但相逢即是有缘,以后还要多向萧炎兄弟多请教才是”说着他还拱手和平辈且年龄比自己还小的萧炎见了一礼,一派谦和敦厚的模样
但萧炎眼尖,也看到了对方低眉颔首时那嫉妒的眼神,他心中冷哼,面上却半点不显“我只是运气好罢了,韩枫大哥能得药尘先生青眼才真正让人羡慕。”
“噗,你小子还不死心。”风闲噗嗤一乐,撩衣在燃起的篝火旁坐下,他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萧炎,你怎会出现在鬼雾雪原,还弄得一身的伤?这地方可不适合修炼啊”他还记得刚见萧炎时,对方身上有刚恢复愈合的深浅疤痕
萧炎凑到风闲与药尘中间的位置,也盘腿坐下休息
“说来真是倒霉,我四处游历修炼,忽然听闻中州大陆有远古洞府现世,便想通过天泰城的空间虫洞去中州看看,却没想到遭遇了空间风暴,若不是好运,差点就被绞杀在里面,再有意识时就发现自己被随意丢到了这鬼地方,还差点冻死”想起那凶残的空间风暴,萧炎心有戚戚的摸了摸鼻尖
闻言风闲瞬间乐了“好运的小家伙,我说啊,你高低得给那场空间风暴磕一个。”
萧炎疑惑不解“为何?”
药尘看到少年脸上的疑惑不似作伪,只得开口,“难道你不知,洞府开启的地点就在这片雪原之中,而这鬼雾就是遗迹所设的第一重迷障。”
萧炎汗颜“额,我听到那传闻只说在中州大陆,具体在什么地方语焉不详的,我原本打算先去中州再打探确切消息的”
“等你打听到,洞府都关闭了。”
风闲哈哈一笑“所以说你小子好运,此次想入远古洞府的势力不再少数,实力不济的都被困在鬼雾外围,你可别小看那些鬼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在人斗气中扰人心智,叫人自相残杀,前几日这雪原上,已经爆发过不少场大战了,但若是不用斗气抵御,又会似剧毒一点点腐蚀人的五脏六腑。
普通斗皇若无特殊手段护体,想要保持清醒都难,到了夜间,就更为恐怖,连斗宗强者的意志也会受到干扰。”
“特殊手段?风前辈是说,异火”
四人围坐在篝火旁,刚好对着四个方位,而处于萧炎对面的韩枫听到异火二字,眼中的贪婪被萧炎看的清清楚楚,他眼神一转,忽然就有了个新主意
萧炎故意打了个响指,一缕青蓝色的火焰如丝带般从手腕蜿蜒而上,在白皙的掌中跳跃燃烧,少年清秀的五官被蓝色的光晕映照描摹,显得有些妖异
而药尘看向萧炎手中的异火,凝神蹙眉“蓝中带青,火形如莲,隐有山海重叠之势,异火榜上似乎没有对此种异火的描述。”
风闲咂舌“连你都看不出来历?”以药尘毒辣的眼力和对异火的钻研程度,竟还有他不知道的异火种类,啧,这萧炎小兄弟也太可怕了
萧炎眨了眨眼,依旧选择装傻充愣“先生所说的异火榜我也不知,但这火焰自我见到时就长这模样。”
萧炎暗中把生灵之焱单独抽出,只显示了海心焰和青莲地心火的融合产物,他并非不信任老师和风前辈,而是不想太早把生灵之焱的讯息暴露给韩枫,毕竟韩枫知道就代表魂殿知道,以魂殿背后的实力,不能太早引起对方的重视和觊觎
但韩枫这厮最是贪婪嫉妒成性,对异火的垂涎堪称疯狂,若能用自己的异火勾的这畜牲提前暴露真面目,岂不是省去许多麻烦
这样想着萧炎更是装作嘚瑟轻狂的模样,让异火在手里翻腾流转,在韩枫面前显摆个没完
却很快遭到了药尘泼冷水,“哟,这么有力气,此间火罩就由你继续维持,其余人赶紧休息,明早加紧动身,遗迹洞府开启可不等人”
闻言少年脸上笑容一僵,有些哀怨的看了药尘一眼,倒是很听话的用蓝青色的火焰形成光幕,覆到了骨灵冷火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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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真诚求拜师,挺急的。
药尘:谢邀,不带不老实的小狐狸。我喜欢枫儿这种憨厚淳朴的
炎帝:妈的,韩枫给爷死!
【炎尘】轮回序道-15
第十五章 丹塔争雄
“灵族,被灭了?”
药尘听到这个消息,多少还是有些震惊,而后茫然。
“是啊!”
