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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一个女生爆发出一声难掩激动的尖叫，将你一把从檀健次眼里深情的湖泊里拉了出来，清醒过来的瞬间，你猛地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在微凉的夜风里打了一个冷颤。

  

你应该提前确认一下实物的！

  

越是紧张的时候，你的大脑越是冷静下来，重新挽住一脸愣地看着咖啡车的黄莺莺，脸上迅速恢复了笑意。

  

“莺莺不要吃醋啊，今天是檀老师，明天的应援照片就是你喽！”

  

曾瞬晞站在一个可以把大家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的位置，敏锐地注意到了你和檀健次之间微妙的气氛涌动。他扫了一眼檀健次脸上仍未收回的动容，再看向你的时候，眼里已有了几分了然。

  

“胡老师，只有男女主的份么，那我们几个的呢~都是你笔下的亲生孩子，可不能偏心啊，胡老师说对吧？”

  

和聪明人交往总是方便许多，你松了一口气，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也有啦。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能通过最是人家留不住这部剧认识在场这么多的演员老师，还有我们幕后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们，我真的觉得特别荣幸......这个礼拜的咖啡就由我承包啦~希望大家喝了能打起精神，争取早点拍完每天的任务收工休息！”

  

人群里不知道谁领头说了句“谢谢胡老师的咖啡！”大家热热闹闹地起哄作一团，跑过去排队领咖啡。

  

剧组的人就这么被你糊弄过去了，檀健次却没有这么容易。

  

喝咖啡休息的功夫，他明明站得很远，你却总能感觉一道熟悉的滚烫目光落在你的身上，而一回头看过去，就能隔着人群精准地和他灼灼的视线相接。

  

他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紧盯着你，握着咖啡的那只手同时勾了勾食指。

  

傻子才会过去。

  

这家伙，知不知道周围有几百只眼睛在看着呢！

  

你拿着冰咖啡贴下脸颊的热，转头继续和黄莺莺聊着新书的内容，装作没看懂他的暗示。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按捺不住，把剧本塞进助理手里自己走了过来。

  

“莺莺，跟胡老师聊什么呢？”

  

“檀哥来啦，我正跟胡老师聊胡老师新书「杯盘狼藉」呢！”黄莺莺葡萄似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激动极了，“我才看到一半，男主太帅了，我实在忍不住想听剧透了！”

  

檀健次演技精湛地惊讶着，“胡老师发新书了？恭喜恭喜。”

  

“谢谢檀老师，改天我也送你一本。”

  

“那胡老师方便给我签个名儿么？再写一句祝福的话。”

  

你挑眉应了他的碰杯，和他一起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在医院当着你的面连新书签售会视频都看过了，而你送的书也早就被摆在了他的车里。

  

你当时写的是“祝檀老师早日康复。”，那颗句号后来还被他涂成了一颗小心心。

  

“好啊。檀老师想写什么？我给莺莺写的可是----”

  

“胡老师别说！”黄莺莺急得打断你的话，直摇头，“嘘嘘嘘！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不要让檀哥知道！”

  

你好笑问，“这也是秘密？”

  

“那当然，我们两个的事情都是秘密~尤其不要告诉我表姐，嗯，最好书也不要送。”

  

黄莺莺见你脸上表情逐渐变得意味深长，她嘴巴都不愿意地撅了起来，“啊？胡老师你不会已经送给程星许了吧......你给她写的什么啊？”

  

你余光看见檀健次的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和黄莺莺站在一排像两只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好奇兔子，好笑道，“你都说了我写的什么是个秘密，那我不能双标喽，每个人的秘密我都要守护好。”

  

檀健次顺势以to签内容是秘密为由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黄莺莺赶回了曾瞬晞等人那边去。再回来的时候，他先面无表情地在周围转了一圈，等附近的人分散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你身边。

  

不等你反应过来，借着宽大的衣袖的掩盖，他一把握住了你的手腕，趁着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直接跨步往身后漆黑的小树林里走。

  

你本来就因为晕车脑袋里还天旋地转着，他这么一拉，直接就被拉出了两步。

  

你心惊肉跳地扫了一下周围，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手腕，却发现那一圈温热的桎梏并不能轻易的摆脱。又不敢在这个情况下随便出声，只能咬住嘴唇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他想干嘛！让人看到了怎么办！

  

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人群的喧闹已经渐行渐远，漆黑的树林安静得能听见落叶和草地被踩在脚下的窸窸窣窣声。你扯了扯手腕，看着眼前雪白的身影都快被夜色淹没，忙小声喊他停下来，“檀健次，别走太远，等会儿迷路了......”

  

“不会，不是能看到剧组打的光么。”

  

“那也----”

手腕上突然被他温柔地攥紧了一下，你在他背后听到低低的笑声，不由得更恼地往回扯。檀健次却连头都没回，只是顿了一下在月色里分辨方位，直接拉着你往左手边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边走去。

  

“诶诶，慢点走，地上有好多树枝......诶！你干嘛！放我下来！”

  

咖啡洒翻在地的声音在树林里格外令人胆战心惊，他干脆拦腰把你抱了起来。

  

突然失重被抱起来后退的感觉让你晕得心口发慌，也扔了咖啡，手紧紧撑在他肩膀上。而檀健次帅不过三秒地因为没看清地面上的坑坑洼洼绊了一下，破功地委屈出声，“诶胳膊别挡我眼睛，本来就黑，看不见路了----”

  

“你走稳点，要是敢摔就死定了！”

  

还好只剩下两步就靠到了树干上，他把你放在了一条微凸的树根上站稳，一只手撑在你的耳边，眼角弯弯地喘着气笑。

  

“有没有点求人的态度啊，几笙。这不是看你不爱走路么，我又没有真的口袋，只能抱着了。”

  

他还记着袋鼠那码事呢！

  

“又不是我想到这里来的。”你拧起眉，嫌弃背后粗糙凸凹的树干，却被他又按了回去，还顺势把他的胳膊环在你的腰后。

  

撑在你耳边的那只手顺势来到鬓边，帮你把散落在滚烫脸颊上的刘海别到了耳后。

  

借着树隙间洒落的月光，他危险的灼灼目光缓缓扫过你的眉眼，最后落在今夜格外诱人的红唇上，让两颗靠得很近的心脏都紧张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你下意识地觉得喉咙发干，同样把视线定格在他描过的唇上。

  

他等会儿还要回去拍戏呢......妆吃掉了怎么办......

  

桃花眼里春水含情，他靠得近了，身上好闻的苦橙味混合着林中泥土的气息铺天盖地地侵占了你的呼吸，周遭的空气一片暧昧混沌。你用最后一丝理智偏过头，从他欲吻上来的唇边逃离，却被他追上来低声问话。

  

“是么，不是为了给我奖励才来的么？我在王导那儿看到了还想问，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原来偷偷给我准备了惊喜。”

  

他眼底的湖泊有火光闪烁，“几笙，我很喜欢......特别喜欢，喜欢得快要疯了。”

  

你很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个乌龙，看到咖啡车上挂满他照片的时候差点把你冷汗都吓出来，但对上月色里一双明亮灼人的眼睛，又舍不得说实话了。

  

“我来还不是刘姐给我发视频，说你----！”

  

唇角突然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他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又拉开了距离，挑眉低声道，“说我什么，说什么你都信啊？”

  

心跳漏跳一拍的同时非常火大！

  

你到了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呆球的出镜，还有你的书摆放的位置，怎么看都觉得太过刚好，完美到让人觉得哪里不对----睁大眼睛，倒吸了一口气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好啊，你是摆拍的！又骗我！”

  

“我没骗你啊，我昨天真的连着拍了16个小时，也真的累到不行了，想要你奖励奖励......”说到一半，他的笑意都藏不住，捉住你的手放到他的胸膛上，“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跑过来，你看把我吓的。不是约好了后天送你去机场吗，我以为你会那时候奖励我一个吻别或者......什么别的呢。”

  

掌心的心跳有力且急促地搏动着，这个被他圈进怀里的姿势让你想起一些少儿不宜的回忆。结合着这个四下无人漆黑一片的场景，还有他话里隐晦的后半句，你脸色瞬间爆红，恼着瞪了他一眼。

  

秦烨哥说的果然没错，男人就是男人，他就是想吃快餐，满脑子都是那些事情----想到这，你没好气地推开他凑得很近的唇：“想得美，快放开我，树上脏死了。你说了在我答应之前不动手动脚的，想说话不算话么？”

  

闻言，檀健次眼里笑意果然收敛了，委委屈屈地看着你问“今天不就是答应我的意思么”。

  

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他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错愕，晃动着在你的眼睛里确认了半天。

  

“我就是在走之前探班一下，顺便告诉你后天别来送我了。别这么看着我......干嘛，哪有那么快答应的，你看看自己做的哪件事能让我相信你，还动手动脚的不老实。”

  

闻言，檀健次脸上笑意一点一点地散了，随着落在你眼里的目光黯淡下来，半垂的长长睫毛轻颤着，缓缓把细碎的光亮都遮进了阴影里。

他喉结失落地滚动了一下，松开手低哑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后天，怎么了呢？”

  

你的心被他破碎可怜的小眼神儿揪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看着他解释：“......你不合适出现在机场，那个，那儿那么多代拍蹲着，再被谁拍到了怎么办。上次那张照片没爆出来我是谁就已经闹得挺大的了......”

  

刚才还高高悬起来的心无止境地失重下坠，檀健次此刻才懂，你说过的那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意思，只不过，先尝到这种滋味的人是他。

  

他看着你什么也没说，又好像在一个深深的叹气里说了诉说了许多无奈。

  

心情像坐了过山车，只有他一个人心痒难耐地冲到最高点，又突然在还没来得及体会欣喜的瞬间坠落----

  

可他没有办法否认，他确实不适合出现在机场，也确实做了不老实的事情让你不安。

  

不能像一个普通的追求者一样时刻在你面前刷存在感，也不能给予足够的陪伴。甚至在看到咖啡车的瞬间，周遭喧嚣恍若隔世，只能看见彼此双眼的瞬间，都呆愣在原地都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好。

  

檀健次沉默着蹙起眉，不由得思考起最近一直萦绕在他心尖的问题。

  

在没法给出一个令你安心的承诺的时间点，之前的冲动是不是做错了。

  

肯定是做错了。

  

猫猫懊悔。

  

你却在纳闷，不就是不让他亲亲抱抱么，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他至于像只被抛弃在下雨天的猫一样么。害怕自己心软之后又会上一些显而易见的当，掉进他的“演技”和“套路”里去，你找到他在沉默里松了力气的空隙，立刻推开站到了一边。

  

你抬眼就看见树干上趴着一只硕大的虫子，后知后觉自己刚才不知道靠近了多少可怕的小生物，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惊恐的激灵，你威胁道，“还有。我真的，很讨厌这样，你要是再敢突然把我按树上，你真的死定了檀健次。”

  

林子里寂静得能听到对面的人突然呼吸一滞的声音，目光在你透露着抗拒的面色上顿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回答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他甚至后退了半步。

  

“快回去吧，等会儿开拍找不到男主角就不好了。”

  

“......哦。”

  

“是这个方向过来的么？”

  

“......嗯。”

  

你转身往回走的脚步闻声突然一顿，看着他就这么擦肩从你身边走过去，留给你一个披着月色的背影。

  

明明还是一样的挺拔如松，光看背影都觉得像是哪家贵气的公子哥打破次元壁从书里跑了出来......怎么就是感觉和来时的气场不一样了？

看起来恹恹的，闷闷的。

  

......他生气了？

  

嗯和哦，是什么意思？

  

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檀健次才刚迈出去步伐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跑了四百公里来见他，头晕得快炸掉，偷亲也被他得逞，不让他继续动手动脚就生气了？

  

