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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tChocoooo

如同宿命反复重演(四 上)

17


工藤新一又一次带着满身疲惫回到阿笠博士家,“我回来了。”

他有气无力地喊道。

“回来啦新一。”阿笠博士从地下室上来,“怎么样?那个人鱼小岛好玩吗?”

“唉。”

工藤新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絮絮叨叨地给阿笠博士说自己这两天的经历。

说话的时候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思绪不断飘远,嘴巴只是机械地张张合合,像打印机打印出文件那样吐出一句句话,他感觉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在向不同的人说自己的经历。自从目暮警官委托他调查藤井的案件以来,他的生活好像就开始脱离既定的轨道,一路狂奔起来。

听工藤新一说完这起案件,阿笠博士唏嘘不已,“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

“不过长生不老的人鱼居然是她...

17


工藤新一又一次带着满身疲惫回到阿笠博士家,“我回来了。”

他有气无力地喊道。

“回来啦新一。”阿笠博士从地下室上来,“怎么样?那个人鱼小岛好玩吗?”

“唉。”

工藤新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絮絮叨叨地给阿笠博士说自己这两天的经历。

说话的时候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思绪不断飘远,嘴巴只是机械地张张合合,像打印机打印出文件那样吐出一句句话,他感觉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在向不同的人说自己的经历。自从目暮警官委托他调查藤井的案件以来,他的生活好像就开始脱离既定的轨道,一路狂奔起来。

听工藤新一说完这起案件,阿笠博士唏嘘不已,“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

“不过长生不老的人鱼居然是她们家世代扮演的,”他继续说,“真可惜啊。”

工藤新一好奇,“博士你也会觉得长生不老是真的吗?你不是科学家吗?”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科学家才会好奇,而且在没有充分了解的情况下也不该随便下定论,”他解释道,“如果长生不老的人鱼是真实存在的,那将会对人类发展进程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

宫野志保也是科学家。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想着。

他考虑了一会,装作不经意的语气说,“说起来,我在前几年的名册上看到了宫野志保的名字,不知道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宫野还是碰巧同名。”

“有可能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宫野,”阿笠博士说,“她研究的细胞自噬的一大落地方向就是延缓衰老,她去考察长生不老的人鱼很正常。”

“细胞自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唔,”阿笠博士思考怎么能简单地解释一下这个概念,“细胞自噬的过程就是细胞成分降解和回收利用的基础。细胞自噬起着保护细胞的作用,和细胞凋亡相互抑制,共同保护人体的健康。细胞凋亡是负责清除老化受损的或突变的细胞的。不过,如果自噬使细胞内蛋白和细胞器过量消耗,致使细胞无法继续生存时,细胞转化成凋亡。”

一堆专业术语砸得工藤新一头晕眼花,他只能抓住一些逻辑上的东西试着理解,“细胞全部凋亡人会死吗?”

“全部?”阿笠博士皱起眉头,“新一你问的问题太奇怪了,我没办法回答。”

工藤新一皱着脸思考了一会,“细胞凋亡约等于细胞的自然死亡,如果人体内的细胞死亡得太多,人就会死对吗?”

阿笠博士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那如果可以控制细胞凋亡那就可以让人看起来是因为细胞自然死亡而死对吗?”

“大概吧,”阿笠博士说,“但是现在还没有控制细胞凋亡的办法,而且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是完全违背医学伦理的,不会有科学家研究这种东西的。”

工藤新一没有理会阿笠博士后面说的那些,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细胞自噬如果消耗过量,导致细胞无法继续生存,细胞就会转化成凋亡。也就是说如果可以控制细胞自噬,也就可以控制细胞凋亡。”

“新一!”阿笠博士罕见生了气,“没有科学家会做这种事情,这是完全违背伦理和规律的!”

工藤新一被阿笠博士少见的态度吓了一跳,他忙找补道,“不是,我是想到了上次和你说的推理论坛的活动答案,细胞自噬或者细胞凋亡可能就是通往下一阶段的关键词。”

“哦,那个活动还没结束啊。”阿笠博士恍然大悟,又恢复成往日温和的样子,“你们还真有耐心。”

为了挽回因为自己情绪波动而导致的尴尬气氛,阿笠博士接下工藤新一之前的话茬,“新一你说的那种情况就算有人想做,也没有条件的。个人是负担不了那样的研发费用的。”


整理完行李躺在床上休息的工藤新一浑身酸痛但是大脑却是止不住地活跃。宫野志保在面对藤井案件的咨询躲躲闪闪的原因不是她与案子有有些关联,而是知道她知道关于案件的一切,甚至让藤井死亡的方法就是基于她的研究设计的。

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宫野志保的模样,茶色的短发,蓝绿色的眼珠,白皙又纤细。她会毫不在意地说让人尴尬的真相,她会高兴地把一个廉价的手工玩偶挂在限量版的包上,她会第一时间在有人倒下的时候冲上去抢救。虽然他们算不上熟悉,最后一次见面时甚至是很不愉快地分别,他还是觉得她不会是那种会做出“杀人毒药”的人。

超级天才,父母双亡,和姐姐相依为命,从小出国读书,回国做研究。工藤新一回忆着他知道的关于宫野志保的一切,犯罪的姐姐,藏起来的录音带。

这些事情完全不能合理的联系在一起,正常的逻辑不能解释她为何会有这样的经历和人生。

如果,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工藤新一的脑海浮现,如果她是被人控制,被人安排出这样的人生,目的是利用她的天才头脑。

为了让她制造出能够延长生命,甚至实现永生的药物,有人故意杀害了她的父母,用她的姐姐威胁她听话,安排她学习,等她学有所成就杀了她的姐姐让她彻底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以更好地控制她。工藤新一越想越兴奋,完全不顾自己的想象比起现实更像是一部俗套到极点的电影。

但这一切需要不菲的费用,谁能拿出那么多钱?他皱着眉头思考自己调查过的一切。

枡山宪三!他突然想起宫野志保的那个神秘的未明确信息课题项目。那个富有的汽车集团的所有人完全具有这样的经济条件,他可能就是这幕后一切的操纵者!

他从床上蹦起,在床边激动地踱步。所有的信息都串起来了,枡山宪三一直在贿赂藤井,藤井的贪污问题被发现可能会暴露枡山宪三,所以枡山先下手为强。同时他一直控制宫野志保研究药物,药物的未完成品刚好是完美的谋杀工具,于是他就用那些药物致藤井于死地。

无论这个推论是否正确,宫野志保一定是重要的突破口。他想,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获得宫野的信任,让她愿意告诉自己更多信息,他也许能将宫野志保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然后……

他的脚步慢慢停下,他想不到然后,想不到如何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也想不到如何让她信任自己。

他突然想起他准备还给她的录像带。

那是他的唯一一张牌。



18

宫野志保没想到自己会收到工藤新一这样的短信:

宫野博士您好。首先很抱歉向您提出如此冒昧的请求,但希望您能够认真考虑后再回复我您的答案。

我的邻居也是一位科学家,就是他最初向我推荐您的。最近我借住在他家中,得知他认识令尊令堂。出于个人的好奇,我拜访了令尊的老友,意外获得了令姐留给您的一些物品。我希望能将这些物品亲手交给您。如您愿意,请于本周日至米花町2丁目22番地。

再次向您致歉。

工藤新一。

读完短信的瞬间宫野志保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生气还是在激动。她为工藤新一在背后调查自己生气,但又为姐姐的遗物激动。她把短信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只能先把手机扔到一边,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冷静。

她以为那场大火足以让他焦头烂额,足以叫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还是继续固执的调查,一心要撞死在真相的南墙。

留下的足球场传来激烈的喝彩声,宫野志保走到窗边向下望,一团红色被好几个红色围在中间,球门前的一团蓝色正抱着足球准备踢出去。一阵风呼得吹起蓝蓝红红的衣角和观众的欢呼。

宫野志保和那些快乐的大学生们同龄甚至更年少,但是他们正经历的一切对她来说无比遥远,她一直都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别人的青春与汗水,一个人走进实验室,用研究填满自己的时间。

她突然想起姐姐告诉自己要做想做的事情,要开心地活着。

她下定决心,拿起手机回复:

好的,我将会在周日下午两点去拜访。


工藤新一握着手机发呆,他根本没想过宫野志保会答应地那么干脆,他都想好了如果宫野拒绝的话要怎么继续“纠缠”,事情进展地这么顺利他根本没有料到。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他冷静不少,反而开始踌躇要怎么和宫野志保说明一切。

结果是这一周在学校里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没从家里的火灾里缓过来,老师和同学们都没主动去找他的茬。

从周一思考到周日工藤新一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宫野志保整件事。虽然他已经没有调查藤井案件的资格了,但是目暮警官最早委托他时特地强调了不能泄露出去,他也承诺了。而且如何能够不冒犯地告诉宫野志保自己在背后调查她这件事同样困难,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一时冲动发短信让宫野志保过来,为什么不把录音带匿名寄给她,万一她已经被枡山宪三洗脑,直接带人把他和博士灭口怎么办。

工藤新一越想越离谱,已经想到了自己和博士的尸体直到已经发出臭味才被警察发现,警察什么也查不到。刺耳的门铃声打断了他幻想他的父亲回到日本追查自己的案子的过程,意识到门外站的是谁时他浑身僵硬起来。

他操纵着仿佛不是自己的手和脚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只有宫野志保一个人,没有他幻想里的杀手。

他松了口气。

宫野志保穿了一身的黑色,妆容整齐,面色冷淡。

“你要在门口和我谈事情吗?”宫野志保开口,语气不善。

工藤新一忙让到一旁,到鞋柜里找拖鞋放到她脚边。她换上拖鞋走进客厅,转头环顾了一周,自顾自地做到沙发上,随意地说,“你说的东西在哪?”

这套做派是她从Gin身上学来的,即使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Gin的这套东西也帮她唬住了不少人,工藤新一一个高中生自然也不在话下。

此刻工藤新一正汗如雨下,他越来越怀疑宫野志保已经完全被控制洗脑了,他开始庆幸博士出门拜访朋友了,这样至少宫野志保从手包里掏出武器干掉自己之后很快就能有人给自己收尸。

“呃,东西在地下室,请您稍等。”

说完他急匆匆地冲进地下室,就像在担心宫野志保会趁着自己转身的功夫从背后袭击。

他在地下室的时候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能找个什么趁手的东西防身,但他也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宫野志保真的是个黑帮分子他自己那点保命的手段根本没有用,倒不如坦坦荡荡地,说不定还能博点同情。

他抱着录音带和录音机回到客厅,宫野志保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给客人倒水。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之后匆匆冲进厨房,一阵叮呤哐啷之后端着茶盘走出来。

宫野志保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几乎笑翻天,脸上却还保持着冷漠的样子。她伸手端起工藤新一泡的红茶,浅啜一口,动作停顿了一下,把茶杯又放回茶盘。

工藤新一不解地端起了自己的红茶,喝了一口也露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宫野志保,“不好意思,泡得太急了,我去重泡一壶。”

宫野志保摇了摇头,“算了,还是说正题吧。”

难喝红茶的小插曲让原本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不少,工藤新一也有了坦白的勇气。他思考到最后的结果还是决定把一些向宫野志保全盘托出。

他先说了藤井的案子,然后是阿笠博士提出咨询她的建议,再到他意外查到她和藤井都与枡山宪三有关,警方收回对他的委托,他自己暗中调查找到了她姐姐留下的录音带,以及上周在人鱼岛的名册上看到她的名字。

“看到您的名字出现在人鱼岛名册上和阿笠博士的话,我开始怀疑您是不是在研究关于长生不老或者是返老还童的药物,也许导致藤井死亡的药物就是您研制过程中的产品。我知道枡山宪三赞助了您一个神秘项目,我猜测那个神秘项目就是和藤井死亡有关。”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但是我觉得您应该不是自愿参与到里面的,我希望您能把真相告诉我,我会尽我一切努力帮助您。”

他终于觉得口干,完全忘了自己泡的红茶多么难喝,一口灌下整杯,整张脸都忍不住皱成一团。

“那你的意思是只有我告诉你真相,你才会把那些录音带给我是吗?”宫野志保半倚在沙发扶手,慢吞吞地说。

“啊,不是。”工藤新一答道,“录音带我就是准备还给您的,和你说那些只是希望您能信任我。”

宫野志保有些怔愣,她不禁坐直了身体,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真实的情绪,“把录音带给我没有任何条件?你听过里面的内容了?”

工藤新一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看了下这些带子,里面的内容我完全不知道。”

“为什么?”宫野志保追问。

“因为里面是您的隐私啊,”他说的理所当然,“我不能侵犯您的隐私。”

宫野志保看着眼前一脸正气的年轻侦探,心里一阵痛苦。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她人生的十八年一直都活在等价交换和听从命令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没有回报地为她做事,她的人生也没有什么隐私可言。但是眼前这个和她甚至算不上熟识的男孩,找到了姐姐留给她的东西,在那些东西对他破案有帮助的情况下他选择了把东西还给自己,即使他已经怀疑她,也还是没有擅自处理她的东西。

这是在阳光下长大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对自己而言,是想象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事情。

她努力平复心情,抑制住想要颤抖的声带,问道,“你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这个嘛,”他挠了挠头发,“虽然不知道内容,但是从情况看我估计是您父母留下的东西,如果是您姐姐留下的应该会是内存卡或者ipod这类更新一点的设备。”

又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她忍不住望向那些磁带,她的记忆里甚至没有多少父母的影子,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看到她的表情工藤新一识趣地主动离开,“那个录音机可以播放磁带,您可以在这里听。我先回房间了,有事的话你可以叫我。”


MintChocoooo

如同宿命反复重演(三 上)

11

班主任开车很快送工藤新一回家。车开到几个街区之外的地方的时候能明显地看到浓烟从工藤宅的方向飘向天空。

工藤新一焦急地趴在车窗上张望,班主任连声宽慰人没事最重要。

班主任的车子最终停在路口,因为消防车已经把工藤宅前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工藤新一急忙下车冲到消防车旁,班主任也不得不跟着他跑起来。

“您好,这里是我家。”工藤新一抓住一个消防员就问,“请问是什么时候起火的?怎么起火的?”

消防员看他是个高中生,没有计较他的莽撞,好声好气地说:“大概是半小时前你邻居报的警,还好他发现得早,火势我们已经差不多控制住了。至于起火原因还得等灭火之后再确认。”

“新一,你回来啦。”阿笠博士走...

11

班主任开车很快送工藤新一回家。车开到几个街区之外的地方的时候能明显地看到浓烟从工藤宅的方向飘向天空。

工藤新一焦急地趴在车窗上张望,班主任连声宽慰人没事最重要。

班主任的车子最终停在路口,因为消防车已经把工藤宅前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工藤新一急忙下车冲到消防车旁,班主任也不得不跟着他跑起来。

“您好,这里是我家。”工藤新一抓住一个消防员就问,“请问是什么时候起火的?怎么起火的?”

消防员看他是个高中生,没有计较他的莽撞,好声好气地说:“大概是半小时前你邻居报的警,还好他发现得早,火势我们已经差不多控制住了。至于起火原因还得等灭火之后再确认。”

“新一,你回来啦。”阿笠博士走到工藤身边,“我已经联系过你父母了,他们会联系保险公司损害赔偿问,这段时间你就先住我家吧。”

“您好,我是工藤同学的班主任。”班主任朝阿笠博士伸出手,“您是?”

阿笠博士与班主任握手,“我是新一的邻居,谢谢老师您把新一送回来,新一这段时间的生活他父母和我已经商量好了,应该过一会他们就会给您打电话了。”

话音刚落,班主任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工藤新一还傻傻地看着正在燃烧的家,他经历过不少次犯罪事件,甚至有几件是极其恶性的,但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危险还是第一次。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恐惧在这一瞬间笼罩了他。

“工藤同学,”班主任突然叫他的名字吓得他几乎跳起来,“刚才我和你母亲通了电话,她让你这段时间先到邻居阿笠博士家住一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告诉我,学校也会尽量地帮助你。”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班主任叹了口气,“工藤同学,这个礼拜你可以在家休息,不用特地请假。”

阿笠博士向班主任连连道谢,目送他的车离开街道才回到工藤新一身边,“新一,先到家里坐着吧。”


午休时间,宫野志保捧着谷物酸奶和牛油果沙拉坐在电脑前浏览新闻。

冲野洋子新专辑销量创新高

比护隆佑疑似背叛东京黑

通缉犯米花町纵火

第三条新闻抓住了她的眼睛。她放下手里的酸奶和勺子,点开第三条新闻:

今日上午10点左右,米花町一民宅遭遇火灾。据消防局调查,该火灾是通缉犯沼渊己一郎实施盗窃后纵火。

该失火房屋是我国著名侦探小说家工藤优作的宅邸,目前仅有其子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居住。火灾发生时工藤新一已去往学校,本次火灾未造成人员伤亡。

看完新闻宫野志保有些心虚地快速关掉了网页。她昨晚在气头上,告诉安室透在工藤新一身上没什么好期待的,没想到安室那么果决,今天上午就给了侦探小子一个这么严重的停手警告。

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问一下工藤新一,又想到他们并不算熟悉,而且上次分别还挺尴尬,她这么冒失地打电话过去关心显得有些奇怪。

她又把手机收起来。

之后的午休和下午的工作过程中宫野志保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焦躁之中,效率奇低。

终于挨到下班时间,她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纠结了半天还是只发了短信。


手机短信铃声把工藤新一从走神中唤醒,从上午到下午,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家被烧毁这一事实。他打开手机看到来自宫野志保的短信:

工藤君你好,我在新闻上看到贵宅遭遇意外,不知你现在情况可好?

“是谁啊?”阿笠博士从冰箱拿饮料顺口问道,“新一你怎么笑得那么高兴?”

“我在笑吗?”工藤新一惊讶,他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正挂着笑容,“哦,可能是因为我以为她我的气再也不会和我有联系了 。”

“小兰吗?”阿笠博士疑惑,“你们最近吵架了吗?”

“不是兰,”他摆了摆手,“是宫野志保。”

阿笠博士恍然大悟,“啊,你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工藤新一挠了挠头,“是上次我送她回家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惹她生气了。”

于是他把上次自己提到宫野明美导致宫野志保生气,自己之后才调查出宫野明美具体情况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所以她这次居然会发短信问候我真的让我太惊讶了。”一口气说完全部内容的工藤新一接过阿笠博士手里的饮料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这说明我还有从她那里继续查明藤井案件真相的可能性。这句话他伴着饮料一起咽下去,没有说出来。

“原来如此,”阿笠博士点了点头,“不过没想到宫野博士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女儿?”工藤新一抓住重点,“博士你认识她们的父母吗?”

“在一个会议上见过一面,聊了几句。”博士说,“虽然宫野博士被学界叫做‘疯狂科学家’,但他本人和他夫人都很温和的人。”

“博士,你认识很熟悉宫野夫妇的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新一你怎么突然对宫野夫妇那么好奇?”

“啊……是因为我还有事要继续求宫野帮忙。上次她姐姐的事情我就因为不了解得罪她了,所以想多了解她一点避免再出这种问题。”

“那我帮你问问吧,我有几个朋友和宫野博士的研究方向接近,他们可能知道。”

工藤新一松了一口气,庆幸博士没有细究他漏洞百出的借口。



12

宫野志保结束一天的工作,踏着轻快地步伐走出电梯,脑子里思考着晚上要吃些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插进锁孔,旋转,打开公寓门,一只手拔出钥匙,另一只手在墙上摸索的电灯开关。

“啪嗒”

开灯的瞬间她意识到这个公寓里还有别人。

她立刻抓起放在玄关的花瓶向另一个人所在的方位砸过去。那人不慌不忙得地躲开花瓶的飞行路线,陶瓷花瓶撞在墙上砰得一声闷响,清脆的破裂声被厚厚的地毯吸走。

“如果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黑衣人坐在沙发上,节奏平稳地抛接打火机。“Sherry.”

“Gin.”宫野志保皱着眉头叫他的名字,“你为什么过来?”

“看看你是不是因为太过安逸而忘了自己的任务。”Gin点了一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听说你最近被一个警方的侦探小子缠上了?”

宫野志保不紧不慢地脱掉外套和鞋子放好,坐到与Gin位置相对的沙发上,“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吧,虽然那个药是我做的,但藤井可不是我解决的。”

Gin冷哼了一声,“所以你就找Bourbon帮你解决问题?”

“怎么了?”她问,“我不能找他吗?他可没有乱用我的药。”

“Sherry.”Gin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告。

“对不起,”宫野志保服软道,“下次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了。”

Gin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少和Bourbon接触,下次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

宫野志保心头一紧,脸上还是寻常神色,“他得罪你了?你们行动组内斗还要波及我们搞科研的吗?”

