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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望月

凛绪丨只有我不行的恋爱

原作向。

文/鲸望月

※以前的合志解禁。全文约1w8,需要一定阅读时间。

  

  

“等等,你说的是真的吗?”

  

衣更真绪抱着文件的手臂跟随绷紧的心弦无意识地收拢,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笑眯眯的逆先夏目。某种无法形容的犹疑感率先袭来,仿佛肆意生长的藤蔓,缠住他的双脚,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这句话脱口而出以后,对方颇为玩味地挑起眉,似乎早就摸透了他的想法。编织奇迹的魔法使满意他惊讶又克制的表现,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随后便在身侧的贩卖机里不紧不慢地挑选起商品来:“当然是真的,这可是不轻易外露的魔法。”

  

也许逆先夏目的肯定过于惊世骇俗,衣更真绪周身的情绪有瞬时波动,...

原作向。

文/鲸望月

※以前的合志解禁。全文约1w8,需要一定阅读时间。

  

  

“等等,你说的是真的吗?”

  

衣更真绪抱着文件的手臂跟随绷紧的心弦无意识地收拢,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笑眯眯的逆先夏目。某种无法形容的犹疑感率先袭来,仿佛肆意生长的藤蔓,缠住他的双脚,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这句话脱口而出以后,对方颇为玩味地挑起眉,似乎早就摸透了他的想法。编织奇迹的魔法使满意他惊讶又克制的表现,胸有成竹地点点头,随后便在身侧的贩卖机里不紧不慢地挑选起商品来:“当然是真的,这可是不轻易外露的魔法。”

  

也许逆先夏目的肯定过于惊世骇俗,衣更真绪周身的情绪有瞬时波动,须臾间他听得有些愣神,甚至连怀里的档案稍有滑落都未曾发觉。

  

魔法?不切实际的词汇,年幼时珍藏的童话书中常见的字眼,他曾经对此深信不疑,现在即便明星昴流称他为团队里的魔法师,衣更真绪也仅是一笑而过。虽然好友热情洋溢的夸赞使他很开心,但衣更真绪心底清楚,魔法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不属于他生活的这个世界。

  

正当他斟酌着怎么将话题继续时,贩卖机里传来易拉罐撞击挡板的声音。这脆响宛如一把小槌,砸在衣更真绪的心头,打碎名为犹疑的玻璃,咚咚呼唤他回神。

  

“给你,别发呆了,你有在听吗?”逆先夏目仔细打量着衣更真绪的面庞,果不其然在对方眼底发现了一圈不甚明显的乌青,他无奈地叹口气,“你还没有毕业吧,脸色和鸡窝头前辈简直如出一辙,典型的睡眠不足啊。”

  

“不好好休息可是会过劳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困得栽倒了哦。”他好心提醒。

  

突如其来的关心打得衣更真绪措手不及,尚未开口答谢手里便被塞入什么,他不由地垂眸去看,竟是一罐加热后的年糕小豆汤。

  

逆先夏目手里还拿着一罐,他瘦削的肩胛骨被白大褂勾勒出弧线。或许为了让衣更真绪听得更明白,他将方才说的话摊开,细致地再度重复:“它确实可以让人回到过去,不过时效只有十五分钟,你得在规定时间内把真心话传达给重要的人才能改变未来,否则你只是回到过去故地重游,一旦魔法失效,你就会被送回现在。”

  

说罢,他随意地抠开小豆汤罐子的拉环,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霎时间空气里弥散起甜滋滋的红豆香。

  

神情不像撒谎,哪怕作为恶作剧也毫无破绽,毕竟逆先夏目没必要捉弄他——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中的瞬间,衣更真绪咽了口唾沫。

  

可他到现在也不清楚逆先夏目为何要告诉他这些,一时脑热便顺着心意问了出来:“谢谢,但我最近和后辈打交道比较多,因为在商讨冬末演唱会的事。我应该没有见过你吧?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个?”

  

耳畔安静得只剩风声,四下陷入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衣更真绪讪讪地观察着逆先夏目的脸色,心里没由来涌出几分尴尬,他只好移开视线,用冻僵的手理了理下滑的文件。等等,该不会我们其实见过面,只是我忙得忘掉了?呜哇,我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吗?

  

“真是的,前天下午你帮宙搬了道具吧,身为学生会长还做这种事情,你还真是喜欢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啊。”逆先夏目提肩轻耸,喝了口甜豆汤后捧着铝罐暖手,“总之帮那孩子就是帮我,理所应当接受魔法使的谢礼,不要再问东问西了。”

  

“还是说,你这辈子都不准备表白了?”他又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这成功地让衣更真绪闭上了想继续追问的嘴。

  

恰逢秋季入冬降温,衣更真绪虽然忙于学校与大厦两点一线的工作,但姑且还知晓天气的冷暖,脖颈间老实地系好羊绒围巾,稍显干燥的嘴唇蹭在细软的绒毛上,手脚皆被寒意浸透,此时的举手投足中居然显出些罕见的局促,有种被道中心事的窘迫。

  

逆先夏目舔去唇角的豆香:“你有喜欢的人吧,我知道哦,毕竟浑身都透着恋爱的粉红色呢。”

  

逆先夏目话言刚落,衣更真绪的思绪电光石火,幼驯染清秀俊气的脸庞凭空出现在脑海。他慌忙把脸缩入围巾,却没能遮住通红的耳尖,恰好被人全看了个清楚。

  

“哈哈,阿绪君脸红了呀。”

  

答案不言而喻,衣更真绪当然有可称得上喜欢的人。青春期的男孩子难以避免会产生恋爱的渴望,品尝十指相扣的滋味,可他从未向旁人倾诉过心理上的烦恼,仿佛就是已经把独自默默消化当成了习惯。

  

但衣更真绪比谁都清楚,要看透自己的感情似乎太过困难,他直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对凛月的心意是否掺有爱情的色彩,所以逆先夏目这类似逗趣的发言竟然一时让他感到无措。

  

然而,当逆先夏目提及他所喜欢的人,衣更真绪还是无法控制地想起幼驯染那张困倦却可爱的面庞,亦或是他按着耳麦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姿态。

  

朔间凛月究竟如何在热衷撒娇的青梅竹马与Knights优雅的王子殿下之间来回切换的呢?衣更真绪到底觉得不可思议,朔间凛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了解却又最不了解的存在。

  

回到过去,是让我表白的意思吗?凛月和其他成员去巡演了,在学校和星奏馆也只能匆匆见上几面,最近也没怎么好好聊过天……衣更真绪半垂着眸,绿莹莹的眼底填满莫名的情绪,两颗孔雀石仿佛染了尘。

  

一罐小豆汤也没多少份量,入喉温温热热,两三口就能喝完。逆先夏目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喝空的易拉罐,舌尖抵在上颚悠悠回味,与阳光同色的眸子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思来想去的学生会长。

  

他皱了皱眉,然后自顾自地从胸前口袋拿出一本便签纸。

  

“用魔法去表白,怎么说,还是感觉有些太奢侈了,”衣更真绪最终扬起一张微红的苦笑脸,“谢谢你的心意,果然还是……呃?”

  

逆先夏目行云流水地在便签本上写写画画,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明显的沙沙声,还未等衣更真绪结话,他利落地撕掉绘着纹样的便签纸,轻轻拍在对方的胸口。

  

迫不得已,衣更真绪赶忙抬起手臂夹住胸前的便签,视线也随之落下。

  

一张小小的,绘着六芒星纹案的便签纸。

  

“当你想回到过去,就闭上眼撕掉六芒星相对的两角。要记住,只有三次机会。”逆先夏目依旧笑眯眯的,起身时还不忘顺手拿走喝净的铝罐,“别担心,表白失败了的话,就把这张纸撕得粉碎,那么什么也不会发生,你还可以和你喜欢的那孩子做朋友。”

  

“当然,魔法用不用在于你,在恋爱这件事上,回避、躲闪、辗转腾挪都毫无用处。既然如此,不如正视自己的心意。”

  

这世界上是没有魔法的,衣更真绪明白。

  

完成任务的逆先夏目冲他摆摆手,步履轻松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衣裾随风飘起弧度,仅剩背影留在衣更真绪的眼底。

  

手背冻得刺痛,罐壁却烧得手心汗津津的,鼓动的心跳沿着血管传递至耳膜,昭示着他确实动摇了,因为方才那个双手插兜,表情有些许促狭的同级生,似乎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法使。

  

衣更真绪艰难地将小豆汤揣进衣兜,才腾出手分开按在胸前的便签和档案。也正是握着这张便签的时候,他才有了一点点深刻的实感,魔法的实感,甚至能隐约看见期待中朔间凛月笑着扣紧自己的手,同样说“喜欢”两字。

  

只不过这个魔法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他原以为逆先夏目会更正式,更严肃,至少得在教室连廊下的空地画个魔法阵,念一段晦涩拗口的咒语才对,却没想到他的魔法只盛在这张薄薄的小纸片上,像一片被自然单独拎出来的雪花,被命令独自演奏出一场寒冬。

  

纸页为媒介,线条作导管,六芒星里流淌过他与凛月共度的几载岁月,清晰勾勒出幼驯染与恋人的分界线。

  

要不要主动跨出这一步呢?

  

这世界上会为此纠结烦恼的人,也许只有他了吧。

  

衣更真绪抿起嘴唇,望向那个没入教学楼的身影,于心底轻轻说了句谢谢。

  

他按原计划把档案送去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午休结束的门章臣坐在电脑桌前泡茶,下午的工作还未正式开始,恰好能匀出来几分空闲。门章臣接过衣更真绪送来的文件,翻阅检查时又简单同他寒暄了几句,询问些生活和学业的近况。

  

说实话,学生会的工作并不轻松,偶像工作也如此,但他早就习惯忙碌,不如说是享受忙碌所带来的快乐,所以适应得还算不错。衣更真绪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后脚午休结束的铃声就打响了,那罐年糕小豆汤好奇地从衣兜里探出半个头,衣更真绪这才想起来它,僵着手指抠开拉坏。

  

Trickstar下午有个街头综艺节目的录影,录完节目还要回学生会做扫尾工作,衣更真绪喝着凉掉的小豆汤,划拉手机查看制作人发来的工作讯息。上午发给朔间凛月的消息仍显示未读,衣更真绪猜测他应该在演出结束后立刻裹着毯子睡着了,毕竟他才常是双方聊天中讯息显示“未读”时间最长的那个。

  

下一秒,群聊消息吐了个泡,冰鹰北斗发来了集合消息。衣更真绪舔掉嘴角的红豆皮,顺手将空罐子丢进垃圾桶。朔间凛月的困困熊头像还在脑海挥之不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衣更真绪郑重其事地把口袋那张六芒星便签纸掏出来,小心翼翼地夹进手机壳里。

  

衣更真绪与同伴到达工作地后,导演又把栏目环节的具体细节和他们重说,不过Trickstar早已经对综艺类节目得心应手,再怎样也不会出太大问题。最终决定下来的分配是组合里善于互动的衣更真绪和明星昴流跟着工作人员在街上采访,而冰鹰北斗和游木真则留在室内远程连线。

  

他们从商业街最繁华的街段来到广场中央,率先入目的便是商贸大厦外安装的巨大电子显示屏。他对着摄像机简单介绍——这是广场最瞩目的地标,平日里面播放的都是大牌美妆广告或者时装广告,而现在呢,正在循环播放着Knights演唱会的录播。

  

骑士们簇拥着新王站在舞台上,衣更真绪不由感慨,事务所对三巨头之一的Knights不遗余力地宣传,人气之高可见一斑。虽然他很想亲临现场应援,但现在工作加身,也唯有默默收回目光,于心底给自己的幼驯染打气。

  

突然明星昴流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激动道:“阿绪、阿绪快看!是朔间前辈的弟弟!哇,还有海藻头前辈!”