理智告诉你他不是秦烨说的那种人，可不安的感觉已经搅乱了你的思绪，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这段不够稳定也不知道未来会走向哪里的感情来得太快，像油门踩到了底的车，方向盘虽然在你的手里，但你已经没法自如地掌握，时刻提心吊胆着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坠入悬崖，或者是猛地撞上山壁。

  

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焦急，只要有一个瞬间得不到他的回应就胡思乱想到心里发慌。在这段感情中，更渴望能迅速稳定下来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只是你的处理方式比较极端，要么直接斩断，要么要他全盘接受你的节奏。却忘了他并不是屏幕中的虚拟形象，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会难过，会和你一样胡思乱想。

  

会会错意地以为你讨厌的是他的触碰，懊恼自己不计后果的步步紧逼，后悔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告白......也会在自尊心受挫和失落之后闷闷不乐。

  

你心里像打翻了调料架，裹满了酸的辣的苦的，每跳一下都要攥紧拳头才能压制那股不是滋味的酸楚，也不回答，拔腿就走到刚才打翻咖啡的地方，把塑料垃圾捡了回来。

  

“给我吧----”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你起身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把其中一个塞进了他伸过来的手里，自己则攥着另一个黏糊糊脏兮兮的杯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檀健次试探着叫你的名字，“几笙？”

  

谁理他谁是狗。

  

你下坡的速度快成一道光影，甩开了他担忧追上来的手。

  

来的时候觉得这条路和他一起走了很远，回的时候却快得来不及用呼啸而过的晚风吹散眉间苦愁。

  

在垃圾桶边撞见正在找你的陈编，她被你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反复地问你晕车晕成这样真的没事么，实在不行她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尽管你说了没事，她还是不放心地当着被工作人员围住整理妆造的檀健次的面，把你拉到了程星许身边，拜托她照顾。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程星许有车，也方便直接把你送回去。

  

你被程星许带回妆造组的棚子，按在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担忧的脸色，说自己没事。

  

程星许俯身，才刚把微凉的手背贴在你的额头，纤眉就蹙了起来，眼里写满担忧，“你每次坐远程车都发烧吗，知道自己会难受为什么还过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顿住，没等你回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喜欢啊？”

  

你们两个谁也没有提那个名字，却好像彼此心知肚明。

  

你向来嘴硬，可在程星许的面前，却好像被她清冷却温柔的眼睛蛊惑得不会撒谎了似的，不论是在机场的时候，还是现在，都喉咙酸涩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片场中心站着的那个白色身影，又迅速收了回来，半天只憋出“没有”两个字。

  

程星许摸了摸你的头顶，“好吧，没有，姑且相信你。我去给你找个毯子盖，再允许你呆一个小时，等会儿我有空了就带你去酒店行么。今晚住哪？”

  

“好吧......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你工作，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管我就好。今天我跟陈编说好了去她那里睡。”

  

“她不是和编剧组另一个老师一起么，你们三个人怎么睡？”

  

你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我和她睡一张单人床，虽然挤点，凑合两天倒也没什么吧。”

  

“本来就晕车发烧，再睡不好，你是想故意把自己折腾生病。今天直接在我那儿睡吧，我订的大床，宽敞一些。”

  

上哪去找这么面冷心暖又漂亮的天菜姐姐去！

“谢谢星许姐姐收留！你真好！”你扑进她馨香的怀抱里，忍不住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蹭了蹭，抬起脸星星眼道，“你是我的姐，我永远的姐！”

  

“少来，又不是第一次收留你了。每次都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欺骗我的感情，”程星许笑了笑，捏了捏你的脸颊，“上次我们扯平了。下次叫你出来吃饭，不许再给我带任何小尾巴过来了知道么。”

  

你点头如捣蒜，“知道了，姐姐。”

  

程星许拿来毯子给你盖上之后没说上几句就被叫去帮忙。紧跟着，王导也把你叫了过去说戏，看见你披着毯子的时候还惊讶的问了一句这么冷么，让助理去给你接一杯热水。

  

还没等王导助理迈出第一步，不知道从哪跑过来的刘姐已经迅速把一个黑色的保温杯递到了你手里。

  

“我这儿正好刚冲了一杯姜茶，胡老师喝这个吧。”

“冰箱空了，煤气关了，窗子锁了......”

  

临走之前，你最后一次逐个排查着家里还有没有没处置妥当的东西，一边觉得自己小题大作，明明几个礼拜后的假期就能回来，还是忍不住多检查了两遍。

  

出门的时候已经六点十分，月亮都高高悬在薄暗的天际。

  

没错，六点十分，不是你应该出发的周一早上的六点十分，而是周六晚上的六点十分。

  

你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临走之前还是去横店找某个超负荷工作的可怜猫猫走走钢丝，不，是去送一朵代表慰问的小红花试试看。

  

你仔细想过，让他来不知道蹲了多少代拍的机场送你还是太危险，可这话通过电话说，又怕伤了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昨天晚上你说程宇轩的事情和他没关系的时候，他就垂着眉眼变身闷闷不乐的猫了，今天可不敢再说。

  

越刺激他，他越想迎难而上了怎么办。

  

只好亲自去送奖励的“小红花”，顺便把不用他送的理由好好讲给他。

还有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也聊一聊吧。  

于是出国之前最后一个周六下午被你用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理好行李，趁着冲动的火苗还在燃烧，先一鼓作气把自己塞进了高铁商务座里。

  

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吧，到了再说。

  

走之前要处理的不只有公司的事务，还有出版社的事情。一路上，你都在忙着看圈内交好的作者的新文，写着书评。途中还接到了秦烨报喜的电话，你的新书「杯盘狼藉」又加印了十万册，而且已经有娱乐公司找过来咨询合作影视化。

  

出发之前收到这样一个消息实在让人开心，你小跑着到高铁的连接处问他是真的吗。

  

“秦烨哥，那说好的放假呢！”

  

“当然是真的。这半年我不催你写稿了呗，你在日本好好玩。”

  

秦烨听你嘟囔着去日本又不是旅游的，是工作的，好笑着说他知道了，“不管你是去做什么的，我保证绝不插手你这半年的行程，可以了吗？不过影视化的事情我要跟你说说。最近「最是人间留不住」的风头太盛，刚签的「碎神男二格外惹人怜爱」也到了快选演员的紧要关头。这个时间点，「杯盘狼藉」太受瞩目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我准备先拖着，观望一下再做决定，你说呢小笙？”

  

“嗯，我同意你说的。先给读者们一点时间消化消化新书再说吧。留不住的收视率我很看好，在它上架之前就卖肯定会亏是一码事，还有一点，我怕这盘风口浪尖上的小菜被人利用，到时候塞一堆带资进组的演员给我，像落落那本「流年」似的，整个剧组都乌烟瘴气，我旁观着心里都不好受。话说这事儿怎么样了，还有转寰的余地么？”

  

落落是秦烨去年刚签下的新人作家，是个还在上大学的中文系女生，你和她在公司里只见过几面，对她还停留在文文静静，和你礼貌地打招呼的初印象。

  

没想到她个性却不想表面那样保守，去年一加入出版社就推出的那本「流年」，她提出想借「最是人间留不住」被圈内有名的制片人盯上的热度，不顾韩烨的好意劝说，坚持把版权卖了出去。谁知道她看中的那家报价较高的娱乐公司直接把自家玩票的艺人打包塞了进来，现在剧组拖拖沓沓地拍了三个月，演得乱七八糟不说，据说隔几天就有人请假翘班，到现在也没拍够一半剧情，都快违约了。还叫狗仔拍到一对正在公费谈恋爱的，上了热搜。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热度倒是不错。

  

你看过她那本流年，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笔触，着实让人赞叹。同为作者，看到她笔下有血有肉的角色这么被人糟践，你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韩烨像操心的老父亲一样叹了一声，“落落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签约的时候我就说过，所有重要的决定都交给你们自己，我只提出意见，绝不会违背作家本人的意愿。这个结果也是她自己设想过的，也只能咬牙认了。小笙，你也知道，娱乐这块蛋糕太大，我们这些动笔的只是提供了最基础的那块儿坯，至于怎么装饰，能装饰成什么样子，又怎么交到市场的手里，我们是没有办法插手的。我也帮不了她。”

  

你笑他口是心非，“我都从王导那儿听说了，流年剧组你比落落跑得都勤，还亲自去给剧组当场务助理。”

  

秦烨苦笑：“没办法，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起码有出版社的人在，那些小明星一口一个老师地叫我，也能收敛着点好好演一会儿。照这个进度，还是有可能在契约时间内拍完的。”

  

流年的摄影棚就在最是人间留不住附近，王导和流年的导演又是同学，所以偶尔和你聊拍摄进度的时候会带两句对面的情况。

  

你察觉秦烨那边的背景音里似乎有人在喊话，听着像“再吊高一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秦烨哥，你该不会现在也在横店吧！”

  

“我在啊，这礼拜出版社没什么事，我直接住这儿了。嗯？怎么，你说‘也’是什么意思，你也来了？”

  

你听着秦烨警惕起来的语气，暗道不妙。早知道不提流年这码事了，本来想偷偷溜去剧组探班，没想到还没到呢就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了老板。

  

“你该不会还跟檀----咳咳，那个谁联系着吧！上次你不是都跟我说要断掉，还把票还给他了吗？什么时候又勾搭上的？我的天呐，你和落落真是我的‘好’左膀右臂，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那你把咳咳，那个谁换成你女神邓紫棋，你能忍不住不去探班？”

秦烨拔高音调，“邓紫棋怎么能一样！”

  

“在我这檀、咳咳，更不一样！”

  

于是下了高铁，你的黑脸版boss秦总直接把你连人带行李打包塞进了他的黑色路虎里。

  

“你直接开车来的啊，”你打量着他车后座堆着的剧本道具，还有两个塞满生活用品的包，赞叹地摇了摇头，“真的，我要是落落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追我了，为了流年这么尽心尽力的吗秦烨哥？公司其他两个姑娘你都不管了？”

  

“她们俩又没落落这么大的野心，第一本书就要抢影视这块蛋糕，有编辑催着写作进度就够了，哪用得着我天天盯着。哼，倒是你，我真是后悔没多管管。”

  

你装作没听懂，按下车窗吹风，“我书都发了，管我干嘛。”

  

“......管管你那颜狗的毛病。抽屉里有晕车药，自己吃，等会儿开山路可别吐我车上。”

  

你撇撇嘴不可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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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玩手机会晕，车上又没有呆球可以给你打发时间，只能跟秦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都说写作会反映出作者最真实的本性，秦烨做编辑带了你不少年，早期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着读过来的，对你的思维模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你亲妈都说过他可能比自己更了解你。

  

果然，车程才过一半，连跟檀健次进行到哪一步都快被他挖出来了。

  

你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出来，但秦烨听到你支支吾吾说他上礼拜告白了之后，直接啧了一声，皱着眉接了一句，“所以你现在过去是要答应他了？”

  

什么！

  

你都还没想好呢，他就猜出来了？

  

秦烨看着你不自在地捏了捏耳朵，这通常会出现在你不好意思害羞的时候的招牌动作，叹了一口气，“先别冲动，小笙。我不和你讲大道理，也不阻拦着你谈恋爱。但你总得想好和他在一起之后的事，不能一头热地扎进去知不知道。”

  

“我这不是正要去问问他么......”

  

“电话不能问？非要带着去日本的行李突然跑横店来问？等等......他不会还不知道吧！”

  

你噎了一下，眼神飘到窗外，用一个心虚的动作代替了回答。

  

韩烨肯定道，“你陷进去了。我奉劝你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不然一定会后悔。这么着，你听我的，今天先晾着他一点，剩下的等你从日本回来再说。如果他是真心的，不会短短半年都等不了----”

  

你对半个爹半个哥一样的韩烨也不藏着掖着了，咬咬唇斟酌了一下，直接追问，“半年？那这半年他身边有别人了怎么办，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他超级受欢迎，隔几天就有人跟他告白......”