“总之,减少和他的接触。”Gin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他起身,宫野志保也跟着站起来。

她说:“我知道了。”

Gin走到门口,手摁在门把手上,背对着宫野志保,“Sherry,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第二次机会的。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没有等她的回答,径直推门离开。

宫野志保站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千丝万绪在脑子里绕成一团。


安室透在网络上检索关于米花町火灾的新闻,所有的报道都将矛头指向了逃犯沼渊己一郎。

“逃跑的失败者也要发挥他们每一丝价值,”Vermouth的声音和烟一起从后面飘来,“如果他不逃出去也许现在生活得还很轻松。”

“也可能已经变成失败的实验对象。”安室透头也不回地说。

“你是在赞同他的选择吗?”Vermouth有些感兴趣,“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请不要这样怀疑我,”安室透无奈地说,“只是单纯地从可能性地角度去分析他选择的合理性罢了。”

Vermouth走到了他身后,近到安室透能清晰地闻到她的香水味,“你是觉得苟延残喘的活着要比抛弃一切的死亡更好要更好吗?”

“活着就还有机会不是吗?”他抬头看向美丽的魔女,“死亡的话一切都结束了。”



班主任说可以休息一礼拜,工藤新一就真的毫不客气地在阿笠博士家休息起来。每天睡到自然醒,刷刷手机,看看电视,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

“新一,你还好吗?”阿笠博士担忧地问。

“没事,”工藤新一说,“我又抓不到那个烧了我家的通缉犯,宫野的事情也没个进展,我刚好休息一下。”

阿笠博士坐到他旁边,“新一,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宫野家的事情?”

显然,上次那个蹩脚的借口并没有让博士完全信服。工藤新一开始说一些废话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就和博士你说的一样,宫野明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哦?新一你为什么也这么觉得。”

“首先嘛,”工藤新一慢悠悠地回答,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是宫野志保的态度,我那天提到她姐姐的时候她生气明显完全是冲着我来的。她肯定知道她姐姐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但是她对那件事好像并没有很反感的态度。”

他尽力瞎编,阿笠博士像是被说服似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他突然灵光一闪,语速越来越快,“那次我约她到游园会的时候,她拎了一个超级贵的包。从那天我提到她姐姐时她的态度看,她和姐姐的关系很好。她既然买得起那么贵的包,那她姐姐也大概率不会有经济问题。这种情况下宫野明美抢银行和因为分赃不均产生冲突这些事情都很不合逻辑了。”

他越说越兴奋,一把抓住博士的肩膀,“博士,你一定要找到认识宫野一家的朋友啊!”

阿笠博士被他摇得头直晕,“好好,我答应你,新一你快停下来。”

MintChocoooo

无法坠入爱河

SUM: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都恢复原状的世界


WARNING:大量官配描写


A

工藤新一回来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毛利兰见面,所有人都说毛利兰遇到了一段纯洁无暇的完美爱情。

但她感到不安。

工藤新一回来之后依旧神出鬼没,只是更容易找到,不像过去那段时间仿佛音讯全无。他和冲矢昴一起住在工藤宅,似乎在处理什么事情。毛利兰向来对工藤新一的推理故事没有兴趣,但是过去无论她再不感兴趣他也会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这次他却格外的安静。

毛利兰觉得工藤新一变了很多,变得沉稳,变得有耐心,变得更成熟。所有人都在赞美他的改变,所以毛利兰只能把所有的不安压在心底。她想要和...

SUM: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都恢复原状的世界


WARNING:大量官配描写



A

工藤新一回来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毛利兰见面,所有人都说毛利兰遇到了一段纯洁无暇的完美爱情。

但她感到不安。

工藤新一回来之后依旧神出鬼没,只是更容易找到,不像过去那段时间仿佛音讯全无。他和冲矢昴一起住在工藤宅,似乎在处理什么事情。毛利兰向来对工藤新一的推理故事没有兴趣,但是过去无论她再不感兴趣他也会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这次他却格外的安静。

毛利兰觉得工藤新一变了很多,变得沉稳,变得有耐心,变得更成熟。所有人都在赞美他的改变,所以毛利兰只能把所有的不安压在心底。她想要和那个已经飞去美国的小小眼镜少年倾诉,却发现时差导致他们不能像过去那般关系紧密。

她偷偷地把这些心事告诉园子,园子安慰她说可能是太久不见她不太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听了园子的话,努力适应这个“新的”新一。

过了两天,工藤新一主动来找她,他们又去了多罗碧加游乐场,他说要补偿上次自己的不告而别。

她惊喜又感动,他们拿着冰淇淋拍照,在过山车上尖叫,在城堡里扮演王子和公主。他们坐在摩天轮里,两个人一起缓缓升向天空。

“小兰,”工藤新一缓缓开口,表情严肃。

毛利兰的心跳砰砰加速,她觉得她的心跳声在整个车厢里回响。

“园子和我说你对我这段时间的变化感到不安,我很抱歉。”

哦,原来是这样。毛利兰的心脏逐渐回归正常,事实上她自己都不清楚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

工藤新一说了一个自己陷入重大案件无法脱身,不得已在一个不能说的地方躲避了很久,在这期间他和警方合作一起解决案件的故事。

毛利兰懵懵懂懂地听着,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园子真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要永远和园子做最好的朋友。

“在这期间我经历了一些事情,让我和过去不一样了。”工藤新一说,“我希望你还能自己喜欢现在的我。”

毛利兰被他温柔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再次俘获,将心头的不安都压到了箱子的最底下。

工藤新一还说因为案子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所以他最近还是会很忙。虽然完全不清楚工藤新一说的收尾工作是什么,但被工藤新一魅力迷惑的毛利兰对他说的话照单全收。

毛利兰把工藤新一说的一切都告诉了园子,园子对工藤新一那一年的故事很感兴趣。工藤新一却总是以需要保密为借口不肯多说,只是偶尔说漏两句,和他过去破获任何一起案子后都要抓着她们说不停截然不同。

从他偶尔说漏嘴的内容里,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拼出来一个大概的故事:这是一个跨国的案件,除了工藤和日本警方外,还有一些其他国家的警方,还有一个女科学家。工藤和他们合作解决了案件。

“小兰你不用担心啦,”铃木园子搂着一脸忧愁的毛利兰,“女科学家肯定没有你漂亮可爱,你不用担心工藤和她有什么啦。”

“不是啦,我没在想这个。”毛利兰嗔道,“我只是觉得真的太危险了。”

“他不是活着回来了嘛!别担心啦!开心恋爱啦!”

毛利兰也以为自己真的不在乎那个和工藤新一并肩作战了一年多的女科学家。

直到园子一起去阿笠博士家找工藤新一,她们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女科学家的时候。毛利兰感觉到园子抓着自己的手瞬间握紧,又迅速松开,变化之快让她差点笑出声。

相互招呼认识之后阿笠博士端来了红茶和点心,园子捧起杯子遮住嘴巴小声和毛利兰说悄悄话,“没想到她也在这里。”

毛利兰也捧着杯子啜饮,园子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他们永远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她透过红茶的热气偷看宫野志保,她坐在沙发的姿态松弛又自然。

“志保的事情新一应该都告诉你们了吧,”阿笠博士看着小兰说,“他就是什么事情都忍不住和你说。”

“嗯,新一说了一点。”毛利兰说,“他说宫野小姐去年一年和他一起为警方工作。”

“对,志保去年真的很辛苦。”阿笠博士说,“她现在就住在我家,你们有时间可以来找她玩。”

宫野志保盯着红茶一言不发,好像里面有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悄悄交换眼神,即使宫野志保没有和工藤新一这种微妙的关系,她也不像和她们玩得来的那类人。但嘴上还是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宫野志保不想说话,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心里有事,任凭工藤新一和阿笠博士如何耍宝三个女孩都是反应寥寥。这场偶然的聚会只能草草收场。

离开的时候铃木园子说等司机来接把小情侣轰走独处。工藤新一陪着毛利兰走回家的路上,毛利兰忍不住问:

新一,宫野小姐真的是科学家吗?

是啊。

可是她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诶。

确实差不多,她十八。

真的吗?她真的好厉害呀!

这方面她确实很厉害。

新一你和她很熟吗?

……不算吧,其实我们也没见过几次。

宫野小姐长得也很好看。

是吗?

对啊,她是混血儿吧?皮肤很白,眼睛也很好看。

还行吧。

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宫野小姐很像认识的一个小孩子。

工藤新一语速突然变快:怎么会呢?不可能吧,是不是你记错了?还是因为你说的是混血小孩?我感觉混血儿长得都有点像,对吧?

毛利兰像是被吓到一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嗯,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小哀和柯南一起去了美国读书。毛利兰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飞在太平洋的上空,她也曾抱怨过柯南居然没有好好告别。



B


夏天扑啦啦地过着,骄阳带来了炎热也带来了热情的大阪人。远山和叶和服部平次到东京新开的游乐园玩,远山和叶叫上了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服部平次绑来了难兄难弟工藤新一。出发的当天工藤新一带来了宫野志保。

“阿笠博士让我带她一起出来玩。”

他说得坦然,宫野志保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没人接他的话。大阪来的小情侣不懂这帮东京人在搞什么弯弯绕。远山和叶到宫野志保身边,“你好,我是远山和叶!你是阿笠博士的亲戚吗?感觉你和之前住在她家的那个小女孩很像诶。”

“我是宫野志保。”她只回答了一句。

“宫野只比我们大一岁但已经是博士了。”工藤新一迅速为她找补,“她一直都在读书所以有点不太擅长和别人交往。”

远山和叶的不满立刻消散,“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她抓住宫野志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今天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服部平次紧张地盯着被自己女朋友牢牢抓住的手,生怕宫野志保会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甩开。

宫野志保没有甩开她的手,对她弯了弯嘴角。

喧闹的游乐园里,四个女生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远山和叶拉着宫野志保不松手。女孩间的友谊来得十分迅速,宫野志保充分表演出了一个内向但也希望和别人一起玩的书呆子形象——不爱说话,一直跟着别人一起,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笑,很快融入天真善良女孩们的集体。

男生们落在女生们后面一段距离,服部平次戳工藤新一说:“没想到小姐姐演技这么好。”

“你小声点!”工藤新一用肩膀撞他,“别让她们听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

远山和叶突然回头,吓得他们一激灵。

“平次!和工藤君一起过来!”她站在一个卖发卡的摊前挥手。

男孩子们快步过去,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住领子往下拉,头上也立刻被什么东西夹住。

他们一站起来就被女孩子们的笑声包围。

工藤新一无奈地看向镜子,头上的白色小狗耳朵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镜子右下角映出正捂着嘴偷笑的宫野志保,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选了猫咪发卡,她和远山和叶选了一样的兔子发卡,她看向镜子,他也正好看向镜子里的她。

小狗装作撩头发朝她做了个两指敬礼,兔子瞪小狗一眼,走出镜子的反射范围。

迫于女孩子们的“淫威”,男孩子们不得不一直带着小狗耳朵,兔子们和猫咪们完全不在身后的小狗有多么凄惨。

服部平次用肩膀撞了撞工藤新一,一脸揶揄,“工藤,你和小姐姐一起做了那么久小学生,对她有点意思?”

“你说什么呢?”工藤新一失笑,“当时我们都是小学生,我又不是变态,我能有什么意思。”

“别和我装了,我又不会说出去。”服部压低声音,“刚刚照镜子你还和她眉来眼去的。”

“什么眉来眼去!正常的搭档互动好不好!”工藤新一也压低声音,生怕被走在前面的女孩们听到,“你放过我吧!”

“我可没有不放过你,”服部平次把手枕在脑后,“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哼。”工藤新一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成情感大师了?告白失败那么多次我可都记着呢。”

服部平次完全不在乎被揭老底,“旁观者清嘛。”

工藤新一还想和服部平次继续争辩下去,但毛利兰在喊他们去排漂流船。他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抛到脑后。

六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站在队伍里,宫野志保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一直带她玩的远山和叶,铃木园子抢了第三个位置把毛利兰推到连着工藤新一的位置,服部平次站在最后不爽地看着隔了好几个人的女朋友、

虽然站在工藤新一身边,但毛利兰一直和铃木园子聊天,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干脆讨论起最近沸沸扬扬的诈骗案。工藤新一侧靠在引导队伍的栏杆上,长长的兔子耳朵总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他很确信那是宫野志保的而不是远山和叶的。不断出现地兔子耳朵让他心烦意乱,服部平次的话在他脑内不断回响。

“服部平次你太不是人了。”

工藤新一突然diss服部平次,服部平次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C


游乐园的餐厅永远拥挤吵闹,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坐下六个人的桌子。远山和叶拉着宫野志保坐下,服部平次自然地坐到女友身边,对面也是同样的茶色短发灯泡和情侣的坐序。

铃木园子看了看自己这排,又看了看对面那排,忍不住开玩笑道,“他们都成双成对的,宫野小姐我们不如凑一对。”

“京极要哭了,”工藤新一调侃道,“不过你烫个头发或者宫野把头发拉直,你俩倒可以做个电灯泡双胞胎。”

铃木园子二话不说抄起纸巾盒子砸工藤新一。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闹了。”毛利兰哭笑不得,“快点看要吃什么。”

“志保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远山和叶甜甜地问。

服部平次和工藤新一偷偷交换震惊的眼神。

“对了!志保我们交换手机号吧!”远山和叶拿出自己的手机,“志保你用我手机拨一下你的号码!”

摁下通话键的瞬间,宫野志保、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同时意识到一件事情。

宫野志保立刻抓起自己的手机想在铃声响起前挂断电话。

“你要对我的和叶做什么———!!!”

可惜她的手机——或者说服部平次——已经开始尖叫。

她匆忙摁断电话。

“刚刚那个……”远山和叶愣愣地眨眨眼睛,先看看捂着脸的宫野志保,又看看已经笑疯的工藤新一,再看看满脸通红的服部平次,害羞的情绪噗噜噜地涌上来。

“平次!”她抬脚猛踩大阪侦探,服部平次痛却不敢喊出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

“明明说的就是‘我的和叶’,当时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恼羞成怒的大阪女孩停下脚,用手扯着他的脸颊不放,“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呜呜呜呜……”被扯着脸颊的服部平次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

“远山你不放手服部他没办法说话的。”笑够的工藤新一终于出言拯救好兄弟,“你听一下他的解释吧。”

远山和叶气鼓鼓地放下手,盯着服部平次不放。

可怜的黑皮侦探揉着脸认错,“工藤他告白是在大本钟,我在要是戎桥跟你告白也输太多了吧。”

服部平次满以为这个答案能让远山和叶消气,没想到她直接拿起包狂揍他,“平次你这个大笨蛋!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好比的啊!”

服部平次抱着头挨打,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赶紧拉住远山和叶,工藤新一在一边狂笑不止,因为制造了这个场面而尴尬捂脸的宫野志保也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工藤新一朝她竖起拇指赞扬这个让服部平次倒霉的完美恶作剧,她回他一个白眼。

闹完的小情侣忸忸怩怩,远山和叶对服部平次冷哼了一声,把自己的椅子往宫野志保拉近。

看到她动作的其他人又忍不住偷笑。

“说起来,”毛利兰开口道,“宫野小姐怎么有这个录音啊?”

“对哦,志保你怎么会有这个录音?”远山和叶反应过来,“你之前就认识平次吗?”

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工藤新一微微点头示意把问题交给他。

他说,“是我发给她的啦。那次柯南帮服部解决案件的时候录下来发给我了。我觉得很好笑就发给宫野了。”

宫野志保补充道,“工藤前段时间处理的案件服部君也帮忙了,工藤介绍他的时候说了他的不少事情,他的恋爱故事说了很多。”她看着远山和叶,“因为觉得有趣我就把这段录音设成铃声了,不好意思擅自这么做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远山和叶忙摆手,“没有添麻烦。”

她偷偷瞥了一眼还在抱头崩溃的服部平次,小声地说,“志保,你能不能把那段录音发给我呀。”

宫野志保看着她发红的耳朵,努力摁住想要高高扬起的嘴角用力点了点头。

“诶——”铃木园子故意恶心工藤新一,“没想到你这么八卦哦~”

“什么八卦啦!我只是关心朋友好不好!”工藤新一不假思索,“服部那个磨磨唧唧的样子换谁都会在意的吧!”

“工藤!”服部平次怒吼。



D


回家的路上,毛利兰罕见地拒绝工藤新一送她回家。

“我今天想和园子一起回去,有话想和园子说。”她拉着铃木园子的手笑得可爱。

工藤新一怀疑地挑起眉,“你们不会是要在路上说我坏话吧?”

“只是想聊点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啦,”毛利兰伸手推他,“新一你就自己回去吧。”

“那你们千万不要说我坏话哦。”工藤新一看向铃木园子,“尤其是你,园子。”

“哼,”铃木园子不屑,“我铃木大小姐才不会自降身价说你的坏话。”

“好好,那我就回家喽,拜拜。”

“拜拜。”

完全看不到工藤新一的时候,铃木园子问,“你要和我说什么?总不会真的是什么‘女孩子的话题’吧?”

“唉”毛利兰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地开口,“园子,你觉不觉得新一和那位宫野小姐有点……”

“暧昧?”铃木园子接过话头,“可能有一点?但是新一那家伙怎么看都是满心满脑全是你,你不用担心他啦!”

“也不是说担心这个,”毛利兰说,“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新一这次回来之后真的变了很多,我感觉他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就好像他已经往前走了很远,我却还在原地踏步,落在后面。”

“他从小就比我们聪明,”铃木园子说,“他比大部分人都聪明,他走在我们前面一点也不奇怪,以前他也比我们想的更多更远.”

“但是宫野小姐好像和他有着同样的步调。”毛利兰嗫嚅,“他们……好像很默契。”

“所以你还是担心他劈腿了咯?”

“不是,”毛利兰烦躁地摇了摇头,“我是觉得新一离我越来越远了。”

“你是在担心他因为你们之间的差距而和你分手吗?”

毛利兰想了一会,“我不知道 ,但我很讨厌这种差距,虽然新一之前也一直比我要优秀,但是那时候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新一就好像,经历了很多,我和他之间好像出现了很多我看不见,更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能这是你作为女朋友才能感受到的,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在另一条回家的路上。

“喂,等等我!”工藤新一追上独自快走的女孩,“你怎么不等等我。”

“我以为你要送你女朋友回家。”

“本来是的,”他说,“但是她让我不要送。”

“这不是恋爱的推拉吗?”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她是真的不希望我送她啦,她说有话想和园子说。”

宫野志保点了点头。

他们走在曾经一起走过的放学路上,有孩子嬉笑追逐着超过了他们。

工藤新一看着那些小小的身影感叹,“有时候还会怀念和那几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

“没有人能拥有一切,”宫野志保也看向那些孩子,“你只能选择一个。”

“你喜欢远山是因为她有点像步美吗?”工藤新一突然发问。

“当然不是,”她说,“没有人能相互替代,我喜欢远山只是因为她很好。”

“你和小兰、园子怎么倒是有点不太对的样子,”工藤新一问,“之前也都认识啊。”

宫野志保瞥了他一眼,“工藤、大侦探、银色子弹,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

“啊?”工藤新一茫然。

“我认识她们,但是她们只认识灰原哀。”宫野志保没好气地说,“现在在她们眼里,我只是你失踪一年里新认识的女孩子,你觉得她们会怎么想?”

“呃……很高兴我回来了?”

宫野志保甩给他今天的第二个白眼。



E


工藤新一逃课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思考人生。

在小学生时期,他和灰原哀都是不到十岁的幼童。鉴于他并不是一个变态Pedo,那时候在他眼里灰原哀是和吉田步美一样的“可爱孩子”。但在大家都恢复原状后,他面对着这样的事实:宫野志保是个十八岁的女生。更准确地说是位引人注目的美女。

他们有无需言说的默契,他们有只有两个人明白的密语,他们共享人生最大的秘密。当他们以真正的身份见面之后,有些问题逐渐浮现到水面。

他聪明机智,才情过人。幼儿园时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女孩,十七岁时自然也明白自己和另一个女孩的暧昧。所以,聪明的他首先因为女友、较高的道德水平和传统的恋爱观念等因素,将暧昧定义为“纯洁的同事情谊”。然后再因为男性的劣根性,以“同事情”的名义享受暧昧。

他翻个身继续思考。

他本来准备把装傻进行到底,但是那天回家路上宫野志保不留情面地揭穿了问题,还对他的装傻表演不屑一顾。

他一直不明白宫野志保在想什么。和他之前因爱慕而自乱阵脚不明白毛利兰不同,他不明白宫野志保更倾向于一种思维上的断层,他不了解她的过去,也不清楚她的想法。即使他们默契无间,对他来说她还是一团迷雾。

赤井秀一——以冲矢昴的形象——走进客厅,看到沙发上躺着的高中生,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放假还是逃课?”

“FBI不管日本高中生逃课吧?”

“你爸妈回美国前叫我管管你。”

“……真是麻烦您了。”

“没有,我还是很享受这种日常生活的。”冲矢昴的声音柔和轻快,和王牌探员先生完全不同,“所以工藤君你有什么烦恼吗?论人生经验我虽然比不上你父亲,但应该还是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的。”

难道要告诉你我在为有女友的情况下和你表妹暧昧不清而烦恼吗?工藤新一光想象了一下就打了个寒颤。

“没有,就是想偷懒了。”他打个哈哈试图糊弄过去。

“虽然这段时间你确实很辛苦,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能放松学习。”冲矢昴语重心长地模样看得工藤新一浑身不舒服,一想到这副温柔皮相下是那个可以和琴酒一决高下的凶狠探员他就很难接受这种温柔的教诲。

他嗯嗯啊啊地点头,心里祈祷赤井秀一赶紧去处理别的事情。

可惜王牌探员似乎发现了教育高中生的乐趣,“虽然解决案件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但是你未来的升学和求职还是要遵守社会规则。这点上宫野做得比你好得多,她已经在准备申请博士的材料了。”

“什么?”工藤新一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她要去读书吗?”