  

这段不知道后期会不会掐掉,衣更真绪被明星昴流拽得一个踉跄,跟随他手指的方向抬头去望。此时显示屏内播放的正是朔间凛月挺直的后背,这应该某天巡演的录播节选。

  

镜头缓缓推进,他的青梅竹马敛眸坐定,修长的手指起舞在钢琴键上,身侧的濑名泉和声而唱,台下成排的蓝色应援棒跟随旋律挥舞,宛若流动,组构成一片荧光闪烁、碧波荡漾的大海。

  

两人声线各有特点。和那位浑身带刺的前辈平日相反的,濑名泉正以柔和专注的表情演唱,他声音中裹挟着天生的傲气,仿佛隔着屏幕都能触摸到那份深情。而朔间凛月的声音则像一种诱人放下戒备的信号,更加轻柔,宛若细流,清澈又感情充沛,稍有不慎便会沉溺。

  

事到如今,再说未曾看透心意也无济于事,因为衣更真绪的目光与心跳,无可避免地追随朔间凛月而去。

  

全部工作尘埃落定后,回到办公室的衣更真绪郑重地坐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

  

说起来在高中以前,他和凛月的确是彼此生命中特别的存在,毕竟能让幼年的情分延续至今,在这个提到情谊略显冷淡的现代着实难能可贵。更何况他和凛月相互拉扯,经历过朋友间大多会发生的一系列波折——指责、吵架、冷战。哪怕如此他们依旧还是伴在对方身边。


升入高中后就不同了,他率先走到了前面,但凛月还在他身后。即便他每天如常到朔间家喊他起床,给他换衣服,系领口最下面的纽扣,把领带捋平理齐,却也没能体察到背上的人日渐加深的不安。

  

意识不清时朔间凛月亲吻他的脖子,乌发蹭到他的耳根,他把对方这么做的理由简单归结于恶作剧。他曾为这样的动作颤栗,现在却不知为何又有些留恋那嘴唇上微薄的体温。

  

普通朋友,不,更为亲密的青梅竹马会以肌肤之亲的形式表达自己对儿时玩伴的友谊吗?说不清道不明,这种纠结最后演变到近乎一种拷问,朔间凛月在对自己做那些过分亲昵的行为时,或许掺杂着一丝微妙的爱情也说不定。

  

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捏住了原本藏在手机壳的便签纸,视线勾勒着六芒星的每一道纹路。

  

正视自己的心意。逆先夏目的话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半晌后,衣更真绪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说不定凛月也喜欢他。他忍不住谴责敢于这么想的自己实在太过狂妄,却还是下意识动起手撕去六芒星相对的两角,去赌赌这万分之一的概率。

  

衣更真绪阖上双眼,失重感一晃而过。

  

随之而来的,是走廊穿堂而过的风。与冬季刺骨的寒风不同,扑到身上的凉意十分清爽,有点像困倦时含在嘴里的薄荷糖。

  

真的回去了吗?他睁开眼,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起伏的蝉鸣涌入耳道,昭示着他身处一个夏天。

  

“真~绪,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啊。”一根冰凉的手指戳上他的脊梁骨,朔间凛月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像远处飘来的一缕薄烟。

  

还未搞清状况的衣更真绪就如此丢人地在炎炎夏日里被吓得浑身激灵。朔间凛月玩味地挑起眉毛,似乎是在嘲笑他莫名其妙,还又擅自对他的反应进行添油加醋地解释。

  

“啊,难不成你改变主意了?现在摆出可爱的模样拜托我还不迟哦,快说快说,说‘小凛求求你,请借钱给我’——”

  

衣更真绪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搭着会长办公室的门把。面前的朔间凛月,穿一身夏季见惯的搭配,短袖白衬搭灰色薄外衫,果不其然又没有系领带,估计是嫌弃小睡时脖子上缠一圈东西不舒服。他每次劝朔间凛月要好好系领带都会被对方抢台词反向说教,说戴领带睡觉有概率窒息。芝麻点儿大的概率。

  

而他自己,夏季制服,蓝色领带,现在正是二年级的夏天。

  

去年的他还在担任会计的职位,但繁忙程度不抵现在。衣更真绪敏锐又迅速地拼凑出记忆碎片,借钱,夏季,学生会,还有笑容捉弄的凛月。想必不久后他们Trickstar将登上向阳花演唱会的舞台,如愿以偿留下一段快乐的回忆。

  

他未曾想过,六芒星带他回顾的竟然是如此值得怀念的一段过去。说实话,最近真的忙得令他喘不过气,每天接收了太多信息,衣更真绪匀给当下生活的时间都紧巴巴的,更是忘记对着照片重温曾经许多美好的时光,因此魔法将一段落灰的记忆捧到他面前时,他终于想起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仍是最好的。

  

可时机不太凑巧,无论怎么看当下并非合适表白的场景,他现在更该循着曾经的做法,按部就班地走进办公室,而不是突然停下脚步不合时宜地表白。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朔间凛月凑到他身旁,“呜哇,你该不会是在憋大招,准备进去直接土下座之类的吧?”

  

“嗯……是在考虑待会要怎么应对会长啊~还有,我才不会摆出你想要的那种可爱模样,更不会和你借钱,跟儿时玩伴借钱也太逊了!”

  

分明才决定好要表白,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于是一切就变得微妙而尴尬。衣更真绪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对待对方,索性顺着朔间凛月的话糊弄过去,扭头拧开学生会室的门。

  

大概是为了照顾学生会长的身体,办公室内空调温度始终维持在二十六度,坐着会长宝座的天祥院英智眨眨眼,颇为意外地打量着先后进来的两人。

  

随后的对话内容便是一年前的复刻,也许是感受到那过于明显的视线,衣更真绪偷偷匀出半分余光去看自己的青梅竹马,他边说边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腹中早有的对策使他留有余裕去注意到那时因忙于应对会长所忽略的细节。

  

朔间凛月眼睛里噙着笑意,但内在的本意似乎不太友好,视线轻飘飘扫过天祥院英智又慢悠悠扫过他,最终像冻结一般定格在他身上。

  

结束谈话之后,率先从办公室出来的人是凛月。他满脸不高兴,皱起眉毛死死地盯住真绪。衣更真绪其实对原因心知肚明,仍摆出没辙的表情回应,愈发使眼前的人恼火。

  

“好啦,我会反省……以后会少做这些自我牺牲的事,刚才装傻说你是因为勉强起床才生气的事我也道歉,原谅我吧。”

  

十五分钟时间逼近尾声,得抓紧把真心话传递出去,衣更真绪双手合十不停道歉。记忆中原本还要再谴责他半天的朔间凛月却出乎意料地松了嘴,告诉他自己会尊重他的意愿,说完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败下阵来似的彻底妥协。

  

所以一切都又回到最初那个致命而无解的问题。

  

幼驯染之间突如其来的闹别扭,突如其来的翻篇,朔间凛月不再揪着他近乎贱卖自己的行为不放,同他说起接下来的向阳花演唱会。如他记忆中所保存的那样,朔间凛月承诺会尽力帮他们的忙,好挽救自己未来的夏日生活。

  

可是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衣更真绪咬了咬下唇,他前一秒还在听朔间凛月说话,下一刻便伸手拽住了他。

  

“……凛月,其实我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终于,衣更真绪选择这句平平无奇的话作为他们之间的开场白。

  

走廊窗外的蝉鸣忽然响起来,朔间凛月立在原地,转过脑袋看着他:“真~绪想要对我说什么?”

  

衣更真绪的表情像是纠结,又像是隐忍,不知道该怎么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没能及时得到回复,他耐心地等待着,霎时间四目相对,衣更真绪又无可避免地感到如鲠在喉,踌躇着咽了口唾沫。

  

“其实我……”

  

他显然还未准备完全,只能默默责备自己一时冲动,挑选的节点不够恰好。

  

然而不等衣更真绪有下步动作,手机震动的提示音主动帮他解围。朔间凛月的注意被顺利引走,他摸索着掏出口袋的手机。

  

“啊,是阿濑的短信,等下Knights要集合开会。”朔间凛月简单浏览着群聊信息,表情略显为难,他左右斟酌了一下,还是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他。

  

“真~绪,是要说很重要的话吗?”他问。

  

在朔间凛月犹豫的瞬间,衣更真绪忽地就退缩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甚至他还产生了某种无稽的念头:有些感情,没必要说出口,也许只在心里能留下念想就足够了。

  

“没关系,”衣更真绪摇摇头,笑容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下次再说也可以。”

  

时间结束,似有镜面碎成一地晶莹,裹挟着冷风将他拉回现实,他从过去脱身而出,手里仍攥着两角六芒星。不知是否是魔法的副作用,回到现在后他晕得厉害,头像打翻的轮船,又像被强行从睡梦中拽醒,喉咙和胸口仿佛堵住一团东西,郁结在里面,险些让他喘不上气。

  

到底怎么回事,衣更真绪纠结地抱着脑袋,只要提到表白,以前发生的事好像就变得有那么些不同。究竟该如何开口?顾不得头晕眼花,他整个人在学生会长的座位上辗转反侧,刚下定决心的第一次表白,就这样莫名其妙失败了。

  

还是不要冒险了,哪怕他不表白,两人的关系也是板上钉钉的儿时玩伴,他和朔间凛月所度过的每一天都不会消失,未来也将持续下去——比如春天背包里常备的过敏药,比如夏天手提袋里沁出水珠的罐装碳酸水,比如秋天手心里热腾腾的烤红薯,比如冬天被炉上堆成小山的蜜柑。

  

可是,可是。

  

他真的这么想吗,那卡在心底空空荡荡的情绪又如何解释?衣更真绪自己都半信半疑。穿越过使他更为确定,朔间凛月并非孤身一人,他有自己的组合,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只是他们已经没办法回到只有彼此的时候了,也许在未来他们之间的缝隙会拉得更大,慢慢疏远成和别人聚餐聊天时偶然提及的话题。

  

显然这让他无法接受,衣更真绪的脑门磕在桌面上,他由衷希望自己和凛月的关系能长久保持下去,如果允许的话,还可以发展成为那种排他性的、长久的亲密关系。

  

挣扎着纠结着,他抬起埋进双臂的脑袋,那张缺失两角的六芒星的便签纸依旧躺在手边。他还有两次机会。

  

衣更真绪将用废的两角塞回手机壳,又撕掉了六芒星相对的两角。要说是什么驱使着他仍然选择继续,大概是虽不齿于口却又无法否认的喜欢。

  

再来一次,这次绝对要说出口。

  

穿梭时空的失重感如约袭来,短暂的合眼等待并没有缓解最初的头晕脑胀。即便闭着眼,衣更真绪也能感受到那些黑暗中浮动的光斑,似乎隔绝在外的万物都浸透碧蓝的月色,脚踝裸露的肌肤沾了露水,有丝丝舒适的凉意。

  

场景再次变换,这次不知又回到了曾经何时。衣更真绪尝试着睁开眼,却觉得头脑愈发昏沉,眼皮仿佛上下黏着,他恍若置身于音响效果极佳的场所,连心脏的轻微跳动都听得见。

  