  

“啧，我又没让你跟他失联。告白怎么了，你差哪儿了？半年都等不了的男的，基本就是想吃快----”说到这，秦烨突然卡住，把后半句咽了进去，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基本都不靠谱。谁愿意带走就带走，咱们还不稀罕要呢。”

  

“真的么......”你抱起手臂，嘴撅得老高。

  

见你眉眼间还露着不信任，秦烨直接用一句“你了解男人还是我了解男人？”堵住了你还想问的话。

  

“......你吧？”

  

你沉吟片刻，看着秦烨明显透着不悦的侧脸，又回想起檀健次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他完全相反的反应，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对啊，正常来说，经纪人应该拦着点的对吧。

  

你翻出刘姐给你发过来的视频，把椅子调到平躺，一直到下车之前都在看着檀健次和他几个助理给你发过的消息默默复盘。

  

算了，不乱猜，等会儿直接问问就好了。

  

看久了手机，下车的时候果然头晕到脸色都不好，陈编过来接你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被老板送来剧组追债的。

  

你一迷糊说话就慢吞吞的，揉着太阳穴靠在她肩膀上，一边跟秦烨拜拜一边蹭着她哼哼，“我晕车了......”

  

陈编幸灾乐祸地笑，“晕车还来，胡老师醉翁之意不在酒喽。不过你没来错，今晚又是外景大夜，还是打戏，一定让你大饱眼福！”

  

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心境却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还没走进拍摄区，你就下意识地在打灯最亮的那一块区域找着一个身影----顺着威亚老师和武术指导老师的吼声，你往左上空一看，一个半点凡尘不沾身的白色挺拔身影乘着一轮皓月，缓缓划破了夜空落了下来。

  

衣袖翩翩，天人之姿。

  

是柳安永......

  

这种看到自己笔下的人物出现在眼前的震撼感也许只有和你一起改编过剧本的陈编小姐姐才能理解，你们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明亮的惊艳，爆发出小声的尖叫，拉着手朝着片场的方向快步跑了过去。

  

你甚至忘了和导演打个招呼，直接冲到了一行围观着他吊威亚的工作人员里，仰着头跟一帮小女生一起凑在一起一脸崇拜地赞叹。

  

“檀老师真的好帅啊......”

“刚才那条一条就过了！”

“他落地的时候站得好稳，好像本来就会飞的一样！”

  

你：“檀健次好像小龙女哇！”

  

陈编闻言在你胳膊上拧了一下。

  

这时才有一个编剧组的小姐姐认出你，欣喜地凑过来，“胡老师？是胡老师吗，什么时候来的呀？”

  

“刚到，这不是拍大夜嘛，我也来陪大家一起辛苦辛苦！咖啡车马上就到了，等会儿大家一起来喝呀。”

  

你墙头多也不是没什么好处嘛，起码可以交到各个圈子里很牛的同担朋友。你来之前联系了以前一起做过应援的妹子，全剧组几百人份的咖啡你问出来的时候都有些犹豫，结果她直接拍胸脯打包票，晚上十二点之前一定给剧组送过来。

  

刚刚你在车上已经收到了咖啡车会准时零点到达的微信消息。

  

“谢谢胡老师！”

“胡老师破费啦！”

“辛苦胡老师啦！”

  

“我不辛苦，大家才是辛苦了，你们看到王导在哪边了吗，我去打个招呼。”

  

二十分钟后，你左手挽着王导的胳膊，右手被黄莺莺挽着，身后还跟着包括檀健次在的一行主演有说有笑地转过最后一个弯，隐约看到了咖啡车的亮光。

还没等走近，一行人脚步突然一顿。

  

？？？

你眼睛睁大了两圈，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咖啡车。

上面印满了檀健次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啊！！！

  

你飞快地把胳膊抽出来，颤抖的手掏出从下了车开始就没看过的手机----

  

［哦对了，他们家套餐里还免费送应援照片的，你最近是喜欢檀健次对吧，我顺便帮你订了啊］

［拿好不谢］

  

你转过头去，刚好对上檀健次微张着嘴，整个人懵着朝你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温柔的桃花眼动容地弯了弯，好像融化了整片银河的星光，又好像只能容得下你一个，在夜色里动容地莹莹闪烁起来。

  

你谢谢她全家！！！

  

才刚和周公碰了个面，刺耳的闹钟就催命似的拎着你的耳朵把你从梦境里扔了出来，吵得人脑仁嗡嗡响，低血压和起床气直接将你整个人到了一个暴怒的高潮。

  

闹钟砸了！

班不上了！

啊！毁灭吧！这个世界！

  

冒着黑气的漂亮脸蛋上露着烦得快哭出来的表情，你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鼻腔溢出一声不悦的哼唧，伸出没骨头似的手就去拍床头的闹钟----

  

五指突然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交握住，半路拦截下了你的无能狂怒，下一秒，吵闹的铃声也戛然而止，将清晨归还给一片寂静。

  

谢天谢地。

  

你紧皱的眉毛终于缓缓舒展，也没细想是什么东西拉住了你，把脸颊往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

  

闹铃响了一定是在做梦，不管了，继续睡，困死了。

  

檀健次好笑地看着你顺其自然地就这么准备再次睡过去，捉过手心里握着的纤细的手指，轻轻落下一个吻。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浅浅地洒在床角，映出你五官秀气的轮廓，被一道温柔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

  

早上好。

有人在用眼睛温柔地说着无声的语言。

  

檀健次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你的美梦，如果打破了，他的下场会不会和闹钟一样，被你恼着拍在五指山下。想着想着，他又回味起昨夜这只柔荑是如何将他握在柔软的手心，如何挑逗得他情不自禁地低喘着，把自己释放在其中----就算被这只手捶一下，拍一下，拧一下，想必也是销魂的。想到这儿，他眸色渐深，吻在你手背上的唇突然干涩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灼热。

  

男人在早上总是禁不起一点撩拨。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紧闭了一下眼，绷着呼吸自觉地向后蹭了蹭，离原本靠在他怀里的馨香柔软的身子远了一些。

  

食髓知味，醒来难免亢奋。他似乎可以预料到，如果等会儿被你看穿他的躁动难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拥有踏入你房间的机会。

  

檀健次露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舍得开口唤醒这个第一次同眠共枕的旖旎清晨，把你的手握紧了些。

  

“......几笙？起来了几笙，再不起要迟到了......醒醒。”

  

属于男人的低沉声音把你从恍惚中唤醒。

  

什么，哪来的男的？

  

你的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垂着头似醒未醒地靠了过去，如他所预料般地抬起另一只没被桎梏住的手，下意识地软趴趴地捶在一个坚硬的胸口。

  

檀健次只能无奈地再次捉住，低头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由得在想，幸好每一次在你睡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他。

  

以后也只能是他。

  

于是嗓音掺了点宠溺的意味，“能起来么，不行我抱你过去洗洗脸。”

  

五分钟后，你呆滞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红扑扑的脸颊，又瞄了一眼站在你旁边，极其自然地给你牙刷上挤了牙膏，又递过来的温柔男人，大脑直接宕机。

  

昨晚......

他......

你......

  

刚刚，直到身上一轻，从柔软的床上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你下意识睁开眼睛攀住他肩膀，你才真的惊醒过来。后知后觉，原来刚才的闹钟声并不是错觉，天也已经亮了。而身边的人也真的是檀健次，昨晚荒唐的记忆也不是一个梦。

  

两小时前的画面海啸一样铺天盖地地把你拍扁在回忆的沙滩上。面对他低头问过来的早安，你在他怀里眨了眨朦胧的眼，红着脸慢吞吞也回了一句早。

  

人被他轻轻放在拖鞋上，扶着站好，找到你的牙刷，挤牙膏，递给你，再去找自己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炮友，甚至只是帮他diy了一下，连一夜情都算不上，但为什么感觉他好像在玩狼人杀时拿到了身份功能牌一样，浑身都在散发着已经是这间屋子男主人的气场呢？

  

这种感觉很不妙，让你气不过，想错错他的锐气，不准他在你面前露出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觉得有点甘之如饴。

  

你看着镜子里的檀健次，脸上一阵红一阵黑。

  

檀健次看你一动不动地握着牙刷看着他发呆，心里像泡了蜜，整颗软软地塌陷下去，将这股压抑不下去的甜意反映在亮晶晶的眼里。他开始痒痒地想着怎么才能把从今往后每一个你刚睡醒的可爱瞬间都据为己有，意识到两个人的工作关系导致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的时候，无比真实地叹了一口气。

  

你被这一声叹从恍惚里醒过来，终于将电脑重启，开始刷牙，庆幸的是，今天的脑子虽然工作起来慢了一点，但多少还能用。

  

围着水池，在他洗脸的时候刷牙，他刮胡子的时候洗脸，他护肤的时候戴隐形眼镜......

  

“冰箱里有东西么，我去简单做点。”

  

你意识到哪里自然得不太对劲，但嘴里已经下意识回答起来，“有鸡蛋和牛奶，先倒昨天晚上你打开那瓶......还有小番茄和面包，时间来不及就随便吃两口吧，你的高铁还赶得上么？”

  

率先洗好的檀健次已经迈进了厨房，好听的低音遥遥地从走廊另一边传到你的耳朵里，“来得及，先送你去公司我再打车过去。”

  

“不是要赶早班车回去？”

  

“刚接到导演通知，光线不好，白天的戏被移到明天了，今天只有夜戏。”

  

你松开一口气，还好没有因为你赖床而耽误拍摄，要是那样，你真成了祸害他敬业好名声的罪人了。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会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又不是第一天上班，干嘛送我，你这么辛苦，多睡一会多好......”

  

话音未落，你猛地闭上了嘴巴。

  

天啊，你都说了什么！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让男人知道你心疼他倒霉三辈子！

  

厨房那边传来冰箱开关的声音，没人搭话，似乎是没听见，你往通红的脸颊上泼了把冷水，心里既庆幸又酸楚，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矫情什么。

  

让他得手了之后，昨晚他那个的冲动告白还能算数么。

  

差点答应了的你才是傻子。

  

还是继续这么稀里糊涂地混下去吧，你马上就要出国一段时间，也许回来之后，他早就腻了，忘了，热忱褪去，连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都不好说呢。

  

关心他干什么，你应该踹他一脚才好，让他随便在女孩子家里发情，以后他爱去谁家发去谁家发，你再心软你就是狗。

  

信誓旦旦发过了誓，可当看到餐桌上两份一模一样的三明治和热牛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热，蹭着拖鞋过去看他还在厨房里鼓捣什么。

  

哗啦啦的流水声响着，檀健次慢吞吞地洗着锅，余光看到你进来，示意你先去吃，“我马上好。”

  

这一顿本来挺好吃的饭让你吃得食不知味，一是因为他一直在偷看，不，光明正大地看你；二则是因为他才刚坐上桌，就用一句话噎得你面红耳赤。

  

“送喜欢的女孩儿上班难道不是男人该做的么。我怎么能为了多睡一会儿，浪费掉这么宝贵的表现机会。”

  

最让人抓狂的是，你从一早就开始返厂重修的大脑居然搜刮不出一句话来怼回去。

  

吃完的碗筷被他从手里抽走，嘱咐你快去换上班的衣服，虽然动作慢悠悠的，却有条不紊，洗碗，打包垃圾，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刚打开卧室门走出来的你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走进浴室去换----意外地没比你慢，当你随便涂了个防晒，检查好包包里的电脑文件是否都全的时候，他也收拾整齐，目光若有若无地在你的装扮上扫了一下，滚动了一下喉结开口问你车钥匙放在哪，他来开。

  

对了，他送你要开车的。

  

你蹙着眉毛看着门口的鞋子犹豫。他要是把车给你开过去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你要自己把车开回来，就不能穿昨天那双高跟鞋了。

  

换成平底的小皮鞋，还要回去把穿好的黑色丝袜换成搭配那双的肉色。

  

为了方便坐地铁去上班的话，他就不能送你了。

  

......那不是现在就要说再见？

  

檀健次不知道你心里这一会儿想了如此多的东西，穿好了运动鞋站在玄关等你，以为你习惯了打出租好久没开，笑道，“小迷糊，钥匙都想不起来放哪了？”

  

你没好气地瞧了他一眼，“你才迷糊，钥匙就在你手边的木头盒子里，自己找。”

  

说着，坐到沙发上，认命地把套裙下的过膝黑丝脱了下来。

  

没有注意到某人才找到钥匙的手突然一抖，刚拿起来的车钥匙又哗地一声掉回了盒子里。

  

你三步并作两步回卧室，“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口罩我放在左边柜子里，你出门前戴好，不要让邻居的智能摄像头拍到。”

  

回应的声音带着奇怪的低哑，被卧室的房门遮掩在了身后，无人察觉。

  

一点小插曲没影响上路的时间，你才刚坐下整理好裙子，檀健次像在这等好了似的，跃跃欲试地凑过来帮你扯过安全带，结果对上你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心虚地清了一下嗓子，补充说明自己没有乱想别的。

  

眼神却不由得乱飘。

  

心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默念重复着，就在刚刚，黑色在他的面前变成了肉色......