萧炎也无比感慨,就连远古八族如此的存在都能被灭,其他势力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个大陆实力为尊的现实,让人无奈。如今灵族的遭遇,让萧炎也想起了当初进入天墓之时,萧玄对他叙述的萧族种种过往,族人惨败遭受屠戮的场景,当年萧族的遭遇,想来亦不曾好多少。
“这个世上,有这般实力的组织,可不多。”药尘阴沉着脸道:“虽然灵族实力在如今现存远古八族之中算是最弱的,但也绝不是中州那些组织派门可以灭的了的对象。”
“我也这么认为,虽然眼下没有实际证据能够证明是谁所为,但能够做这件事的人,毫无疑问只......
第十五章 丹塔争雄
“灵族,被灭了?”
药尘听到这个消息,多少还是有些震惊,而后茫然。
“是啊!”
萧炎也无比感慨,就连远古八族如此的存在都能被灭,其他势力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个大陆实力为尊的现实,让人无奈。如今灵族的遭遇,让萧炎也想起了当初进入天墓之时,萧玄对他叙述的萧族种种过往,族人惨败遭受屠戮的场景,当年萧族的遭遇,想来亦不曾好多少。
“这个世上,有这般实力的组织,可不多。”药尘阴沉着脸道:“虽然灵族实力在如今现存远古八族之中算是最弱的,但也绝不是中州那些组织派门可以灭的了的对象。”
“我也这么认为,虽然眼下没有实际证据能够证明是谁所为,但能够做这件事的人,毫无疑问只有一家。”
萧炎叹了口气,而后关切的目光转向了药尘,虽然事件很大,不过眼下,萧炎更关心的,自然还是眼前人的状态。
“老师你的伤,完全好了吗?”
“有你这安静的疗伤之地,还有丹药,想不好也不可能。”药尘笑着道:“下一步,炎儿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这几日也和风老商量过了,我们要对抗魂殿,孤军奋战终究不可行,我决定学学冥河盟的做法,联合其他势力,组建一个大的势力联盟,共同对抗魂殿。”
药尘听完,点了点头。
“此法确实可行,不知道炎儿打算联合哪些势力?”
“花宗、焚炎谷两大势力,如今与我们关系都算不错,这两方的实力我认为也必不可少,至于其他,万剑阁和一些与星陨阁交好的宗门家族,也会极力拉拢。当然我最希望加入的对象——”
“是丹塔,对吗?”
听到药尘接话,萧炎笑着点了点头,老师和他的想法果然不谋而合。
“从上回丹会的情况看,丹塔与魂殿也多少有几分水火不容,如果能够拉拢大陆第一炼药师圣地的丹塔入盟,想必联盟声势必然令魂殿也不敢轻忽。不过从当初老师身陷魂殿,玄空子前辈他们碍于丹塔规矩没能出手来看,丹塔要和魂殿翻脸,似乎也没那么容易,而且玄老他们三人的实力,也很难对魂殿造成什么威胁。”
“丹塔,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药尘听闻萧炎的说法后笑了笑道:“能够立身中州与魂殿并立的丹塔,底蕴自然不会是你看到的如此简单。其实玄空子他们三人不过是大丹塔的三巨头,也只是丹塔明面上的话事人罢了,而丹塔真正的核心,在于——小丹塔!”
“小丹塔?”萧炎愣了一下,“这个小丹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些,等你和我一起前往小丹塔之后,就明白了。”
“老师要和我一起去?”萧炎眼睛一亮。
“那当然!”药尘笑了笑道:“不管怎么说,要想说服丹塔众人,我的人脉始终还是比你多一些吧。”
“嘿嘿,说得也是。”萧炎挠了挠头。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两人出了星陨阁,一路执手前行,按路程来说,两位斗圣的脚程仅仅只需要半日,就能抵达丹塔,自然无需再借助空间虫洞了。
“老师,你觉得丹塔会站到我们这边吗?”
“不好说,不过丹塔与魂殿的恩怨纠葛,由来已久。”药尘淡淡说道:“有些事太久远的事,你的年纪无法知晓罢了。”
“老师知道些什么吗?”
“丹塔与魂殿的恩怨,并不止是丹会上你看到的交锋,更是源于早年的一笔恩怨。”药尘回忆着前尘,沉痛道:“当初我身中冥火三途鸩的时候,你应该就听说过丹塔一位前任塔主,就是身中此毒殒命的。”
“嗯,确实听风老提起过,不过不知道详细情况。”
“那个身中冥火三荼鸩的人,就是前任的小丹塔塔主,他曾经收了一位极有炼药天赋的弟子,不仅悉心培养爱护,更将自己的炼药术倾囊相授,然而世事令人讽刺,这位弟子是一位出自魂族的人,来到丹塔的目的,正是要将丹塔的炼药术彻底掌握为己用,并为魂族所用。”
“魂族之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原本小丹塔塔主知道这位弟子的身份后,顾念师徒情意没有为难他甚至放他离去,可是这位弟子,不仅没有感恩于心,反而联合魂族其他人对小丹塔塔主下了冥火三荼鸩这无可解的剧毒,最终小丹塔塔主也只能在不甘与心痛之中,活活死在了冥火三荼鸩的寒冰侵袭之下。”
“哼!魂族之中当真没一个好人!”萧炎气得骂道,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这种欺师灭祖的逆徒,“既然如此,要丹塔答应对付魂殿,应该不难才是。”
“难的,不在于说服,而是投票。”
“哦?”