“嘘,他似乎睡着了。”

  

头顶的轻声细语不知是向谁诉说,细微的声音震响思绪的积雪,衣更真绪的小指勾住意识的尾巴,努力想睁开眼睛,却被零碎的淡光刺痛到泪眼模糊。

  

凉夜微寒,这令人安心的声音告诉他,身边的人是朔间凛月,困意和清醒互相挣扎,这一刻也许只剩下本能还在运作。

  

幽蓝的天穹与黛绿的草茵之间,烘出一张诗意的脸庞,逆光之中,衣更真绪依稀看清朔间凛月腰身流畅的轮廓,但无法窥探到他的眼神和表情。

  

唯一能清楚确知的只有自掌心传来的,月光的温度。

  

衣更真绪似乎认出了这是哪个节点,是合奏的那个夜晚,他躺在回家路上的小树林,静静享受四周和谐而安谧的氛围,而朔间凛月匍匐在地上,支肘托腮,笑容可掬。

  

周遭所发生的全部都如隔水面,困意止不住蔓延,思绪即将凝固,他试图于混沌中抓住自己来到此处的初衷,仿佛迷途的人在潭底寻找遗失的夜明珠。

  

衣更真绪的手胡乱地在身侧摸索,似乎是想拽住朔间凛月哪怕一角衣袖,但口中吐出的话已近乎呢喃。

  

“小凛,我……”

  

“再睡一会儿也行哦,夜晚还很漫长,天亮之前就会回到家的。”

  

朔间凛月注意到衣更真绪脸上光影微微变化。他的眉梢低垂,但眼尾和唇角都扬起来,一种混杂着怀念的笑容让这个看上去苍白又冷淡的吸血鬼骤然生动起来。

  

不行的,我还没对你说喜欢,衣更真绪迷迷糊糊地想。

  

朔间凛月温凉的手轻轻握住他,细腻的指腹亲昵地摩挲着他的手心。衣更真绪的指节比他略粗,十指相扣时给人一种被挤压的错觉,可他此刻的表情却十分享受,仿佛是在触碰一件深爱的藏品。

  

“偶尔也要好好休息一下啊,就让你枕着我的膝盖睡吧。”

  

阳光的热度从手心流入四肢百骸,朔间凛月嘴里发出哄睡般的轻哼,双手小心翼翼托起青梅竹马的脑袋。宛如潺潺细流包裹住全身,衣更真绪的思绪愈来愈重,渐似下坠。

  

“晚安,总是像太阳一样的真~绪。”

  

他倾身抚摸着衣更真绪的脸庞,半晌后,感觉到对方似乎卸下全身的力道,呼吸渐渐变得舒缓,安静地以最舒服的姿势倚靠。

  

犹如石沉大海,衣更真绪彻底睡了过去。

  

再度从那片浅水中脱身时,衣更真绪怔怔地坐在原地,简直想给自己来一拳。

  

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在送杏回家的路上,他边背着熟睡的杏边和朔间凛月进行笨拙无比的对话,顺带聊几句无厘头的庸庸琐事。两人终于恢复成以往相处的模样,衣更真绪历经波折的心灵也卸下负担,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在归途中陷入熟睡。

  

熟睡期间发生过什么他不太记得,只隐约记得最后是朔间凛月背他回家。夜晚时分的吸血鬼精神格外好,走起路来也不再摇摇晃晃。他俩的家离学校并不算远,从小到大结伴回家已成常态,回家的脚印铺了一层又一层,春夏秋冬千万层,一旦全部涌出,恐怕高过朔间家的楼顶。

  

但这次是预先知晓内容的穿越,是可改变的结局,分明表白的话都蹦到嘴边了,他却浪费了这宝贵的十五分钟用来补觉。

  

衣更真绪的手指抠着桌面,他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那晚乐队合奏之后,朔间凛月待他如旧,知晓唯独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才愿意展露的那些弱小与缺陷。

  

衣更真绪又何尝不知道朔间凛月对他的依赖?但普通人对朋友也会产生占有欲,没人能长久地栓在另一个人的脑海里。那个身为幼驯染的朔间凛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挥挥手,又走到他前面去了。

  

所以他才会想到表白,在对方的身上系紧一根线,哪怕彼此相隔再远,也能凭借这根线找回羁绊。

  

衣更真绪捏着残缺的六芒星,表情难得显得有些迷茫,手里的便签只剩下最后两角。

  

机缘巧合之下,魔法使他有机会回到过去,又给了他一颗表白失败的后悔药作为退路,可他连最初的那一步都没勇气迈出,原来真情实感地说句喜欢居然这样困难。

  

倘若在过去都没能成功表白,想必在未来他更没有可能表达自己的心意了,只能任凭这份感情积压在心底,被时间磨成一道伤口。等两人都步入社会,大概也只剩下他独自在落了尘埃的角落里翻翻找找,哪怕是翻到属于对方的一两件记忆,心口的疤痕还是会被牵扯着撕开,血流如注。

  

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完整的一张六芒星终于被割裂成六朵碎片。衣更真绪闭上眼睛,下一刻眼前却是画面曝光的视觉感受,耳畔混杂着模糊的音乐声。

  

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明晃晃的光线令他暂时不能很好地看清东西,但是他依稀能看见朔间凛月挺直的后脊,以及脑后淡紫色的轻纱,它正随着主人走路的姿态划出波浪似的弧度。

  

是万圣节的记忆。肚脐处凉嗖嗖的,热意却涌上面颊,微微发烫的皮肤附着一层薄汗。意识刚切换过来,眩晕感使衣更真绪的身体没能第一时间延续先前的动作,像个发条走尽的人偶似的顿了一下。

  

这点细微的不协调被与他错位的死神捕捉,衣更真绪听见他的青梅竹马用轻柔似风的语气叫着他的名字,那双常人看来略显冷淡的红眼睛里确实蕴含着关切。

  

“不是要晕倒吧?”朔间凛月轻飘飘地凑到他身边,说着还恶劣地眨了眨眼,“之前你还担心我会在台上晕倒,现在这样不就反过来了吗,真~绪可真弱。”

  

“不是,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讽刺我,真搞不懂你……”衣更真绪拿他没辙,咕哝道。

  

但他还记得他不是来和朔间凛月拌嘴的,得向凛月表白,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哼哼,嘲笑你可是我的特权。”朔间凛月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衣更真绪嗅到了他身上那股衣料沾染或是自身携带的香气。朔间凛月笑了笑说:“这样走吧,这样无论是谁突然脱力都能帮扶一把。”

  

我们是,彼此扶持的关系。衣更真绪脑子里霎时蹦出这句话,忽然间情上心头,借着挽臂的姿势攥住对方的胳膊:“凛月,你听我说。”

  

朔间凛月略显讶然地眨了眨眼,尚未开口,衣更真绪和他都听到了一个突兀传来的声音。

  

“衣更君!凛月君!”

  

属于少女甜脆的声音,衣更真绪心底微颤,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泼了身冷水。

  

朔间凛月扭过头,用另一只处于自由身的手朝身后的女孩打招呼:“你好哦,转校生~”

  

转校生怀里抱着两件外套向他们跑来,平时沉稳可靠的她似乎很兴奋,任由奔跑时扬起的风弄乱她的秀发。

  

“因为演出服比较薄,我想着把大家的练习服外套送过来,可是后台到处都找不到你们,我就想着出来碰碰运气,总算找到两位了。”转校生跑到他们面前,微微喘着气站定,再把外套抖开,替他们披好。

  

衣更真绪表情纠结,又像是懊恼,所有话尽数堵在喉间,这让他原本就因晕眩而不怎么舒服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想要叹气,又担心这样类似宣泄情绪的小动作会伤转校生的心。但是他现在最消耗不起的就是时间了。

  

可最后这次穿越似乎不那么对劲,转校生这样悄无声息从背后出场的方式,他印象当中应该是没有的。怎么回事?是类似漫画中提到的世界线变动吗?

  

“谢谢哦,演唱会忙前忙后的你也辛苦啦。”

  

“辛苦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过两位这是在?”

  

“在去更衣室换衣服的途中。演出服会好好送回去的,接下来呢,我要和真~绪共度二人时光。”

  

“只是普通地一起走而已,你也知道吧,这家伙说话就是这种感觉……喂!?”

  

衣更真绪解释不下去了,朔间凛月在旁边笑得狡黠。事实上,这动作分明是他先开始的,朔间凛月只是对此稍稍加以变化——他灵巧地翻过手腕扣住衣更真绪的胳膊,手指沿着小臂曲线滑到掌心,把刚才的禁锢转变为一个牵手的姿势,还举起来洋洋得意地展示给转校生看。

  

转校生掩嘴笑起来:“你们关系真好。”

  

送走转校生后,两人还保持着牵手的姿势,或许两人都没想过要松手。朔间凛月再次直视他的眼睛,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所以真~绪,你刚刚想说什么?”

  

这段插曲太过突兀,方才得来的氛围随着转校生离开时带起的风一同流走,现在被朔间凛月这么一问,衣更真绪又不知该怎么在当下的气氛中开口。

  

无法冷静,分明他曾经已经对牵手习以为常,此刻话语却哽在喉咙,他心底有种隐秘而强烈的预感,倘若这次没能把心意传递出去,以后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于是全部仿佛又回到最初那副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

  

他可能在自己的事情上,确实不怎么擅长。

  

没想到这次率先开口的是朔间凛月,他借着牵手的姿势,把衣更真绪拉到自己面前。

  

“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我猜以后大概还是会吵架,多多少少又觉得有些不如意,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到时候要让着我哦。”

  

“可能对未来我们都会不习惯,就像我最初不习惯身边多出真~绪那样,总之我们都会适应的,毕竟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也可能还会有误解,比如你又突然搞不懂我之类的,但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想法,真~绪也是,要好好把那些不开心告诉我,因为这样才是‘家人’,对吧?”