  

哪种颜色......都很好。

  

身边打扮性感的女明星并不少，但他今天才算终于明白他那些哥们每次喝了酒说的丝袜诱惑和OL制服诱惑是什么意思。

  

尽管你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也许这才是让他隐隐感到兴奋的地方。

  

想撕扯开，想......

  

你哪里知道他还停留在上一个频道没翻篇，哼了一下没拦着他献殷勤，侧着头翻着手机找歌听，也就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漆黑眸子里复杂的深意。

  

从玫瑰味的脖颈边抬起头，檀健次深深闭了一下眼，匆匆低头按好安全带的扣子，撤回驾驶座。

  

用力捏了捏眉骨才启动了车子。

  

早高峰毫不意外地堵了，把本就一身不愿的社畜和送孩子的家长们堵出了更浓烈的怨气，互相加塞，当仁不让。

  

你不爱开车上班的理由就是这个了。

  

不过今天倒是还好，大概是有人替你把着方向盘，你成了气定神闲听着小曲儿的那个，靠在椅背里享受着早班之前最后的愉快时光。

  

上次有车接车送还是几年前你谈上一任的时候。

  

而现在檀健次坐在你身边的位置上。

  

尽管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小雀跃。

  

不得不说檀健次开车的样子有点帅，因为堵着车而微微皱着眉头，把在方向盘上的手臂上撸起一截袖子，刚好露出流畅的线条，还有若隐若现的血管----你又往车窗方向靠了靠，这样可以用余光把他的样子都收入眼底，不用特意地扭过头去看，并且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双手绞在一起，合十，又放开。

  

几次红绿灯的时候他都看过来，你就假装眼神防空去看窗外的风景----周围都是堵在一起的轿车，并没有什么风景。

  

他笑笑，也不拆穿，转换话题和你聊上班的事情，从部门聊到业务，又扯到你出差到底是去干嘛，要走多久。

  

你打着哈哈说你也不清楚，却正好赶上一个红灯，车里突然安静下来，他的温柔笑意随着你的沉默渐渐从脸上消失，绷着嘴角，同样静默着，目光灼灼地盯着你。

  

颇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意味。

  

“你认真开车......”

  

“去多久，哪个城市。往返的机票都是哪一天，航班号是多少。”

  

他语气淡淡的，却让你莫名觉得车里的空气有点冷，摸了摸发凉的脖颈，却刚好碰到一块他几小时前留下的痕迹，记忆犹新的疼让你心里揪了一下，红着脸扭过头彻底看向窗外。

  

什么人呐，不让他来非要来，不想说还非要问。

  

随着信号闪烁，檀健次再次启动了车子，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重新把语气放软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翘了个二郎腿，干脆抱臂闭上了眼睛。

  

“几笙？”

  

“开你的车。”

  

他放下了自尊，一边开车一边哄着道，“告诉我吧。也让我知道你的行程好不好？我心里有个数，不然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担心。想你今天在哪呢，明天又去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被他磨得耳朵都要烧起来，蹙着眉毛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煞有介事地把东西发给你，结果到时候你忙得忘了，岂不是让我自己空欢喜一场，我不喜欢做傻子的感觉。”

  

檀健次挑眉，扭头看了你一眼。

  

“你怎么肯定我会忙得忘了你？”

  

“你长的就像。”

  

“如果你是在夸我长得帅，”他点了点头，语气掺杂了一点好笑，在方向盘上摊摊手，“那我接受。但你说我会忘了你，我可不能认啊。咱们俩到底是谁更像要把另一个忘了？”

  

你肯定道，“是你。我还在你见面会上抽中过握手，你都不记得我。”

  

檀健次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时候你不是我粉丝么。那么多人我上哪一个一个记住去，还是说，你希望我把每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子的联系方式都背下来？”

  

不等你说话，他又眼睛亮亮地追问，“是哪场，我回去找视频来看，保证看一百遍。”

  

你微笑，“黑历史，我才不告诉你。”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给我判死刑啊......”车一堵住，檀健次又开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语气幽怨地伸出三根手指朝天发誓，“我绝对倒背如流，不可能忘的，你提前告诉我我才能推掉那天的行程去机场接你啊。”

  

“呵，怕的就是这个。做不到的事情就别先许下承诺，檀健次，你没听说过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这句话么。”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他闷闷地叹了口气。

  

你不可置否，“你目前还没做什么能让我相信你的事。”说到这，你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比如骗我腰疼得动不了，结果到了要用的时候，哼......归根结底，你人大半夜来了上海却不让助理给你订宾馆就很不可理喻，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不明白你是故意的？”

  

檀健次哑口无言，张着心形的嘴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真的没什么可狡辩的。

  

你是心软，在他的攻势下一时恍惚也正常，不代表你不明白他的套路，认可他的做法。

  

“......我错了。”他倒是服软的很快，诚恳地低声道了个歉，趁着堵车伸手过来牵住你的，放长线钓大鱼一样把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想用坦白从宽换取你日后的信任，“其实宾馆，助理给我订了......我就是当时一个冲动，想看看你能对我纵容到什么程度。你别生气，几笙，你当时就快把我一脚踹开了，我不想点办法怎么让你对我心软啊。”

  

你心里砰砰跳着，看了他诚恳的眼睛一会儿，又匆匆移开，“那......腰呢，还疼么。”

  

檀健次捏着你的手，闻言停顿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了一个疼字。

  

“你还骗我！”

  

“真的！真的是真的！昨晚为了护着你，那一下真的摔得挺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我当时都起不来了。”

  

你又混乱了，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是假，怀疑地看着他猫猫一样真诚闪亮的大眼睛，可细细一斟酌，脸颊却突然红了。你像怕被谁听了似的，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那你，你在墙边......那个的时候还用劲儿......那样......看着一点也不像腰疼的人。”

  

檀健次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脖子都红了，也没答话。

  

你直接把他手甩开让他好好开车。

  

谁知道他突然又把你抓了回来，带着整个人都贴近他，要不是有安全带拦着，都快撞上他的鼻尖，只见他幽暗的眸子泛起一层暧昧的水光，带着点压抑的渴求扫视着你通红的脸蛋，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哑哑地道，“是真的疼......但那种情况，我就是骨折了，被你碰一下也能爬起来继续。哪怕疼死在你手上，我----”

  

空气里湿漉漉的暧昧突然被一声刺耳的鸣笛打破，你整个人像煮熟的虾米一样滚烫发红，惊醒一般撒开他的手。檀健次也后知后觉自己大白天就在那说胡话，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赶紧追着前面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车尾往前开。

  

你恼得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试图借着它降温。

  

半天，你掏出手机低头刷了起来，收起手机之前，没好气地白了驾驶座里的人一眼。

  

与此同时，檀健次的口袋里响起一连串的提示音。

  

他缓了整整两个红绿灯那么远的距离才慢慢反应过来，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笑得嘴巴咧成心形，发自内心地呵呵笑了两声。

  

“行程发给我了？”

  

“再问撤回。”

  

“诶，别别别，几笙，别撤回，我开车，还一眼都没看到呢！”

  

你还是比较喜欢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叮嘱他只要集中注意力好好开车，别说废话，你就不撤回。于是满意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直起腰，拿出了考驾照一般的气势，紧绷着下颚线和手臂肌肉专心地开，再不敢乱说话了。

  

从家到公司没多远的距离愣是因为堵车和他的没正形开了半个多小时。

  

“到了......每天上班都这么堵么，怪不得你都不开，这么好的车......”檀健次把车倒进车位，拍了拍方向盘，这才想起到处打量车内的仪表盘，鼓捣鼓捣驾驶座，“还不如地铁方便，可惜了。”

  

“还行吧，有时错峰出来会开。我的车不错吧，是不是很有眼光？”

  

“很酷......是......你自己挑的？”

  

他早就想问了！一直被别的话题打岔所以没问出口！

  

他露出一点狐疑的目光，因为这辆大奔的审美看起来实在有点太过熟男，宽阔流畅的外形比起其它受女孩子欢迎的车型显得过于稳重，银黑带着低调暗闪的车漆很明显就是同一系列里最沉稳奢华的那一款，内装也都是质感最好的黑色皮革，这和你卧室里让人眼前一晃的粉色和黄色布置完全不同。

  

怎么看怎么像熟男的车。

  

鉴于你有勾搭妹子的前科，他还存了一丝妄念，心想也许是你为了撩妹才选的这么酷的车，不一定是......以前的男人选的。

  

虽然为了撩妹，也没好到哪去。

  

“当然不是，我哪儿懂怎么选车啊。”

  

得到了否定答案，檀健次语气冲上一股酸溜溜的劲儿，还要装作淡定，看着窗外的公司大楼道，“哦......该不会是有个会选车的前男友吧。”

  

他收回刚才的一切对于这辆车品味的夸赞，这车必须换了，等他成功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把这车换了！

  

你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为什么是前啊？我没说过我是单身啊。”

  

檀健次傻了，猛地回过头看着你，震惊地“啊？”了一声。

  

终于也骗到他扳回一局，你满意地解开了安全带，活动了一下肩膀，“我去上班了，你也快点回杭州吧，回了酒店还能补觉----”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突然解开驾驶座的安全带压了上来。

  

才这么一会儿，他连座椅调节器的位置都牢牢记住，压过来的瞬间，咔哒两声，行云流水地把睁大眼睛的你和椅子一起按了下去。

  

“公司楼底下呢！”你扯着被他握紧的手腕，羞得冒烟了。

  

“哪都不行，把话说清楚，不然不放你走。”他眸色漆黑地撑在你的上方，皱着眉捧住了你的脸，第一次在你面前露出如此复杂表情，带着点慌扫视着你脸上哪怕一丁点的表情变化，还有恼怒和不甘，“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檀健次！”

  

“说你现在没有男朋友，”他紧绷着身体，缓缓说了这么一句，顿了一下，又蹙着眉补充，“也没有女朋友。不许骗我，骗我我明天晚上就还去你那儿，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只接受一个“正确答案”，还问你干什么！

  

你抬腿用膝盖在他腰侧磕了一下，顾忌他昨晚的伤，倒是没用力，只是想作势揍他吓唬他罢了，眯起眼睛没好气道，“你来我就会放你进屋么？”

  

“你不是都放过一次了。好心提醒，你快迟到了，快点跟我说清楚。”

  

“檀健次你给我起来再说话！”

  

又是这种上对下的语气，你想起昨晚他是怎么给你下套的，心想，这家伙真是得寸进尺，手腕被他按在两侧，只能扭过头去，再次提膝踹他----他居然松开你一只手，握在抵在他腰侧的膝盖上，甚至还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你血液直冲脸颊。

  

“我本来不想说这种话的，但你实在是太不设防，你知道用膝盖勾在男人腰上是什么意思么，”他呼吸紧了许多，手指尖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指腹下的薄纱，喉结滚了滚，眼里的光忽明忽明的，大白天都看得人心里发慌，“......你真当我是柳下惠，还是任你怎么玩都不会反咬一口的猫？我是什么样的，你昨晚不是已经感受得很清楚了么......”