“丹塔的真正首领,是丹塔老祖,不过据我所知,他很早就已失踪,所以丹塔决议大事,如今皆是小丹塔长老院的票决,小丹塔的核心长老一共十名,必须十人之中投票占据多数的决议,方可被所有人承认。而这些长老大多都是迂腐老头,固执认为丹塔只应该做好炼药师的本职,不可参与中州其他势力的针锋相对。”
“原来如此,那我们还有希望吗?”
“曾经或许没有,但现在,可以一试!”
“哦?”
“丹塔三巨头与我们关系都不错,十大长老之中他们本就有三席,说服他们站到我们这边自然不难。而小丹塔长老院之中,还有一位我的前辈,林长老,他也是小丹塔现任的大长老。”
“这位林长老一定会帮我们吗?”
“曾经不好说,但现在他一定会帮!因为他——就是远古八族灵族之人!”
“什么?”萧炎吃惊了一下,随即淡然道:“原来如此,灵族被灭的消息想来也传到丹塔了,所以林长老定然会支持我们。”
“剩余的长老之中,再争取一个支持我们的人应该是不难,也就是说,半数的投票,我们至少有基础,不过——”
“不过剩下的,都不好说服,是吗?”
“算是吧。如果结果是五票对五票,按照丹塔的规矩,此项决议也只能作废,与我们结盟之事仍无法实现。”
萧炎听罢,若有所思。
到了丹塔之后,玄空子三人自然是热切接待了师徒二人。
“玄老,您也——半圣了?”
感受到玄空子的变化,萧炎眼神露出了惊喜之色。
“哈哈,确实。”玄空子笑道:“这两年堪堪突破,你们师徒二人来此,怕是和之前冥河盟进攻星陨阁一事,脱不开关系吧。”
“算是吧。”药尘点了点头道,随即对在场的玄空子、玄衣和天雷子三人详说了此次的来意。
“联盟对抗魂殿,如今情形之下确实是可行之路,不过要说服丹塔长老们投票同意,确实还存在变数。”听完了药尘的叙说,玄衣分析道:“正如药尘你所说的,十大长老席之中我们三人和林长老都会支持,另外再说服一位长老也不成问题,但剩下的那些老顽固,你应该也知道,不太好办。”
“五票对五票的话,结局恐怕仍是作废。”玄空子有些无奈笑道:“说到这个我还真想笑你,要是你当初不离开丹塔,现在好歹也是个小丹塔长老了,不愁没办法。”
药尘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当初离开丹塔的选择,玄空子始终耿耿于怀。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玄衣忽然说道:“小丹塔这两日本就打算竞选一位新任长老,如果这位新长老能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倒是问题就解决了。”
“玄衣,这回新长老竞选最有力的获得者,可是那位侯老怪!”玄空子瞥了一眼道:“那家伙是什么德性,你们还不清楚么?”
“怎么?”看到药尘的脸色也是一变,萧炎问道:“这个人和老师是旧识?”
“算——是吧。”药尘有些不自然勉强笑了笑道:“当初丹会,我从他手里夺走了冠军,他自然耿耿于怀。”
“何止耿耿于怀。”玄空子补充道:“这几年他可没少说你的不是,如果他竞选完了长老,你们的联盟提议肯定是没戏的。”
“不过,这也给了我们一点机会嘛。”玄衣笑着道:“如果我们的人能够参与竞选打败那个侯老怪的话,问题就自然解决了。”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一旁的天雷子清了清嗓子道:“不过侯老怪一个能够成功炼制九色丹雷八品丹药的炼药师,能够赢过他的人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而且药尘——”
天雷子瞥了一眼药尘说:“药尘当初既然离开了丹塔,如今应该是没有资格参与竞选的。”
“药尘自然没有资格。”玄衣起身笑了笑道:“不过萧炎有啊!”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所有人皆是一愣。
“玄衣你的意思——”药尘忽然恍悟了过来。
“药尘,你的弟子和你一样是丹会的冠军,自然是有竞选小丹塔长老的资格的,不过他有没有能力打败那个侯老怪,这个轻重只有你们师徒二人把握了。”
“确实如此。”玄空子思索了片刻后也跟着说道:“眼下,这个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如何?萧炎,你能做到吗?”
药尘和萧炎两人对望了一眼,萧炎随即神色坚定道:“老师,我参加!”