“她没和你说吗?”不知道为什么,工藤新一感觉赤井秀一的语气里带着点高兴的意思。“她在组织期间没有拿到学位就被要求休学专门负责研发了,现在事情了结了她也想把学位拿到。”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的脑子只能嘎吱嘎吱地缓慢转动,“意思是她要去美国读书吗?”

“当然。”

工藤新一突然感觉一阵泄气,刚才自己还在烦恼要怎么处理好自己和宫野志保的暧昧关系,结果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段关系。

赤井秀一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怎么了,她去读书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工藤新一看了眼笑眯眯的研究生突然背后一凉,“没、没有,就是突然听到有点惊讶,哈、哈、哈。”

“工藤,作为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粉色头发的温柔研究生露出一只属于王牌探员的绿眼睛,“好好对待你的女友,和宫野保持距离,不要毁了自己的感情生活。”

十七岁高中生的小心思在成年人眼前一览无余,工藤新一脸涨得通红,张口结舌,连反驳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用那么紧张,”笑眯眯的研究生又回来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些事情你自己也有考虑,一定不用我一步一步教你。”



F


被赤井秀一“教育”过的工藤新一安安稳稳做了好几天的普通高中生,补之前落下的课程和考试,和宫野志保也因此没什么机会见面,好像一切都在按照赤井秀一的忠告前进。

工藤新一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神游,赤井秀一说得确实没错,他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这个微妙的关系的最优解。

他和毛利兰正处于稳定的关系中,首先,他努力了很久才明确这段关系,其次,抛弃这段关系也会对他的人际关系造成极大影响,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也不能抛弃这段关系。

而他和宫野志保的关系则微妙得多。他们之间有默契但没有承诺,他们的关系亲密又遥远。用世上最俗气的话语来说,他们大概近似灵魂伴侣,分享彼此最深的秘密。他们不是爱人,也不必是爱人。

但没有人能用逻辑和最优解说服欲望和好奇心。工藤新一无法不去想象自己和宫野志保恋爱的可能性。他们会是旗鼓相当的伴侣?还是互不让步的怨偶?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象,那些只在想象中的东西总是要比已经握在手中的东西更有诱惑力。

他转头看向女友,她刚巧也看向他。她红着脸冲他微笑,他也回应了一个笑容。

我应该珍惜现在的一切,他想,更何况那个女人已经决定抛下我远走高飞。

“新一,”放学的铃声落下,毛利兰的声音响起,“商业街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你能陪我去吗?”

这是一个约会邀请。工藤新一敏锐地意识到话里的意思,他看着女友笑意盈盈的脸,最优解和好奇心在他的脑子里打架。

最后他说,“不好意思,兰,我今天答应了冲矢先生要帮他整理资料。”

毛利兰一愣,“那我和园子一起去就好。”

工藤新一假装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和她在校门口道别。他转身往家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奔跑起来。

他还是想要知道宫野志保是怎么想的。

他踏进阿笠博士家的大门,眼前是诡异的画面:赤井秀一(冲矢昴模式)在教宫野志保怎么吐烟圈:

“嘴巴鼓成‘O’,然后像是用舌头把烟顶出来一样吐烟。”

宫野志保仰着脑袋,嘟着嘴,对着天花板吐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烟圈。

“还不错,多练练就好了。”赤井秀一拍了拍她的脑袋。

宫野志保开心地摇了摇头,把嘴里剩下的烟一口气吐光。

工藤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场景里开口。

“有什么事吗,”还好宫野志保注意到了他,她把剩下的烟摁灭,“博士出门见朋友了。”

“不是博士,”工藤新一说,“我是来找你的。”

他努力忽视来自赤井秀一的凝视,认真地看着宫野志保,“我是来找你的。”

宫野志保完全没有感受到两个男性间的复杂空气,她拍了拍赤井秀一的胳膊,“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吧。”

赤井秀一点点头起身离开,关门前还是瞪了工藤新一一眼。

工藤新一完全不知道这对表兄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亲密。

宫野志保拍了拍身边的吧台椅,“坐下说吧。”

“哦、哦。”工藤新一僵硬地坐下,突然想起什么,“窃听……?”

“都拆掉了。”宫野志保笑着望向那扇正对工藤宅的窗户,“不过他现在应该很后悔没留下几个。”

工藤新一松了口气。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工藤新一做好的心理建设全部都被赤井秀一瞪没了,只能先找些别的话题闲聊。

“赤井在教我怎么吐烟圈,”宫野志保说,“大概是因为我抽烟是和Gin学的让他不太高兴吧。”

“哈?Gin教你抽烟?”工藤新一愕然,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Gin看着宫野志保点烟的样子。

“你想什么呢,只是我看他抽烟跟着学罢了。”她把烟盒推到他眼前,“看,Gin最喜欢的牌子。”

自从组织被连根拔起后,宫野志保不仅不像过去那样害怕组织,甚至会用组织的事情开玩笑。

“你要回美国读书?”工藤新一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又找了个新话题。

“赤井和你说的吗?”

“嗯。”

工藤新一又开始说BIG大阪队的比赛。

“工藤,”宫野志保做了个停下的手势,“你专门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聊球赛吧?”

“不是!”他立刻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不是,也算不上很重要,但是还是蛮重要的。”

她用手撑着脸看他磕磕巴巴胡言乱语,等待他说出一句有条理的话。

“……总之,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看我的。”他深吸一口气,“你喜欢我吗?”

宫野志保微微一笑,“当然喜欢啊。”

“啊——啊?!”工藤新一发出了像咏叹调一样的声音。

“怎么了?”她把发丝撩到耳后,“这不是你意料之中的答案吗?”

否认太虚伪承认又太厚颜,工藤新一嘴巴张张合合,还是选择了沉默。

“而且你也享受着这些不是吗?”她继续说,“享受着我对你的喜欢和在意,甚至也有些喜欢我。”

“大侦探怎么不说话了?”宫野志保逗他,“难道是害羞了?还是太高兴了?”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

工藤新一想过宫野志保可能会嘲讽、会生气或者会坦诚,但是他没有想过宫野志保会这么直接的把他们之间的一切全部彻彻底底,不留一丝角落地散落一地。

“我不知道,”工藤新一最终放弃思考,“说实话我挺高兴的。只是、只是……”

“只是你一想到毛利就会产生愧疚。”宫野志保毫不犹豫地补上了他半天都没有说完的话。

工藤新一点头。

“你大可不必愧疚,”宫野志保安慰道,“我们那一年的经历是最极端的吊桥效应,是只有你我的经历,在那样特殊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产生爱情的错觉。”

“你认为我们之间的感觉都是环境造成的错觉吗?”

“不一定。至少我们的默契不是错觉,至少我们适合做朋友。”

“不适合做恋人吗?”他追问。

“你专注于你的侦探事业,而我专注于我的科学事业。要么我们会因为对方的忽视而争吵分手,要么我们会有一段各过各的奇怪恋情。”

“说不定我们会因为争吵而改变,然后都平衡好工作和事业。”

“你好乐观,”宫野志保看他像是在看小狗转圈试图咬住自己尾巴的视频。“真可爱。”

工藤新一反驳,“恋人并不代表要走到最后吧?即使最终分手,恋爱的事实也曾存在过。”

“确实是这样,”宫野志保点头,“但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不曾恋爱,也不会恋爱。”

他说,“我只是想为我们之间的那些……东西,找个定义。”

“不是什么东西都有定义的,工藤。”

“可是总想要留下点除了回忆以外的东西。”工藤新一大声感叹,“即使是一个定义也好啊。”

“你还想要什么?”宫野志保开玩笑,“一枚戒指?一个吻?”

工藤新一看着她,“也许是一个吻。”

宫野志保愣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慢慢靠近她,近得可以数清她的睫毛,“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她闭上眼睛。

他尝到蓝莓味唇膏和烟草的味道。

用以纪念他们未曾发生也不会发生的恋爱。



G


毛利兰感觉工藤新一又回来了。不是她忘记了工藤新一已经回来了,而是过去的那个工藤新一又回来了。那天虽然工藤新一拒绝了她的约会邀请,但是第二天再出现的工藤新一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工藤新一,一年前的那个工藤新一。不会经常发呆,不会突然用可爱的语气说话,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

毛利兰觉得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周末的假日,毛利兰突发奇想地决定去看一场电影。她穿上连衣裙,踏上凉鞋,快乐地敲响男朋友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那位研究生租客。

“工藤君他去阿笠博士家了,毛利小姐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转达。”

“没事的,我去博士家找他就好。”毛利兰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温柔的租客。

她走到隔壁的房子,正要抬手敲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大阪腔:

“喂!工藤你不能和小姐姐一组!你们这么默契完全是作弊啊!”

鬼使神差的,毛利兰放下了敲门的手。她悄悄地走到花园里,从窗外往屋内窥视。

客厅里有四个人,工藤新一、宫野志保、服部平次和一个她并不认识的长得和工藤新一极为相似的男生。

工藤新一贱兮兮地冲着服部平次说,“谁叫你和黑羽都说要打败我,双人战那我不就只能和灰原一组了。”

灰原。毛利兰感觉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她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那就这样!”和工藤新一极为相似的黑羽抓住宫野志保的手腕,“小姐姐和我们一组,我们三个打你一个!”

“灰原!你不会就这么抛弃你的搭档吧!”工藤新一立即抓住她另一只手腕。

宫野志保做作地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地说:“搭档?什么搭档?”

客厅瞬间被工藤新一的哀嚎和服部平次和黑羽的欢呼声淹没,毛利兰被他们巨大的噪音惊醒,匆匆离开了这栋房子。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宫野志保从客厅里看向她的眼神。

“怎么了?灰原。”工藤新一也看向窗外,他只看到阿笠博士的花园郁郁葱葱。

“没什么。”她说,“你好好想想怎么才不会被我们虐到痛哭吧。”

“呜呼——”服部平次和黑羽的欢呼声又一次填满客厅。


又一个周一,毛利兰疲惫地坐在座位上等待上课,那天她在窗外听到的东西没有一点是她能理解的,那个很像新一的男生是谁?新一为什么会叫宫野小姐灰原?她以为过去的工藤新一已经回来了,但事实却是过去的工藤新一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兰,周末没休息好吗?”工藤新一刚走进教室就发现她精神不振,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关切和问候曾是最让毛利兰感到甜蜜和温暖的事情,能让辛苦的她精神百倍。但是这次她只觉得更加疲惫。她看得出他说的一切是发自真心,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他给了她真心却不能给她真相。

“没事。”她说,“周末熬夜看了电视剧。”

他大大地送了一口气,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大说特说熬夜的坏处。

“新一在周末做什么了?”毛利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他挠了挠头,“我和几个朋友给宫野开了小送别会。”

毛利兰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她,也没有想到那是个送别会。

“小送别会?”脑子太乱,她只能重复他说的最后几个字。

工藤新一误会她是因为没有被邀请而疑惑,“那天就是我们参与了那个案子的几个人想在宫野去美国前最后聚一下,宫野真正的送别会会邀请所有人的。”

“宫野小姐要去美国?”毛利兰惊讶。

“是,她要回去拿博士学位。”工藤新一说,“好像日子也很近了,所以送别会估计很快就会定下来。”


工藤新一说得一点没错,下午毛利兰就收到了宫野志保邀请她周六参加送别会的短信。她一直没有回复那条消息,在去和不去之间反复挣扎。到周六她还是换上了得体的裙子和皮鞋,带了一个从浅草寺求得的学业御守作为礼物。

参加送别会的人比她想象中多,也比她想象中奇怪:新一、园子、阿笠博士、服部和和叶、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孩子、真纯、住在新一家的冲矢先生、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先生、将棋七冠王羽田秀吉。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出现在这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侦探团的三个孩子会抱着宫野志保不放,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想把礼物悄悄放在桌子上就走开,却被宫野志保抓个正着。

她拿起毛利兰送的礼物,“谢谢你,毛利小姐。”

“没什么。”毛利兰敷衍地笑了一下,想要结束对话。

宫野志保却像读不懂气氛一样继续说话,“我可以现在拆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宫野志保小心翼翼地撕开礼物的包装,好像外面的包装纸不是什么文具店的促销品而是珍贵的绸缎。一枚粉色的御守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毛利兰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宫野小姐这么年轻就读到博士了,我送这个好像显得有些多余。”

“不。”宫野志保摇了摇头,“我很喜欢它,我相信它会保佑我。”

毛利兰被她突然的真挚吓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也有一样东西想送给毛利小姐。”宫野志保自顾自的说下去,“请你一定要在我离开日本后再拆开,不要给工藤看,也不要告诉他是什么。”

毛利兰愣愣地点头。

宫野志保递给她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毛利兰”。

“一定要等我走了再打开。”她再次强调,“最好不要让工藤知道给了你这封信。”

毛利兰像做梦一样把信塞进了包里。

宫野志保笑了一下,“今晚要玩得开心。”


工藤新一在送毛利兰回家的路上问她和宫野志保在桌子边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说,“只是说了下礼物的事情。”

“哦。”工藤新一没再追问。

到家后,毛利兰从包里拿出那封信。她对着信封看了又看,把它夹进了厚厚的字典里。

宫野志保的飞机是送别会后的周三,只有阿笠博士和冲矢昴去送机。毛利兰坐在教室里望向窗外的天空,思考会不会有一架飞机正载着宫野志保飞过他们的头顶。

那天的课对毛利兰来说变得格外漫长,终于等到放学的时候,她又开始害怕。她慢吞吞地走回家,慢吞吞地吃饭,慢吞吞地完成作业,就好像如果她足够慢,她就可以永远不去打开那封信。

但她还是翻开了厚重的字典。窗外是深蓝的夜空,字典里夹着纯白的信封。她拆开信,一张纸里写满了对她的关心和祝福,就好像写信人已经认识了她很久一样。

信里的最后一句话是:

“小兰姐姐,一定要永远幸福。-HA



这篇是在写另一篇文的时候怎么也压不住的想法。最终还是停下另一篇先写完了这一篇。写作的过程中也不断推翻和更改自己的想法。最早的构思更像一个狗血的故事,写起来却不断变化。这篇大概是最能表达目前我对死小对这个由传统直男漫画家青山所设计的感情线和角色关系的观点,可能会有些不太让人接受,但是还是希望阅读这篇文的大家可以享受到一点嗑cp的快乐。也期待大家能和我讨论!



MintChocoooo

昨日将去

sum:如果没有组织,普通天才宫野志保和普通高中生工藤新一的可能性


A


工藤新一第一次见到宫野志保是在一场婚礼。


婚礼是这个世界上最糟和最好的巧遇场合。在甜蜜幸福的气氛里,所有人都必须保持着一种热情且得体的态度以维持婚礼的美好。就像是猎人在陷阱上做的掩护,绝不能在一开始就让要踏入陷阱的可怜虫们看到精心修饰下的真相。婚礼上的所有人都是这场婚姻陷阱的掩护,所以人们总是会在婚礼上遇到最善于沟通的陌生人,就好像只有善良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婚礼。


带着已经僵硬的笑容送走几个来合影的陌生长辈,工藤新一端着杯子站在草地上放空。户外冷餐婚礼在做到了轻松便利的同时,也做到了加大社交难度...


sum:如果没有组织,普通天才宫野志保和普通高中生工藤新一的可能性


A


工藤新一第一次见到宫野志保是在一场婚礼。


婚礼是这个世界上最糟和最好的巧遇场合。在甜蜜幸福的气氛里,所有人都必须保持着一种热情且得体的态度以维持婚礼的美好。就像是猎人在陷阱上做的掩护,绝不能在一开始就让要踏入陷阱的可怜虫们看到精心修饰下的真相。婚礼上的所有人都是这场婚姻陷阱的掩护,所以人们总是会在婚礼上遇到最善于沟通的陌生人,就好像只有善良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婚礼。


带着已经僵硬的笑容送走几个来合影的陌生长辈,工藤新一端着杯子站在草地上放空。户外冷餐婚礼在做到了轻松便利的同时,也做到了加大社交难度。并不是堂堂高中生侦探、日本警方的救世主工藤新一不擅长社交,只是这种随意自由的西式婚礼,放弃了根据人际关系排列的座位,让他不能以简单的“我沉迷于和很久不见的朋友聊天请不要打扰我”的模式通过这场无聊的社交考验。作为一位小有名气的高中生侦探,他不得不微笑接受任何宾客不出格的请求。


“新一!”毛利兰在不远处朝他挥手。从她脸上僵硬的笑容和她身后一群父母和孩子的组合,不难看出婚礼已经进入到了“已婚已育夫妻向新婚夫妇介绍婚姻家庭经验暨各家庭小孩大比拼”环节。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从小到大都是婚礼上这类环节的赢家,聪明、漂亮又有礼貌——可以用来劝生也可以用来攀比。婚礼永远是父母展现自己生育成果的最佳场所。


作为婚礼中“谁的小孩最优秀”环节的长期赢家,工藤新一对着这类比拼已经失去兴趣。但是他年轻美丽的妈妈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次炫耀自己儿子的机会,所以他还是带着自信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走了过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并不是和过去一样走过去接受赞美和同龄人的怨念。而是要走过去把第一名的宝座让给另一个人。


“新一,这是宫野叔叔和阿姨。这是他们的小女儿宫野志保。人家就比你大一岁,现在已经是博士后啦。”


工藤有希子的话音刚落下,其他父母的溢美之词就忙不迭地跟上了。工藤新一眨了眨眼睛,这一场面的主角向来是他,第一次做陪衬多多少少有些适应不良。


因为工藤新一这个“完美小孩”终于被拉下宝座,又或是因为高中生和博士后的差别实在巨大没有现实的可比性,被迫参与这一竞赛的其他“选手”也为宫野志保送上了真诚的赞美,至少听起来比他们曾经对工藤新一的赞美听起来要真诚。


那个正在被不断吹捧的主角正站在父亲身后微笑,但是工藤新一却觉得自己能清楚地看见那个微笑后面的白眼。


留下“你们年轻人多交流”的嘱托,成年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取酒台开始属于他们的欢乐时光。


眼见其他人都渐渐散去,宫野志保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工藤新一犹豫了一会,端了杯饮料递给宫野志保。


“喝杯果汁吧。”


宫野志保猛地拉开距离,又回到原位,“不好意思,刚刚我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你。”


工藤新一内心无语,摇了摇手中的杯子,“没关系,要来杯果汁吗?”


“谢谢,”宫野志保接过杯子,“请问你是?”


工藤新一感觉自己额角的血管在跳动,“工藤新一,刚才新郎介绍过的。”


“我想起来了,”宫野志保说,“高中生侦探是吧。”


“对。”


“挺好的。”宫野志保喝了一口果汁,“这个果汁也挺不错的。”


宫野志保又陷入安静。


出于第一次在此类竞争中落败后的不爽,和一点点工藤新一自己并不愿意承认的好奇,他开口打断了宫野志保的发呆,“你博士后在哪里?”


“加州理工。弦物理方向。”


宫野志保的回答干净利落,还附赠了工藤新一下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怎么不吃点或者喝点东西,”工藤新一果断换了个普通话题,“我看你一直在这里发呆。”


“我在思考我的论文,没什么胃口。”宫野志保又喝了口果汁,“不过这个果汁还蛮好喝的,谢谢。我要去找我爸了,拜拜。”


宫野志保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工藤新一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自己以前也这样的……让人不爽。



B


工藤新一第二次见到宫野志保是在图书馆。


期末考试前的周末,图书馆坐满了冲刺复习的学生。工藤新一常年注意力在案件而不是学习上,但期末前不得不放下全部案件做回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工藤新一感觉自己的袖子动了动,毛利兰让他把耳朵凑过去。


“那个好像是宫野君,就是上次婚礼遇到的18岁博士后。”


他顺着毛利兰指尖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茶色短发的外国女生坐在角落里看书。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毛利兰的声音又响起,“我们要不要把题目拿去问她?她一定会吧?”


看着作业纸上的题目,工藤新一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尊严和考试成绩的轻重,最终咬牙放弃了尊严,选择了分数。


令人意外的是,宫野志保欣然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态度之善良友好令工藤新一惊异。唯一的问题在于宫野志保只会解题而不会辅导。不过她写下的详细解题步骤也足够工藤新一理解思路再讲给毛利兰听。


“志保,还好有你在!”一个上午,宫野志保已经从毛利兰嘴里的宫野君变成了志保,“中午我和新一请你吃饭吧!”