  

带着哑意的低语凑在你面前，心尖都被他撩拨得颤了颤，你在他迷人的眼眸里恍惚了半晌，差点溺死在里面。只好认命地回答他你根本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然后用恢复自由的那只手锤他肩膀，小声恼道，“满意了吧。快放我去上班了......你这个变态。”

  

他恢复了一点哀怨，“那这车是谁的啊？”

  

“废话！我爸的！你看这车像二十岁人开的东西么！还前男友，想象力够丰富，我下部小说直接给你写吧。”

  

檀健次又愣了。像只呆头鹅，手上力气突然松开。你一脱身，第一件事就是拍了一下他不灵光的脑门。

  

檀健次弯腰去把你的椅子调回原位，人仍在恍惚。

  

所以他现在是在叔叔车上把人家女儿扑倒了？他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他要重新赞美一遍这个车的审美，不，回去搜一下车评背下来吧，以后没准用得上。

  

你整理了一下被他弄得有些皱的衣服，心情有些微妙，搞得好像你们在车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而始作俑者又恢复了慢吞吞的纯良，还朝你乐了一下。

  

“没有就好，不过你很快就会有了。”

  

“我可不敢有。呵......猫猫都是会咬人的，你说的对，我从昨晚开始就已经感受得很清楚了。”你脸上冒着热气，指桑骂槐道。

  

“......猫猫没被你逼急的时候还是很温顺的。”

  

“......嘶。”要点脸！

  

“那猫猫在附近等你午休一起吃饭，下午再回杭州好不好？”

  

“不好。”你冷哼一声，说到午饭，你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浮现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檀健次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你下来，一边去后座给你拿包一边问，“已经和同事约好了？”

  

“不是同事。不过你也认识。”

  

猫猫好奇地竖起了耳朵，“谁啊，我也认识，那我和你们一起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你司机的使命已经到此结束了，檀老师，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如果再越界......”你低头看了一眼表，吓了一跳，一边说话一边小步跑起来，“都九点了！我不跟你说了！快回你的杭州去，没事不许再跑来上海！”

  

留下一猫“哦”了一声，看着远去的背影独自黯然神伤。

檀健次叹了一口气，手臂一使力，就把红着脸和他面面相觑的你从他大腿上抱了起来，避开某个存在感极强的部位，轻轻放在床的另一侧。

  

亮若白昼的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孤男寡女彼此的衣服摩擦在床单上的声音。好像此刻应该发生点什么，但又没什么理由继续发生下去。

  

又不是某种特别亲密的关系，你根本没有处理这种情形下发生的“小事故”的经验。

  

你抿了抿唇，捏了捏发烫的耳垂，坐好之后抬眼看着檀健次。

  

檀健次也在打量着你脸上的表情，他一个冲动把需要手动冷却一下自己的事交代出来，在那之后，胸口一直起起伏伏的，眉宇间藏不住的后悔。

  

他琢磨出你不喜欢他太有攻击性的样子，刚刚把握好一个软硬兼施的度，才尝到甜头没多久，结果就被自己身体过于诚实的反应出卖了......他怎么一遇到你，就频繁地失控呢。

  

“我平时很......冷静的，不是对谁都这样。你相信我。”

  

他低声纠结着说完，顿了一下，表情却似乎更懊悔了。

  

要是对谁都这样那还了得！

他是泰迪吗？！

  

你整张脸像被人放在火堆上烤，变得滚滚烫，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咬着唇“嗯”了一声。心想，你能不能重金求一对没听过他那句话的耳朵啊。

  

不过就是回吻了他一下，怎么就这么容易“精神抖擞”起来了？不是才刚出院，身体虚弱么？还要一天洗两次冷水澡，可真有他的。

  

----你反复在“他大病初愈柔弱不能自理”和“他分明就生龙活虎得很”之间摇摆，心里一会儿软得塌陷下去一块，一会儿又强撑着硬起来。可或许是时间太晚了，把人熬得意志不坚定，刚刚的亲吻又将气氛搅得黏糊糊的，心里仓促搭建起来的钢筋水泥也被空气里粉红的雾气包裹住，泡得发软，变得脆弱不堪。

  

舍不得让他去淋冷水......

  

更何况，你抬眼看了一眼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脸上染着三分春色，朱唇半启欲语还休的样子好看得让人想要犯罪。

  

让你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此刻摸了摸脖子，见你看过来，他不自在地屈起腿，整个人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湿漉漉小狗。宽大睡衣下面露出来的手脚都不自在地绷着青筋，微微蜷缩着撑在床上。

  

他低头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一下衣襟遮住某个显眼的地方，才清清嗓子，柔声掩饰着尴尬。

  

“那什么，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我去冲一下就回来。”

“......”

“我走了啊，你别舍不得我。”

  

一个澡让他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你无语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自己手居然无意识地揪在他小臂的衣袖上，把那一块攥得皱皱巴巴，看着像不让他走似的。

  

无意之间四目相对，你嗖地一下撤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坐离他远了一点，语气磕磕巴巴：“......胡说八道，谁舍不得你。要去就快去，别磨蹭了。”

  

檀健次低低应了一声，刘海的阴影让你看不清他的神色，扶着腰慢吞吞起身。

  

从床上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嘶了一声。

  

腰很痛吗？

  

你心乱如麻，眼睛不安地瞄着，像锅边上的蚂蚁，绕着温水里煮着的慢吞吞的青蛙----檀健次----一圈一圈地打转。

  

这家伙到底能不能行啊......

  

住院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休息好。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上海，还洗冷水澡......你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他估计只能再睡一两个小时了。

  

他还伤了腰，膝盖和胳膊肘估计明天都要青一大块。折腾了半天，刚才的膏药也白贴了，冲完冷水澡还要重新帮他贴一遍......

  

他还要不要休息了？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丢马路边，反正他来了你这也没有好好睡觉！

  

你看他本人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提着宽大的裤脚穿着拖鞋的样子，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恨不得给他踹上一脚。

  

思绪一旦放飞出去就收不回来，你越想越觉得心口堵得慌，这都什么事啊，从放他进门之后没一件事情的走向是在你掌控之内的，稀里糊涂地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现在他还要堂而皇之在你浴室里......而且还是第二次了。这让你以后怎么在里面洗澡？

  

这房子也不能要了！

  

檀健次抬起头，正好看见你一脸不悦地看着他，他扬了扬眉毛无辜问：“怎么了？”

  

怎么了？房子都不能要了，你说怎么了。

  

你眯眯眼睛，早在心里把这只温吞吞的青蛙搓圆捏扁了一万次，嘴里却说，“没什么。”

  

“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刚才还好的呢？你生气了？”

  

“我能生什么气。”

  

檀健次耸了耸肩，“你气我，嗯......对着你硬----”

你七窍冒烟，果断地用“闭嘴！”堵住了他的虎狼之词。

  

他软乎乎的脸，还有无辜的亮晶晶的大眼睛永远和他干的事情搭不到一起去，就好像你愕然发现，幻想中那只温柔治愈的猫猫下面突然长出一根骇人的......救命！

  

偏偏这只小猫今天还受了伤，可怜兮兮的，破破烂烂的，连狠心把它甩手扔掉都做不到。

  

“洗你的澡去吧！”

“哦。”

无奈地扶着腰揉了揉，檀健次真的慢慢转身就要往门口走去。

  

大半夜洗什么冷水澡啊！不要身体了？

  

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说亲就亲上来！

  

不该听的时候倒是乖巧得让人一拳砸在棉花上，心里闷火蹿起三米高。

  

“你还真打算再洗啊！”你见他来真的，抱起手臂，恼睨着他，话比脑子还急，脱口而出。

  

这个“再”字让他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脸上表情突然局促，刚淡了些的红晕又腾了起来。随后，又好像慢半拍一样，缓缓反应过来你话里的意思，桃花眼一点一点睁大，恍恍惚惚地看着你。

  

他装做伤得很重的样子，是存了点卑劣的小心思，但没想到你上钩得这么容易，他甚至离门口还有一步距离----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微微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很快又强行被他压了下来，更加强烈的身体反应让他紧绷起身体，藏在一声清嗓的咳嗽下。

  

“不是你让我快去的么？我看你家的水挺冷的，冲个半小时估计就能冷静下来，你别管我了。”

  

冷水可不就是冷的么！

他还要冲半小时？

你实在是压抑不住心里的恼火，曳曳火苗都从你眼睛里冒了出来，投射进他无辜的桃花眼里去。

  

“谁想管你？你去你去，我又没拦着你。”

  

檀健次挑眉，淡淡哦了一声，扫视着床头的闹钟，扶着腰道，“那我去了。洗完......大概五点？回杭州的高铁是七点半，等会儿我在沙发上凑合躺一个小时就好。床留给你睡吧，不用等我回来了。”

  

看看着他就要慢慢走出门口，你噌地一下从床上直起身来，檀健次闻声则回头疑惑地看向满脸通红的你。

  

“......要我帮你把灯关掉么？”

  

又来了！这块软趴趴的，一拳打下去都没个反应的棉花！

  

你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因为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手指都蜷缩起来。

  

“檀......你......给我，站住。”

  

“什么，你声音太小，我没有听见。”

  

“檀健次！你......”

  

你很难看透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你已经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得无暇去顾及他的演技是否蹩脚，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打着架。

  

一个咄咄逼人，质问你，檀健次深夜跑来上海是不是都是你害得，生理反应也是因为你，身体又受着伤，只剩下两个小时你怎么能让他去洗冷水澡？

  

另一个快被打死的小人被压在地上，愤怒狂喊，心疼男人遭雷劈！他冲一下冷水怎么了！你下周就要远走高飞了，临走还管他做什么！

  

你咬着下唇看了他一会儿，目光里的复杂让檀健次心里不安地打起鼓，怕自己逼得太紧了，碰到你心里为他专门拉起的警戒线，一不小心就会被你踢出局----他咽了一下口水，考虑是不是不要太急功近利，让你对他心软，彻底撤下防线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冷水澡该冲还是要冲的，他又不是禽兽，在关系还未明确的时候，第一次登堂入室就跃跃欲试让你怀疑他想打全垒----那估计就不是被你设防这么简单了，大概会直接判处死刑，拉出去斩立决吧。

  

檀健次摸了摸自己发冷的脖子，好像上面悬了一把冷飕飕的刀，故作轻松地回望了你一眼，低声温柔道，“好了，别担心我，冲一下冷水对我来说没什么。快点睡吧，明早你还要上班呢，早上我走的时候就不吵你了，你多睡一会是----”

  

“还睡你个头，你给我回来。”

  

你眼圈莫名有些发红，明明心里都是对他不珍惜身体折腾自己的怒火，宣之于口的时候声音里的火却像淋了水，蔫巴巴地冒着烟，能看出忽明忽灭的火星子，但实在剩下不多。

  

“我先说在前头，我才不是担心你这副刚出院‘尊体’吃不吃得消大半夜反反复复冲冷水澡。”

  

你同手同脚从床的另一侧下来，无视他眼里灼灼亮起的光，走到门口，抢在他之前啪地一下按灭了卧室的灯，将一切收进一片漆黑里----这样你就不用怕他察觉你掩饰在冷硬的言语下的动摇，也不必害怕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看穿你的窘迫，还有脸颊上的红潮，“我是怕你洗来洗去浪费我的膏药，家里已经没什么库存了......你，你就在这解决吧，我......去给你多拿点......纸巾。”

  

你活了二十多年，不是没交过男友，但主动给一个关系暧昧不明的男人拿纸巾解决生理问题这种事还是第一次。你心里莫名其妙地发慌，打鼓一样敲击着，不敢再看他在漆黑卧室里亮得像猫瞳一样的眼睛，绕过他往外走。

  

“喏，给你。解决了总比憋着要好......”