  

他安慰地笑起来,红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余晖里飞舞的霞云。

  

那时衣更真绪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朔间凛月是发自真心想和自己拥有羁绊,而非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够照顾他的人,而且那个人非他不可。

  

原来凛月想和自己成为家人,他亦是如此。

  

这些话深深地打进衣更真绪的内心,说话的声调至今犹然在耳,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深刻至极。

  

置身于耀眼光芒中的你我,如果能在看不见彼此之前把那根线系好,即便稍稍分别,也不怕迷路,也会是彼此心中特殊位置的唯一。

  

十五分钟逼近尾声,他的心仓促地怦怦直跳,胸腔里带着灼烧的温度,那份感情也饱满得似乎能够喷薄而出,于是他无意识把朔间凛月的手腕抓得更紧。

  

“凛月,其实我喜欢……”

  

“你”字尚未脱口,他的世界彻底暗了下去。

  

衣更真绪从座位上惊醒。他呆坐在学生会办公室,四周空寂无人,只剩下他自己。

  

被拖回现在的衣更真绪怔了怔,那句未曾脱口的“喜欢”压在舌底,他有些茫然地盯着面前堆着文件的桌案,才发觉室内早就昏暗到连他自己的字迹也看不清了。

  

虽然头依旧晕得厉害,但他的心情率先被一种焚烧的焦灼慢慢侵占。衣更真绪后知后觉,他这才发现最后的机会也已经从指尖溜走,手指只能感受到无措的冰凉,眼睛莫名刺痛,他伸手蹭了蹭渗泪的眼角。

  

与此同时涌来的还有挫败感,几乎如海啸般铺天盖地淹没了他,霎时间仿佛被卷入了寂静世界的狭隘缝隙。他恹恹地趴上冰凉的桌案,冬季天黑早,此刻即将没入天际的太阳盛开出一片炫目的灿烂,他疲惫地枕着手臂,望向那片温暖的余晖,臆想间竟刺得他眼痛。

  

“明明是那么好的氛围,又被我搞砸了,我也太没用了。”

  

他在心中懊丧自己的笨拙,心情跌落到谷底,衣更真绪把脸庞埋入双臂间的黑暗,闭上双眼,他似乎做不到表白,也似乎没办法和凛月恋爱。他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算了吧,至少以后还能以幼驯染的身份站在凛月身边。

  

他站在最初的分界线,尝试往青梅竹马的那部分挪动,却发现无论如何怎么也站不稳脚步。

  

夜幕逐渐吞没夕阳,不知何时被困意侵没的学生会长安静地俯在桌上,呼吸声浅而均匀。

  

被主人遗忘的手机压在身侧垒起的文件堆上,嗡嗡震动了两下,铃声响起,刺入脑海的声音让衣更真绪瞬间清醒,趴着睡了太久,此刻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通变故令他凝固的思绪重新流动起来,他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眸,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他没有备注的号码。

  

怎么突然就睡着了,衣更真绪无奈地掐着鼻梁,手臂支在桌案上醒了醒神,拿起手机滑动按键接听。

  

他发觉自己最近真是困得越来越早了,高强度的工作和练习已经开始侵占他的休息时间,睡眠质量也无可避免地下滑,今天又备受打击,他也不清楚自己已经连续多少天伏在桌案上压着文书就那么睡过去了。

  

“啊,终于接通了。”对面传来的是朔间零温吞的声音,“抱歉喏,这么晚还来叨扰,是吾辈。”

  

怪不得来电显示没有备注,这位与现代社会稍显脱节的前辈不久前才换手机,衣更真绪偶然听大神晃牙抱怨过,分明他教了一遍又一遍,朔间零还是不太会用电子设备。

  

“衣更君今晚有空吗?”朔间零问道,不知为何,他似乎也很疲倦。

  

“朔间前辈晚上好,什么事?”衣更真绪下意识坐直身子,说话时带了些刚睡醒才有的糯糯的鼻音。

  

“吾辈听鬼龙说你还没有回宿舍,所以在想你是不是还留在学校。”对面的人顿了顿,“实不相瞒,是有关吾辈弟弟的事,凛月他发烧了。”

“凛月,发烧了?!”衣更真绪忍着头痛站起身,下意识拿起脚边的背包。

  

思绪被牵扯回小时候,朔间凛月虽然比他大将近两岁,但身体不如他好,经常因为风寒或者饮食生病。衣更真绪印象中他也有几次高烧不退的情况,可长大后他便再没怎么生病过,怎么偏偏今天突如其来地病了。

  

“嗯,凛月预定今天结束巡演,但回来没多久就发烧了,也许是最近太冷,演出服又比较薄。濑名君告诉我,从早晨开始凛月就有些不对劲。”

  

“幸好吾辈在星奏馆,就先把他带去医院看病,现在已经到家了,但吾辈晚上还有工作,能麻烦你来家照料他吗?”

  

“等等,诶,竟然已经这个时间了……”衣更真绪看见手机顶端的时间,心底微惊,他简单检查了下窗户和电源,急忙拎着包锁上办公室的门,“我马上就去,请您稍微等我一下!”

  

思考朔间凛月为什么会发烧也只能徒添烦恼,现在更重要的是抓紧赶到朔间凛月身边。衣更真绪于电话中又询问朔间零有关凛月更具体的病情,忙不停地从教学楼里冲出去,胸口随着每一次奔跑而紧缩。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毫无理由的惶恐,就这样席卷了心脏的每个角落。

  

鲜红的热血涌上面颊,衣更真绪不停地跑着,口中呼出的白气同校园景色被甩在脑后,冬季的寒风刮得脸生疼,干涩的喉间也有股诡异的腥甜。

  

他这才发现,从学校奔跑到朔间凛月的家竟是一件无比漫长的事。

  

长年笼罩在黑色中的朔间宅亮起明灯,衣更真绪摁下门铃,大门应声开了,原来朔间零一直等在门口。衣更真绪扶着膝盖微微喘气,鬓角被汗水浸湿了一片,现在的模样甚至可称得上狼狈。

  

他缓过气,抬头问:“前辈,凛月怎么样?”

  

“不太好,凛月烧得厉害,去医院打了吊针到现在也没能退烧,一直在楼上睡觉。”朔间零担忧地望了望楼上,又望了望弟弟的青梅竹马。

  

其实说发烧显得太过普通,没办法突出其病痛的严重性——朔间凛月足足烧到了三十九度,温度计的水银柱还隐隐有往四十度蹿的苗头。被送回来的时候,朔间凛月的脸几乎被毛茸茸的衣领裹在了里面,他昏昏沉沉地缩在朔间零怀里,没力气也没精神推开又一次多管闲事的便宜哥哥。

  

两人上楼进了卧室,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上,一盏鹅黄的小灯作为室内仅存的光源,床头柜放着退烧药和热水。朔间凛月蜷缩在被子里,额头敷着退热贴,苍白的脸颊显出不自然的红晕,乌色的睫毛也随着喘息声颤抖。

  

“凛月看起来好难受。”衣更真绪的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伸手轻轻抚上朔间凛月的面庞,摸到了一点汗水细微的黏稠。

  

唯有见到朔间凛月时,他胸中某种无法形容的不踏实感才像是终于落了地,衣更真绪扭脸询问:“前辈,凛月吃过药了吗?”

  

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朔间零看着昏睡的朔间凛月,讶然发觉自己胞弟紧皱的眉头居然悄无声息地舒缓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为难地摇摇头:“还没有,凛月不愿意起来,一直在睡觉。”

  

朔间零给衣更真绪搬了把椅子,转身去接水,回来的时候看见衣更真绪在看药品的说明书。他把杯子递去,衣更真绪自然而然地把半睡半醒的朔间凛月扶起来,随即而来的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温柔。

  

他坐在床边用额头试温,贴着朔间凛月的眉心,嗓音很柔和,像哄小孩子:“小凛,小凛,清醒一点,把药吃了。”

  

柔声作引,温水渡药,朔间凛月半边倚在衣更真绪怀里,呼出沉重绵长的喘息,闻言真的醒了过来,靠着衣更真绪的肩缓了许久,烧红的双眼才勉强撑开一条细缝,颤巍巍捧着杯子把药咽了下去。

  

朔间零本想告诉衣更真绪那杯水其实是给他拿的,思来想去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注视着衣更真绪给重新睡下的朔间凛月掖好被角。兄弟间最近闲聊的机会也多起来,朔间凛月曾板着脸给他讲过,他的真~绪即便再忙也会偶尔来叫他起床,或许那时候的嗓音就和现在相差无多吧。

  

朔间凛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完全不同,是很少见的、他很开心的时候才会有的那种眼神,某种更细微、更柔软的东西从瞳孔里映射出来,细腻地呈现在他面前,朔间零隐约能猜出些什么,但只是欣慰地从不点破。

  

朔间零在便签纸写下医生说的注意事项,还有什么时间再带凛月去吊针。作为朔间凛月最亲近的发小和家人,零和真绪商量轮换守着凛月,两人都没空的时候再请其他朋友过来。

  

手机提示音响起,羽风薰发来的短信,他知道比起接电话,短信能让朔间零弄得更明白。朔间零看完显得有点犹豫,他不是个好哥哥,刚刚步入社会被事务所的工作牵扯得束手束脚,现在连胞弟生病也不能陪在身边。

  

“吾辈得走了,凛月就拜托给你照顾了。”犹豫之后他也只是用白皙的手捋开朔间凛月前额被冷汗濡湿的发丝,然后安慰地拍了拍衣更真绪的后背,“再回来估计是深夜了,吾辈那时来换你。”

  

“前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凛月的。”衣更真绪点点头。

  

待朔间零走后,衣更真绪凭着记忆找出朔间凛月叠在柜子里的毛巾,又拿出他自己早晨放进背包里的。现在他需要准备水盆,准备热水,准备清洁好的干净毛巾,朔间凛月肯定也没怎么吃东西,衣更真绪想,或许自己也需要回趟家。

  

灯光投下的暖光是沉静的,灯光缝合夜色是沉静的,一双鞋子带起细风走路也是沉静的。朔间凛月睡颜稍酣,衣更真绪拿走床头摆着的半杯冷掉的水,轻轻掩上房门。

  

门被关上了,空气的流动也变得静谧而安稳起来。

  

他顶着家人稀奇的目光回到家,毕竟可靠长子未曾提前通知便突然回来,神情还如此慌张,父母也留心多询问了些近况。

  

生活照常,但今晚不能留家了,衣更真绪告诉他们,是住隔壁的那位青梅竹马又成了小病号,自己没办法撇下他。

  

妹妹失望的声音飘入耳朵,衣更真绪试探性地和妹妹打招呼,少女故意移开视线假装听不见,他讪讪地搔着颊侧。果然搞不懂她,青春期的女孩依旧令全家头大。

  

衣更真绪心里盘算做些鸡蛋粥之类容易入口的食物好让朔间凛月恢复体力,母亲找来塑封袋帮忙装米,他用保鲜盒拾走几枚鸡蛋,意外地在冰箱里找到了半罐蜂蜜萝卜泥。

  

临走前他坐在玄关换鞋,妹妹别扭着递给他一个粘小熊贴画的油纸袋。

  

“我烤的面包,真绪好久没吃了吧……对不起哦,上次把你的漫画卖掉了。”

  

油纸袋散发出浓郁的牛奶香气,甜食使人精神放松,紧绷一晚的肩头松懈下来,他恍然想起饥肠辘辘的其实不止朔间凛月一个。衣更真绪将拎的所有食材换到左手,不由得哑然失笑,用力揉了揉妹妹的头,才用右手单独接过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他返回朔间家安静的宅子,钻进厨房点燃人间烟火,让它蓦地变成一个家。翻滚气泡的开水,加入雪白的米粒,清水逐渐融化为黏稠的汤汁,坚硬的米粒也变得姿态柔软,磕开蛋壳,打匀蛋液,趁火候尚好时抻开手臂,流畅地绕着锅边浇一圈儿。

  

观察着食材的火候,衣更真绪掐准时间关停灶火,盖上锅盖用余温把粥闷着,转身又上了楼。

  

房间内的朔间凛月脸色依旧被苍白浸染,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手指无意识地揪死被褥,隐约能从微颤的喘息中窥探出他在发抖。

  

冷水的凉意侵入指尖,衣更真绪甩甩手拧干宝蓝色的毛巾,搭到盆沿等待替换,另一条绣星星的毛巾正贴在对方烧烫的额头。伴随着从额头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朔间凛月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衣更真绪还记得朔间凛月曾因强行早起而被运到医务室爆睡,他那时也守在身旁,现在的状况则微妙的异曲同工。他坐回床边的靠椅,等待朔间凛月清醒的时间很无聊,他心底的焦虑感却一点点被流逝的时间抹平,终于有了空闲整理自己的心情。

  

大家都知道他总是对自己的幼驯染过分纵容,而朔间凛月又何尝不是。

  

凛月他作为提着星光的守夜人,肩披月色影影绰绰的温柔,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给了他一个可以藏身的、又深又暗的水潭,无声包容了那些狼狈疲倦的他。

  

他总在责备他缺席陪伴,说想回到那个亲密无间的儿时,却又尊重他的意愿,在他踌躇不前时,推他去放手一搏。

  

哪怕他勉强自己到竭力,凛月也会告诉他什么都不用解释,只有朔间凛月不会讨厌衣更真绪,会陪在他身边,永远爱这个还不够完美的他。

  

所以他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自己会喜欢上朔间凛月,竟然是这样一件无法避免的事。

  

他兀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指尖敲打着手机壳,回想起自己的初衷。

  

“凛月、小凛……”

  

“你知道吗,有些关于我的事情,甚至连我自己都没办法解释。”

  

“我呢,真是个奇怪的人,分明遗忘了我们彼此之间的很多事情,现在却又像补色那样擅自增添了许多有关你的记忆。”

  

“第一次知道凛月会弹钢琴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后来学吉他也是抱着能不能和你一起弹的想法,不过直到现在你的钢琴还是弹得那么好,可惜我把吉他放在练习室了,如果有机会也想试着再和你合奏一次啊。”

  

“车站旁边的便利店时常能看到新上的点心,我会买些分给一起练习的昴流他们,如果觉得好吃也会想给你也带一点。但仔细回想,这些点心比起凛月你亲手做的那些,味道又稍微差了点,究竟是为什么呢?”