“炎儿,那侯老怪——”
实话说,就算是药尘,也没有把握能够说萧炎可以打败侯老怪,毕竟年岁摆在那里,侯老怪当年一招之差惜败于药尘之手,如今的炼药实力也不会比药尘弱多少。
“无妨,老师相信我,我自有办法。”
@@
“药——尘!”
有几分咬牙切齿的熟悉的不友善声音传来,药尘和萧炎二人俱是停住了脚步,药尘无奈转过了身。
“侯老怪,久见了。”
药尘淡然回应道,对方却不似有意善罢甘休。
“哼!你都已自行离开丹塔,竟然还有脸回来,这里可是小丹塔!”
“侯老怪,此言可就差矣了。”药尘伸手抓住了一旁面露不悦神色的萧炎,示意他不要冲动,“我虽然离开自立门户,但从未有叛出师门之意,为何回来不得?丹塔也并无规矩,离开的弟子不得返回,不是吗?”
“哼!你来做什么,说服联盟?想都不要想!我竞选上长老之后,定会否决你的提议。”
这几日药尘的来意已被不少小丹塔长老获知,侯老怪自然也不差这点消息来路。
“是不是否决,还是等你当上了长老,再说不迟。”萧炎冷笑了一声道:“你若要问家师来意,自然是陪我来此,为了和你还有其他人一起,竞选小丹塔长老之席!”
萧炎的一句话,侯老怪呆立当场片刻,而后阴寒的面色渐渐泛起。
“你是药尘的弟子?哼!就凭你,也敢夸口说竞选长老?你有资格吗?”
“自然有资格!”这一次回答的,却不是师徒二人,而是款款走来的玄衣,“侯老怪,萧炎竞选小丹塔长老的事,我已报知林长老,他也同意了。”
“什么?”侯老怪愣了一下道:“怎么可能,这么年轻的孩子也敢竞选丹塔长老,我们丹塔什么时候可以给药尘开这种后门了?”
“侯老怪,此言慎说!”玄空子也走了过来说道:“萧炎是本届丹会的冠军,历来丹会冠军都可获得竞选丹塔长老的资格,何来后门一说?”
“丹会冠军?就这毛头小子?”侯老怪不屑看了萧炎一眼:“如今斗气大陆的丹会,已经都沦落到了如此惨状了吗?好吧,既然你要参加,我也没意见,不过你可要最好准备,输了可别找药尘哭鼻子!”
“你错了侯老怪,这届丹会比起当年你和药尘的那届丹会,争夺更为激烈,而且萧炎仅仅二十多岁,就炼制出了八品级别五色丹雷的生骨融血丹,别说是你,就是当年的药尘下场,恐怕也未必能做得更好!”
这一下侯老怪彻底呆滞了。
二十多岁的年纪,炼制八品级别五色丹雷的生骨融血丹,不得不说如果他自己,确实还真做不到。
“哼!既然如此,就竞选场上见真章吧!”
侯老怪最终是拂袖说了一句。
“自然!”萧炎淡淡却不失凌厉的气势回应道:“到时候阁下自会知晓,昔年你败给家师,可一点都不冤枉。”
“你说什么!”
不顾侯老怪急跳脚的表情,萧炎继续淡淡道。
“因为,这么多年后,你还会再次败给他的亲传弟子!”
“炎儿,你这又何必?”
虽然被激怒暴走的侯老怪确实看着好玩,不过这里毕竟是丹塔,药尘自然也不希望萧炎和丹塔的炼药师们关系弄僵。
“老师——”萧炎几分撒娇的口吻攀住了他的胳膊,语气和方才面对侯老怪之时几乎判若两人,“我才不管他是谁,既然敢在我面前叫板老师,我见一个怼一个!”
看着药尘几分无奈又心喜的神色,萧炎笑笑道:“老师放心吧,我说这话,自然有说这话的底气。这个小丹塔长老之位,我一定会拿得下。”
“嗯,我自然信你。”药尘点了点头又道:“话说炎儿,你要炼制什么丹药,可打算好了?”
“确实有想法,不过从没炼制过。”
“侯老怪今天被你这么一激,必会拿出自己最高实力,按他的实力,炼制九色丹雷的八品丹药应该不在话下,甚至他想冒险一下,炼制九色丹雷也不乏可能,如果要赢过他,除非——”
“除非,要炼制九品宝丹级别的丹药!”