  

你尽量把这件事情说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熟悉平常，刻意地去淡化他的危险性，好让自己快得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的心脏稍稍镇定那么一些。从储物间捧了一摞纸抽回来，低着头，在黑暗中一股脑塞他怀里。

  

“你要是敢......敢弄到我床上你就死定了。小心一点。”

  

“弄到......你床上？”

檀健次低哑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伸手接了，手却放在你捧着纸抽盒子的手背上，热度烫得你下意识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纸抽盒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在寂静的空气中砸得你胆战心惊。

  

“你敢，我就----”

“怎么，”檀健次低低呵了一声，走近了一步，抬起一点下巴，“你就怎么样，我要是弄了上去，你要把我怎么样？”

  

你被他没羞没臊的话说得别过头不去看他。

黑暗中，仍能感到一道压迫的目光落在你的脸上----毫无意外地，他驾轻就熟地握住了你的手腕，将你一把扯进了一个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里，手臂在腰侧缓缓收紧。

  

你踉踉跄跄跌了进去，甚至一脚踩瘪了一个碍事的纸抽盒。暗暗叹了一口气，指责自己明明有所预料，却挪不动脚步的行为，甚至有些贪恋起他怀抱的温度和柔软的味道。

  

“我巴不得你把我怎么样......我知道了，会注意的。给我抱一下吧。”他闷闷地贴着你的耳朵道。

  

治不了他了，这家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说完了话也不放手，你红着脸窝在他怀里想道。

  

两颗心脏紧紧依偎在一起，你似乎能感受到他有多快，咚咚的搏动声透过结实的胸膛传达到你这边，让你不自觉地心慌，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忍不住绞了一下他袖子的布料，开口叫他慢一点。

  

檀健次不解其意，问你什么慢一点。

  

“心，心跳......医生说要控制心率来着......”

  

檀健次在你耳边低声笑了一下，分开一点距离，捉来你的右手，隔着睡衣贴在他的胸膛上。

  

“这个需要你亲自教育，孩子早恋，我现在可管不了它了。”

  

说罢，就这这个姿势又把你紧紧抱进了怀里。

  

“还早恋？”你忍不住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哼了一声，“檀老师您今年贵庚几何了？”

  

“不多不少，正好是适合跟作家老师谈恋爱的年纪。”

  

“......没正经。”

  

“我说真的，太早的时候我不够成熟，前几年刚有了热度，工作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更别提谈恋爱。现在稳定下来，你就准时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时间刚刚好，”檀健次抬起脸，眼睛里有光亮闪烁，认真道，“我喜欢你，几笙......能不能让我做你男朋友？”

  

你心跳突然漏跳一拍，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突然告白，不知所措地避开他充满期待的视线。

  

你没好气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为什么不是。几笙，我们现在这样，和真正的情侣有什么差别吗？”

  

你这一次倒是回答得干脆，拧着眉毛坚持道，“当然有。”

  

“好，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差别。不论是我身边的助理，你的同事，连医院的护士都能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我女朋友。床都让我用了，你还想抵赖。”

  

“别人说的算什么数？我从小就是这个体质，和帅哥美女走的近了就会传出绯闻，大大小小的误会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你，陈编剧还以为我和程星许是一对呢。”

  

你嘴硬起来习惯怼人专挑痛处，才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眼看着檀健次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你不该提程星许的。

但是她白天刚带着孔青青来演了那么一出，你说话时没经过大脑，想也没想就把这个熟悉的名字说了出来。

  

腰上的手臂紧了一点，你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找补，檀健次突然皱着眉凑上来在你唇畔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立刻分开，却吓了你一跳。

  

他干什么搞偷袭！

  

“那她有没有像我这样过？”

  

你头顶冒热烟，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各种意义上的不对劲，你在他怀里，简直是任由他胡作非为，于是下意识推着他的胸膛，恼道，“当然没有。谁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就亲人。星许姐在做什么之前都会征求我的同意的，比你善解人意多了。”

  

这句仍然夹枪带棒，倒是实话。

  

程星许在你面前显然比他更游刃有余，虽然也会突然在你心上撩拨一下，但每次都能迅速地收敛回去，给你留下选择的余地，从不会把网收得太紧，也不会把言语挑明。

  

你回味出一点什么，吸了一口气，怀疑自己难道只是她渔网里的其中一条小鱼。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你们两个进展飞快的原因了。

  

话说回来，檀健次难道就不快吗！

  

这家伙现在还硬着，在这种情况下表白，岂不是比程星许还可怕一百倍？

  

“不是，什么？”，闻言，檀健次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一圈眼睛，看着你望向他愈发复杂的目光，他没有读懂，脑子里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着你话里的意思，顿了一下才震惊地开口，“......程星许她问你能不能亲你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呃，今天程星许确实问了，但那是因为她误会你因为她哭，故意说来哄你的，想到这，你摇了摇头，“不是真的问，她今天中午是开玩笑的。”

  

“今天中午？不是，当时你周围到底还有谁，除了电话里那个男的，程星许也去了你公司？公司的地址你都不告诉我，她怎么知道的......等等，今天你们一起吃的饭？”

  

为什么在他不在的时候，你身边还上演了他不知情的修罗场？他还以为自己在电话里自称你男朋友，帮你拒绝掉一个追求者这件事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高光----没想到后面又冒出来了程星许。

  

你中午拒绝他的时候，程星许该不会在旁边吧。

  

檀健次一脸菜色。

  

他像个豌豆射手一样噼里啪啦抛出许多问题，你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对着他含着点委屈的眼神，你心又软了，觉得他根本不是你刚刚怀疑的那种人。

  

任何男人都可以是，但檀健次一定不是。你看着他漂亮破碎的眼睛，毫无根据地这样觉得。

你在他怀里推开一点距离，叹了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偶遇，她正好和朋友在附近吃饭，刚好遇上罢了。我今天中午......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你隐去在电话里拒绝他后自己躲在角落里哭泣的那一段，而檀健次的注意力也完全放在你和程星许的关系上，没有留意。

  

他语气焦急，手掌扣在你背上，不让你再继续扩大这个距离，“什么人能随口一说问出这样的话，你就是太容易心软，什么都相信，可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到了。”

  

“哼，我看你比她更会花言巧语，我没在她那里摔跤，倒是被你骗得团团转。你站了这么久，腰不疼，腿也不酸了？”

  

仔细想想，哪有人贴膏药的时候说上下左右都痛的，硬是用膏药当被子，给他整个后腰都贴满了。

  

他自知理亏，噎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在漆黑里视线飘忽了半天，才轻飘飘地回应，“当然疼......而且我吻你是因为......你看起来像要哭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男人觉得是一种邀请，事实也是，你喜欢我，别忘了你是怎么亲回来的，还把我按在床上，弄得我都......”

  

邀请他个头！

  

不等你满脸通红地再让他闭嘴，他主动收回了后几个字，又低声试探着问，“我听刘姐说，你来医院看我的那天，也是程星许去机场接的你？”

  

“我哪里知道她为什么来！我明明是让陈编来接的......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你还有完没完？”

  

“那你答不答应我？”

  

“答应什么？”你没好气道。

  

“......当然是做你男朋友，我才说完几秒，你怎么不当回事啊。”

  

“谁知道你嘴里哪句话是真的，檀健次，你再不快点解决掉你的生理问题，滚去睡觉，我就真把你丢出去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听到你还是关心他，檀健次声音里沾染了一点笑意，好像松了一口气，重新抱上来，像一只人形考拉，把下巴搁在你的肩膀上，贴着你的耳朵坚定而温柔道，“几笙，我不急，我会等。等到你愿意看着我，能看到我的喜欢，我的诚意，愿意相信我，愿意接受我为止。”

  

明明是一样的沐浴露味道，为什么在他的身上就好像变得这么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呢。

  

你的心被他高高地悬挂了起来，在你踮脚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脱离你的掌控凌乱而疯狂地扑通跳动着。完蛋了，你居然觉得这种失控的感觉比吃了蜜还要甜，甜得你嗓子都有些哑，你顿了一下，忍不住轻声在他耳边叹了一声。

  

檀健次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滚烫通红的耳朵。

  

“那你恐怕要等很久了，你不了解我，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人。”

  

“那就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吧，几笙，看在我因为你一句话就追到这里来的份上。”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进这个家门？”

  

檀健次抬起头，抵着你的额头咧嘴笑了一下，眼睛和声音里都溢满了喜悦，“我就知道你在电话里说的不是真的，你就是喜欢我，只要见到我，一定会改变决定的。”

  

他耀眼的笑靥让你产生了一种也许可以试着朝他走近一步看看的错觉。

  

尽管他像一个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定时炸弹，是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稍有差池就会把你原本安稳的人生毁得一团糟糕。

  

算了，算了，也许在便利店窗外见到他的那一秒，你心里的防线就顷刻崩塌，再后来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炸就炸吧！

  

最起码这一刻，你喜欢的檀健次这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他毫无保留地对你包容，退让着，你听到他说这些话很难不开心，就连咬着唇肉都很难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你从眉宇到嘴角一点点扫视着他溢于言表的开心，释然之后，恢复了一点你在他面前的游刃有余，笑眯眯地哼了一声，“我可没说别的，你自己不要脑补太多。”

  

“我不听你说了什么，只看你对我做了什么。”檀健次缓缓将灼人的视线落到你的唇上，就当他微偏着头要凑上来时，你伸手把他隔绝两指之后，他野心勃勃的眼神瞬间又哀怨了起来。

  

“不可以么……”

“我这么喜欢你......”

“不能让我提前预支一下男朋友的福利么？”

  

你眯起眼睛，“等你真的成功了再说吧。”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叹了一声，突然把你抱得很紧，就当你从他的甜言蜜语里缓回神来，突然察觉到他呼吸里压抑着的颤，还有大腿上越来越明显的触感时，你整个人噌地一下，像烧开了水的水壶，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脑顶，红着脸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差点忘了这茬，他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就不能在纯爱频道多呆两分钟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快把温柔无害的檀猫猫还给你！

  

他腾出一只手把你的手收进他的掌心里，紧紧地握住，也不抬头，另一只手臂在腰侧收得更用力，在你耳边闷闷地念了一下你的名字。

  

他呼出的热气烫得你抖了一下。

  

“别走，陪着我。”

他这个“陪”是什么意思？

  

你指尖颤了颤，“......这是我家，我走哪去，你，你先放开。”

  

檀健次贴着你的颈窝摇了摇头。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每次都是这样，你说跑就跑，说不理就不理，扔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我在那时候有多难受？”

  

他把难受两个字咬得有些重，让你不禁怀疑他参杂了一点别的意思进去。

结合他身上越来越滚烫的温度，还有大腿上不容忽视的触感，不难理解他在暗指什么。

你因为他这句贴着耳朵的闷闷呢喃心跳加快起来，像掉进了滚水里的虾米，忍不住弓起腰抵御耳畔酥酥麻麻的奇怪感觉向四肢百骸蔓延，浅浅地挣扎了一下。

  

“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现在总该知道了吧。”

“不……我不想知道......”