  

“上次说那些被妹妹卖掉的漫画,她今天跟我道歉了哦。前天我背着弓弦陪桃李偷偷去书店,店门口的海报贴的是Knights巡演的海报,看见海报上你笑起来唱歌的模样,我又会想起儿时你躲在树荫下,看着我和其他孩子玩的寂寞表情。”

  

“自从升入三年级,感觉已经好久没跟你推心置腹地说过话了,站在主席台演讲的那天,其实我也在不安,我意识到大家都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而我能好好回应他们的期待吗?”

  

“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在改变呀,凛月,你也在成长,也已经逐渐不需要我了,即便没有我陪在身旁,你也能无所顾忌地笑起来了。”

  

“可我还是凛月的青梅竹马,我也有私心,所以偶尔我也在想,你我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需要稍稍有所改变呢……”

  

他低声说完这些话,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阖上双眼靠住椅背。

  

总是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被掩埋的情感才会如泉水一般冒出头来,沉寂的黑暗是最好的镇定剂,静谧的空气会让所有思绪都无所遁形。

  

虽然自己辜负了逆先夏目的好意,将三次回去告白机会付之东流,但也并非毫无收获。现在他终于弄明白了,他喜欢凛月,也可以说是爱,从喜欢到爱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他也解释不清楚。

  

可这份感情于他而言,却是如何都无法轻易宣之于口的,只能咽回肚子里独自消化,独自忍受。

  

“真~绪……”

  

床畔传来虚弱又沙哑的嗓音,衣更真绪敏锐地回过神,尚未退烧的朔间凛月堪堪睁开双眼,但看起来恢复了些精神。

  

“太好了,”他忍不住露出安心的表情,屈膝压在床铺半角,赶忙握住朔间凛月的手,“凛月,好些了吗?要喝水吗?等会儿把鸡蛋粥喝了,我先给你换毛巾吧。”

  

衣更真绪伸手想把毛巾放回朔间凛月的额前,视线却天翻地覆,也不知道朔间凛月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拽着他往床上一摁,毫无防备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跟着倒在了床上。

  

“突然怎么回事……行了!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赶快躺下!”他焦急的责备中满是担心。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什么?”

  

这是个难以逃脱的姿势,朔间凛月艰难地撑在他身上,胸膛一阵阵急促地起伏,含混的声音伴随低喘发酵成负担,沉重地压在衣更真绪身上。

  

衣更真绪吓得不敢乱动,仓皇地扶住他,却不小心攥住他过分消瘦的腕骨。

  

“真~绪,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别再说了。”

  

朔间凛月扣住他的肩膀,几乎是要哭出来的语气,情绪不安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令人怀念的细节涌入他的脑海。

  

真绪很包容,哪怕自己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也没有离开自己。真绪很温柔,看到他没有人陪,会抛下其他朋友主动来找他。真绪没有像他这样奇怪的遗传病,是真正的人类,散发着太阳似的温暖。

  

是真绪的存在让他明白,不是只有相似才可以在一起。

  

衣更真绪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下,他说不出话,也不敢继续说话,他实在没想到发着高烧的朔间凛月能醒着,而自己那些情起而深、剥露真心的话,对方又听进去了多少。

  

“‘改变我们的关系’?事到如今,原来真~绪已经厌倦儿时玩伴的身份了啊。”

  

想和真绪一直在一起,想要真绪只属于自己。

  

喘不上气带来缺氧的窒息感,朔间凛月的心脏在胸腔内频率失控般冲撞着,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无从宣泄的情绪。

  

月亮只向地球展现出很小的自我,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向衣更真绪展示自己最真实的部分。

  

“可你真的不知道吗,分明我向你说了那么多遍,你就没有放在心上过吗?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遍你还是不明白?其实我一直……”

  

他的眼尾和脸庞都泛着病态的红晕,嗓音哑得像履带撕扯,嘴唇皲裂成瘆人的惨白,沾着干涸的斑驳血迹,眼神显得无助而茫然,在那双蒙着水雾的、不清醒的眼眸中,却专注地承载着一个人的面容,在这样诉说着早已弥足深陷的感情。

  

衣更真绪僵硬地被他压在身下,也许他早该明白的,只是长期性格使然,习惯的烙印让他没有自信去相信,担心那份感情的实感如同岛屿上的海市蜃楼那般,穿透指间之后什么也不剩下。

  

可朔间凛月的身体也是普通人的热度,是一个活着的灵魂,值得被细心感受和爱护。

  

衣更真绪怔怔的,手心还握着拧干的朔间凛月的毛巾,朔间凛月体温滚烫,烫得他几乎也要燃起来了。他怎么那么迟钝,凛月还在发烧,他又不小心让他感到不安了,朔间凛月明明比他还害怕孤单,又怎么不会因为两个人分开而感到寂寞。

  

他突然意识到数次错失良机导致再度回到现实的原点,并为此纠结难安的自己是多么可笑。衣更真绪想起六芒星带他回顾的那些旧时日,那些说不出口的私欲,回忆里的朔间凛月对他耐心又偏爱,眼神中藏起锋角。人类的天性或许就是占有和贪心,一旦经历过得到就不能忍受失去,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总麻痹自己将希望寄托在下一次,可最终也只不过是在肆意挥霍魔法为自己铺好的后路而已。

  

世界万物,人能拥有的东西太多,可明确说出“喜欢”的理由反倒是可以替代的,唯独解释不了为何而爱的事物是无法替代的。也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凛月,所以凛月于他而言才那么无可替代。

  

原来恋爱是不能靠魔法的,衣更真绪想,这样的机会也许他此生都不会遇到第二次了。

  

一阵隐秘的鼓动顺着指尖传遍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最后在脑海中汇聚成一道如歌如诉的爱语。衣更真绪顺势攥住朔间凛月的手腕,一把将他拉过,彼此之间微小的罅隙便这样消除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有了对朔间凛月说出真心话的勇气。

  

青梅竹马之间分界的细线,最牢不可破又安静不过,也最容易被爱溶解。

  

“……因为我喜欢凛月,但我说不出来喜欢凛月哪里,所以我没办法解释。”

  

“不是青梅竹马那样朦胧的爱,是想把自己全部给你的那种,恋慕之情。”

  

在手臂交叠成的逼仄空间内,彼此放大的面庞,纠缠的呼吸,唇齿之间不过毫厘,连无所保留的爱语也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

  

这些私语将空气破开一道伤口,心跳声淹没所有的声音,他们如同被拽入世界的狭缝之中。

  

“既然这样,就早点告诉我啊……”

  

眼泪率先吻在唇瓣,朔间凛月扣着他肩膀的力道逐渐减弱,红眸里的情绪陡然波动,随即他俯下身体,难以自抑地吻住他,就仿佛本能使然。

  

腰腹上爬了东西,朔间凛月骨节分明的手指摸进了他衬衣的下摆,指尖细腻地摩挲着他腰腹的皮肤,还带着些许惹人颤抖的烫意。

  

快好起来吧,衣更真绪顺从地接受他的亲吻,又在心底默默祈祷,快变回那夜皎洁清澈的月光之下,那个牵着他的手,满眼温柔眷恋的青梅竹马吧。

  

不知过去多久,朔间凛月伏在他的胸口,呼吸间微微咳嗽。衣更真绪动了动僵硬的手臂才意识到他们的手指正紧紧交握,用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连结在一起。

  

不过谁也不记得究竟是怎么握在一起的。

  

锅里还温着蛋粥,微香袅袅,衣更真绪端来一碗清汤淡白,搅匀软烂的米粒和蛋花,舀起一勺吹凉了再送到病号嘴边。朔间凛月原本胃口就不大,现在生病胃口愈小,强撑精神仅把鸡蛋粥喝了半碗。衣更真绪又没办法吃病号的剩饭,收拾好碗筷盖上保鲜盖,把余下的半份端回厨房。

  

再回来时他手中多出一只马克杯,半杯热水徐徐飘逸着热气,蜂蜜和萝卜混合的酸甜味刺激着濒临失效的嗅觉。无精打采的病号吸了吸鼻子,盯着搅动杯内液体的衣更真绪。

  

“真~绪……”他欲言又止。

  

衣更真绪将杯子递过去:“自己拿得住吗?蜂蜜萝卜泥兑温水,润喉的,慢慢喝,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就不要勉强了。”

  

一阵预料之内的沉默后,朔间凛月无言地抬起头,捧着马克杯咕噜咕噜喝完蜂蜜萝卜水,鼻尖沁出汗珠,面庞连着耳根都红扑扑的,与幼年时乖巧的模样重叠。

  

叠腿而坐的衣更真绪支起腮,将这些动作敛入眼中,他的心就像剥掉了糖纸,里面那颗让人满足的甜蜜,就这么暖洋洋地融化掉了。

  

朔间凛月喝完后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似乎还想要说话,那目光像一根手指戳在他心上。衣更真绪嘟哝着拿走他手里的杯子:“你怎么黏黏糊糊的,真不是在哄你,我喜欢凛月,这是我今天说的最后一遍。”

  

朔间凛月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衣更真绪看着他有点委屈的模样,笑着倒在朔间凛月的大床上,自从拿到逆先夏目给的六芒星以后,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轻松过。

  

“啊对了,你在巡演的时候弹了钢琴吧,当时和你同台的应该是濑名前辈。”衣更真绪侧过身,疲倦的慵懒流泻出来,促使他微微蜷起身子,“我今天和……看到了,和谁来着,应该是昴流,对。”

  

“真~绪。”头脑钝痛,嗓音沙哑,朔间凛月现在其实不太适合讲话,但他在听完衣更真绪的话后还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没有记错吧?我没有在巡演的时候弹过钢琴,更没有单独和阿濑一起表演。”

  

在讲鬼故事吗?他刚刚酝酿出的困意转眼间就飞走了。

  

衣更真绪诧异,想到什么似的摸出手机,抠开手机壳,里面却奇怪地什么也没有夹。

  

“怎么了?”朔间凛月问。

  

世界上是没有魔法的,衣更真绪明白,平时再清醒的人也会做梦,而他大概只是太累了,所以世界才对他开了这么个玩笑。

  

他在原地怔了许久,最后噗嗤一声大笑出来,果断无视了对面朔间凛月既奇怪又担心的表情。

  

他抓起朔间凛月的手掖回被子,勒令发着高烧的吸血鬼老老实实躺下。

  

“没什么!高烧的第一晚通常不太好熬,明天早上我给你重量体温,小凛就再睡会儿吧。”

  

“赶快好起来,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我愿意把我的想法全都告诉你。”

  

交握的手代替孩子气的拉钩,看不见的细线早已在两人之间勾扯。窗帘不知何时也不知被谁给拉开了,一尾浓稠的夜色映射入衣更真绪的眼中,他眼底铺展的夜幕闪烁着微光,零散如沙数,交缠如星河。

  

Fin.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mona谭

《VIP》08

早上醒来Vegas已不在房间,Pete洗了澡,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着呆,平静了7年的心,再一次被Vegas扰乱,有的时候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把Vegas忘了,但理智告诉他不要记起。


“你起来了啊~”Vegas推着餐车进来,“吃早餐吧,今天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我陪你,稍晚一点我去给他们开个会,你就在房间等着我!”Vegas一边摆放着餐盘一边命令似的嘱咐着Pete。


Pete没有回答,穿好衣服就出门了,想着不要记起就从忽视开始吧,坚持到这次任务完成,就可以解脱了,Vegas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Pete的背影冷冷的笑了笑。


“嗷,Pete,你还好吧,我和Arm正要去找你...