“好啊。”宫野志保笑着说,和毛利兰并肩走出了图书馆。


不巧毛利兰被家里一个电话叫走,只留下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


毛利兰临走前千叮万嘱工藤新一必须请宫野志保吃饭道谢。工藤新一看着青梅竹马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你真的觉得不舒服也不用非要请我吃饭。”宫野志保说,“我会告诉小兰你请我吃饭了,只要我们对一下口供就行了。”


工藤新一又想叹气,但这次他忍住了。“没有,我没有不舒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带路吧,你觉得好吃的就行。”


虽然对宫野志保的感觉算不上好,工藤新一还是带着宫野志保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寿喜锅店。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比你要优秀得多吗?”等待火锅煮开的时间里宫野志保突然说,“以世俗常规标准定义的优秀。”


宫野志保的话像突如其来的针,一下子刺爆了工藤新一心里的阴暗气球,里面的黑水扑拉拉地流了满地。


“什么?”工藤新一强做镇定,但手指已经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宫野志保皱了皱眉,“是我太直接了你没法接受还是你根本没那么聪明?”


这次黑水直接被宫野志保泼到工藤新一的脸上,看着对面女孩簇起的眉头,工藤新一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也许有一点?我大概是有点……嫉妒?你会觉得冒犯吗?”


“我习惯了,被人嫉妒对我来说是件很正常的事。”宫野志保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工藤新一,“对你来说也应该是件很习惯的事情吧?”


工藤新一无法否认。虽然他极力隐藏自己的优越感和对他人偶尔存在的不耐烦——并且隐藏得很好——但是他不能否认自己对其他人的看法并不是那么的“友善”。别人总是夸他大度,但实情是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不如自己优秀的人的观点。


火锅开始冒出咕嘟咕嘟的泡泡,蒸腾的水雾模糊了他们眼前的空间。


宫野志保夹起一块肉放入碗中,“我是第一个让你体会到嫉妒这种感情的人吗?”


沉默了一会,工藤新一的肯定从水雾的另一边传来。


“耶,拿走了你的第一次。”宫野志保没正形地说着胡话,“不过你吃东西的品味一定强过我,这家店真的太赞了。如果你去帕萨迪纳我大概只能带你去我房子楼下的中餐馆。”


相较于吃得热火朝天的宫野志保,工藤新一几乎是毫无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你有过这种情绪吗?”工藤新一说出口后立刻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让他像个脆弱的笨蛋。


“有啊,”宫野志保说,“我的室友拿了菲尔兹奖,而我的研究没有一点进展。”


“哦。”工藤新一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坦诚,说得还那么轻松。


他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手指,“那你是怎么处理这些情绪的?”


宫野志保放下筷子休息,“不处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要费精力去处理?这个世界上永远有更聪明的人,我们已经在聪明人的行列里,为自己平添烦恼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说完,宫野志保又拿起筷子继续战斗。工藤新一抿了抿嘴,刚张开嘴就被宫野志保补充的内容打断了。


“不过当然也和我室友用奖金给我买的鞋子有关,Jimmy Choo的。虽然我不常穿,但看着就很开心。”


激动的火焰在工藤新一心里存在不到三十秒就被点火的人浇灭了。他重新思考了一下,开口道,“那这顿饭钱?”


“还是你付,因为我教你功课了。”



C


工藤新一第三次见到宫野志保是在游乐园,或者说是案发现场。


为了兑现和小兰的承诺,工藤新一陪她到新开的游乐场玩。在从云霄飞车上下来往旋转木马走过去的路上,一个人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最先上前的是一个茶色头发的女孩和金发黑皮的男人。女孩飞快地解开那人胸口的扣子,男人开始为伤者做CPR,做了四五组后男人摇了摇头停下动作,女孩也叹了口气。


直到两个人站起来工藤新一才发现那个茶色头发的女孩是宫野志保。


黑皮男人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和园区工作人员交谈,宫野志保正在打电话报警。


宫野志保刚挂断电话就看到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出现在眼前。


毛利兰一脸担忧,“志保,你没事吧?”


宫野志保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事情都是零哥做的,我就是帮个忙而已。”


“零哥?”工藤新一边问边将眼神看向正在和园区工作人员交流的黑皮男人。


“是住我家附近的哥哥,降谷零,是公安。”


说着说着降谷零就过来了,“志保,这二位是?”


宫野志保又做起了介绍工作,“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是我这次回来新认识的朋友。”


“工藤新一,”降谷零思考着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是不是那个高中生侦探?”


“是我。”工藤新一答。


降谷零挑了挑眉,“我听说过你的事,挺不错的。以后考虑做警察吗?”


工藤新一挠了挠头,“这我还没想过。”


“该想想了。”他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你们三个正好一起回家,工藤你照顾好两个女孩。”


毛利兰牵着宫野志保的手,看着工藤新一,期待他说出答应的回答。


可惜工藤新一还是那个工藤新一,“一会目暮警官应该就要来了,我想看下这个案子。”


毛利兰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宫野志保捏了捏她的手只换来一个勉强的微笑。


降谷零也没有阻止他,转头让宫野志保带着毛利兰到旁边休息。


两个女孩一起坐在案发现场附近的椅子上,手里捧着降谷零买来的果汁有一答没一答的聊天。


毛利兰眺望着在尸体旁边和警察一起忙活着的工藤新一,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新一怎么就那么痴迷破案呢。”


“因为这件事他既喜欢又擅长。”宫野志保说,看到毛利兰被吓一跳的样子又忙补充道,“对不起,我以为你在问我问题。我太久没说日语了不太熟练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事。”毛利兰摇了摇她们交握的手,“而且你说的很有道理,他就是喜欢也擅长这个。”


“找到喜欢又擅长的事情可不多见,”宫野志保说,“他能找到是很幸运的,这让你很困扰吗?”


“困扰倒也谈不上,只是,”毛利兰咬了咬嘴唇,“我也不知道我和新一现在算什么,我们没有确认过什么关系。我觉得我没有立场去要求他离犯罪现场远一点,但就算我们确认了关系我也没有自信让他远离那些地方。”


宫野志保捏了捏毛利兰的手,“我觉得重点在于你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帅气、可以炫耀,但大概率需要你忍让的男友,还是一个让你可以更加快乐、放松的亲密关系。”


毛利兰一脸迷茫,“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这时候的宫野志保看起来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女巫,“工藤是一个百分百拿得出手、值得炫耀的男朋友,但是他会沉迷于案件,可能会打乱你们的约会计划,打乱你们的约会过程,你还要忍受他关于案件和推理说不完的话,这是你的一个眼前的、可以确认的选择。但是除了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虽然他们大部分不如工藤优秀,但是也同样存在与工藤同样优秀或更优秀的人存在,对你来说,那些人也并不遥不可及。这是许多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确定的选择。”


毛利兰看起来似乎有些动摇。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美的人也不会有完美的伴侣,”宫野志保喝了口果汁继续说,“但是我们可以去寻找尽可能好的。目前工藤有着明显的缺陷——无论是作为人还是伴侣。鉴于他是你的青梅竹马,你大可以在尝试更多选项之后再回头评估他是否值得。不要买在超市看到的第一个苹果,多挑一挑,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在等你。”


毛利兰脸上的表情说明她已经完全把这番话听进去并开始思考了。


不远处降谷零朝她们打了个“很快过来”的手势,宫野志保带着灿烂的笑容朝他挥手。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工藤新一的加入只是加快了案件的解决速度,嫌疑人被带上警车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到闭园时间。只是杀人案还是让游乐园选择了提前关闭,降谷零负起一个成年人的责任开车送他们三个回家。


车里工藤新一眉飞色舞地说着整个案件的经过和自己的精妙发现与推理。宫野志保闭着眼睛坐在副驾驶上假寐,毛利兰也罕见的没有对工藤新一的讲述捧场,而是默默划着手机。


“兰,你知道吗?死者身上……”工藤新一正想详细讲述自己从尸体上发现了怎样的细节帮助了警方快速破获这起案件,却被毛利兰打断。


“新一,我现在不是很想听和死者或者尸体有关的事情,你可以暂时先不说吗?”


工藤新一愣在那里,像是第一次认识毛利兰一样看着她。


之后的车程中整个车里萦绕着微妙又平和的沉默,降谷零甚至没有打开音乐改变这份沉默。


毛利兰最先下车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门后,工藤新一立刻a问宫野志保,“你在游乐场和兰说了什么?”


“没什么,”宫野志保眨了眨眼,“只是告诉她要做出真正适合自己的选择。”




D


放假之后工藤新一无数次见到宫野志保。公园、超市、商店、餐厅、书店、电影院……有些是偶遇,有些是计划好的出行。有和别人一起的聚会,也有两个人单独的约会。


“怎么在发呆?”宫野志保用胳膊肘撞工藤新一,“你不是期待这个福尔摩斯展很久了吗?”


这句话倒是没错,从展会通知发布的时候工藤新一就也在期待这个展会了。问题在于当工藤新一已经买好两张票,在展会前一天告诉毛利兰时间地点的时候收到了毛利兰和别人有约的拒绝短信。而宫野志保是他用一张票和来回接送、一顿饭和一条裙子“请”来的同伴。


这个夏天,工藤新一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不确定。降谷零告诉他自己该想想未来了,毛利兰不再是跟着他后面叽叽喳喳的小青梅,宫野志保则更像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除了不明朗的未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和女孩们的关系,毛利兰脱离了曾经的“理所当然”,而宫野志保根本不是一个“当然”。


“突然想到别的事情。”工藤新一打了个哈哈,“你饿了吗?要不要去吃午饭?”


“不看了吗?”宫野志保惊讶,“我还以为你要流连忘返到这个展关门。”


“但现在也到午饭时间了,说好了请你吃饭,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宫野志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工藤新一抓狂,“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啊?”


“呃……”宫野志保心虚地转开视线,“福尔摩斯脑残粉推理狂魔并不在乎其他人需求的……人。”


“……算了你说蠢货我也不会生气的。”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有想吃的东西吗?”


“披萨!”


美味的食物是调节坏情绪的好工具,两片披萨下肚后工藤新一已经不再纠结宫野志保对自己的评价,甚至可以关心她的生活,“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下周三。”宫野志保咽下嘴里的薯条,又拿起一片披萨。和严格注意身材体重的东京精致女孩相比,宫野志保对碳水的宽容度相当惊人。


“啊?”工藤新一被这个回答打了个猝不及防,“那么快?”


宫野志保不解地看着他,“快吗?我已经回来快两个月了,这都快是个暑假了。”


婚礼到现在,已经从春末走到了盛夏,宫野志保确实已经在日本停留了不短的时间。虽然她的降维打击把工藤新一的原本自信快乐的生活全部击碎,但是突然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也没有让他高兴起来。


“只是觉得有点突然,”工藤新一说,“好像有点习惯你在日本了。”


“人生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宫野志保用戳着小番茄的叉子点了点他,“你应该开始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改变了。上次零哥问你要不要做警察,你考虑过吗?”


工藤新一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头发,“我不知道,当警察好像还不错。”


“你大学想读什么?犯罪学还是法学?想过去哪所学校吗?在日本还是出国?”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工藤新一头晕目眩。


“慢一点,”工藤新一阻止了宫野志保源源不断的提问,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而是提了一个问题,“你本科是在哪里读的?”


“东大。我爸妈不放心我十二岁就独自出国读书,所以还是留在了日本。”


“但你之后去了美国?”


“是我的导师带我一起过去的,她是我在美国的监护人。”


“好吧。”工藤新一挠了挠眉毛,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想过去马里兰吗?那里的犯罪学很好。但不是藤校,可能与你的‘人设’不那么符合。”


“马里兰大学吗?我没想过,”工藤新一说,“但我可没这么‘人设‘”


“是,婚礼上永远的‘最优秀的孩子工藤新一’”宫野志保用做作的声音说,“哦,不是!这次最优秀的是我!你还不开心了!”


她说完还做了个哭哭鬼脸,工藤新一被气到翻白眼。


“说真的,你该好好考虑了,”宫野志保用回了认真的语气,“你父亲和警视厅高层的推荐信足够你进马里兰和其他更好的学校。要是想留在日本,就去问问你父亲要怎么规划。”


这种时候工藤新一才会想起宫野志保是已经结束了学生生涯开始工作的社会人。她是比他要成熟得多的人,虽然她也追星、喜欢逛街、喜欢甜品,但她总归是那个离凡人遥远的天才。


工藤新一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E


宫野志保回美国之后与工藤新一的联络只限于偶尔的几封邮件。时差的问题让两人很少能够实时的交流,但可以写更多内容的邮件让他们的通信变成了奇妙的心声交换。因为他们相隔万里又没有利益牵扯,是最简单的直线人际关系。不能说在SNS或是告诉身边人的事情都被写在了给对方的邮件里。


他们甚至已经为对方生活里的各色人物起了只有两个人明白的外号,日英混用和他们创造的奇怪缩写让他们的通信仿佛是密语交流。


宫野志保的博士后研究进展不错,工藤新一开始关心起了自己的学业而不是无头苍蝇般地狂热于案件。他说他和父亲讨论后暂时决定先将犯罪学作为方向,大学还要再讨论,未来的职业规划是警察或是检察官。


【在我大学的选择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工藤新一用这句话作为邮件的结尾,点击发送。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后还一直盯着屏幕,好像在期待宫野志保的回复立刻出现。


工藤新一几乎每过一个小时就要检查一次邮箱,看有没有宫野志保的回信。但是无论他如何心急,大洋彼岸的少女也只会按照自己的步调做事。


终于在一周后的周六中午,工藤新一收到了宫野志保的回信。匆匆掠过宫野志保说的关于新开的印度餐馆的故事,工藤新一专注地搜寻着宫野志保对自己问题的回复。


【抱歉,对你决定方向的大学我实在是不够了解,无法提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但如果你有任何对美国这边具体学校的问题,我可以帮你问问我认识的人。】


看着这完全没有一点在意和想法的回答,工藤新一脑子一热就拨通了那个知道以来从来没有用过的Skype账号。等到他冷静下来想要挂断的时候宫野志保却刚好接通了。


“怎么了?”


屏幕里的宫野志保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地堆着,带着眼镜。她背后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工藤新一开口就是道歉,犹豫了一会又说,“就是……想问一下为什么你没给我推荐学校。”


“推荐学校?哦,你说你选大学。因为我不熟悉你选的方向啊。”


宫野志保推了下眼镜,眼睛突然眯起。


“等一下。邮件是我刚发过去的,你是不是完全没看我在邮件里写的事情?”


“呃……”工藤新一的眼神开始四处乱飘,“我看了啊,印度餐馆对吧。”


屏幕那边的宫野志保已经抱起胳膊,一脸审视地看着工藤新一。


“我说了他们店里什么问题?”


工藤新一!你是新时代福尔摩斯!你一定能想起来!刚刚看到了什么!加油!一定你能想起来!你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问题打倒!你刚才为什么不多看两眼!


工藤新一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混乱。


“5、4、3……”


屏幕那边的宫野志保已经开始不爽地倒数。


“做咖喱用的是日本产的印度咖喱调料!”


说完工藤新一就屏住呼吸等待宫野大法官的宣判。


“这次你猜对了,”宫野志保用手指戳了戳屏幕,工藤新一同步地抖了一下,“下次你就不会有这个运气了。”


“下次一定认真看!”工藤新一举起右手发誓,又有点委屈地说,“所以你为什么不给我推荐学校呢?”


宫野志保把头发揉得更乱了,“因为我不了解那些学校啊。马里兰的犯罪学是全美第一所以我听过,美国这边的法学院只能研究生读,你的选择只是本科。”


她有些烦躁地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要不就申请藤校吧好的起点更好出发。我也可以帮你要点推荐信。”


她放下杯子,又掏出一盒奥利奥开始吃。


“你很想来美国吗?不准备留在日本吗?东大庆应早稻田对你来说也没有大问题吧?你家人朋友都在日本,如果不是必需的话也没必要非来美国。”


“你不是在美国嘛!”


工藤新一脱口而出。


宫野志保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视频看起来像是卡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啊啊啊啊你好像卡了哈哈哈哈估计是网络不太好美国也不早了吧你早点休息吧晚安拜拜再见。”


工藤新一一通胡说之后“啪”得合上屏幕,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叮———”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工藤新一抖着手点开带着邮箱。里面赫然躺着一封来自宫野志保的未读邮件。


工藤新一紧张地都要忘记怎么呼吸。先用鼻子把空气吸进来,然后再吐出去。呼呼呼,工藤新一不要紧张,记得妈妈说的,保持呼吸。


他终于点开了那封邮件。



【等你来了再和我说这些话吧】




END



MintChocoooo

如同宿命反复重演(一)

SUM:工藤新一没有遇到黑衣组织,没有变小,宫野志保没有逃出组织。


1


虽然被媒体叫做警界的救世主,但工藤新一从没想过警方真的会把关系重大的案件拿来咨询他。

目暮警官拿着文件袋端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

“藤井议员自杀的事情你知道吗?”

“新闻头条当然知道啦。”工藤新一懒洋洋地说,看到目暮警官皱眉他才端正起态度,“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目暮警官顿了顿,“我们怀疑是藤井议员是被谋杀的,但目前为止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

“先假设结论再去寻找线索很容易陷入死胡同。既然找不到任何证据,说明最初的假设可能就是错误的。排除一切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工藤新一说,“...

SUM:工藤新一没有遇到黑衣组织,没有变小,宫野志保没有逃出组织。


1


虽然被媒体叫做警界的救世主,但工藤新一从没想过警方真的会把关系重大的案件拿来咨询他。

目暮警官拿着文件袋端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

“藤井议员自杀的事情你知道吗?”

“新闻头条当然知道啦。”工藤新一懒洋洋地说,看到目暮警官皱眉他才端正起态度,“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目暮警官顿了顿,“我们怀疑是藤井议员是被谋杀的,但目前为止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

“先假设结论再去寻找线索很容易陷入死胡同。既然找不到任何证据,说明最初的假设可能就是错误的。排除一切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工藤新一说,“也许就是自杀。”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目暮警官抽出几份文件递给工藤新一,“据藤井议员的秘书说,藤井议员离世当天上午接到一个电话后变得很奇怪,整个人十分紧张,挂电话后立刻订了一张当晚十点飞往美国的机票。” 

“我记得新闻说的是他被发现死在机场厕所隔间,他家的信箱里被放了一份他这些年来违法犯罪的证据。”工藤新一接过文件翻看,“假设那通电话是和那些证据一样的威胁。如果他已经准备好了逃到美国,那他不会因为那些材料自杀。”

“我们的当时的想法也这样,”目暮警官推了推帽子,“这也是我们认为这起案件是谋杀的主要原因,但是……”

“死因,心脏麻痹。”工藤新一用手指指着文字,“死者无外伤,无内脏损害,无心脏疾病,家族无心脏病遗传史,体内未检测出毒素。”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目暮警官。

“死因是心脏麻痹但找不到心脏麻痹的原因。”目暮警官说,“无论是自杀还是谋杀我们都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的。”

“没有心脏病没有外伤没有毒素,突然心脏麻痹死亡”工藤新一盯着尸检报告,“如果这是谋杀,那就真的要乱套了。”

“这就是为什么会对外宣称自杀。这个案子公开调查会引起恐慌。”

“确定不是外伤吗?没有电击痕迹?”

“你手上是全部的结果,两次检测的负责人不同,但是结果都是没有任何痕迹。扫黑组的线人里也没人听说过这种手法。”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严肃开口,“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你说。”

“那有没有哪位长官有个正在上高三成绩优异的儿子最近捡到了奇怪的笔记本?”

目暮警官眼神依旧严肃,但是颤抖的胡子暴露了他偷笑的事实。

“你们年轻人真是不知道是不怕还是不懂。”他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你不想参与这个案子也没关系,你只是个高中生。这是我们警方的工作。我可以帮你拒绝掉。”

“怎么能拒绝!我一定会把这个问题解决!”

“年轻人啊,”目暮警官苦笑,把文件袋放到桌上,“如果你有需要,警方可以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协助。但是这个案子你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任何人都不行。”


警方的调查工作扎实且完备,但即使把案卷翻到几乎可以背诵的程度,工藤新一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关于心脏麻痹的资料他从期刊论文看到小道传闻,找不到任何一个能解释死者情况的合理可能性。面对这种情况,即使不能把案子和盘托出,他也必须向其他人寻求帮助——就像警方向他做的那样。

“阿笠博士,你有听说过什么可以引起心脏麻痹但不留痕迹的办法吗?”

遇到疑难杂症,记得问一问神奇科学家阿笠博士。他的发明永远在毫无作用和军方警惕之间反复横跳,好在前者的大量产出(和无用的程度)掩盖了后者耀眼的光芒,只有工藤新一在日常生活里获得一些来自黑科技的馈赠。

“不留痕迹的心脏麻痹?”阿笠博士好奇,“新一你又在查什么奇怪的案子?”

“不是案子,”工藤新一飞速想到一个借口,“在推理论坛上看到的讨论啦。”

“讨论这个干嘛?”阿笠博士抓了抓稀疏的头顶,“挑战完美犯罪吗?”

“当然不是!”工藤新一抗议,“而且任何犯罪都不会是完美的,发生了就一定会留下证据。”

“好的好的,”阿笠博士说,“但是新一你说的那种情况我确实没听说过,确定没有任何伤口或药物残留吗?”