“不行，你得知道......”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打着哑谜，檀健次呼吸急促了些，松开你的手腕重新抱了回来，像是在急于宣泄压抑已久的感情，又像是在和最后一根残存的理智的弦搏斗，他炽热的呼吸凌乱地喷在你脖颈敏感的皮肤上，控制着力道轻轻地用鼻尖蹭着，手臂却紧得几乎箍得你喘不过气。

  

他的手掌在你的背上向下滑了几寸，揽着后腰故意贴近了一下，惊得你打了一个激灵，在他小臂的衣袖上扯拽着，他仿若不察，低声道，“几笙，我是一个成年男人......你不能总是吊着我，憋着我，让我自己解决。不给我一点甜头尝尝，我早晚有一天会坏掉的。”

  

谁吊着他，憋着他啦！

  

你话音都拔高了一个度，慌忙偏头躲着他喷在你耳垂上的呼吸，“明明都是你闹的......都让你在这里解决了，你你还想，还想怎么样啊！”

  

落在背后和捏在腰上的手掌滚烫而有力，不容拒绝地把你的后路全部封锁。

他手本来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一下，闻言，又突然局促地停住，随后，你的颈窝传来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湿润的热气痒得你忍不住战栗起来。

  

檀健次缓缓抬起头，用湿漉漉的，含着一点你十分熟悉的幽怨水光的眼睛看过来，低哑道，“我想怎么样，你还要说不知道么。”

  

你胆战心惊地读取着他这个眼神里的意思，免不了回忆起他之前露出同样的表情的场景，紧张得咽了一下口水----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想这些事情！

  

怪不得你在医院说他们男人脑子里都是那些东西，他连否认都不否认，只耷拉着脑袋幽怨地看着你。

  

七窍冒烟。

  

“陪陪我，几笙，帮帮我......”

他果然哑着嗓子软软开口了。

  

你脸色爆红，声音像蚊子一样，“你......就不能自己弄么？”

  

他对你的求助置若罔闻，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深深地看进你的眼睛里去。

  

两具身体贴得太近，就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彼此的变化，你呼吸一滞，躲闪地往后撤了半步，伸手在他紧绷的腰侧肌肉推了一下，反而被他捉住了手，追着你向前----直到把你紧紧压在冰冷的卧室墙壁上，一条腿嵌入你的两腿之间。

  

抵到墙壁的瞬间，你短促地惊呼了一声，试图把手抽回来，他却不肯，用力地捏着你的手，从脖子上抬起头，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灼灼地盯着你。

  

“不是说不想我弄到床上吗......我就在这儿，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

  

“好，那听你的，我们去床上。”

  

“檀健次！谁说要去床上了，你放开，”见他做势就要把你打横抱起来，你真的慌了，这家伙憋狠了，你有点后悔刚才没让他亲那一下，很难说他到了床上会做出什么事来，急着砸他硬邦邦的肩膀，“可以，可以！就在这，就在这行了吧，你这变态！”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

  

“别怕，我不会吃了你，只想让你知道知道，檀老师虽然会等，但是等得很着急，你要快点答应他。”

两点二十三分，檀健次十指交扣坐在你家沙发的正中央，带着点笑意看着你急忙收拾着的身影。

  

“笑什么，不许笑，我每天加班到这么晚，屋子乱一点不是很正常？”你脸上有点红，把他面前那个茶几上散乱着的口袋一股脑端走，这是你昨天中午陪客户吃完饭后在附近高端内衣店里的报复性消费，你只能默默祈祷檀健次看不懂这些女生的牌子。

  

“我没笑。”

  

还没笑！他嘴都咧成心形！

  

“你等着，以后要是被我逮到你房间比我还乱，我一定比你笑得更大声。”

  

闻言，檀健次挑了一下眉，语气好笑道：“好啊。我等着你来突袭我的房间。”

  

你后知后觉刚才这句话有多么暧昧，脸上的红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苍天啊，你说的是在他工作室发的日常vlog里看到他的房间，谁说要自己去他家了！

  

“谁要偷袭你，变态！”

  

你羞恼得转身就走，好巧不巧，其中一个袋子从你怀里掉了下来，啪一声砸在地上。

  

有什么粉色的东西滑了出来。

  

檀健次似乎也愣住了，视线在粉色的透视蕾丝上停了一下，扫了你一眼，他正伸手去捡，手指尖刚碰到......你猛地一脚把他掌下的口袋踢飞了出去。

  

看来小时候体育老师说你有做足球运动员的天赋的话，果真不假。

“别，别帮倒忙！”你支支吾吾，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抱紧了手里剩下的袋子，飞快地遁回了卧室。

  

随和衣柜开关的声音，你又冲出来，灰溜溜地捡起了墙边惨兮兮躺着的袋子。

  

衣柜再次开关。

  

你冲进浴室，再也不想让他看到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飞快地在你的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

  

檀健次无意识地搓捏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正在出神，就听到你闷闷的声音从浴室里传过来：

“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先别过来啊。”

  

“我不着急，你慢慢来。”

  

他陷在沙发里，把手轻轻搭在眼睛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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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出来叫檀健次先去洗澡的时候，看到他蹲在你窗户边的小猫饮水器前，低头摆弄着旁边一个猫砂盆里的养猫用具，见到你来了，他问你你的猫呢。

  

此情此景，你很想双手合十。

  

你不就是那只猫，你差点脱口而出，心虚地搓了搓手。

  

“我没有养猫，那些东西是为了养小猫陆陆续续买的，但是一直没养成。”

  

“怎么没养成，因为工作太忙？”

  

你叹了一口气：“对啊，像我这种经常出差的人，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小动物等着自己固然好，但也挺对不起它们的，感觉自己给不了足够的陪伴......最重要的是它们要是生病了，饿了，我可能都没有办法及时赶回来。小猫还是适合更好的主人。”

  

檀健次的眼神柔软下来，起身走近，“能在你理所范围的能力内守护它们，这一点就足够了。小猫比你想得要聪明，你对它们好，它们都会懂的。如果真的喜欢就养一只吧，出差的时候送过来给檀力球和檀小呆做个伴，我帮你照顾。”

  

你抬起眼睛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几乎就快惊喜地问他是不是真的，但余光见到他的手缓缓抬起，却在快要触碰到你的头发----你后退了一步，眼里才刚刚亮起来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你已经分不清越界的人到底是他，还是你，两个世界的边界线已经在模糊不清，再继续这样沉溺下去，早晚会万劫不复。

  

心里那个声音又在喊，快，把你的城墙垒起来，把他当在外面，不要再奢望了！

  

于是你低下了头，避开他探究的眼神摇了摇头。

  

“怎么了？”他收回了手，大概是被拒绝得习惯了，连尴尬都没有，放下之后放在身侧轻轻拍了一下，语气依旧轻松温柔。

  

你低头看着他脚上属于你的咖啡色拖鞋，“算了，不属于我的不该强求。更何况我养猫怎么能麻烦檀老师呢。那个......我浴室收拾好了，你，檀老师先去洗吧，洗好了早点休息。”

  

檀健次的目光在你头顶落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才低声说好，从你手里接过一直抱着的浴巾。

  

“谢谢。这个给我，你......”

  

“哦！这个是给你专用的。”终于能换一个话题，你松了口气抬头解释：“浴巾我上次买了两条，我自己只用了粉色的，这条蓝色的一直放在柜子里没有用，是新的。睡衣是我爸妈上次来住的时候留下的，你凑合着穿一下我爸的，可能有点大。”

  

檀健次攥着浴巾和衣服的手紧了紧，看着浴巾说了一声谢谢。又听见你问他洗护的用品都买了哪些，又缺哪些，你怕他洗到一半才想起来少了什么，再闹出什么尴尬的乌龙来，干脆带他到浴室，一边介绍你的瓶瓶罐罐，一边问他护肤品够不够，和他平时用的有没有差别。

  

毕竟是艺人的脸，他又注重保养，你把自己最好的那一套都指给了他。又把一套新的牙刷杯子放在你的旁边。

  

“蓝的这一套是你的，记住了。”

  

“记住了。很好记。”檀健次打量了一下浴室四周，嘴角噙着笑，视线扫过你那套粉色的毛巾浴巾，还有粉色的牙刷，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透过镜子看着你，低声慢一拍地回答你刚才问过的问题，“是没什么差别。”

  

你前脚都快走出狭窄的浴室，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这句慢半拍的回答，“什么没差别？哦，护肤品么，当然啦，我自己都舍不得多用的都给你拿出来了。檀老师的脸可是国宝......”

他显然知道自己是有点姿色在身上的，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欣然接受了你的捧杀。

  

“所以，胡老师，你还不出去是想跟国宝一起吗？”

  

他这句说得太突然，你脸上表情像慢动作一样由疑惑惊讶慢慢转变成震惊，噌地红成了一颗苹果，留下一句羞恼的“变态！”甩飞脱鞋逃了出去。

  

檀健次花了一些时间才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彼时你已经换好睡衣，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你那一米八八的老爸的睡衣套在他身上果然大了一圈，显得他小小的，袖子和裤脚都长出一截，配合他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皙脸蛋，看起来像一只偷穿了人类衣服的小白猫。

  

他清澈的眼睛透过湿漉漉的刘海看过来，见你笑得促狭，猜到是什么意思，也不恼，带着你常用的沐浴露的玫瑰和甜胡椒的味道，轻笑了一下走了过来。

  

玫瑰胡椒热烈火辣，绝不是他本人会选择的主香调，但此刻染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意外的和谐。

  

他本来就长得俊美，唇瓣红润，怎么又不能说是一朵漂亮的玫瑰呢。

  

今天，这多玫瑰身上没有带刺，柔软地舒展着花瓣和枝条，裹在宽大的灰色丝绸睡衣里。

  

“别笑了，袖子帮我挽一下。”

  

“抱歉，”你实在是憋不住笑，身子前倾去帮他把袖子挽到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抬眼看着他，“这样可以吗？”

  

“还笑。”桃花眼眯了眯，他看着你的手捏在他的袖口，仰了一下下巴，“再高一点。”

  

“好，遵命！我不笑了，我真的不笑了。”

  

可事实却是你在卷完了他的两只袖子，看着他拖地的裤腿又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檀健次无奈地看了你一眼，低头自己卷起了裤脚，但或许裤子太宽松了，料子又垂，根本固定不住，他就只再提了提裤子，这么拖着裤腿走路。

  

“冰箱里有水吗？”

  

“我去给你拿，喝什么，牛奶可以吗？”

  

“你很喜欢看我喝牛奶......你喜欢沈翊？”他跟在你背后来到厨房。

  

“谁会不喜欢沈翊呢，年少时轻狂不羁，又是个天才，长大后要编制有编制，要颜值有颜值，还温柔，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啊。”

  

他接过牛奶，露出一个和沈翊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你突然意识到他本来就是沈翊，沈翊也是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看见他开口轻轻说了句谢谢，“有杯子吗，要玻璃的。”

  

“大半夜的，您就别玩cosplay了，”你察觉到他的意图，稍稍离这个浑身散发着一种迷人的荷尔蒙的男人远了一点，“我，我去洗漱了。你喝完了别忘了吹头发，被子枕头都给你放在沙发上，自己铺开。”

  

你都数不清今天到底在他面前逃走了多少次，等冰冷的水冲到身上狠狠打了个激灵才从恍惚中缓过神来。

  

他刚才怎么用这么冷的水洗澡！！！

  

你飞快躲开，却看见调节器准确地指在hot上。他只记得把温度调节拨回原位，却忘了放一些水让热水流出来。

  

你有些怔地看着捏在手里的开关，突然烫手一样猛地松开，手脚蜷缩起来，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为什么大大大大大半夜洗冷水澡？？？

他他他他他他刚才在浴室里干了些什么？？？

  

你蹑手蹑脚地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人似乎睡了，只是小臂维持着遮在眼睛上的姿势----你先顺手关掉了客厅的灯，让他睡得好一些，回到卧室放下换下的衣物的时候，你突然想起来还没吹头发。

  

吹风机他刚用过，应该还放在客厅。

  

你做贼一样猫着腰走了过去。

  

果然，就放在沙发扶手旁边的小桌上。

  

拿到吹风机的一刻，插头轻轻磕在机身上，在安静的空气里咔哒响了一声，你身边盖着毯子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你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把吹风机放下了。

  

算了，一次不吹头发也不会死，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别把他吵醒了。

  

刚抬起脚想要离开，手腕突然被一阵力道握住，吓得你魂都要飞了，短促地啊了一声。

  