早上醒来Vegas已不在房间,Pete洗了澡,光着身子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着呆,平静了7年的心,再一次被Vegas扰乱,有的时候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把Vegas忘了,但理智告诉他不要记起。


“你起来了啊~”Vegas推着餐车进来,“吃早餐吧,今天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我陪你,稍晚一点我去给他们开个会,你就在房间等着我!”Vegas一边摆放着餐盘一边命令似的嘱咐着Pete。


Pete没有回答,穿好衣服就出门了,想着不要记起就从忽视开始吧,坚持到这次任务完成,就可以解脱了,Vegas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Pete的背影冷冷的笑了笑。


“嗷,Pete,你还好吧,我和Arm正要去找你,昨天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让我们上去。”Porsche着急的询问着,“没事了,突然有点发烧,头晕晕的就睡了一天,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Arm看着Pete哭过的双眼没有说话。


中午Pete想回房间睡个午觉,又浅浅地梦到自己在衣柜里躲着,一个小小的人向自己伸出手轻声说着“别怕,有我”,惊醒后发现Vegas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窝成小小的一个人,就像梦中的那个,但Pete知道,自己不曾躲在衣柜里过,Vegas也不会向躲在衣柜里的自己伸出救赎之手。


Vegas正要翻个身,看见坐在床边发呆的Pete,“一会先和我去寺庙吧,这是分家的传统,大任务前都要去一趟。”,Pete点了点头。


“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一起做过功德、布施的人,下辈子就能早点遇见了。”仪式结束后,Vegas抓住Pete的手温柔地说,Pete甩开手,起身和师父道别径直走向分家的车。


“三号任务具体的计划就是这样了,运货、交易、放人,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有纰漏,明天所有人必须听我的命令,如果有擅自行动的一律按分家规矩处置。”整场会议Vegas都十分严肃,Pete想,这才是真正的他啊。


会议结束后,分家老爷和Vegas进行了私密视频会议,其他人员全部离场,Pete认为黑鹰任务是时候进行了。


Pete进入Vegas的房间,还是一样黑漆漆的,想要打开隔间的门,却发现安装了密码锁,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时间越来越紧,Pete突然想到了什么,输入了7年前自己对Vegas告白的日子,门,开了,Pete没有时间多想,立即开始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月光从窗子照进隔间,被墙壁上悬挂的各种工具反射成数条光线,交织在一起映在Pete的脸上,像一张结实的网,将Pete牢牢困住。


终于,在电脑中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但这难不倒精通计算机的Pete,随着解密进度条的不断前进,Pete的心跳越来越快,不仅因为他不想Kinn少爷一直以来的猜想是正确的,还因为Pete听到了门外密码锁解锁的声音,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了,随着解密完成,门开了,“你终于还是来了,Pete。”Vegas低沉的声音像锤子般将Pete死死钉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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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厉SAMA

坏女人今天表演了,然后说下一个模仿的就是莲跟贤人,不由得替青木瞭担忧起来,莲技术宅一个,这不犯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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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故七日

【环壮】候鸟

*借梗《Lolita》

*学生环x社会人壮

*字数9000↓

*ooc预警


那个孩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夏天刚刚过去一半。


彼时逢坂壮五刚刚找到一份称职的工作,开启他大学毕业后的崭新人生,尽管以他的家境更本不需要继续挣钱。然后那通电话就打来了,说是一个不知隔了多少代的亲戚去世了,丈夫入狱,留下个孩子没人照顾。


逢坂时隔多年还记得那日,无风,晴朗,柳叶似眉梢。然后那个蓝头发的孩子就来了,还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几件衣服、几张照片,还有一个国王布丁抱枕。不知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其他原因,他长得瘦瘦小小,看起来不像是个上...

*借梗《Lolita》

*学生环x社会人壮

*字数9000↓

*ooc预警












  

那个孩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夏天刚刚过去一半。










  

彼时逢坂壮五刚刚找到一份称职的工作,开启他大学毕业后的崭新人生,尽管以他的家境更本不需要继续挣钱。然后那通电话就打来了,说是一个不知隔了多少代的亲戚去世了,丈夫入狱,留下个孩子没人照顾。







  

逢坂时隔多年还记得那日,无风,晴朗,柳叶似眉梢。然后那个蓝头发的孩子就来了,还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几件衣服、几张照片,还有一个国王布丁抱枕。不知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其他原因,他长得瘦瘦小小,看起来不像是个上了国中的孩子。








  

逢坂蹲下来抱了抱他,说“欢迎回来”。











  

这孩子自称叫环,他丝毫不提自己的姓氏,仿佛以此为辱一般。逢坂便不再多问,他领着环介绍着这套自己居住的房子,卧室,厨房,地下室。他还清出了一间房给环居住,为了防止他不自在,逢坂甚至挑了离自己的卧室很远的房间,以保证对方有充足的个人空间。
















  

第一天的晚饭是炖好了的牛肉咖喱,为了追求更好的口感逢坂炖了蛮久,连大块的土豆都熬碎融化成稠稠的汤,咕噜噜冒着泡。对于用来招待喜好不明的新客人的菜式来说,咖喱绝对是最包容与最不易出错的选择。



  

那孩子一言不发地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勺子。



  

“不好吃么?”逢坂担忧地询问道。



  

“好辣。”那孩子小声回复。




  

辣么?逢坂试着尝了一口,他还特意控制了辣椒的份量,怎么会辣呢?





  

看那孩子闷闷不乐的样子,逢坂只好悻悻地吃完了自己那份咖喱。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两天后的晚上。持续闷热的天气因当晚的一场暴雨变得清爽凉快,逢坂正坐在卧室里阅读一本恐怖文学,屋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




  

逢坂开了门,看见那孩子低着头站在他的卧室门口。




  

逢坂蹲了下来。











  

“怎么了吗,环君?”逢坂问他,“是被子不舒服吗?”



  

环看上去十分紧张,他的手紧紧地捏着衣角,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他还是开口了,抬起头时逢坂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眼睛。






  

“当然,我很乐意。”逢坂急忙让开身子请他进门,然后关好了房门。窗外的风拍在玻璃上啪啪直响,环站在一旁瑟缩着,逢坂快速地把自己的枕头拉向靠窗的一侧,给小家伙留出足以躺下的位置。










  

“挤吗?”逢坂轻声询问。





  

屋里的灯熄灭了,房间被窗外的闪电明晃晃地照亮一瞬,然后重归漆黑。




  

环摇了摇头。也许是之前一直担惊受怕,如今放松之后便开始昏昏欲睡了起来,身体也从刚开始的僵直逐渐变得放松。








  

逢坂听着旁边的人呼吸声一点点变得平稳,他试探着伸出手,将对方慢慢搂近自己,直到自己的被子可以完整地盖住两个人的身体时,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环咕哝着往逢坂的一侧转了转身,他无意识地抓住了逢坂的袖口,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逢坂想要收回的手便慢慢放下来了。















  

逢坂一直小心地关注着环的成长问题。尽管自己完全不胖,却一直觉得环太瘦了。环不吃萝卜,他就想了法子地把萝卜切碎了捏到牛肉饼里,然后让环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下去。



  

养孩子就是一场斗智斗勇啊,逢坂暗自感叹。














  

某天和环去超市回家的时候,环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逢坂正在诧异时,迎面走来一对母子。那个孩子显然认识环,开口却是“这不是那个没人要的孩子吗”。







  

“小朋友,请你措辞严谨一些。”逢坂反手握住环颤抖的手,对那个小朋友温和地说,“环君有监护人。”




  

“有什么区别嘛。”那个男孩哧鼻,“反正他有个废物爹。”





  

逢坂一下子怒火就上来了,他把环挡在身后,对那个男孩一字一句地教导着,“有监护人的意思就是有人负责他的衣食住行,有人负责教育他如何成为一个正直的人,我作为监护人会承担他父亲的角色把他培养成人,而你,小朋友,不要明明有父亲却讲这种没父亲的话。”







  

一旁不吭声的母亲叽叽喳喳地责骂逢坂讲话难听,逢坂同样反驳回去,最后逢坂吵到满脸通红,从购物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出来。那母亲看到水果刀吓得尖叫起来,拉着孩子飞快地跑走了。





  

“逢坂先生?”环站在他身后,“好可怕。”





  

“我只是想证明我削土豆也很顺手!”逢坂反驳着。他扭过头想要和环说什么,回头却看见环潮湿的眼睛。






  

“谢谢您。”





  

环忍着泪冲他微笑,逢坂第一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光彩。















  

环对逢坂的称呼也一点点变化着,从最开始的逢坂先生,到壮五先生,最后变成了小壮。






  

第一次被叫成“小壮”的时候逢坂正在泡热可可,等杯子里的可可粉全部泡软泡化融在热水里,他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称呼自己。


  

“怎么了?”壮五问他。











  

环的头发长长了些,他穿着卫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国王布丁。一有心事憋着不讲就要捏着什么东西,这是逢坂一早发现了的环的小癖好。










  

“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环问。





  

“之前不是给你买了小夜灯了吗?”逢坂问。




  

“被我搞坏了......”环小声说。












  

逢坂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端起可可喝了一口,皱皱眉。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都一连搞坏好几个了。怎么搞坏的嘛?”





  

“......所以我都说了不需要夜灯了嘛!让我和小壮一起睡不就好了!”





  

“你都已经快上高中了啊。自己一个人睡比较好吧?不会被别人嘲笑吗?”





  

“......”













  

逢坂看着环一脸吃瘪的样子有点想笑,对方撇了撇嘴,却伸手握住了自己手里的那杯可可。









  

“给我吧。”环说,“觉得甜过头不想喝又不想浪费对吧?”