萧炎自然而然接下了这句话。
药尘搜索了下自己的纳戒,九品丹药在这片斗气大陆之上实在太过稀少,自己也仅仅有两卷收藏,而且都是最初级的九品宝丹。
“老师,不必了。”萧炎按下了药尘的手道:“其实九品宝丹,我有更合适的药方。”
“啊?”这回倒换药尘愣了一下,却见萧炎神秘一笑。
“现在先卖个关子,老师放心吧,到时候竞选之时,老师自会看到。”
两日后。
当萧炎站在小丹塔长老的竞选台之上,异火凝聚而成的庞大火龙冲上云霄,惊天动地的龙吟咆哮之声震撼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但更令所有人震撼的,是火龙之中凝聚的力量,散发开的阵阵波动,在在都显示了一个事实。
“以火凝物,丹藏于物,竟然是凝物蕴丹之法!”玄空子震惊看着眼前异象变化,转向了一旁的药尘:“药尘,这手法,是你教他的?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却见药尘的表情,震惊的神色一点都不比玄空子来的少,随即淡淡苦笑一声道:“我可教不了,因为这个手法,就算我自己也不会。”
“啊?”
“玄空子你应该知道,要想有这般手法,控火能力和灵魂力量的要求是极为苛刻,除非到达天境大圆满否则失败是注定的,我也才晋入这般境界不算太久,自己都未必能成,谈何教萧炎?”
“那这可怪了,莫非萧炎这招还是无师自通?”
药尘也不知所以然,只能淡淡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雷云,变幻了。”玄衣在一旁看着出声道,药尘和玄空子的目光再度转向空中,只见天空上云层迅速的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云层的颜色是一种极端深邃的黑暗暗色,黑雾弥漫着天空,其中并没有雷霆声传出,但是当人目光望着那深邃得连视线都是能够吸进去的黑云时,仿佛连灵魂,都是在此刻微微的颤抖着。
那雷云药尘敢说自己此生见过的次数也绝对是屈指可数,因为那正是九品丹药的象征,黑魔雷!
黑魔雷的诞生,几乎底定了此次竞选的冠军,当萧炎损失了数具天妖傀,又以一星斗圣的实力接下了黑魔雷之后,九品宝丹终于落入了萧炎手中。
“萧炎,此丹是?”
“菩提大还丹,九品宝丹,功效跟菩提丹相差不多,只不过在菩提丹原本能够增幅的突破半圣的成功率上,增加了两倍而已。”
萧炎话音刚落,丹塔之中的惊呼声瞬间此起彼伏,而侯老怪的面容,也变得青白交接极为难看。
“既然如此,我宣布,此次小丹塔长老竞选,萧炎最终获胜!”
小丹塔大长老微笑着宣布道。
【炎尘】暗影逐光-00
开篇说明:
思考了一阵终于打算继续开坑了,本篇算是依照星辰若许那个脑洞延续的姊妹篇。前续篇章详见点这里
故事依照星辰若许的背景,剧情直接从中州部分开始写起,星辰若许之后大概就是萧炎摆平加玛帝国危机,回到迦南学院参加了黑皇宗拍卖会拿到菩提化体涎和天妖凰族的骨翼和古凰精血,接下来收拾了魔炎谷,见到了天火尊者,并和小医仙紫妍叶欣蓝一起去往中州,空间虫洞遭遇风暴。以上剧情就直接带过了,本篇直接从天北城剧情开始走起。
有些设定会略有不同:
1、魔炎谷部分剧情,直接就是摆平了地魔老鬼,没有涉及韩枫、轩护法,这两个家伙索性放后面来单独弄。所以这里一开始就会有地魔子的登场,但韩枫那个幺蛾子......
开篇说明:
思考了一阵终于打算继续开坑了,本篇算是依照星辰若许那个脑洞延续的姊妹篇。前续篇章详见点这里
故事依照星辰若许的背景,剧情直接从中州部分开始写起,星辰若许之后大概就是萧炎摆平加玛帝国危机,回到迦南学院参加了黑皇宗拍卖会拿到菩提化体涎和天妖凰族的骨翼和古凰精血,接下来收拾了魔炎谷,见到了天火尊者,并和小医仙紫妍叶欣蓝一起去往中州,空间虫洞遭遇风暴。以上剧情就直接带过了,本篇直接从天北城剧情开始走起。
有些设定会略有不同:
1、魔炎谷部分剧情,直接就是摆平了地魔老鬼,没有涉及韩枫、轩护法,这两个家伙索性放后面来单独弄。所以这里一开始就会有地魔子的登场,但韩枫那个幺蛾子还没整死。放到后面圣丹期间,预计是代替原作打死骛护法的那段剧情。
2、幽泉提前登场并加戏,幽泉在原作其实挺酱油的,不过为了让星陨阁众人戏份多一点,我索性将幽泉提前登场了,另外星陨阁会有其他原创人物登场,会侧重体现星陨阁一个大家庭氛围感。