工藤新一摇了摇头。

“这个有点意思,”阿笠博士摸了摸下巴,“既然没有任何内外创伤,还是药物作用的可能性更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根本找不到那种药,也没有人研究!”

“你说的这种研究连伦理审查都通过不了,更别说成品了。”阿笠博士说,“你确定只是普通的论坛讨论?不是谁在找完美犯罪的方法吗?”

“真的不是。”工藤新一含含糊糊地说,“博士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这完全不是我的方向啊。”阿笠博士无奈,“不过我有个大学同学是东都大学生化系的系主任,前段时间听说他们争取到了去年麦克阿瑟天才奖的得主,他们为了争取她还特地买了很多新的设备。我记得好像是叫宫野志保?”

工藤新一疑惑,“这有什么关系?”

阿笠博士一拍脑门,“我忘了你不知道这些。她获奖是因为她在细胞自噬方面的研究,和你的问题算有点关系吧。”

“你的意思是她能弄清楚这个问题?”

“这我不能保证,但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试试。”

东都大学的生化系系主任意外地很好说话,听说“高中生侦探”想要向“天才科学家”咨询,没有半点犹豫地表示一定努力争取到宫野博士。

“那就麻烦你了。”阿笠博士挂掉电话。转头对工藤新一说,“我这个同学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推理小说。很喜欢你爸的作品,你回家看看找几本初版书做伴手礼吧。”

工藤新一立刻回家找初版书。

找书的同时他拨通了目暮警官的电话。

目暮警官的背景音里充斥着嘈杂,“工藤,有什么事?”

“您在忙吗?”工藤新一问,“您那边听起来不是很太平。”

“没事,有几个醉汉还没醒酒在闹而已。”目暮警官走到了远离噪音的地方,“你这么快就有进展了吗?”

“算不上进展。”他爬上梯子看书架顶层,“阿笠博士帮我联系了一位东都大学的专家,如果可以我想要一些样本送到那里去检测一下。”

“你没有告诉博士案件情况吧?” 目暮警官紧张地问。

“没有,我说是推理论坛的讨论。”

目暮警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记住千万不要透露出去。你明天下午放学过来,我让高木把样本给你。” 

工藤新一从架子里用力抽出书,“好的,明天见。”



2


阿笠博士的同学成功地帮工藤新一约到了宫野志保,工藤新一成功地从高木警官那里拿到了检测样本。周六下午,东都大学附近的咖啡馆里,工藤新一带着样本和要送给阿笠博士同学的初版书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等待。

他在脑内预演开场白的时候,咖啡馆门上的铃铛和鞋跟敲击地面交织出一段短促节奏。工藤新一看过去:短靴、七分牛仔裤、T恤、针织外套、茶色短发。一个有距离感的混血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出于男性本能,他在心里默默赞叹了一声美女。

虽然工藤新一自认是个自由包容开放的人,但是对阿笠博士说的“18岁天才混血科学家”还是不免有一些充满刻板印象的想象。比如厚厚的眼镜片,过分朴素的穿搭,不善与人交流。所以,那位美女走到他面前时,他都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他在等的人。

短发美女站在桌旁问,“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感叹过的美女就是他在等的宫野志保。

他匆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吱的一声,“不好意思,您就是宫野博士吧。”他伸出左手,“您好,我是工藤新一。”

宫野志保简单握了下他的手,在他对面坐下。

工藤新一也跟着坐下,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虽然脑内演练过很多次各种情况下如何展开对话,但是没有一次模拟的场景设置是“宫野志保是个美女以至于自己没有一眼认出来而陷入尴尬”。

万幸服务员在这时候送上了工藤新一点好的餐点,他过分热情地把咖啡和蛋糕推到宫野志保面前,及其刻意地弥补之前自己没有认出她的错误。

“谢谢,”宫野志保单刀直入,“听说您有案件需要专家意见?”

“不是,啊,不是不要意见”和预想中先寒暄再步入正题的完全不同让工藤新一有点慌,“我的意思是不是案子,是推理论坛的一个活动,里面一个环节的解决可能需要一些您的帮助。”

“哼,”宫野志保用鼻子哼了一声,“论坛活动居然有需要找专家解决的问题吗?”

“这个论坛比较硬核嘛,哈哈。”工藤新一干笑,把话题从问题来源引开,“很感谢您愿意提供帮助。”

她端起咖啡,“系主任都拜托我了,我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立场。”

工藤新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

“您是想问什么?”宫野志保从工藤新一手中夺走对话主导权,“希望你们的推理游戏不是什么神棍游戏。”

工藤新一迅速抓住这个逃出尴尬地狱的绳子,向宫野志保说明情况。说到找不到原因的心脏麻痹时,宫野志保皱了皱眉。

“您怎么看?”说完全部情况后工藤新一问。

“不如先查一下警察局长有没有一个成绩优异的儿子在书桌的抽屉里藏了一本神奇的笔记本。”

工藤新一突然噗地一声笑出来。

宫野志保皱眉。

他摆手赶走自己的笑声,“对不起,我不是在笑您。只是……”

“只是我看到这个案……活动内容的第一想法和您完全一样。”他止住笑正色道,“很可惜,这个东京没有夜神月,所以需要一些专家意见来解开这个问题。”

宫野志保失笑,“指望我在听完故事之后就解决问题吗?”

“没有一点想法吗?”

“没有。”宫野志保说,“您应该明白科学和玄学的区别吧?科学是基于现实的。”

“我有检测材料,”工藤新一从打开装着样本的箱子,“呃,这个论坛活动一直都是力求真实,所以组织者给我们寄了相关材料。”

宫野志保脸色复杂,“真的只是活动吗?如果是真的案件您还是去找警方比较合适。”

“不是案子!”工藤新一努力辩解,他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组织者一直喜欢搞这种有的没的,有时候我确实担心他是不是真的是犯过罪了,哈哈。”

宫野志保看着他的诚恳的表情,几个念头快速在脑海中闪过,面上不露声色,“好吧,我可以帮您做检测。”

“那就辛苦您了。”工藤新一的语气里充满了成功的庆幸,他匆匆拿出手机,“可以和您交换一下邮件吗?方便之后了解和您沟通。”



3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愚蠢的错误?现在该怎么办?”宫野志保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面色不虞地看着桌子对面金发黑皮的男人。

“这可不是我的错,”那个男人说,“建议你指着Gin的鼻子骂。”

“安室透!”宫野志保气恼地说,“我是在问你该怎么办!”

安室透耸了耸肩,“只是一个高中生侦探,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宫野志保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如果只是他我才不会紧张,但他提供的东西都是真的。他的背后是警方。”

“随便编个理由?可能是突发疾病引起的心脏麻痹?”

“哇哦,你可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宫野志保毫无感情地棒读,“警方肯定也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吧。”

安室透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端起纸杯喝咖啡缓解尴尬,“真的什么也查不到吗?”

“这款药真的是在某种意义上无比成功。”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如果不是藤井没有一点基础病,没有人会发现有问题。”

“四十多岁却没有任何基础病,真是太了不起了,”安室透感叹道,“如果他对金钱的欲望管理能和他的健康管理一样克制,他现在也不必在地下长眠了。”

宫野志保厌恶地皱了皱眉。

“会结束的,”安室透宽慰道,“至于那个侦探小鬼,随便应付过去就可以了。”

“你说的轻巧,这件事哪里有逻辑严密的合理解释。”宫野志保说,“还好他那天忘了问我什么时候能出结果,不然我也拖不到现在。”

安室透说,“你干脆就说你也查不出来什么。他总不见得缠着你不放。”

“只能这么做了。”宫野志保叹了口气,“但是他的背后是警方,我可不敢保证这么敷衍他就会放弃。”

“还不放弃你就让他去找别人,这里又不只你一个研究员。”

“他是托系主任的关系找来的,我可不想得罪系主任之后重回制药公司工作。”她的表情有些悲伤,“至少这里自由一些。”

“那你就先拖着他。”安室透把起身把纸杯丢进垃圾桶,“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早上一睁眼就打开手机查看邮件的工藤新一烦躁地合上没有动静的手机,躺在床上生气。

那天咖啡馆会面,他把检测样本、书和自己的联系方式都交给了宫野志保。在会面后的周一收到了宫野志保说系主任很喜欢那本书的短信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宫野志保的消息。自己发过去的信息也都石沉大海,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周的时间。好在目暮警官那边并不着急,或者说并不对高中生侦探抱太大希望,这次委托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尝试。

他开始后悔那天没有确定检测出结果的时间,导致现在只能抱着手机苦等。

宫野志保,宫野志保。工藤新一念着她的名字,再一次打开她的wiki页面:日英混血,父母双亡,由于其天赐聪颖从小接受资助进行学业,目前为止最年轻的麦克阿瑟奖得主。才十八岁,已经有了手机屏幕一页装不下的wiki介绍。他盯着网页上那张她面无表情的照片,甚至期待这个面无表情的她能告诉他检测的结果。

我可能已经疯了,他想。

疯狂的大脑做了一个决定——去找宫野志保。

站在东都大学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工藤新一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但他现在去帝丹高中大概只能赶上午休。

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踏进了大门。

工藤新一找到宫野志保办公室时,与从她办公室出来的安室透擦肩而过。虽然很短暂,但工藤新一感觉这个陌生男人似乎盯着自己看了一眼,他心有戚戚地回头,只看到男人离开的背影。

“宫野博士?”他敲了敲贴着宫野名牌的门。

“请进。”宫野志保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

工藤新一推开门,宫野志保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工作。他迅速扫视了整间办公室,书架、书架、书架、风景画、绿植、桌子、相框、电脑、垃圾桶、椅子、椅子。客用的椅子上有刚刚被坐过的痕迹,垃圾桶里有一个被捏扁的纸杯,刚刚盯着自己看的男人很可能是从这间办公室离开的。

工藤新一在心中默默下了结论,强撑出礼貌的微笑,“宫野博士,冒昧来找您打扰了。但是我给您发去的消息都得不到回复,不得以只能这样了。”

“请先坐吧。”宫野志保的眼神从电脑屏幕挪到了他的脸上,“今天是周三,工藤君今天不用上课吗?”

工藤新一面色尴尬,“因为实在是很想知道检测的结果,所以……”

“虽然你这么期待,”她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很抱歉,我也找不出任何问题。”

“您的意思是检测不出来任何药物痕迹吗?”工藤新一追问。

“是的,抱歉没有帮上你。”

“不会。”工藤新一挠头苦笑,“那些材料估计就是组织者自己随便弄来的道具,我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期待里面有什么证据,看来这条捷径果然还是不存在。”

宫野志保看着他的样子一时陷入怀疑,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论坛活动而不是警方委托?

工藤新一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放弃这个可能性最大的突破口,“抛去材料,宫野博士您觉得我说的情况可能是什么导致的?”

“我那天就说过,科学是基于现实的,您说的这种漫画剧情,恕我难以解答。”

“您不必找出正解,这只是一个假设,您只要能提供可能导致这个假设成立的条件就可以了。”说完工藤新一又补充,“毕竟这只是我们论坛活动,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实的。”

“但这毕竟只是个游戏活动,”宫野志保说,“工藤君这么穷追不舍,是不是有些太认真了。”

“因为很有趣嘛。”工藤新一打哈哈道。

他果然还是警方的人,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吧,那我带你去图书馆找几本和这个‘假设’有关的资料。”



4


“Gin,终于轮到你犯错了。”

昏暗的酒吧,安室透站在吧台后灵活地旋转着酒杯里的冰块,笑着调侃坐在吧台的金发男人。

“明明是藤井那个家伙的问题。”Vodka急着为大哥辩白。

“哼,”Gin冷哼一声,“废物警察是查不到东西的。”

“就是查不到东西才会有麻烦。”安室透把螺丝起子推到Vodka面前,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Gin点燃香烟,没有接话。

“那个药从来不会带来好事,”娇艳的金发美女嘲讽,“我看你们还是尽快放弃吧。”

“放不放弃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Vermouth,”Gin咬着烟说,“Boss的命令没人能违抗。”

“哎呀,二位今夜就请不要争执,”安室透打着圆场,从架子上拿下两个马天尼杯,“来一杯马天尼好吗?”

“Bourbon,你这话是什么意思?”Vermouth掸了掸烟灰,“你要负责解决这个问题吗?”

“如果二位到时候愿意为我提供一些帮助的话。”安室透微笑,手上调酒动作不停。

安室透把透明的酒液倒入杯中,坠入橄榄,推到二人面前。

Vermouth慵懒地理了理头发,用手指勾过酒杯,“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好拒绝呢。”

Gin也拿过酒杯。

“感谢二位的慷慨,”安室透为自己倒了一杯Bourbon,举起杯子,“让我们为——我们的事业,干杯。”


年轻的侦探此时对发生的这一切还一无所知。他正坐在书房努力读懂天才科学家选给他的“入门读物”。

“如果你不能理解这些,那我说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天宫野志保给了他这句话和三大本有关细胞的文献。三天的时间过去了,他甚至理解不了一章的内容。

她根本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她在回避。他放下书思考,她为什么回避?仅仅是因为这个问题无解她想要敷衍,还是她在隐藏什么?也许她有这个案件有关联?

他猛地站起身,拖出一个活动白板,打印了宫野志保和藤井正躬的照片贴在左右两个上角,用马克笔在照片下面一笔一划地写清他们的姓名,打开电脑,在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寻找他们的踪迹,试图寻找到宫野志保和这个案子的关系。

三个小时后,他写下最后一个字,起身退开,从远处欣赏自己的作品。

工藤新一自己都没有料到他这个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基础的“妄想”居然可以成真,他找到了宫野志保和案子的联系,找到的时候工藤新一激动地几乎蹦起来。枡山宪三——他的公司在宫野志保进入东都大学后资助了她的项目,同时一直公开向藤井提供政治献金。

工藤新一努力平息激动的心情,他把枡山宪三的名字用红色马克笔圈了又圈。这位汽车公司的高管也许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但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地巧合。

他把这个名字发给目暮警官的时候手还因为激动而颤抖。

目暮警官的回复过了很久才到:枡山宪三的汽车公司向藤井议员提供大量政治献金除了公开渠道的部分,还有很多通过各种名目支付的未公开的献金。但是,这些私下的献金并不在藤井信箱收到的资料中。目暮警官还另发了一条信息问他是怎么想到要查枡山宪三的。

他没有回答目暮警官的问题,而是再次打开了东都大学工学部的网站,确认宫野志保的被同一家企业赞助的项目:未明确信息课题项目。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个项目究竟是研究什么的。

无论是宫野还是藤井,两边都出现了未公开的秘密,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突破口。工藤新一紧张又兴奋,他似乎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手心在止不住地出汗。他隐隐觉得这个案子将会走到一个谁也无法预料到的地步。


夜晚的东京,霓虹灯和喧闹声编成地毯铺在马路和街道。宫野志保坐在阳台看着遥远的地毯发呆。漆黑的卧室里,笔记本的屏幕上亮着Rum询问研究进度的邮件。



5


正当高中生侦探一腔热血地往谜团深处前进的时刻,来自社会的冷水把他浇得透心凉。

“工藤啊,上次和你说的案子你不用再查了。公安接手了,我们已经没有管辖权了,不能再查了。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帮助。高木今天回去你那里取案件资料,你注意一下。”

目暮警官的消息来的突然又冷酷,工藤新一甚至是在语音信箱里听到的这个通知——目暮警官打电话来的时候正在上课。他来回反复地听这段语音,仿佛听满一千遍就会变成“你可以继续调查”。

青少年永远无法理解社会人的妥协和无奈。放学后工藤新一不顾礼貌地直接给目暮警官打电话,得到的依然是“我们已经不能插手这个案件了”和“辛苦了工藤,你做得很好。”他追问枡山宪三的调查进展得到的依旧是“我们已经不能插手这个案件了”。

他挂掉电话大声地叹了一口气,毛利兰关切地询问,他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多问让我一个人痛苦,青梅竹马的女孩也从善如流地收起了好奇心。

工藤新一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再大声叹一口气。这个案子就像是一个渣男,吸引他的注意力,勾起他的好奇心,向他展露出一点秘密,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他和渣男之间的缘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苦苦挽留。

挽留渣男的第一步,保留过往的一切。他打开复印机,为所有的案卷资料都制作了违法的副本。当他把复印件全部整理好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门口的监控清晰地拍到了高木警官的正脸。

工藤新一立刻把副本全都塞到柜子里,拔掉复印机的插头,用湿毛巾快速擦拭复印机的表面降温,把案卷原本抱到客厅的餐桌上。做完这一切他才做出一副急匆匆地样子打开大门。

他道歉说,“不好意思,刚才在整理案卷,没注意到门铃。”

“没事,”高木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案卷你都整理好了吗?”

“对,因为目暮警官说您要来拿,我就都整理起来了。”

“真是辛苦你了,”高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找你帮忙,结果现在却搞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还要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他谦逊地说,又好奇地问“只是这个案子怎么突然就不能查了?是涉及什么敏感问题了吗?”

“这个……”高木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工藤新一,“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案子是直接被公安的零组拿走的,我们也很不爽。”

公安?零组?工藤新一大脑飞速运转,但一时也无法把这个新的线索和现在已知的情况联系起来。

“这样啊。”他装作惋惜的样子,“那确实没办法了。”

看着高木的背影离开街道,确定他不会再回头,工藤新一才敢把自己偷偷复制的材料拿出来。虽然存了这份,但这里面的内容他完全称得上烂熟于心,不指望从里面发现什么新突破口,只是为了以后调查如果有进展能有所对证。

他随手翻了翻复印件,思考公安怎么会突然拿走案子。这个案子也确实算得上国家安全问题,他想,虽然发生地突然,但也不算毫无道理。他起身去冲咖啡。公安比搜查一课的权限大得多,他们也许确实能够查明这个案子。但是他已经被勾起的兴趣怎么也压不下去,就算现在没了委托,甚至继续查下去可能和公安产生冲突,他也想不停下脚步。

目前,这个案子他唯一的进展只有枡山宪三和宫野志保这两个名字,而且还不知道是否真的与案件有关。他打开电脑搜索“枡山宪三”,和他相关的最新新闻是在议员吞口重彦意外身亡的报道中提到了他是在场者之一。

工藤新一快速滑动滚轮查看新闻的内容,参加这次追思会的人非常多,他快速掠过一个个名字,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些其他熟悉的名字——比如宫野志保。但是却被另一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克里斯·温雅德。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他把这个名字丢到搜索引擎里,看到她出席母亲葬礼的新闻时才想起来,这个克里斯·温雅德是他妈妈好友莎朗·温雅德的女儿。

应该和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他随手关掉了克里斯·温雅德的网页,继续仔细查阅枡山宪三出席的这场追思会上的意外。吞口是议员,因为腐败问题意外身亡,藤井也是议员,因为腐败问题自杀。这是巧合?还是确有关联?


宫野志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端着杯子,打开柜子,拿出标着Fe2CO的广口瓶,往杯子里倒入大量棕色粉末,提起刚刚断电的电水壶,把热水注入杯中。咖啡的香气和水蒸气一起扑上来,她的眼前立刻一片模糊。

APTX4869的研究已经接近一年没有任何进展,她借口东都大学有研究需要的设备从制药公司逃到外面。她逃出来的目的有两个:一、尽可能获得自由,为反水提供更多可能性,二、隐瞒APTX4869的实际研究进度。

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即使是对她来说完全算得上天翻地覆,姐姐的男友是FBI的卧底,APTX4869有了突破性进展,姐姐被组织灭口——回忆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痛苦地颤抖——以及自己拒绝继续研究,被关起来,准备选择自我灭亡的时候,Bourbon向自己暴露身份。

她啜了一口咖啡,回想起Bourbon努力劝说自己不要放弃的样子,认真到让她笑出来。

“你不怕这是试探你的圈套吗?”她几乎笑出眼泪,“说不定一会Gin会从门后面跳出来。”

“你不会的,”他真挚地就像在说世界的真理,“我知道,艾莲娜医生的女儿不会的。”

那天之后,她向Gin认错,说再也不会犯傻,再次专心投入到研究里,提出到东都大学继续研究。一步一步走得她心惊胆战。

她走回座位,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硬盘插到电脑里。自从出现了一只存活的样本,她就开始把研究分成了两个版本:一个毫无进展,用于应付询问和检查;一个已经在全新阶段,只有她自己知道,连Bourbon也不知道。全世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制造出了多么恐怖的奇迹。



TBC


冰糖亮晶晶

【柯哀】工藤

淦,我就喜欢搞些奇奇怪怪的脑洞哈哈哈


震惊,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分裂成了两个人。


涉及柯哀/新哀/新志/柯志,嘎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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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一个应该惬意的午后。

灰原哀独自一人享受着安静的午后大宅,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饱满的阳光充斥着空间,给人温暖安逸的感觉。她冲了一杯咖啡,简单的翻着一本书。阿笠博士出门去见朋友了,留下灰原哀看家,这没什么不好的,实在无聊了还可以小憩一觉,虽然她不赞同晨昏颠倒的作息方式,而是选择直接只睡三个小时。

门铃乍响的突然,刚才还放松的坐在沙发上的灰原一下子警惕起来。那门铃声连续不断,很显然不是误触或者是什么...