“怎么，见鬼了？”

  

他话里的那只“鬼”在漆黑的夜里借你手腕的力坐了起来，又把你拉着坐到他身边，眼里清澈的光比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色还要明亮，把吹风机拿起来好笑道，“怎么拿了又放下了，不吹头发明天会头痛的。”

  

你没好气地：“你没睡啊。”

  

“我也没说我睡了呀。”

  

你眯起眼睛看着他，刚想发作，他突然靠近，身上和你一模一样的玫瑰味道涌入鼻息，让你有一瞬间的发愣。他越过你把插头插在沙发扶手边的插座上，低头在黑夜里整理吹风机的电线，让你只能看见他柔软的发顶，而后他打开吹风机，一只手顺手地伸进了你湿润的发丝里。

  

他好像在吹风机吵闹的声音里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不管说没说，你都已经听不见了----心跳声甚至掩盖了吹风机的声音，你揪紧了袖口的布料，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忍不住眼神闪烁，恍恍惚惚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

  

就这么一会儿，一小小会儿，你乞求上天，就当是可怜可怜你马上就要出国，再回来的时候「最是人间留不住」都已经杀青，到时候，你的人生里“檀健次”这个名字就会彻底消失......想到这里，你呼吸一滞，眼圈倏然红了，却仰仗着漆黑夜色的恩赐，一点也不怕被他发现，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温柔认真的表情。

  

察觉到你的视线，他凑近了一些，捧着你的脑袋，去吹你后脑勺的头发。像对待一件珍爱的宝贝，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得你都快要在他怀里这样睡着，或者错把这一切当作一个缥缈的梦。

  

但这一次的距离极近，终于让你听清了他那双漂亮的嘴唇间吐露的文字。

  

他说：真的没什么差别。

  

吹风机还是太吵了，你想起自己好像听过他说这句话，但想不起来今天他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也听不清出他语气里的意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问：什么差别？

  

他轻笑的鼻息擦过你的脸颊，认真地吹着你的头发，没有再回答。

  

直到他拔下了吹风机的插头，随着咔哒一声，你的梦好像也像随之惊醒，擦过你耳边和头皮的温热触感好像还留在上面，你捏了捏耳垂，嗖地一下从沙发站了起来。

  

“头，头发吹完了。我，我要睡了。”

  

“几笙。”檀健次也跟着你站了起来。

  

你听到身后情绪不明的低沉声音，脖子上汗毛都快立起来，拔腿就走。

  

他果然追了上来，在你走到卧室门口之前突然抓住了你的手。掌心干燥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一样从手腕蔓延到全身，你心里惴惴，头皮发麻地加快了脚步，试图甩开----他也加快跟了上来，几乎快贴上你的身体，你都能感觉到隐隐他身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可他脚下却突然被滑稽的睡裤绊了一下----他恼怒地倒吸气，突然失去平衡，猛地撞到了你的身上。

  

“檀----”，你那点可怜的平衡感根本不够他那一身腱子肉撞的，手腕还被他捏在手里，整个人直接踉跄着跟他一起向后摔去。

  

救命啊！

  

失重的瞬间，你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就这么被他砸死在家里，一秒钟之内，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百个惊悚劲爆的热搜标题。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你不知道檀健次是怎么撑住的地板，只听到了两声听起来就很疼的骨头磕在地板上的“咚”的沉重敲击声，还有他伏在你耳边吃痛的闷哼声。

  

垫在你脑后的那只手收得很紧，你除了屁股摔得有点麻，几乎没什么感觉。

  

“你没事吧？”他抬起头来，余惊未消的眼睛紧张地打量着你的表情。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你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是他撑住了这股摔倒的寸劲，也焦急地问，“你呢？胳膊？腿？刚刚磕到哪里了吗？”

  

檀健次松了一口气，“没事儿......”

  

“你没事就好，我......”然而，当他撑起上半身动了动，他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突然僵硬住，愣了一会儿，他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几笙，扶我一把，我好像，闪到腰了。”

檀健次像是没反应过来樊迟临走的那句话，有些怔地看着你低头搅拌着面前的泡面。

  

“你要出国？”他语气有些怪异，眸子里光在不安地闪，“什么时候决定的，要去哪，去多久......我，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说完，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问句太多，僵硬地停了下来，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一下，“......是因为我？”

  

“当然不是！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出差是公司安排，和你有什么关系。”

  

檀健次T恤下的胸膛劫后余生般剧烈起伏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平静下来，转回去喝他的牛奶。

  

他吃了两口沙拉，你食不知味地扒了两口又温又坨的泡面，没一个人吃得开心，却也没有一个人率先叫停，一断一续地说着话。

  

“去哪啊。”

“......日本。”

“那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

  

“下周？？？”檀健次拿着筷子的手在空中点了好几下才放下，语气里带了一点委屈，眉眼沉了沉，瞳仁里泛起一层失落的水光，“上周一到周四，我们俩从早到晚都在一起，你都没想过跟我说一声吗。”

  

谁跟他从早到晚都在一起了啊！

  

“我是给你送病号餐的，又不是去陪你聊天的。你又没问到，我干嘛跟你说那么多。”

  

“我问，那你也得答呀.....”

  

“那我刚才不是答了吗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檀健次被你为了噎他而飞快怼过来的回答弄得无语，顿了一会儿，把气氛重新缓和下来，才慢慢开口：

“我说的是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你至少给我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在医院的时候，我和你聊你工作的事儿，你就只跟我说那些细枝末节的点，一问你公司的名字，公司在哪，几点下班，公司里有没有人追你，你就像防贼似的拿话糊弄我......有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像是敲门查水表的，你怕我是个骗子，就只把门开一条小小的缝儿跟我说话......”

  

檀健次很快嘬光了一盒牛奶，深深地看着你，漂亮的嘴唇慢吞吞地启启合合，一字一句地，在凌晨无人的便利店角落里诉和你说着他的委屈和不甘心。

  

他也没喝酒啊，

这是醉奶了吗？

  

你听得脸红心跳，想让他别再说了，却找不到机会插嘴，每次都是刚想开口，就被他眼睛里温柔破碎的光看得忍不住心软。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算把城墙垒得再厚再高，也没有办法在同一天之内对你喜欢的男人说出两次狠心拒绝的话。

  

你只能逃。

  

你躲避着他灼灼的视线，如芒在背般站起身来：

“檀健次，我吃饱了！你该回去了......”

  

你以为他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被你话里明显的拒绝意味伤得愣一下，然后反应慢吞吞的，默默地离开，回去自己舔舐伤口----没想到今天的他和平日截然不同。

  

檀健次紧居然跟着你站起来。

  

他人也走近，目光也紧紧追着你，第一次对你露出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歪着头凑到你面前，眼里情绪在浓烈地翻涌，执着地追问，“我该回哪儿？几笙，这里是上海，你说我该回哪？”

  

你几乎快被他眼底浓烈的漆黑吸进去，脚下有些软，磕磕绊绊道，“我，我怎么知道你住哪里......”

  

“是你说想见我，我才凌晨一个人跑到上海来。”

  

“我......”

  

“几笙，我说得还不够明显么，我无家可归，而你是罪魁祸首。你要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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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脑子乱成一锅粥。

  

短路导致大脑中枢CPU直接烧爆，工作不能，完全没有理解理解眼前的一幕究竟为何发生----檀健次左手从便利店的店员手里接过一兜子个人用品，右手直接顺手牵起你往外走----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导致你竟然没能反应过来，被他拉着就往外走去。

  

好像反应慢半拍的那个人换成了你。

  

刚才便利店里冷空气开得很足，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刚刚好足够温暖你有些冰凉的五指，可走出大门，夹杂着白日余温的闷热晚风迎面袭来，瞬间吹散了身上剩下的冷气。他攥紧的手就显得太烫，太烫了。

  

你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从呆愣中惊醒，迅速把手抽了回来，不自在地加快了脚步，率先往宽阔的马路走。

  

“......这边有个乘降站，比较好打车。”

  

你小声嘟囔着，不知道是为了说给他听，还是在欲盖弥彰地自我暗示，为了掩盖着自己的窘迫，踩着高跟鞋在人行横道上哒哒哒地小步疾走。

  

檀健次没说什么，只是在身边跟着你，不论你快还是慢，始终巧妙地维持在半步之外----如果他伸手，就可以再次牵住你的手，或者把你拉到他怀里的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你第一次有了走夜路的踏实感的同时，又泛出另一种意味上的惴惴不安。

  

你从来没觉得到乘降站这条路有这么曲折，这么慢长过。平日里看看手机，听一首快歌救你走到的距离，在这个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拉长，好像你们走进了一个莫比乌斯循环，永远也走不到头。

  

偶尔会有加班到很晚的白领路过，看到你们两个会投来一点路人的目光，虽然只有一瞬，你还是警惕地觉得他们在看檀健次，转头让他把口罩戴好。

  

檀健次嗯了一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口罩。

  

你又让他把帽子也拉低一点。

  

他听话地遮住眉毛，只留出一双大大的亮亮的眼睛。

  

“别怕，我来的路上很小心，没人知道我来这。”

  

“你也太小看你粉丝了，光看你走路姿势和胸肌的轮廓就能把你给认出来。你注意一点。”

  

“那你也能认出来么？”

  

啊！讨厌一些没边界感的檀健次！

  

讨厌那个挖人追星小号的狗仔！

  

你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嘴硬，“能，不仅能认出你，曾瞬晞，还有我别的墙头们，我站八百米外也能认出全员。”

  

闻言，檀健次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光果然黯淡了一下。

  

你看他被你锉了锐气，心里有一半因为扳回一局而暗爽的同时，另一半却因为他的沉默而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胸腔里面干干的，闷闷的，像有一把火在炙烤，脱口而出后立刻就开始后悔起来。

  

他明天一早还要赶高铁回片场，已经不剩下几个小时可以睡了。

  

这也是你答应他，把你家沙发使用权借给他几小时的原因----这一片的宾馆大多爆满，一家一家问过去不知道要耗到几点，等找到他或许都不用睡了。

  

看在他有点可怜，而造成他这么可怜的原因确实是你在电话里质问他会不会为了你跑到上海来----你决定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他明早卷铺盖走人，都不再怼他了。

  

出租车上，你望着窗外霓虹，他望着你，而你又在窗户的倒映里望着他，一路无言。

  

小区里稀稀拉拉的路灯照亮着回去的小路，夜深人静，显得你急促的高跟鞋声更加明显，连你自己都觉得这种带男人回家时加快脚步的行为不自在起来，略微放慢了速度。

  

檀健次察觉到你的变化，把一步的距离缩短为半步，看着你低声问，“走累了？要不要我背你。”

  

他突然说什么呢！

  

你兔子一样哒哒哒把你们之间的距离拉大为两步，第一次无比庆幸小区里的路灯是这么的昏暗，足够掩盖你脸上腾起的热度，果断地双重否定：

  

“不累！不用！”

  

檀健次也不强求，只是眼神扫了扫你八厘米的高跟鞋，同样在夜色里看不清神色。

  

他声音有些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高跟鞋。”

  

那是当然，你跟他一般高，见他的时候当然不会穿高跟去----不过你没有说，既然已经决定不怼他，也不故意去挫他的自尊心，尽管他说过他的自信并不来自于身高。你只是嗯了一下，“大部分时候不穿，看心情。”

  

“很漂亮。喜欢的话，以后在我面前也多穿。”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糅杂在晚风里，轻轻掠过你的耳朵。

  

你脚步一顿。

  

“怎么了。”他跟着你站定。

  

他的敏锐超乎你的想象，让你突然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其实比你大很多很多岁，看穿你心里的想法对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男人来说易如反掌----又来了，这种没有办法把他当作一只猫来看待的感觉----你被迫想起他是一个年上的男人，在离你的房间越来越近的夜路上。

  

  

“没什么。”你狼狈地从他盛满星光的眸子里逃离，再次拔腿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