3、本篇设定云岚宗一战后,药尘带其他人先回星陨阁了,随后药尘就闭关,但星陨阁并没有将药尘的在世和萧炎的少阁主身份昭告天下,一来是为了确保药尘顺利闭关恢复实力,二来也是避免萧炎过早被魂殿无端追杀。如今状态就是当初云岚宗一战,魂殿的骛护法被抓所以传不回消息,药尘和萧炎的事情在中州并没有传开,虽然加玛帝国的人知道,但基本帝国势力都已在萧炎和炎盟掌握中,加上加玛帝国和中州联系不紧密,消息就不会特意传出去。而星陨阁弟子虽然知道了消息,但阁中上下均严守秘密,星陨阁弟子本就不多而且对入门弟子的要求本就严格,所以星陨阁弟子自然也遵守阁中规矩没有传播这些消息。唯一的变数就是韩枫和背后的慕骨,但当初追杀药尘本就是慕骨公报私仇,如今药尘没死且可能已经恢复实力,慕骨已错失最好的杀药尘的机会,所以也没敢轻举妄动。
换句话说就是,中州大部分的人还不知道药尘活着的消息,也不知道萧炎是星陨阁少阁主的身份。这个设定基础算是为风雷阁恩怨开始打下伏笔,也为四方阁的争斗添加一些戏剧性。
这篇文主线围绕的是星陨阁与魂殿的恩怨对峙,预计从天北城开始写到对应原作药尘入圣的部分结束,中间部分剧情和原作改动较大。另外特别声明下,为了做好剧情铺垫,开篇可能会有6-7章左右药尘没有出场,师徒见面是四方阁大会的时候。
目前文还只打了个初期的大纲,具体内容还在创作中,更新时间不定,大家可以先订阅关注。
【炎尘】星辰若许-24
第二十四章 寿宴
看着盐城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刚刚从沙漠中出来的萧炎有些目不暇接,这好几个月以来,满目除了黄沙还是黄沙,风景太单调,令萧炎不禁怀念起城镇人来人往的繁华。此刻来到盐城,一时间只觉热闹非凡。
“老师,青鳞真的被抓到这座城了?”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药尘微微撩开长袍的兜帽,对萧炎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萧炎一时间头脑几分迷糊得不知东南西北,甚至忘了要问老师是怎么知道得。
“真是奇怪,为啥有人要抓青鳞呢?那么可爱又无辜的一个小姑娘而已。”
“怀璧其罪,有时是最可怕的。”药尘无奈摇了摇头,向萧炎解释了自己第一眼看到青鳞,就看出其拥有碧蛇三花瞳的奇遇。......
第二十四章 寿宴
看着盐城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刚刚从沙漠中出来的萧炎有些目不暇接,这好几个月以来,满目除了黄沙还是黄沙,风景太单调,令萧炎不禁怀念起城镇人来人往的繁华。此刻来到盐城,一时间只觉热闹非凡。
“老师,青鳞真的被抓到这座城了?”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药尘微微撩开长袍的兜帽,对萧炎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萧炎一时间头脑几分迷糊得不知东南西北,甚至忘了要问老师是怎么知道得。
“真是奇怪,为啥有人要抓青鳞呢?那么可爱又无辜的一个小姑娘而已。”
“怀璧其罪,有时是最可怕的。”药尘无奈摇了摇头,向萧炎解释了自己第一眼看到青鳞,就看出其拥有碧蛇三花瞳的奇遇。
“这么说,那个抓青鳞的人,是冲着她的碧蛇三花瞳来的?”
“极有可能是。”
“盐城,墨家。”萧炎听罢狠狠握紧了拳头,“最好不要对青鳞做什么不堪的事情,不然小爷我绝对不放过你!”
是夜,萧炎和老师一样换上了长袍潜入墨家,当天夜里恰逢墨家为家主墨承祝寿,看守有些薄弱,几经辗转萧炎找到了墨家的地下室,却被眼前的场景彻底惊呆了。
魔兽的尸体,被一一封存于晶石与棺木之中,其中还不乏种种被攫取的器官和脏器,而一旁,竟然还有人的尸体,但不是完整的,而是一些器官被掏空了,安上魔兽的器官,模样十分可怖。
“墨家的人,到底在搞什么?”萧炎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不解望向一旁的老师,却见老师的脸色,也越见几分惨白的颜色。
“我曾经听说过,大陆上有一些人,尝试用魔兽做实验,利用魔兽的血液,器官等等进行移植到人的身上,而后让自己增强力量。”
“这么变态的事情,这群人怎么做得出来啊?”萧炎简直觉得一个晚上,自己被彻底刷新了三观。
“但这样的移植实验成功率很低,这里的世界掌控者,恐怕就是为了提高成功率,才拿那些人做了实验,而且恐怕接下来还有你更想不到的。”
“啊?”
“这个人,不论是谁,他抓青鳞的目的,恐怕也和抓这群魔兽的目的差不多。”
“老师的意思是——”
“对方,恐怕是为了那碧蛇三花瞳,而且目的,是将青鳞拥有的这对眼瞳挖下来,移植到自己身上,这样就能彻底拥有控制魔兽的力量。”
一个人如果拥有了可以控制魔兽的力量和号召力,将会是何等可怕?