淦,我就喜欢搞些奇奇怪怪的脑洞哈哈哈


震惊,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分裂成了两个人。


涉及柯哀/新哀/新志/柯志,嘎嘎嘎嘎



———————————————



这本是一个应该惬意的午后。

灰原哀独自一人享受着安静的午后大宅,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饱满的阳光充斥着空间,给人温暖安逸的感觉。她冲了一杯咖啡,简单的翻着一本书。阿笠博士出门去见朋友了,留下灰原哀看家,这没什么不好的,实在无聊了还可以小憩一觉,虽然她不赞同晨昏颠倒的作息方式,而是选择直接只睡三个小时。

门铃乍响的突然,刚才还放松的坐在沙发上的灰原一下子警惕起来。那门铃声连续不断,很显然不是误触或者是什么路过路人的恶作剧。她身子僵直,手下意识的去握紧手机。今天是没有人要来找阿笠博士的,江户川柯南跟着毛利小五郎出去玩了,步美他们也没打招呼说要过来,隔壁的昴先生最近不见了踪迹,其他人更是几乎不会出现在这座宅子前面。铃声一直在响,灰原本来想装作没听见,但是外面的那个人太顽强了,似乎不开门他就会一直这么摁下去。她终于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的麻醉枪,轻轻走近门口。

“请问有事吗?”灰原的声音本来就偏向成熟,如果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大概也会把她联想成少女,而不是小女孩。

“太好了,灰原你在啊!”外面的人听见了灰原哀的声音很高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这声线又透露着一丝熟悉感。

“工藤君?”

 

说实话,灰原有点后悔听见是工藤新一的声音就脑子一热把他放进来了,他为什么突然变大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第一反应是担心,而不是质疑。万一对面使用了变声器,自己的冲动行为等同于自投罗网。不过好在看见了人也是工藤新一的样子,那带着自信笑容的脸,世界上除了大侦探,也就只有一个人有了。

“你是怪盗基德?”

其实灰原哀也没有办法确定他的身份,毕竟她只知道怪盗基德不算是个坏人,但是他也绝对没有找来这里的理由。

“如果你找江户川柯南,他明天才会回来。”

灰原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这位怪盗找工藤有事,而又不方便去毛利侦探事务所,所以找来了这里。

“不是啊,灰原,我真的是工藤新一。”

这位自称工藤新一的人有点抓耳挠腮,他蹲在灰原面前,看着抱着手臂的小小姐,“灰原,信我,我真的是工藤。不信给你看我的头发,货真价实。”

“福尔摩斯一共有多少个案件?”

“六十。”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灰原伸手抓住了工藤新一的头发,工藤新一乖巧的把自己倾斜过去,好让那双小手的接触面积更大一点。

“你看,货真价实……啊!”

灰原揪下他的一根头发:“科学家应该用科学方法,测一下DNA就知道了。”

 

柯南其实正有的无聊,这次的委托人丢了埋在院子里的宝物,而乡下的院子防护措施不是太好,更何况他还特意在埋宝的地方插了一面旗子。

手机铃声一响他几乎下一秒就接起来了,是灰原哀的来电,不知道这个时间打来干什么,那个女人。

“喂,灰原。”

“你是江户川君本人吗?”

“啊?这是什么问题,灰原,你不会自己吃药把脑子吃坏了吧。”

“下次喂给你吃,你开一下视频。”

柯南想这个女人搞什么,视频一打开就是灰原哀放大的脸,然后镜头拉远,江户川柯南看到了另一个人,那是……

“喂,灰原你被绑架了吗?”

灰原哀有点无奈的看着电话对面的人,她正被工藤新一抱在怀里,而这个男人正笑嘻嘻的和电话对面的另一个工藤新一打招呼。

“这位工藤君是下午突然来的,我测过DNA了,确实是工藤新一的DNA。他好像是因为时空的扭曲从另一个平行世界穿越过来的。虽然我对量子力学的研究并没有很深入,但是我姑且相信了这位工藤君的说辞,如果可以的话你明天回来的时候还是过来一趟。”

柯南有点渐渐的听不清灰原哀说的什么了,他只盯着屏幕上陌生又熟悉的脸看,而那个工藤新一看上去心态相当好,在灰原头顶摆弄各种小动作。

“江户川君,你听清楚了吗?”

“灰原,我现在就回去。”

 

还好核动力滑板足以支撑他从乡下马不停蹄地赶回米花町,他猛地推开阿笠博士的大门,他在路上构思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还想到了十分糟糕的场景,比如被琴酒用加特林射成马蜂窝的阿笠博士的房子。

不过现实平缓的多,别墅在夜色中点着亮堂的光,工藤新一围着围裙被灰原哀指挥着在灶台前面做饭,而阿笠博士笑呵呵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哦,新一,你回来了!”博士先转头看见了气喘吁吁赶回来的江户川柯南,而后在厨房区的两个人也转过头来。

“看来博士的滑板性能又提升了,比我预料的快了半个小时。”

“你也对柯南的情况不是十分了解嘛。”

“啊,真是抱歉了,工藤君。”

江户川柯南有点理解不了眼前这种和谐的氛围,他和大版的工藤新一大眼瞪小眼,两个推理狂的碰撞在空气中摩擦出火花,只眼神交流就足以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毕竟他们也算是同一个人。

灰原哀夹在中间,适时的打了一个哈欠,打破了这没有硝烟的战场。还是工藤新一先弯下腰,把江户川柯南抱了起来:“喔,柯南还是很可爱嘛,灰原你看我和他谁更好看。”

柯南挣脱不开双手恰着自己的工藤新一,他只能上手扯工藤新一的脸,结果结实的就是原生的。

“半斤八两。”

闹完了就是安静地坐下来探讨的时间。穿越过来的工藤新一的时间线已经扯到了灰原哀研制出了解药的时候,所以说他其实是从柯南变回去的工藤新一。

“所以他可能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而不是平行世界,但是这又牵扯到悖论。”

凭空多出来的有着江户川柯南记忆的工藤新一,但是他们现在也找不到时间的裂缝再把他塞回去,只能暂且安顿下来。

“我晚上就把工藤宅收拾出来,明天去学校销假,哇,学校那帮人看见我突然出现会吓一跳吧。”

工藤新一和柯南分裂成为了两个人,而在本质上这是不可能的,不知道如何解决,只能姑且先顺其自然了。

 

真希望睡起来是一场梦,结果早上柯南和灰原两个人从阿笠博士的宅邸出门,看见了站在隔壁大门外面的工藤新一。

“早啊,灰原。”

“早,工藤君。”

工藤新一和灰原哀在互相打招呼,而在场的第三个人并不知道怎么开口。江户川柯南又和工藤新一盯了很久,然后向不同的方向出发了。

“喂,灰原,你真的觉得他是工藤新一吗?”

“不然呢,我相信DNA,还是说我从你那里采集的DNA是假的?”就算重新采集了两份样本,重新做了检测,也发现两个人是同一套DNA。

为了保证安全,昨天晚上江户川柯南留在阿笠博士家过夜了,结果灰原似乎一点也不为凭空出现的工藤新一担心,睡的十分安稳。

“我相信每一个工藤新一,工藤君。”

江户川柯南不再说话了,只是那个人今天突然去学校,那他,兰?????

“放心吧工藤君,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那位工藤君似乎是单身,而且对兰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他回来超过12个小时了,还没有主动联系过她。”灰原这些话不知道说给谁听,她好像观察的细致入微,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又仿佛对另一个工藤新一并不在乎。

而柯南看着她的侧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想不到新一哥哥竟然回来了。”

放学的少年侦探团在工藤宅门口碰见了要进门的工藤新一,少年侦探团仰视着著名的高中生侦探,对方笑嘻嘻的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一会我也去阿笠博士家玩哦。”

“童心未泯。”明明音量不足以让工藤新一听见,对方却还是回头向灰原哀Wink了一下,灰原挑眉,空气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氛围。

江户川柯南却皱紧了眉头。

 

时间过的也快,稍纵即逝,距离工藤新一凭空出现已经过去一个周了,这件事近在惊动了安室透,把工藤新一抓去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发现真的就是一个人。服部平次还特意从大阪赶过来一次,他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挚友,开始怀疑柯南是工藤新一的私生子,结果被工藤新一联合打出来两个包。远在美国的工藤夫妇看着多出来的儿子:“真是不敢相信,小新你可要照顾好你哥哥哦。”

“他十七岁为什么要我照顾他啊!”

“因为他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小新嘛。”

而工藤新一倒是适应的很快,可能因为环境没有太多的变化,他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感觉。

“因为我就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呵呵。”

 

现在的工藤新一和以前的工藤新一的不同就是,他和自己的青梅竹马的感情萎缩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已经和毛利兰表白了。“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这明明是帮了你。”

工藤新一的表情有点复杂:“算了,我就当你们没有在一起,我感觉兰对我和从前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就算是另一个工藤新一,或许在感情上的迟钝也是一样的。

哼哼,不过他不接触兰也好,柯南想。

工藤新一回来之后明显和少年侦探团的感情更深厚,他常常拒绝兰的邀约,而领着五个孩子去电影院看电影。

这倒是轻松了阿笠博士,他终于找到了人帮他带孩子。

就算是看电影,灰原哀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她对小孩喜欢的题材兴致缺缺,从坐下一刻就开始打哈欠。而工藤新一倒是很精神,问灰原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喝那个,最后还把胳膊放在座位间的扶手上,让灰原靠在上面睡着了。

而柯南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以前灰原哀总是挨着自己坐,现在两个人中间横插了一个工藤新一,而且对方有意的把灰原哀遮挡起来,仿佛在保护自己的所有物。

那个哈欠女还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不过既然是两个新一同时出现,那么不发生点案件是几乎不可能的。他们看完电影站在大厅计划下一步去哪里吃饭,就被尖叫声打断了谈话。

“灰原,我们走。”

工藤新一一把抱起来灰原哀,迈着大步冲去了发出声音的地方,等柯南回过神来身边的灰原也就只剩下残影了。

“喂,等等我!”

柯南跑到现场的时候灰原和工藤已经蹲在伤者身边做起了初步检查:“还有希望,工藤君,赶紧叫救护车。”

“好。”

他们像搭档了很久的搭档,而柯南有一瞬间不知道如何自处。

有两位名侦探,破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两个人分头在现场搜集线索,江户川已经习惯了灰原平时跟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而自己一提问她又能迅速的接上去的感觉。

而现在。

“灰原,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工藤新一和灰原站在一起,他一叫她,她就过去了。

喂,灰原。柯南也想这么叫,可是舌头却打了结。

 

“柯南君,我们有问题想问你。”

少年侦探团三个人神秘兮兮的拉住了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

“你觉不觉得。”

“新一哥哥他。”

“喜欢小哀!”

“哈??”

三个孩子一脸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

“你看,虽然说新一哥哥喜欢小兰姐姐,但是他自从回来也没怎么和小兰姐姐一起玩过。”

“而且啊,他虽然每次都陪着我们出来玩嘛,但是对小哀照顾的却是最多的。”

“而且,我还看见过新一哥哥领着灰原在逛商场,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新一哥哥完全是心甘情愿的。”

连孩子都能看出来的细节,江户川柯南怎么可能没发现,他只是一直在否定自己的推论。推翻,重组质疑,再推翻,因为他不愿意相信。

“虽然新一哥哥是好人没错啦,但是,小哀她也是小孩子,我好害怕她被欺骗了感情。小哀本来就喜欢成熟的类型,肯定对新一哥哥这种也没有抵抗力的。”

小孩子们的议论七嘴八舌,但是他们却认定了一个事实:工藤新一喜欢灰原哀,而且灰原哀也喜欢工藤新一。

“柯南,你是新一哥哥的亲戚,你要警告他不许欺负小哀哦。”

 

没人想欺骗谁,感情是心照不宣的事。灰原能感受得到这个工藤新一对自己的感情,天遂人愿,机会来了,即使最后也会失去,当下也可以牢牢把握。

灰原从工藤新一那里得知了解药的关键,可惜这个大侦探当时也没怎么仔细听,只有个一知半解的,不过足以给灰原哀指一个新的方向。

“喂,灰原,你会亲自试吃这次的解药吗。”

工藤新一围在灰原哀的电脑桌前面,不明亮的地下室,好像在密谋什么。

“哼,我看你倒是很期待嘛,工藤君。”

他低头吻了吻小女孩的耳侧。

“工藤宅很大,我现在就回去打扫一间出来。”

成年人不拘礼节,因为灰原哀很少试吃解药,所以她保守估计这次至少能坚持一个周。

“太好了,灰原。”

躺在工藤沙发上的少女还在疼痛的余震中,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这疯了的请求。而工藤新一握住她的手,在十八岁少女纤细的手上落下一吻。

她穿上他为她精心准备的衣服,他们十指相扣,他抱起她旋转,离心力使他们分开,他们又紧紧的抱住对方,然后亲在了一起。

多收拾一间房间或许是多余的,他们一齐倒在工藤新一柔软的床上,由爱点燃的空气,燃烧的热烈,汗水滚汤。工藤新一的鬓角湿透了,宫野志保伸手抚摸他的鬓角,又被突然用力的动作搞得好一阵颤抖。

“工藤…工藤…”

“灰原……志保”

 

门铃声把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吵得渐渐恢复了意识,工藤新一睡觉更沉,发出了不满的鼻音,但是身体还是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宫野志保抱得更紧了一些,下巴在她的发顶撒娇一样磨蹭了几下。

宫野志保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给工藤新一塞好被角,轻轻地从床上下去了。

两个人昨天托了博士给灰原哀请假,而工藤新一不去学校也是正常。

所以今天去学校听见小林老师说灰原请假了,柯南当即跑到了博士家,博士说哀昨天跟着新一走了,他就敲响了自己家的大门。

而开门的人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看着发型乱糟糟的精神一般的女人,大脑宕机了好几秒。

“宫野志保也穿越过来了?”

“我就是灰原哀,工藤君。”

明明是自己家,江户川柯南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座宅子陌生。灰原去了厨房倒水,他一脸沉思的坐到沙发上,柯南清晰的看见了志保身上的暧昧的红印。

“喂,灰原……”

柯南复杂的看着她,而女人打了个哈欠,用手整理着自己的发型,她也毫不忌讳地在一个小孩子面前露出这些一看就想入非非的印记,虽然柯南并不是小孩子。

“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他竟然提问,“你不是在我吃了解药的时候嘱咐我不要做太亲昵的行为吗。”

“啊,现在记起来我的话了,工藤。”她笑的嘲讽,而柯南也接不上她的话。

还是工藤新一的出现打破了两个人的僵局,他歪歪斜斜的从楼梯上下来,然后一头倒在了宫野志保的身上。

“还没睡醒。”

“我看工藤大侦探昨天晚上倒是精神的很。”她拍拍抱着自己的腰不撒手的男人,又要倚着自己睡着了。

而工藤新一从宫野志保的肩膀处抬起头,向后面的江户川柯南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蝶凝忘川

【新志&误会向】宫野小姐与工藤先生

因为那天……我知道是你。

所以本能地放松了警惕,放弃了思考,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就会感到安心,这是生死与共的那些时刻教会她,是曾经共度的时光带给她的,即使记忆模糊了,身体却始终记得。

可这样的话语又怎么能说出口。


*本文收录于哀中心同人志《尘事》,禁止一切形式的转载。


清晨六点半,在生物钟的常规作用下,尽管全身都在抗议,宫野小姐却还是如往常一样醒来了。

在观察了四下的情况后,她当机立断地绕过床上仍在酣睡的男人,从一地衣物中捡起自己的部分火速穿好,并悄无声息地提着高跟鞋与包,做贼似的溜了出来——

楼道里的大理石地砖坚硬而冰冷,赤脚踏上去时,给她带来了彻底得不能再彻底的清醒。...


因为那天……我知道是你。

所以本能地放松了警惕,放弃了思考,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就会感到安心,这是生死与共的那些时刻教会她,是曾经共度的时光带给她的,即使记忆模糊了,身体却始终记得。

可这样的话语又怎么能说出口。


*本文收录于哀中心同人志《尘事》,禁止一切形式的转载。


清晨六点半,在生物钟的常规作用下,尽管全身都在抗议,宫野小姐却还是如往常一样醒来了。

在观察了四下的情况后,她当机立断地绕过床上仍在酣睡的男人,从一地衣物中捡起自己的部分火速穿好,并悄无声息地提着高跟鞋与包,做贼似的溜了出来——

楼道里的大理石地砖坚硬而冰冷,赤脚踏上去时,给她带来了彻底得不能再彻底的清醒。

 

宫野志保皱着眉,飞快地从包里翻找出钥匙,直接捅开了隔壁的大门,头也不回地扎了进去。

在熟悉的环境里,她丢掉了高跟鞋与包,将自己彻底埋在了卧室的床上,发出了一声忍耐多时的嚎叫——

“为什么……会这样啊!”

 

一刻钟前那干净果决的行动,与其说是她的第一反应,不如说是人类大脑保护机制下一段被强制启动的进程,此刻进程走到末尾,宫野志保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宿醉的后果其实不止四肢麻痹、面部浮肿、头疼欲裂。

最严重也是最麻烦的,就是当下这种情况——无论是床单的凌乱痕迹,还是身上暧昧而清晰的印记,抑或记忆里残存着的火热片段,都不容置疑地告诉她,昨晚,她与隔壁的邻居,确实是在醉酒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切。

而不幸之中的万幸,与让人头疼不已的都是同一点。

——她一夜(///)情的对象,这位邻居,是工藤新一。

 

关于工藤先生是她的邻居这件事,说来话长。

组织是在两年前被破获的。那之后宫野志保拿到了A药资料,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解药的研制,不过一年,江户川柯南与灰原哀就以转学的名义彻底消失在米花,惹得少年侦探团的三位中学生失落了整整一个假期。

那之后宫野志保开始了在研究所上班的日子,她年纪轻、业务强,还有美貌加成,起初的不适应很快就在同事的友好包容下烟消云散了。

很快,她便攒够了存款,搬来了东京市中心这所有着不菲的租金的高级公寓——

 

她还记得自己正在指挥搬家工人时,隔壁公寓便探出一张熟悉却欠扁的脸:“哟,真是巧啊。”

宫野小姐一惊之后,大脑不受控制,条件反射般道:“这里是单身公寓,工藤。”

爱秀恩爱的你压根就不该搬进来,懂吗?

 

工藤新一何许人也,脑子稍稍一转就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那家伙两手一摊,一脸悲伤:“可是很遗憾——宫野小姐,我又恢复单身了。”

被叫到姓氏的宫野志保难得怔了怔,强行让自己恢复了正常。她将其归咎于自己只是习惯了灰原的叫法,然后顺着本能安全地调侃下去:“哦,看起来侦探事务所的那位还是认识到喜欢你是个错误了。”

对面立刻露出一双半月眼,满脸不快:“喂喂你这家伙——”

再不给他机会,她冷着脸关上门,抚着胸口,打死不承认在听到那句若有所指的话时心跳加快的感觉。

她隐隐觉得这个房子是住不下去了。

 

刨根究底,尽管那时她已经内心崩溃,却还是没能立刻搬走的原因也很简单。当晚宫野志保把租房合同看了一遍,默默计算了违约金、下一套房子的租金与自己现下的存款。虽然咬咬牙也不是不行,但是……

床头的时装杂志还翻在这一季最新时装与芙莎绘新款的目录页上,宫野小姐看了看,艰难地闭上眼,飞快地做了决定。

只做个普通的邻居就好了。

心虚什么……不存在的。

 

万幸的是工藤新一的生活很是忙碌,毕竟有着高中生侦探这种名号,又在他爹妈的帮助下大学跳了级,江户川柯南那四年时光似乎只是他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如今,年仅二十二岁的他已经开起了自己的事务所。

由于忙碌,他们之间的交集也不多,只是宫野小姐时常发现自己放在门口的垃圾会被某个好心人带下去,又或是大半夜疲惫地回到家里,看到隔壁房间的柔和亮光,还有挂在门把手上的、似乎只是随手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装着果汁的袋子。便签上是一眼就能认出的某个侦探的孩子气字迹,说熬夜的女人会长皱纹老得快。

她撇撇嘴收下,第二天一早在隔壁门把手上回敬自己做的三明治,便签上说得也很不客气,说我现在用的可是最贵的保养品哦,女人的魄力不是你这种落魄侦探能想象的。

 

时间在这样简单的交流中往复循环着。当宫野志保发现自己每次早餐都准备两份时,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的内心其实十分矛盾纠结,一方面提醒着自己不要像曾经一样深陷,另一方面又清醒地看自己沉沦。两个小人在心里你来我往地打着架,一个说“你清醒点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另一个说“不试试怎么行你这个胆小鬼”,吵了半天,还是不分胜负,没个结果。

 

事实证明,人类是真的会高估自己。

那天真的只是工藤新一说组织众人的审判结果已出,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庆祝一番,毕竟这意味着新的生活是真的开始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就信了,顺便还去便利店买了点果酒助兴,宫野志保对酒精一类的东西了解甚少,只看了满是水果的包装便随手拿了几听。如果她在结账时稍稍留心,也应该能注意到店员善意的提醒——“小姐,饮酒要适量,您真的要这几罐吗?”