  

“你怎么知道!”逢坂惊奇地说,他乖乖地把手里的可可杯递过去,看着对方把嘴靠近自己刚才贴过的位置,仰头咕咚咕咚地喝光。





  

“好歹我也是和小壮一起住了几年诶。”环这么说着,提到这里却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小壮是不是在为难自己我一看就知道了啊。”















  

深秋的夜晚格外寒冷,逢坂洗漱完毕,回房发现环早早地钻到了他的被窝里,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的脑袋。




  

逢坂关了灯掀开被子,被窝里的环立刻缩成一团,嚷着,“快点盖上,好冷。”







  

逢坂钻进了被窝,原本冰冰凉凉的被褥被环的体温烘成了一团小暖炉。













  

“你怎么这么暖和啊?”逢坂伸手摸了摸环的胳膊,像猫咪的肚皮一样温暖又干燥。比刚来的时候健壮了很多啊,逢坂在心里感慨道,好像连个子都长高了。







  

还在摸的时候环却伸手把他的手按住了。



  

“小壮手好冰喔。”环小声说着,像是在抱怨。



  

“抱歉抱歉。”逢坂想要撤回自己的手,却被环反倒握在了掌心里。


  

“不是那个意思啦。”环说,“是太凉了,所以要帮你暖一下。”



  

逢坂还没反应过来,环却把脚也凑过来了,他一边说着,“看吧,脚也很凉吧?”一边勾住腿,把逢坂的脚夹在自己的腿缝里。









  

逢坂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或许可能只是因为高兴,因为自己教育的孩子终于懂得感恩自己了?这种知恩图报的感觉。








  

“我果然还是不太高啊。”环小声嘟囔着。


  

“怎么了?”



  

“要是再长高一点就可以把小壮整个抱住了,”黑夜里环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样不是更暖和吗。”










  

逢坂隔了一会儿没说话,他觉得哪里不太对,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床头柜那里有空调的遥控器的,太冷的话就打开吧。”





  

“啊啊今天就算了吧,等我明天先把它弄坏——”


  

“弄坏?”




  

“不、不是,我是说明天再用吧,今天好冷不想把胳膊伸出去了。”












  

“说的也是喔。”逢坂转了个身,心安理得地往环的那侧蹭了蹭,“真好啊,这么暖和。”















  

逢坂闭了眼睛,半睡半醒的时候好像听见身旁有什么沙沙的响动,想要睁眼看的时候只觉得嘴唇好像有点痒痒的,好像有什么热可可的味道沾在嘴唇上了。睡前明明有好好漱口啊,逢坂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却再次进入了梦乡。

















  

“我们下周是运动会了,”一天清晨环对逢坂说,“小壮要来看吗?”


  

“啊?嗯......要看我工作时间欸。”


  

“来嘛,是国中最后一次了。”环委屈巴巴地对逢坂说,“而且我要跑一千米。”


  

“嗯......还是要看工作时间。”逢坂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说了这句话。







  

环气得用叉子猛戳盘子里的煎鱼,过了一会儿气冲冲地背包出门。门外几个男孩子按着自行车铃等着他,一见他出门齐刷刷地吹着口哨。











  

尽管说着要看时间,运动会当天逢坂还是请了假去学校看他。环原本瘫坐在座位上毫无形象地用衣服下摆扇着风,看到逢坂之后眼睛一下子亮了,“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三步两部地走到他旁边。








  

“我迟到了吗?”逢坂笑着问他。



  

“没有没有,”环连忙摇头,“还有两个项目才轮到我。”



  

“这样。”



  

有几缕头发翘了起来,逢坂伸出了手帮他把翘起的头发按下去,然后把他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得去检阅了,”环说,“怎么办啊,我跑步超级菜的。”






  

身后有几个男孩子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被环一个回头瞪回去了。





  

“啊,那,尽力而为就好了!”逢坂说。






  

“小壮会给我加油吗?”环对他眨眨眼睛,“如果小壮给我加油的话,我说不定会跑得很快啊。”






  

老师过来催,环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上一个项目很快过去,很快运动员开始就位,裁判开枪的那刻,逢坂的心也跟着紧蹦了起来,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跑道上那个蓝色头发的身影,看着他如箭在弦冲出原地。





  

周围的人高声喊着加油,逢坂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跑了一圈又一圈。前几圈环都位次不高,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有人岔气跌在了地上,而他还在苦苦支撑着。






  

他前面的人渐渐少了。





  

第四圈的时候环已经超过原本的第三名小半圈了,可是他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慢,像是被风吹赶着的纸片,似乎随时都要跌倒一般。






  

第一名即将进入第五圈了。






  

逢坂突然站了起来,周围的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冲动,他冲着那个体力不支的身影大声喊道,








  

“环君!!加油!”





  

“环君!”








  

“环!”
















  

环。



  

Tamaki。



  

第一个音从舌尖吐出,再由第二个音含在嘴里,于第三个音在舌根发出震动,然后一路流淌入喉。Ta-ma-ki。















  

周围的同学跟着站了起来,他们大声为那个筋疲力竭的人助威,逢坂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嘈杂声里。





  

跑道上大口喘着气的孩子突然望过来,逢坂那一瞬间屏住呼吸,他不知道那孩子是如何做到剔除层层欢呼精准找到他的,他只看见那孩子脸上的微笑还透着狡黠。下一秒那个似乎早已累到脱力的孩子突然起身飞奔,而前面那两个努力奔向终点的排名第一的孩子,顺势就被超过了。




  

“四叶同学获得第一名!!!!”




  

身后的同学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站起来甩着外套和水瓶尽情高喊,仿佛在庆祝国中最后一场运动会以一个完美的结局落幕。几个同学不顾老师的阻拦一窝蜂地涌过去将他层层包围,环被围在人群当中,看上去动弹不得。











  

逢坂远远地看着,看着四叶站在朋友中间放声大笑,濡湿的头发黏在皮肤上,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那个当初沉默不语围着自己转的瘦瘦小小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比他都要高,已经可以离开自己,拥有属于自己的人际圈了。














  

环拨开那层属于他自己的人际圈,向逢坂一步一步走过来。






  

那一瞬间逢坂竟然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或许甚至还有什么期待。环站在他面前眨着眼睛,像是等着逢坂下一句的称赞一般。






  

“太厉害了,环君。”逢坂干巴巴地讲了一句。






  

环一下子就咧开嘴笑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还露出那颗因为甜食吃多而长歪了的虎牙。他没有接话,却反问逢坂手里的那瓶水:“我能喝吗?”





  

逢坂有些慌乱,他握着水平有些不知所措,匆忙解释道:“这瓶我喝过了的,你等一下,我去那边的自动贩卖机给你买瓶新的——”







  

“不用嘛,有什么关系。”环没等他说完,他伸手拿走了逢坂手里的那瓶水,在逢坂慌乱的目光中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那群同学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来问去。




  

“您好!请问您是四叶同学的爸爸吗?”


  

“爸爸好年轻喔,还这么好看。”


  

“岳父好!岳父看看我!”


  

“不是爸爸吧,长得不太像的样子......”












  

逢坂颇为头疼要怎么解释他俩之间的关系,一旁的环终于喝完水了,他像是宣示主权一般搂住了逢坂的肩膀说,“不是啦。他就是我最——喜欢的小壮啦。”







  

几个男孩子围在环周围问来问去,几个女孩子倒是凑过来和他搭话,“您就是逢坂先生吗!四叶同学经常和我们提起您。”






  

那群人还在和环聊天,偶尔还能听见“他知不知道”“快点直接告诉他”之类的词。逢坂觉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他都是怎么讲我的?”








  

“很多呢!”女孩子颇为激动地说,“说您对他很好,给他布丁,还会陪着他一起睡觉什么的。”

原来觉得我好的重点是这些吗......逢坂哭笑不得,“陪着睡觉也要讲......不会觉得丢脸吗?”


  

“怎么会丢脸!我们都很羡慕啊。”女孩子们说。


  

“羡慕?”逢坂不解。


  

“对啊!因为可以和喜欢的人睡在一起。”女孩子们解释。



  

远处的男生还在和环聊着什么深谋大策,逢坂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怪怪的。















  

环终于从国中顺利毕业,考入国高。












  

在欣慰环长大的同时,逢坂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年龄也在同步增长的事实。家里人开始催他结婚,女孩子的照片一张张推过来,都被逢坂壮五以各种理由拒绝掉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家里人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的。”





  

逢坂壮五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状况,所以并不打算用婚姻结束这段日常生活。












  

然而某天清晨的时候逢坂的手机响了。一旁的环还在睡着,像是已经默认了两个人就应该睡在一起一样。








  

逢坂蹑手蹑脚下床走出卧室按了接听。




  

“下周您的父亲要去欧洲跟进一个项目,”电话那头的人说,“你父亲要你跟着去观摩一下。”





  

“顺便把我的护照扣押在那里,让我没法回国吗?”逢坂淡淡地说。





  

对面没了声音,隔了几秒那个人说,“您再这样任性下去,整个家族的企业都会被你毁掉的。”






  

“可是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和你一起生活的孩子叫四叶环对不对。”电话那头突然说,“听说他升入了高中,可喜可贺。”











  

逢坂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就捏紧了。









  

“他父亲可是早就听说儿子傍上了大款,想要快点出狱找儿子叙旧呢。”电话那头接着说,“只要我们想,他随时都可以因为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一切都要看少爷您的表现了。您还有一周时间。”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环的鞋还甩在门口,人却并不在卧室。逢坂东找西找,最后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他。






  

环瘫靠在墙边,他脸颊红扑扑的,怀里还揣着开了封的梅子酒。逢坂连忙跑了过去,还没蹲下身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环君!你没到年龄怎么能喝酒!”逢坂想架他起来,奈何体重差过大,逢坂只好放弃,伸出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




  

环却伸出手,将逢坂放在他脸上的手轻轻按住。




  

“好凉,好舒服......”环喃喃着。








  

逢坂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环君,”他说,“我们回屋里睡觉,好不好?”




  

环抬眼看着他,逢坂发现他眼眶红红的。




  

“我去睡觉,小壮去哪里?要离开我吗?”




  

逢坂心里咯噔一声,紧接着没来由的心慌。早上讲的话原来被他听到了,逢坂想到这里一面有些心虚,一面用另一只手摸摸环的脊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哪里都不去喔,我就在这里。”



  

环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皱起了眉头,“好难受。”






  

“乖,你先在这里坐好,”逢坂试图让他靠在墙上,“我去给你倒些热水喝,喝完就好了。”













  

“不要!你不许走!”






  

环突然声线猛地拔高,他高喊着扑过来,紧紧抱住逢坂的身体,逢坂一个趔趄向后栽去。头撞到地上的时候却没有预料中那么疼痛,逢坂才意识到是环用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勺。





  

酒瓶滚落在地上,酒水咕咚咕咚地流了出来,空气里一股梅子酒的味道。逢坂被压在在地上动弹不得,环的脸蹭着他的脖颈,前额的碎发扎得他又麻又痒。










  

“环君......快起来,地上好凉。”


  

“不要。”



  

“别在这种时候任性!不是答应好我要做个乖孩子吗!”




  

“孩子孩子孩子孩子你满嘴就知道孩子!”环猛地抬起身子,他瞪着逢坂恶狠狠地低吼着,“你什么时候才会觉得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滴泪落在逢坂的脸颊上,然后慢慢滑落到耳后,紧接着有更多的泪水落在逢坂的脸上。逢坂怔怔地看着环,曾经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长大,如今都变成比他还高大的人了。






  

逢坂看着环通红的眼眶,他伸出手轻轻地擦去对方涌出的泪水,低声说,“对不起啊......我一不留神,你都长这么大啦。”




  

环任由逢坂擦去他的泪水没吭声。




  

“原来如此,”逢坂说,“所以说今天来偷喝酒,就是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环憋了半天没说话,最后无力地将了一句“才不是”。




  

那就是是了。逢坂在心里偷笑。





  

“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长大啊。”逢坂说,“等你真的长大了或许会觉得,还是学生时代无忧无虑的好啊。”



  

“可是、很多事......只有长大才可以。”



  

“很多事也是只有学生才可以喔?”