千万魔兽为大军,哪怕是加玛帝国,都难以抵抗这样的存在。
“青鳞她——”脑中轰然一声,想到那从小受尽冷眼不公,心地却善良的女孩,萧炎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冷静下来,“墨承,那个老混蛋。”
药尘复杂地转头看着萧炎。
这种地下室,这样的规模,墨家家主定然不会一无所知,最好的解释,其人就是事情的主谋!
“老师,我去找墨承那个混蛋对峙!”
墨家家主寿宴之上,觥筹交错。
在场的人,俱是盐城一方势力霸主,墨家在当地影响力十分大,家主寿宴,自然不是小事,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些其他城镇有势力的拜寿者。
萧炎一身隐藏在黑袍之下,面带面具走进寿宴大厅,一时间众人见到他这身打扮都愣住了,定定看着这名奇异装扮的闯入者。
“阁下,今日墨家寿宴似乎并未邀请你这样的人来,到底有何贵干!”
“我只有一句话,交出青鳞,否则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什么青鳞,阁下是不是有所误会?”墨承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误会?看来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萧炎隐隐按下了即将爆发的怒气,看着对方,宾客之中也有人开始指指点点道。
“你到底是哪来的混小子,如此胆大妄为?你到底是什么人?”
“问我是谁之前,为何不问问坐在座上的这位墨家家主,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隔着黑袍与面具,萧炎冷冷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阵熟悉的女子声音传来,萧炎转过头瞥了一眼,却意外发现对方并不陌生。
“想不到云岚宗的人,也会过问这种事。”萧炎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刻意制造和日常声音不一样的错觉,斜眼冷视那方的云岚宗少宗主,那年私自上萧家退婚的纳兰嫣然。
“墨家家主乃我云岚宗外门执事,平日里积德行善,广济当地百姓,今日他寿宴当下,你这般私自闯入还语带挑衅,难道不该过问吗?”
“哦?这位墨家家主还是云岚宗的人,那还真是无怪乎了,难怪伤天害理之事能干得如此得心应手!”
“你!你什么意思!”纳兰嫣然彻底放下了脸色,若说对方只是挑衅墨承,自己也不过顶多看情况逞两句口舌之利,但对方语气中侮辱云岚宗,身为云岚宗少宗主自然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我云岚宗做事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你到底是何居心,竟敢侮辱我云岚宗!”
“侮辱?哼!墨承在他的地下世界里,不断移植魔兽器官到正常人身上,把人命当成试验品一般随意践踏,这就是你的光明磊落和行侠仗义?”
“胡说,墨家家主一向乐施好善,就不会如此行事!阁下怎能这般口说无凭,随意污蔑他人。”
“看来云岚宗宗主云韵也是老眼昏花,识人不清了啊!”
“你!混账!”
纳兰嫣然拔剑具化出风形剑气,却见萧炎一个旋身躲过了对方攻击,手中却早已备好了后招,纳兰嫣然恍惚间只看见一朵形如莲花般的青色火焰掠过,随之火焰爆裂开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弥散开。
这便是老师亲自教授他的异火凝形之招,青莲地心火,火色青,状如莲,修习焚诀者,可令所掌控的异火凝成形而后释放强大的能量,其破坏力,将借助异火的天然毁天灭地之力释放,远远超过持有者本身实力的极限。
“你是——”纳兰嫣然面色有几分难看,刚才的这一招,周围众人皆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之力,再度看向萧炎的表情都带上了恐惧。
一个闯入者,或许不值得他们费工夫。但一个有实力的闯入者,则不然。
斗气大陆实力为尊。
是斗灵?又或是——斗王?
每个人都在猜测萧炎的真实实力到了哪一步,刚刚的力量,恐怕是至少斗灵以上级别才能施展出来,眼前这个黑衣人刚刚踏入的时候,其实大多数人并没有特别当回事,因为大家感受到的斗气修为也就不过斗师左右的级别,但此刻那异火凝形之招,释放出了接近斗灵以上级别才可能释放的破坏力,这不禁让大家对眼前人真实实力,产生了怀疑。
有些高人达到一定级别,为了方便行事掩人耳目,会偷偷压制自己的斗气修为,众人自然当眼前这个黑衣人就是如此。当然没人知道,萧炎黑袍下的脸色其实并没有多好看。这招异火凝形虽然可以创造出超越自己等级的破坏力,但凭他现在的实力顶多只能施展这一次,而且已被抽干了不少力气,虽然有老师教的丹药可以很快恢复力量,但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直接拿出丹药服用暴露自己。
“想不到老夫的仇人,竟然能找到你这样实力的人来。”众人沉默当下,墨承徐徐上前道。“不过老夫自认今天就算死,也不会屈服于阁下。我墨承自拜入云岚宗门下,便一心扶持正道,正己正身,我所杀都是该杀之人,就算今日你为他们来报仇,我也没有后悔!”