 

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去网上搜了一下,然后痛骂这酒精度数之高,口感之无害的无良商家。

但说什么也晚了,贞操已经回不来。

更重要的是,这酒还是她自己带过去的。要非说损失,搞不好被灌醉了的工藤新一,可能更惨一点。

 

宫野小姐绝望而果决地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去,她加班加得勤快,成果漂亮,数据好看,一时之间很是亮眼。隔壁的侦探与那晚不可言说的事情似乎被她彻底地抛在脑后。

但是工藤新一显然不这么想。

 

转折是在不可言说事件后的一周。

凌晨三点,宫野小姐如往常一样偷偷摸摸地回了家,只是整个公寓都停了电。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艰难地爬到五楼开门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家原来没有蜡烛。

不仅没有蜡烛,也没有备用的移动电源,她与显示着5%电量的手机屏幕面面相觑后,终于妥协了,决定换双平底鞋找家附近的旅馆随便凑合下。

 

就在她无声无息地换好鞋、拿好东西,已经步入楼梯时,迎面撞到了同样刚刚爬上楼的工藤新一。

他像真的只是碰巧遇到邻居一样,轻描淡写地招呼道:“哟,大半夜的,宫野小姐这是要出门吗?”

宫野志保:“……”

 

宫野小姐没出息地妥协了。

这并不是因为在了解情况后,向来落井下石的工藤新一居然没有嘲笑她。而更是因为——

在手机仅存的那点微弱光源里,她清晰地看到工藤新一怀中的袋子里,来自便利店的纯净水、饭团、蜡烛,还有移动电源。

包括空气中那关东煮的诱人香气,无一不精准地打在她的痛点上。

她垂头丧气地跟着好心的邻居回了家,决定先解决了自己饥肠辘辘与手机电源的问题,再溜之大吉。

殊不知这本就是某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分食完饭团与关东煮之后,宫野志保拿着蜡烛与移动电源礼貌地道了谢,在她准备离开前,工藤新一终于开了口:“那个……我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

他挠挠头,颇为无奈地望向她:“那也是我唯一的移动电源,刚买的。”

 

宫野志保努力维持着面庞上的微笑,还算温柔地商量:“这样……我再充一会电,等下来还你。”

工藤新一倒是没退让:“意思是让熬夜的侦探被你吵醒吗?”

“……那你想怎么样?”她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们一起吧?”他指着移动电源,“你看,它有两个充电口的。”

 

他轻描淡写的口气就像已经将之前的事忘掉一样。

但越是这样,宫野志保就越是直觉不能再跟这男人在一个屋檐下,于是她痛苦地做了决定,打算放弃明早的闹钟直接请假:“不用了,那我先回去了,移动电源工藤自己一个人用吧。”

在她礼节性的微笑撤退中,工藤新一终于叹了口气,他意识到如果不直白地说出,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打算当一切都不存在了。于是他用讨论着明天是什么天气一样的轻松口吻问道:“这么着急回去,是害怕我像那天晚上一样做出点什么吗?”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宫野志保垂着头,面部表情已经微微僵硬了,她试图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可沙发上的直男一点都没有让她开口的打算:“宫野小姐不会不记得了吧,就是那天晚上,我和你……”

 

“别说了。”宫野小姐猛地转过身来,在蜡烛微弱的光下,她抬起手抚着额头,努力地开口,试图撇清那只是一场因没仔细看酒精含量而引发的意外,但话说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个……其实就是成年世界一些不成文但大家都明白的法则……”

在这句话之后,她久违地找回了勇气。

 

是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从这个角度看,把那一夜当作一场你情我愿的情事,用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方式解决就可以了啊。

至于内心那些潜藏着的不甘与酸楚,又有什么重要呢?也不是第一次喜欢上眼前的这个人,也不是……第一次放弃眼前的这个人。

 

于是她直直地注视着他,简单地下了结论:“总之,工藤你知道的吧。”

眼前的男人在愣了短暂的几秒后,忽然绽开了笑容,他笑得灿烂而毫不掩饰:“那就这么说定了,按成年人的处事规则来算,这可是宫野你说的。”

宫野小姐咬着牙,尽管她觉得眼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笑得太碍眼了,就是那种“啊他为了摆脱我多开心”的碍眼,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就这样吧。”

 

却不知后者杀了个回马枪,工藤新一指着移动电源:“对,既然已经这样了,这回你没什么理由不留下吧。”

意思是暧昧已经结清了,没什么理由不再留下来充电了吧?

简直像是挑衅一样。

 

宫野小姐觉得她不能输。

于是她用一句话堵死了关于沙发与床的老套剧情:“我去睡客厅的沙发,让可爱的女孩子睡邋遢男人的床是犯罪,知道吗?”

 

那晚工藤先生与宫野小姐睡得都不安稳。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但有什么更大的误会被种下了。

很显然,他们两人当时都没有意识到。

 

大概是心情实在激动的缘故,工藤新一破天荒地在闹钟响起前醒了过来。

客厅沙发上的女人仍在熟睡中,她睡起来的样子没有平素的十足锐气,看起来乖巧很多。茶色的短发柔顺地落在脸颊,清晨的曦光下,她苍白的脸色和黑眼圈无所遁形,分外明显。

干什么要那么拼命呢,再昂贵的护肤品看起来都没用嘛。他一边腹诽着,一边把她身上滑落的小毯子重新盖好。在触到宫野小姐身体那一刻——

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沙发上熟睡着的女人似惊醒的兽,一瞬间收起了无害模样,露出尖锐的爪与牙。她顺着他的动作反手一扭,一记凌厉的手刀便要劈下,千钧一发之际,工藤先生没控制住,直接叫了那个已被抹去的名字:“灰原!”

如急刹车般,宫野志保静止在原地。

 

危机解除。

 

从工藤先生的角度看过去,那个女人低垂着头,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恐惧与惊慌,连瞳孔都是散乱的——她呆呆地反应了一会,几秒后她倒吸一口冷气,应该是彻底醒了。

“对不起,”这一次他诚实地道了歉,“我只是想帮你盖下毯子。”

 

宫野小姐睫毛颤了颤,轻而易举地泄露出此刻内心的情绪:“我以为……”

短短的三个字之后,她眼底已经没有任何可称之为脆弱的情绪。她甚至干净利落地闭上嘴,不打算再说。

 

但他就是莫名懂了。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宫野,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一直都是这样的,纵使已经过了三年,你还沉浸在往昔的噩梦中。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在深夜中——因为最细微的响动而惊醒,如惊弓之鸟般,担忧着。

 

他忽然想到什么,复又问:“为什么那天……”

那天的大多数记忆都是激烈而模糊的,唯独清晰地记得,事后他揽过这个女人时,她人几乎已经睡着了。这个女人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均匀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胸膛上,带来难以言喻的平静。

是那样珍贵而无声的时刻,全然不见今天的失控。

 

情知在这个人面前没有掩盖的能力,宫野志保还是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

因为那天……我知道是你。

所以本能地放松了警惕,放弃了思考,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就会感到安心,这是生死与共的那些时刻教会她,是曾经共度的时光带给她的,即使记忆模糊了,身体却始终记得。

可这样的话语又怎么能说出口。

 

气氛反正就这样沉重下来,工藤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宫野小姐,尽管她向自己微笑着礼貌地道了谢,也耐心地整理好了客厅的沙发并归还了移动电源,但他就是知道,她生气了。

生气的宫野小姐只会笑得越发温柔,语气越发轻柔,她转身推开门的速度那样快。

简直像是要逃走一样。

他直觉不应该这样。

 

于是工藤先生在她拉开门准备迈出的那一刻,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

轻微地触碰,克制地松开。

他不再去问她为什么,也不再去问她怎么了,只是声音低沉地许诺道:“我就在隔壁,有事的话,甚至不用电话,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

她面无表情,声音中却已带了笑意:“啊啦,你是在低估公寓的隔音能力吗?”

被反将一军的男人习以为常地抱怨着:“啊,你这个不可爱的女人。”

“还是说……”她忽然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宫野小姐的眸是深蓝色,其实也确实像大海一样阴晴不定,此刻那双显示着晴朗的眸直直地望向他,“你会像超人一样从天而降?”

 

像被蛊惑了一样,他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语速:“如果我说是,你会开心点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扇猛然被她甩上的门,速度之快差点撞到了他的鼻子。

门外的女人表情冰冷,耳垂却染了淡淡的红晕。她抬起手揉了揉,又努力让声音显得无情。

——“才不会。”

 

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步入了一个新阶段。(P.S.工藤先生定义的。)

他会在吃腻了便利店之后,光明正大地跑去邻居家蹭饭,每次倒也不会空着手,带来一盆绽放初蕊的花也好,一个关于比护隆佑的纪念周边也好。自然,他也会在遇到案子时,敲响邻居的门,寻求最专业的帮助与最默契的搭档。

她倒是来者不拒,只是事后总会把新买包包的账单塞到门缝里,当作额外的加班费,等他报销。

 

这样的事情多了,她也很难对他冷眼以对,熟悉的感觉回来后,一切都自然而然,更别说他们曾经是真的有过那样亲密的时光。

那天宫野小姐托同事好不容易买到了两张东京与大阪队的球票。她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邀他一起,尽管她在心里暗示自己这只当作邻里间的普通社交,顺便弥补因此失身的侦探。

工藤新一彼时答应得爽快,笑得灿烂。

然后失了约。

 

挂断工藤新一道歉的电话后,那天宫野志保一个人去看了球赛。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去看,但在喧闹的人群与喝彩中,她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很多事,比如有人曾拉过她给她戴上一顶棒球帽,比如有人对她说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比如有人害怕她担心就守了她很久,久到夜幕降临,还非要装作不在意地说,你可以安心去睡了。

那些曾在最艰难时刻陪伴她的温暖与关切,让她最终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到了阳光下。

 

她在恍惚中想起,他在电话里提到,是因为毛利家的事所以失了约。

宫野志保这样外貌与能力兼具的美人,裙下之臣众多。她觉得自己可以很轻易地看清那些追求者眼中涌动的意味。但是一遇到工藤新一,她的雷达就全部down掉。归根结底,自大的侦探其实就是这样的烂好人,不顾一切的牺牲也好,适时体贴的关心也好,可能完全与暧昧无关,所以坦坦荡荡。

 

但是宫野小姐却不能。

她还记得,姐姐曾有一套父母送的女儿节玩偶,父母离世后,为了避免伤心,那套玩偶就被收了起来,从此不见天日。

谁都知道这样的做法就是逃避,悲伤的事横亘在哪里,做个缩头乌龟也只能延缓一时。但有时,人类真的需要这样的自欺欺人。

她曾努力地让暧昧止步于此,只留下老友的默契与坦荡。哪怕将暧昧的肉体关系抛诸脑后,统统忘掉,但现在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已经没有办法忍耐了。

 

在最伤心的那一刻到来时。

她要提前离开,不闻不听。

 

近日工藤先生明显感觉到了宫野志保那不动声色的疏离。

她开始有意避开他的见面,回绝他的礼物,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掉他的上门。

与此同时,有个男人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宫野小姐的公寓里。这个对他几乎没好脸色的女人居然每次都能对着那人笑得很开心。

 

对此,工藤先生在家的时间呈直线上升。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用点手段调查下,尽管有些违背职业道德,但太碍眼了,是真的很在意……

那个男人也是帅气的精英模样,他每次来都彬彬有礼地笑着,然后不过多时,两人再一起出门,一次又一次。

 

于是那天他真的没忍住,敲开宫野小姐的房门之后,开门的女人如预料中一样露出不快的神情:“你来干什么?”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客厅里的年轻男人笑着,以颇为亲昵的口吻问道:“啊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这位帅哥一定是志保的男朋友吧?”

宫野志保抑制住想要将两个男人都扫地出门的冲动,立时否认:“不是哦,只是隔壁不怀好意的邻居罢了。”

却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眼中的难以置信。

 

有工藤新一在,宫野志保看起来不太想继续对话,于是那个男人察言观色,倒是礼貌地道了别。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工藤新一决定先发制人:“我说,你没看出来那个男人在追你吗?”

宫野志保没给他好脸色:“不自恋是一种美德,我跟自大的侦探可不一样。”

“他的公文包是芙莎绘男包最新款,香水也是你喜欢的牌子,还有刚刚熨烫的衣服和一尘不染的皮鞋——刚才提议你下次见面的地点也是你推上刚点赞的餐厅,你这个迟钝的女人,什么都没意识到吗?”

在侦探一丝不苟的推理里,她难得被噎了一下:“那也没什么吧,追求喜欢的人本就是每个人的自由。”

 

这种不着痕迹的态度只让他越发急躁:“既然你也知道,那为什么还这样对我——而且如果还有不安,到底为什么要让随便的男人进你的家?”

还由着他叫你“志保”,露出那样不设防的笑容。

 

“那是工作上的事情吧,社交礼仪你不懂吗?”宫野志保最后一点耐心也告罄,她难得地动了真气:“组织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让我开始新生活的是你,阴魂不散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希望我回到灰原哀那样过战战兢兢的生活吗?!”

“我怎么会那么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情绪已经上来了,再说下去也只能是幼稚的争吵。宫野志保抱着肩,努力克制着情绪,她推开门做出送客的样子,而工藤新一沉默了许久,最后,他也只是拉过她的手,将口袋里一直没机会送出的礼物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

“能充电的小夜灯和移动电源,最近一段时间街道线路改造,像上次那样的停电可能还会有。”他叹了口气,“我怕哪天怕黑的某人来借东西时,我不在家。”

宫野志保下意识地推托:“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真没必要这样……”

 

而眼前的男人低下头,礼貌地后退一步,在即将离开她家门的前一刻,内心涌动的情绪终于还是倾泻而出。

让他诚实而直白地开了口。

“灰原,我只是很担心你。”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又是这样的温柔。

宫野志保想,明明已经决心放弃了,但是每次都是这样的温柔,叫她一次又一次地沉沦着,怀念着,明知道那只是来自侦探的本能关心与敏锐嗅觉,但还是会将她带回那段灰原哀与江户川柯南的时光。

这样下去,我只会越来越懦弱,越来越依赖。

然后,再次失去你。

 

“不要叫我灰原,我不是灰原。”她喃喃着,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身体已经颤抖了起来,那些在内心压抑着的委屈此刻通通都让她喊了出来,“这里也没有你的灰原,我是宫野志保——工藤新一,我不管是不是你厌倦了宁静,想要过侦探刺激的生活才选择到我身边,但我已经受够了,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你从不在意的那点平凡!”

飞来横锅莫名其妙地扣下,工藤新一怒极反笑:“从头到尾,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她没有回避,只是昂首,目光雪亮,毫不留情地指责着:“看不清自己的是你才对!既然那么留恋过去,就待在毛利家做你的名侦探不就好了,跑来打扰我的生活做什么!”

“哈?!”在极度的愤怒中,工藤新一也失去了理智,他甚至没有及时把握住这句话中蕴含的不甘意味,只顺应着情绪反问着,“既然一直都害怕着,就索性承认了,好好留在我身边啊!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天天上门又能做什么?!”

 

“我说了只是普通的同事!”

“普通的同事每天都上门?每天都这样殷勤?”

“因为他想要我买他的房子!”

 

那句话吼出来时,这场没头没脑的争吵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中止。

工藤新一破天荒地睁大眼睛:“所以,他是……”

“一个房产中介经理,我想在他的事务所购置房产。”

立刻反应过来事态更严重的名侦探寸步不让:“你要买房子?你想搬走?”

“对。”她已经疲惫到只想用最简单的字来表达。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下?”

“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和你商量啊!”

“和男朋友商量是理所应当吧,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什么?我们不是只发生过关系的一夜炮友吗?”

 

反应过来时,工藤先生与宫野小姐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我们什么时候是炮友了?!”

“我们什么时候在交往了?!”

 

“等下,”宫野小姐瞪大了眼睛,她在回忆里努力搜索着那天的对话,“你以为那天晚上……我们是确认了关系吗?”

“不然呢,成人世界的法则不就是要负责到底吗?”

“那约我一起破案,还有来我家蹭饭的时候……”

“是理所当然的约会。”

“那带到我家的东西和芙莎绘包包的账单……”

“是给女朋友的礼物。”

 

传入耳的每一个字她都知道,但是组合起来却艰难异常,宫野小姐扶着额头,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为什么一边对我死缠烂打,一边又对过去恋恋不舍?”

“我什么时候有对过去恋恋不舍?”

“放着最期待的球赛不看,跑去毛利家还不能说明吗?”

“那是怪盗基德送来的预告函,地点在毛利家,警方特别邀我去的。”

 

机械的应答与往事的回顾到此为止。

先前没头没脑的线索全部都串起来了。

全部都弄清楚的工藤先生脑海里只剩下排山倒海的愤怒:“所以……你这个女人……”

 

宫野志保掉头就走,她此刻内心慌乱,刚才的一句一句都在耳边回响,满心满脑地叫喧着,让她后悔得要疯掉。但她再也没机会走了,工藤新一将她狠狠推到墙上,抵着她的额头让她退无可退,寻到真相的名侦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清楚:“你是宫野志保也好,灰原哀也罢,都是我在追的女人,我分得清楚——但你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简直想要将她剥皮嗜骨。

 

“就算生死与共,不过是因为命运共通。”

“就算默契非常,不过是因为相识已久。”

“就算我保护你,不过是因为侦探职责。”

“但我拼着命也要带你逃离组织,我不顾尊严追到这里对你说这些,如果这些都不算‘工藤新一喜欢宫野志保’——那你告诉我,还能算什么?!”

在宫野志保难得因震惊而大脑短路的几秒钟里,工藤新一适时地吻了下去。

天知道表个白也要争分夺秒、斗智斗勇的他有多不容易。

 

宫野志保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某人死死按在墙上了,那人一边吻着,一边担心她怕冷还伸出手臂将她与墙壁隔出。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宫野小姐硬生生按住了暴走的心情。

过往的犹疑、不甘、酸楚都在这一刻奇迹地消失了。

 

她抬起手臂,环住他,开始回吻。

很快就干柴烈火一路蔓延。

 

被亲得意识恍惚时宫野志保想——

算了,偶尔做个感性女人也不错。

 

工藤新一的进攻很是热烈,像是好不容易抓到猎物的猎手。她很快就被他推倒在自己的床上,喘息的间隙她勉力睁开眼睛,他俯下身或轻或重地在她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的印记,看似娴熟的动作却掩不住他某一时刻的青涩与手足无措,带来了记忆里关于某一晚的某些片段,于是她弯起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单手环住他的颈,指尖交错着一寸寸向下滑过他的面庞、喉结、胸膛……宫野志保动得慢条斯理,指腹抚摸着他的皮肤与骨骼,偶尔停下轻轻打圈,她眯起眼睛,笑得像个小恶魔,片刻之前被攻略的面红体软的模样早就不见,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在他耳边低语,手指随话语恶劣地动作着:“那一晚大侦探到底还记不记得,又或者你是不是从来没上过生理课?这里是胸骨、肋骨、髋骨——啧,好好听课,别乱咬人。”

 

那天晚上宫野小姐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们还是江户川与灰原的时候,侦探团的一次集体活动中步美非要缠着跟他一组,于是她大大方方让出来,一脸纵容地看着小女孩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

宫野小姐在迷迷糊糊中磨了磨牙,“啪”的一声把揽着自己的手臂打开,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然后她又做了个梦,梦见在长大的工藤新一跟毛利兰的婚礼上,他们对她伸出手,笑着邀请她过去,她一步步后退,然后终于开口说:“祝你们幸福。”

声音沙哑到像揉了一把沙子。

 

那个被她拍开的男人没一会又从背后把她搂紧了,他把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中。过了一会,他手掌向上探索着摸上她的脸颊,轻柔地掠过血红的唇、高挺的鼻和秀气的额。

然后他犹疑着问:“为什么皱着眉?”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掌心里,眉头缓缓地舒展开:“因为想起来一些……不太好的事。”

 

想到我曾经逃避过,曾经把你推给别人,宫野志保不止一次地做胆小鬼,越是期待就越是害怕,属于前方的路有千万条,而我只敢迈步走上离你最远的方向。

她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冷不防身后的人又开了口:“我明天去把公寓退租。”

“这算什么,为了省住宿费以身相许的落魄侦探吗?”