  

“......烦死了!小壮根本不懂!”











  

环气急败坏地反驳着,他还想说点什么,结果打了个酒嗝把自己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茫然地呆在原地回想半天。



  

逢坂觉得好笑,他一边小心地扶环起来,走前还颇为心痛地看了一眼洒了一地的梅子酒。他把环扶回床上躺着,环迷迷糊糊的,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小壮会一直陪着我吗?”环喃喃着,像是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嘛。”逢坂伸出手去,任凭环牵住他,把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扣在一起。




  

“不会的。小壮总有一天会结婚,然后有小宝宝。然后离开我。”




  

“你想太多啦。”逢坂又好气又好笑。




  

“小壮。”环说。




  

“嗯?”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多喜欢......”环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逢坂凑过去试图听清,最后却只听见了对方睡着了的呼吸声。






  

逢坂摇了摇头。走之前还是把地下室的门锁起来吧,逢坂壮五想。

















  

逢坂答应了出国的要求。对方对他的顺从并不意外,只是挂电话之前,那个人对壮五建议说,“三年之后家族企业就是您的,到时候您做的什么决定其他人都不会拒绝的。相信您听到这里会觉得哪个决定更值得。”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逢坂收拾行李,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看着。逢坂还在絮絮叨叨天冷加衣和少吃甜食,环听得直烦,半开玩笑地蹲在行李箱里说“你这么担心就把我也带走吧”。





  

然后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第二天清晨离开的时候仿佛一个毫不起眼的平日,没有任何习以为常的生活即将终结的预感。环还是睡在身侧,逢坂壮五蹑手蹑脚的起床,然后洗漱,做饭,吃饭,再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洗净,擦干水渍放到橱柜里。







  

逢坂在玄关穿好了鞋,他回头想要取行李,却看见裹着被子的环站在身后。













  

“你要走了吗?”环的声音从被子里干巴巴地传出来。



  

“嗯。”逢坂努力微笑着。



  

“还会回来么?”



  

“嗯。”



  

“不要忘了我。”



  

“嗯。”














  

逢坂接过环递过来的行李箱,对方的手按在箱把上,迟迟不肯松手。




  

“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逢坂说。




  

环往前靠了几步,他从被子里伸出头,露出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他怯懦地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逢坂壮五最后拥抱了他的小男孩,从当初那个矮矮小小的国中生,慢慢长高,长大,长成如今茁壮的样子。然后他松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子。






















  

悲欢离合不过是人生路上必须要走的一个圆环,离别,重聚,再次离别,循环往复,运转不息。既然再次相遇已是注定的结局,逢坂还是选择省略悲伤的力气向前行进。






  

其实三年是多久呢?春风秋雨,夏阳冬雪。你一日日数着日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等你全身心投入另一件事时,时间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了。





  

刚开始在国外的时候逢坂总是无法不想着环入睡,那个孩子早已渗入他的生活,成为了无法割舍的一个部分。可是后来他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因为这不过是把环到来之前的生活再悉数还给他而已。



  

没有温暖的被褥,没有并排摆放的牙刷。洗发水和沐浴露的使用速度慢了下来,每次逢坂觉得是时候买新瓶的时候,才发现沐浴用品才用了一半。

真是着魔了,逢坂在心里想。







  

从国内带来的手机忘了把配套的充电线一同带来,明明平时一向细心,却偏偏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异国他乡找不到同款数据线,逢坂只好去买了新的手机,顺便也买了新的电话卡,原来的手机就被放在抽屉里了。






  

后来他在教堂附近发现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店,老板是个日本人,还和他用着和之前的手机一样的牌子。某天逢坂突发奇想,他借来了老板的手机数据线给自己之前的手机充了电,打算看看之前的手机界面缅怀一下过去。


















  

那条短信就那样时隔两年跳了出来。



















  

发送时间是两年前来欧洲时那辆飞机起飞前几分钟,看起来是掐准了时间发的,要不是两年后再次看见“环”这个名字,逢坂都要以为自己把他忘了。太久太久没有联系,以至于他的容貌、声音和相关记忆,都像是被水沾湿的纸上的字迹一般模糊不清了。







  

内容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好きだ」











  

“我喜欢你”。













  

简短的几个字,粗暴,直接,不用敬语。


















  

咖啡厅外的教堂敲起了钟声,唱诗班的歌声流淌至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穿着黑白色衣服的男人女人们怀着圣洁的心,虔诚地歌颂着拯救了他们的主,而逢坂壮五捏着手机,满心想的却是一万千米以外的地球彼端,那个坐在玄关上等他回家去的少年。

























  

初春的樱花开的旺盛。尽管国高生活还没结束,临近毕业季的樱花树下总是人满为患。











  

逢坂壮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买那张回国的机票,其实离三年之约只差半年,可是他一刻都不想再等。凭着当年的记忆走到他所在的那所高中去。明明樱花树下站着很多人,明明时隔三年记忆不清,逢坂壮五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背对着自己孤零零站在树下的那个身影。






  

三年前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在运动会众人的欢呼声中找到自己的声音的,逢坂壮五好像懂了,因为根本就没有特意寻找,他是特别的,他就在那里,所以就看见了。















  

逢坂冲着那个身影,喊了一声“环君”。















  

远处那个人好像是站在树下发了很久的呆,因为他的头上落了好多樱花花瓣。像是听到呼声一般他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扭过头来,逢坂壮五便得以再次看清那张脸。


















  

昔日那些如同被水模糊纸张字迹一般的记忆忽然变得再次清晰,如同潮水匆匆涌过,带着凉风、水雾与苦涩的咸。那孩子长高了,脸颊消瘦了,头发还是睡得两鬓发梢翘起的样子,头上的樱花如同配合当事人的震惊一般噗噜噜地掉落。















  

逢坂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很少哭泣,悲欢离合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人生路上必须要走的一个圆环,离别,重聚,再次离别,循环往复运转不息。可再次见面时他发现,所谓的人生圆环不过是一条有运行区间的正比例函数,你以为自己回头的时候,其实时间依旧向前行走。它抽丝剥茧地夺去你熟悉的对方的一切,容貌,声音,行为举止,再还回你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熟人,让你无法相认。




  

可惜心底的思念会让一切时间的魔法消失于形,而时间唯独带不走它。
















  

逢坂眼睁睁看着那孩子眉眼间的不动声色开始出现裂缝、崩塌、土崩瓦解,然后露出尘封多年的柔软眉目。他跑了过来,伸直了手臂,和当年一样想讨一个拥抱。逢坂伸出手,等到来人走近时才发现,手的高度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微微屈肘了。



  

环将他抱在怀里,然后说“欢迎回来”。


















  

他是迁徙时驻于窗前的候鸟,他是涨潮时落于沙滩的月亮,他是喧嚣嘈杂煮沸夏日的鸣蝉,缄言不语地吃掉了整个夏天。他可以成长,可以离去,可以变为我不熟知的任何形态,怎样都可以。但只要我看他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end)






哎鸭

yuki生日快乐🎉

图源:  @三度火 

作者:  ゆずや(@46yuz)


yuki生日快乐🎉

图源:  @三度火 

作者:  ゆずや(@46yuz)

 

罐裝草履蟲

_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_
 > 三角生日快樂!!! <
  ̄Y^Y^Y^Y^Y^Y^Y^Y^Y^ ̄

為了慶祝乖孫生日努力了一把!
雖然是個毫無深意的漫畫反正只要三一可愛就夠了

今年居然有慶生活動可參加,超級感動……天啊今晚會不會看三一看到睡不著(?
太太太感謝活動發起的各位了,希望大家看得開心QQ


_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_
 > 三角生日快樂!!! <
  ̄Y^Y^Y^Y^Y^Y^Y^Y^Y^ ̄

為了慶祝乖孫生日努力了一把!
雖然是個毫無深意的漫畫反正只要三一可愛就夠了

今年居然有慶生活動可參加,超級感動……天啊今晚會不會看三一看到睡不著(?
太太太感謝活動發起的各位了,希望大家看得開心QQ


尊田甜
【みすかず】 △2020斑鸠三...

【みすかず】

△2020斑鸠三角生诞祭24H-三一only☆ 


感谢你的诞生,相遇本就是奇迹。


活动时间:2020年6月5日23:00-2020年6月6日22:00

每隔整点掉落生贺一篇,特殊时间点有惊喜掉落。

请大家届时可去#斑鸠三角生诞祭-三一only# 的tag查看24H全部的粮和彩蛋合集。


详情请见宣图><

520来一发简陋的宣传,感谢所有太太的参与!

(最后悄悄感谢修改宣图救我狗命的c子,和给我画图的圈外朋友小檀)

大家节日快乐!


【みすかず】

△2020斑鸠三角生诞祭24H-三一only☆ 


感谢你的诞生,相遇本就是奇迹。


活动时间:2020年6月5日23:00-2020年6月6日22:00

每隔整点掉落生贺一篇,特殊时间点有惊喜掉落。

请大家届时可去#斑鸠三角生诞祭-三一only# 的tag查看24H全部的粮和彩蛋合集。


详情请见宣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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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悄悄感谢修改宣图救我狗命的c子,和给我画图的圈外朋友小檀)

大家节日快乐!


LOFTER官方博客

【国务院公告:2020年4月4日举行全国性哀悼活动】

为表达全国各族人民对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牺牲烈士和逝世同胞的深切哀悼,国务院发布公告,决定2020年4月4日举行全国性哀悼活动。

在此期间,全国和驻外使领馆下半旗志哀,全国停止公共娱乐活动。

4月4日10时起,全国人民默哀3分钟,汽车、火车、舰船鸣笛,防空警报鸣响。

(图片来自新华视点)

[图片]

为表达全国各族人民对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牺牲烈士和逝世同胞的深切哀悼,国务院发布公告,决定2020年4月4日举行全国性哀悼活动。

在此期间,全国和驻外使领馆下半旗志哀,全国停止公共娱乐活动。

4月4日10时起,全国人民默哀3分钟,汽车、火车、舰船鸣笛,防空警报鸣响。

(图片来自新华视点)



罐裝草履蟲

又到了三月一日

又是31日!

最近很忙還沒來得及回留言不好意思><
總之今天跟小夥伴們完成了這場籌備將近一年的三一婚禮茶會……!
做了很多小禮物,coser們也準備很多節目和來賓一起玩
實在太快樂了忍不住上來跟大家分享TTT

照片都是開場前還在準備了擺設,有一幅真正的膠彩畫煙花…


又到了三月一日

又是31日!

最近很忙還沒來得及回留言不好意思><
總之今天跟小夥伴們完成了這場籌備將近一年的三一婚禮茶會……!
做了很多小禮物,coser們也準備很多節目和來賓一起玩
實在太快樂了忍不住上來跟大家分享TTT

照片都是開場前還在準備了擺設,有一幅真正的膠彩畫煙花…



冬眠淀【有事看置顶】

总算把昨天画彩图的时候想的东西画出来了

大概全篇都是个人对人物理解的OOC

[感受到你的温度,也是最后一次。]

总算把昨天画彩图的时候想的东西画出来了

大概全篇都是个人对人物理解的OOC

[感受到你的温度,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