真是可笑!
萧炎冷冷一声笑的表情,看来对方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说得大义凛然,却不过是占着此刻有云岚宗少宗主撑腰罢了,毕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纳兰嫣然身为少宗主也不会见死不救,而当场诛杀云岚宗少宗主,墨承和纳兰都断定对方没有这个胆量。
毕竟谁会这么想不开,得罪帝国的第一大宗门?
“墨执事,我云岚宗绝不会让好人蒙冤,让恶人得逞。”纳兰嫣然虽未再拔剑,却还是站到了萧炎和墨承之间看着萧炎说道:“我承认阁下有一定实力,比我,甚至比在座大多数人都强,但这个世上,并不是谁强就一定占理,阁下既然不愿讲道理而是凭借自己比我等强大的修为为非作歹,那么今日就算我纳兰嫣然比不上你,也不会坐视你这般恃强凌弱的行为——”
“砰”的一声响,硬生生止住了纳兰嫣然继续要说下去的那些义正言辞的话。
那一声响,是从天而降一具晶石棺木,其中封存的,正是一具被移植了魔兽器官的人,早已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纳兰嫣然忽然脸色惨白,看着那具晶石棺木说不出话,而墨承的脸色,也经历了吃惊到心虚到狠戾的几重变化,随即又恢复平静。
而随着那一声响,一道超然绝然的身影走进屋内,和萧炎一样身披黑袍,看不清容颜,却是行走而来的姿势和威压莫名让在场的众人有一丝恐惧。
“云岚宗的少宗主——”药尘冷冷的声音缓缓开口道:“既然你觉得口说无凭,那不妨看看现在地上这具死尸,那便是墨家地下室里找到的人,你可还要继续说,这般作为是光明磊落,或者乐施好善?”
“我——”早已被眼下惨景吓得脸色惨白的纳兰嫣然此刻已然一句话都说不出,证据已然摆在眼前,自己刚刚说出的话被一一打脸。
“如何,云岚宗的少宗主?如果这个证据还不够,我还可以带你去墨承的地下室看看,那里有不计其数和这个人一样悲惨的人,要不要请你亲眼见证下,是我等恃强凌弱,还是你们云岚宗——欺善怕恶、罪该万死?!”
萧炎说出最后八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纳兰嫣然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怒而转向墨承:“墨执事,今日之事请你给我个解释!”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墨承似是已然不屑一顾:“既然对方要置我于死地,说再多也是徒劳!”
而后墨承看向了萧炎和药尘两人:“既然你们来了,就留下吧!”
墨家的家仆立刻围了上来,掏出刀剑要制服二人,萧炎也正要拔出玄重尺迎敌,却是还不待萧炎有所动作,药尘立刻上前将萧炎护在身后,而后一瞬脚踏在地,以极其快的速度幻化出了旋转的身影,瞬间围上来的人被一阵强大的威压弹射出去,无一幸免地重伤身死。
“难怪敢来砸场,阁下竟有斗皇级别的实力!”墨承看着眼前的药尘。
“老——”刚想唤出声,萧炎又生生忍住了,此刻不能暴露自己和老师的身份,否则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那位叫青鳞的小姑娘,奉劝墨家家主还是安然无恙将人交出来的好!”药尘冷冷说道:“否则,你最好相信,我今日有彻底血洗墨家的实力。”
墨承一时间沉默,一旁的纳兰嫣然见当下场景,已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权衡再三后,自觉眼下场景已是云岚宗理亏在先,而且眼下的局势已不是她一介斗师可以管得了的了。
“葛叔,我们走!”
“少宗主?”
“墨承,你自己犯下的错误,就要自己面对。云岚宗今日,不会再庇护你这等肮脏的行为!”
说罢,纳兰嫣然和葛叶二人就踏出了离开的步伐。
“看来你最大的靠山,也靠不了了。青鳞到底在哪?”萧炎狠狠道,纳兰嫣然的离去,倒是还算证明了云岚宗应无参与墨承所做的荒唐之事,这样的话,墨承现在也是孤立无援,无需顾忌。
“哈哈哈——”见宾客已三三两两散尽,墨承一阵仰天大笑后,身体忽然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高大强壮的身躯,参差坑洼的皮肤,头上甚至长出了非人的头角,一看便知道是魔兽移植来的成果。
“迷失在追寻力量的旅途之中、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真可悲!”
药尘冷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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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佛怒火莲这部分剧情,考虑到原著的进展有点慢,我还是引用了动画版击杀墨承的这套剧情,也为日后和云岚宗恩怨纠葛更进一步拓展。
下一章开始老师会有一段时间的昏迷状态,不过不会持续很久请大家放心(不会像原作到了二上云岚宗才出来),而且文里的戏份也还是有的只是老师没说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