“那位房产中介经理明天还来吗?”他不理她促狭的调侃,只以炽热的吻流连在她白皙的脖颈,“落魄侦探还可以把积蓄都贡献出来,赞助你换个更大的房子。”

 

——为了属于工藤先生与宫野小姐的,崭新的明天。



离斗斗

意迟迟.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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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别别扭扭,具体是哪里别扭,谁也说不上来。


胡先煦叫唤着饿,郝富申心不在焉,西红柿胡萝卜炖牛腩改成了懒人焖饭,高压锅盖一关,世界与我无关。郝富申把冰箱里剩下的那点虾仁跟鸡蛋一起炒了,胡先煦撺掇他把买的半成品蔬菜一块扔进去算了,美其名曰乱炖。大连的饮食体系自成一统,说起来不管是饮食习惯还是口音,甚至都更接近山东烟台威海一带。然而算是东北人的大连人郝富申还是觉得,天津人胡先煦对乱炖的认知很有问题。天津人回嘴,那我还没说你们吃的那狗不理根本不叫狗不理呢。

以中国的地大物博以及在美食上的无限创意,争论正不正宗就好像互相指责亲兄弟姐妹之间为什么都长得像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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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别别扭扭,具体是哪里别扭,谁也说不上来。

 

胡先煦叫唤着饿,郝富申心不在焉,西红柿胡萝卜炖牛腩改成了懒人焖饭,高压锅盖一关,世界与我无关。郝富申把冰箱里剩下的那点虾仁跟鸡蛋一起炒了,胡先煦撺掇他把买的半成品蔬菜一块扔进去算了,美其名曰乱炖。大连的饮食体系自成一统,说起来不管是饮食习惯还是口音,甚至都更接近山东烟台威海一带。然而算是东北人的大连人郝富申还是觉得,天津人胡先煦对乱炖的认知很有问题。天津人回嘴,那我还没说你们吃的那狗不理根本不叫狗不理呢。

以中国的地大物博以及在美食上的无限创意,争论正不正宗就好像互相指责亲兄弟姐妹之间为什么都长得像妈,可以但没有必要。

胡式乱炖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吃起来也还可以,两个人挤在沙发的一头,一人一碗饭,风卷残云。郝富申把pad支在桌前,新番因为拍戏没工夫看,这会儿打眼一扫觉得乏善可陈,干脆还是打开《咒术回战》下饭。胡先煦对看什么没有需求,追番远没有郝富申上心,咒术回战更新那会儿补的就慢,后来有一搭无搭地跟着郝富申看,看的也不是很连贯。

 

正好演到五条悟推着虎杖悠仁闪亮登场,胡先煦夹走一个虾仁塞嘴里。五条悟做什么都不会ooc,可他脑补一下梦想出五条悟cos的郝富申这样侧抬腿……实在想不出来。《棋魂》播出那会儿,《咒术回战》才刚开始播,一眨眼几年过去了,他俩还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看同一部番。

 

胡先煦跟好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不信什么命啊运啊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运气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事儿来了就全力以赴地上,天时地利人和三样永远能把握“人和”这一样,那就足够了。他很小的时候已经尝到了辛苦,从来也没觉得演员这个行当好干,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结结实实,心里踏实。郝富申资深二次元,没学表演前是个内向中二病,热血往里浇,只烧他自己,学表演是这一生目前为止最大的挑战,不温不火饿不死,哪个行业都这样,没有轻松活儿。

 

他们再艰难迷茫也没有将未来交给过缥缈的运气和机缘,此刻看着焖饭的热气和对方的脸,却生出了几不可察的窃喜,觉得缘分真是个好东西。

 

“哎,说好的cos五条悟呢,郝富申老师。”

胡先煦一口饭送进嘴里,没留神被烫了嘴皮,嘶哈一声勺子都没拿稳。郝富申夹了一筷子虾仁鸡蛋,晃了晃放凉,放进胡先煦的饭碗里。

“等有机会吧。”胡先煦老爱掐头去尾,以偏概全,没由来生出许多的“说好”与“约定”,小孩儿一样,郝富申通常得顺毛撸。

“这还用等机会啊,好说,吃完饭我给你来一个郝富申大变五条悟。”胡先煦吃饭不老实,抱着饭碗往郝富申那儿挪,胳膊肘蹭胳膊肘。两个左撇子,吃饭不打架,想靠得多近都可以。

“啊?”

郝富申正把凉好的菜往胡先煦碗里夹,胡先煦的饭碗就像长了腿似的跑过来接着,一早预备好了似的。胡先煦刚成年那会儿上了个综艺,一群男男女女住在一起的真人生活观察。那时候是真的还小,男孩子的友情黏糊起来分寸模糊但心思坦荡,吃个饭让陈立农吹凉了喂给他,大大方方的。在郝富申这儿不行。理智的线是根弹性不好的皮筋儿,绷紧了要断,太松了要垮。他心里下意识地想跟郝富申再亲近一点,可摆在大众视野下的是不熟,摆在人后的是进退踟蹰,做点什么都束手束脚。

在郝富申面前的胡先煦最不像胡先煦。

好在郝富申本身就是个好相处的慢性子,善解人意到胡先煦偶尔都会觉得他烦人。

 

“唉,您就瞧好儿吧。”

胡先煦把郝富申夹过来的菜混着米饭一口气吃干净,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积极性收拾碗去厨房,留给郝富申一个活蹦乱跳的背影。可惜了他背后没长眼睛,看不到郝富申几乎黏在他背上的眼神,带着笑的。

郝富申跟刚才胡先煦似的瘫在沙发上想,终于有了那么点拍完戏回家休息的感觉。

 

#

 

不带任何滤镜来看,郝富申一向对胡先煦的学习和创造能力深信不疑。刚得知要合作的时候他出于工作需要去看过他之前的作品。胡先煦是童星,跟他这种算是半道拐弯搞艺术的不太一样,在熟识表演理论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实践经验累积,不能以演技好不好来讨论,但是浑然天成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移不开眼了。认清自己喜欢他之后,郝富申庆幸过胡先煦是个演员。他能见到胡先煦小时候上房揭瓦鸡飞狗跳的日常生活,也能看到如今气质沉稳光芒耀眼的胡先煦在各种角色里的精彩演绎。好像能单方面地跳出时间外,陪他从小一起长大,兜兜转转活过了很多回。

郝富申大变五条悟,这话从胡先煦嘴里说出来没由来地可信,怪可爱的。

 

胡先煦去卧室好一顿折腾,两只手满满当当的出来,背在身后不让郝富申看,用肩膀把人一路推到浴室里。租房浴室本来就不大,只做了简单的干湿分离,两个个头都不矮的小伙子挤进来显得更小。郝富申不明所以,胡先煦站他身后撇嘴,“没办法了,家里总共就这里镜子最大。郝富申咱商量一下,买个穿衣镜呗。”

郝富申身量窄,就算胡先煦瘦下去很多,站在镜前也没办法把后面人完全挡住,两个人重影似的。胡先煦让他闭眼,郝富申配合。五感没了一感,剩下的感觉无限放大,他感觉身后人小心翼翼地贴了过来。

他闭着眼都知道胡先煦现在的样子,身上穿着他的棉衬衫,脚上踩着防滑棉拖鞋,靠过来的时候拖鞋上的狗头耳朵肯定软趴趴地乱动。暖气供应太好,郝富申热的要烧起来,胡先煦的呼吸往后脖颈上扑,火上浇油。感觉从灵敏滑向失去知觉只需要胡先煦再贴得近一点,郝富申几乎下意识地向往前进一步,躲开身后的热源,胡先煦的手在他脑袋上呼噜几把愣是把他摁住,一分钟拖成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好了好了,睁眼吧五条悟老师!”

胡先煦声音就贴着郝富申耳朵边,郝富申放弃思考,做人太难了,还是做AI。他听话睁眼,却发觉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伸手摸到了自己眼上的眼罩,往上一拽露出点儿缝隙,无语地偏头看胡先煦。

一点旖旎全被打散。

“哎哟我忘了…眼罩戴上你睁眼跟没睁一样啊。”胡先煦被自己戳到了笑点,乐呵呵地往盥洗台边一靠。郝富申变五条悟,只需要黑色眼罩和发胶。胡先煦无师自通,头发抓得相当像那么一回事。几个月顶着头套拍戏,头发疯长,没去打理,刘海往上一竖都能当笤帚。郝富申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看不出五条悟,只能看出海胆成精,非要把这个算作是cosplay的话,最准确的应该是扫把星。

不带滤镜觉得胡先煦靠谱,那是胡姓男演员用业务能力制造出来的幻觉。

隔行如隔山啊。

郝富申隔着一条缝隙跟胡先煦对视,胡先煦真诚又无辜地看回来。

戴上滤镜,幻觉是真幻觉,可爱还是真可爱。

“哎哎哎这么看我干嘛,真的像,神韵嘛,郝富申老师跟五条悟老师这不都是六个字。”

“胡歌跟胡先煦还都姓胡呢。”

“没毛病啊,不都挺帅的么。”

胡先煦一本正经地把郝富申眼罩拉下去,“你说了不算,不信我给你拍个小视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跟仓鼠似的老爱屯着营业的郝富申确实好久不营业了,上次还是杀青。浴室太小拍不开,郝富申想把眼罩摘了出去拍,被胡先煦无情拦住,嘴上还巴巴儿地说,“五条悟老师,入戏了入戏了,咱们专业一点。”客串staff胡先煦服务到位,伸手牵着郝富申去客厅。总共就这么两步路,闭着眼也走不错,郝富申不说破,就让胡先煦牵着。

胡先煦觉着自己个儿越活越回去,好像一下子回到还是青菜萝卜的年纪,第一次跟小女孩手牵手,完全忘记什么感觉,只记得手很软。握紧了怕人家痛,握松了怕人家抓不住。

腻腻歪歪,怪烦人的。

青梅枯萎,竹马变异,谁知小白杨弯成蒲苇丝,偏要撬磐石。

 

郝富申把手机解了锁,直接给胡先煦。手机壁纸是进击的巨人海报,相机正好在巨人趴墙的位置。五条悟老师进入状态,胡staff调成摄像模式。郝富申这人营业方式这么多年就没变过,跟剧相关的表情包,剧照,活动硬照,或者是自己拍的抖音小视频。要么怼脸不眨眼,要么胳膊腿齐上乱舞,借用粉丝朋友们的话叫“坏掉的小机器人”。刚认识的时候胡先煦惊叹于人类居然真的可以不眨眼,后来熟了还是觉得这个技能真厉害。

胡先煦喊action,郝富申,啊不是,五条悟的脸从客厅暖色的光里陡然靠近。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线条流畅的下巴。优越的鼻梁打出侧影,唇角勾起来。

多么英俊的扫把星,啊不是,五条悟。

胡先煦简直怀疑自己有病,挡住半张脸,上哪儿能看出英俊。一切大概能归咎于他们太久没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郝富申几个月没看越看越好看。他举着手机心猿意马,忍不住移开主屏幕转移注意力。苹果相机左下角是刚拍过的照片缩略,胡先煦看了几眼,怎么看怎么像自己。

“拍完没。”

遮光眼罩效果太好了,郝富申现在就是个睁眼瞎。

“好了好了,再保一条,到时候你自己剪。来,五条悟老师——”

郝富申重新退回去,准备再来一次。

“哎等等——有你微信。”

拍摄界面上弹出对话框,接连几条,郝富申没设置信息内容隐藏。信息来自“少侠”。

【郝老师,我回北京了,有空吗出来吃饭吗】

【馋火锅!!】

【有什么推荐啊,跟我走呗,我知道一地儿】

胡先煦不是故意要看的,对方手速实在太快,他把手机递给郝富申的功夫又弹出几条。

【快点快点郝老师给个回话,我快饿死了】

【小宝老师】

语气熟稔,甚至亲密。

足够胡先煦愣一会儿。

 

郝富申把眼罩摘下来,只觉胡先煦突然气压低了一截,无奈冲胡先煦笑了笑,带点哄人的歉意。狮子有领地意识,朋友都划到自己一边儿,但也是猫科动物,哄起来没有要领,要自己摸索。郝富申了解胡先煦其实是个挺爱圈地的小狮子,这会儿就好像跟熟悉的人玩的好好儿的突然被不认识的横插一脚,类似起床气。胡先煦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失态,轻咬了下嘴唇,觉着说什么都贼尴尬。

郝富申低头给少侠回消息,半晌开口问,“晚上想吃什么。”

胡先煦正找水喝,没留神还是用的郝富申的杯子,郝富申看胡先煦没反应过来,又问了一遍,“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啊?”

胡先煦一口水咽下去,明白过来郝富申说这话什么意思,小狮子尾巴瞬间翘到了天上,“这才几点啊,晚上的事儿再说呗。”

 

恃宠生娇啊。

他看着胡先煦用他的杯子喝完第二杯水,突然想把橱柜里胡先煦自己的杯子扔了算了。

 

郝富申想。

没关系,他还可以再过一点。

 

 


煮粥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3)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3)怎么参加农辛杯呢?


      随着距离下届农辛杯开赛只剩五个月,中国队内部选拔赛也会提前开始,按往年经验在11月份举行的话,现在只剩两个多月了。

      时光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去年选拔赛的参赛范围,只限等级分排名前20位的职业棋手,这还是比往年扩大之后的范围。今年就算再扩大,也不会多出几个。...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3)怎么参加农辛杯呢?

 

      随着距离下届农辛杯开赛只剩五个月,中国队内部选拔赛也会提前开始,按往年经验在11月份举行的话,现在只剩两个多月了。

      时光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去年选拔赛的参赛范围,只限等级分排名前20位的职业棋手,这还是比往年扩大之后的范围。今年就算再扩大,也不会多出几个。

      时光的等级分排名,恰恰在前30位左右。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连选拔赛都进不去,更别谈成为正式队员出征农辛杯。

      而今年俞亮因为获得了秋兰杯世界冠军,按规则他已经自动获得免选,成为农辛杯出战棋手了。

      想跟他一起去啊……

      要么靠比赛升等级分?

      最近有围甲比赛,他还参加了国内名人头衔挑战赛,但这两个月剩下的正式比赛数量还是不够……

      要么拿世界冠军争取免选?

      来不及了,况且很多世界比赛他还参加不了……

      蚁噬般的焦虑浅浅漫过心头,时光不得不闭上眼睛,再次平静内心。

      自从他学会用意识“潜水”之后,便会在比赛前用它平复心境。同时他神奇地发现,自己的棋也有了一些变化。棋风依然轻灵跳脱,但总教练难得对他说了一句,比前段时间稳了些。

      团战胜率慢慢在涨。时光依然不敢轻视团战训练中的任何一场比赛。尤其今天的对手还是——俞亮。

      时光睁开眼睛,应下白子,随后抬眸。俞亮带着关切询问的眼神望来,随后落下黑子。

      他没有告诉俞亮……我有多想和你一起为国出征,却因为极有可能去不了,而蔓延着焦灼……

      自从……嗯,两人那样之后,时光就不太想给俞亮多添烦忧了,也不太想让自己总依赖着他。为什么以前当朋友时,就能毫无负担地倾吐烦恼呢?

      啊真是奇怪。

      时光抛开杂念,拎起白子,故意轻松应手。俞亮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应下黑子。

      布局很快成形。右上角的黑白子交缠起来。俞亮的黑子形状漂亮,紧贴白棋,几成包围之势。

      黑子落下。没有紧逼白子绞杀,反而留开一气,似在试探白子如何反应。

      时光一讶。白子落下,自顾做活,没有回应。

      黑子又落。贴近白棋,堵住那一眼的活路,露出一丝侵略性。仿佛在说,想躲?没可能。

      时光抬眸,见俞亮扬唇一笑。白子应战,这块地是我的!

      俞亮笑了笑,顺势接应。黑子再落,这话还早。

      二十多手过去,战场延展,黑白交缠,长成大龙,谁也不给谁机会。

      白子迅捷跳到下面,不陪你玩了。

      黑子则另落他处,你想脱先,我便掠地。

      白子不管,继续盘下,那块地我不要了,以地换地!

      黑白如星辰渐密,从中盘杀到收官,棋子再无处可落。

      时光抬头,吓了一跳。原来方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俞亮背后,在看他们下棋。

      “绪哥!”时光高兴地叫了一声。  

       俞亮惊讶转头,也才发现。

       方绪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两人开始数子,片刻之后,俞亮说道:“我输了,二又四分之三子。”

     “哈哈。”时光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管跟俞亮什么关系,只要赢了他,心情就很爽啊!

      方绪却托起下巴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们今天的棋……黑白子这一手一手下得这么缠绵啊,黑子没有那么逼迫,白子没有那么散漫……就好像……在聊天似的。”

      “不然下棋怎么叫手谈啊。”俞亮风淡云轻地说道。

       时光脸上笑意一僵,望向俞亮。

      方绪笑了笑又说,“前段时间太忙,好久没见了,小亮,师母让我给你捎了点吃的,晚上你去我那儿拿,顺便一起吃个饭吧,时光也来啊。”方绪说完,跟训练室的教练打了声招呼,便先离开了。

      时光睹了一眼四周正在安静练棋的队友,低声问道:“你在让我?!”

      俞亮没好气地失笑摇头,伸手揉了一把时光的头发,“你在侮辱围棋还是在侮辱自己。”随后极认真地说道:“你又不是没赢过我,我又不是一成不变。我没有让你,是你赢了。”

      喜悦霎时欢涌,时光又开心起来,想立马扑向俞亮揽住他脖子,逼他认认真真说三遍时光了不起。只是身在训练室,周围都是队友,他只得按捺下这念头,撇撇嘴,老实收拾棋盘。

      仿佛了然时光的失望,俞亮笑了笑,站起身弯腰凑到时光耳边,低语道:“时光最厉害!”然后飞快轻咬一口时光的耳垂,起身走向教练登记比赛结果。

      耳边传来温热,时光一个激灵,心底巨震,忙抬头四顾。周围队友要么在低头比赛,要么凑在一起复盘,教练低头在看记录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渐渐平复心跳,瞪向正在跟教练礼貌说话的俞亮。

      这人怎么这样!

      别人面前都装得一本正经的!

      结果这次团战,以他战胜俞亮开始,连胜四轮结束比赛,为小组拿下冠军。队友们激动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时光坐在座位上,正在消化这一久违的胜利。

      看!我也能做到!

      他抬起头,眼神穿过众人,看到坐在远处的俞亮正温柔笑着看来,时光咧嘴一笑。

      晚上方绪让他们去了一趟他在北京的家。指着满满一行李箱的家乡小吃,方绪说:“先去吃饭吧,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宿舍。”

      就在小区门口不远就有个大型购物中心,三人找到一家江南餐馆落座。餐厅装修得古色古香,还有小河蜿蜒,食客都得坐在阁船上。

     “围甲一开始,俱乐部的事情就多,我自己也在准备比赛,好久没见你们了。过来之前,师母还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样小亮,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难题?跟师兄说说。时光呢?来集训队这个月还适应吗?”

     “最近挺好,电视台办了个快棋杯赛,是第一届,邀我当种子选手,再加上围甲,只好到处比赛了。谢谢师兄关心。”俞亮笑着回答。

      时光吸着果汁,“刚开始有点,最近几天好多了。我今天才知道绪哥在北京有家呢,之前我还想,绪哥也是国家队棋手,怎么一直都住在方圆。北京的事情也多,还要三天两头地飞。”

      方绪端了口茶吹了吹,“北京这儿就是个落脚的房子,不算家。”

     “这次回北京是有什么事儿吗?”俞亮看时光面前的果汁见了底,顺手把自己那杯推了过去。

      把这一幕落在眼底的方绪刚好被茶噎了一口,“嗯,韩国那边提出来,想从今年开始,让中韩名人头衔棋手进行对抗,决出胜负。我是名人,棋院想问问我的意见。”

      俞亮点点头,“名人和天元是中日韩都有的头衔。天元的中韩对抗和中日对抗一直在办,韩国那边想加个名人对抗也正常。师兄同意了?”

    “有什么理由拒绝?”方绪挑眉一笑,“而且今年的名人挑战赛还没结果,下个月去跟韩国名人对抗的,还不一定是我呢。反正我已经在名人的位置上呆了三届,过几天我要看看,会是谁站在我面前,挑战这个位置。”

      俞亮发现,从刚才聊这个话题开始,时光就保持着沉默,仿佛在思考什么,“时光?”

      时光猛然抬头望来,灿然问道:“中韩双边对抗的冠军,按规则可以直升七段吧?”

      七段等级分排名极有希望进全国前20位。

     “是啊。”方绪点头,饶有兴趣地看向时光。

      胸腔瞬时涌出一阵热流,迷雾刹那散去,在通往农辛杯那座险峰的征途上,终于露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道路。

      尽管这条路关隘重重,崎岖难行。

      但时光已决意出发。

     “你参加名人挑战赛了?”方绪问道。

     “马上本赛第四轮了。”时光笑着回答。

     “衷心期待你坐到我对面。”方绪举杯。

     “我也是。”时光举杯一碰。

      俞亮看看时光,又看看方绪。一瞬间,他明白了时光那问题背后的所有情绪。他又望向方绪,金丝眼镜背后的眼神,分明是被挑战所激发出的浓厚兴致和一个顶尖棋手与生俱来的盎然战意。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杯跟他们碰上,“加油。”  

     “小亮,你在给谁加油啊?”方绪施施一饮,悠然问道。时光小鹿般的圆眼满怀期待地望来。

     “都加油。”俞亮揉了揉额头。

      吃完饭,俞亮没让师兄送,而是自己拖着行李箱,和时光走在购物中心前的街边准备打车,“怎么了闷闷地不说话。”

      时光一脚一脚踢着人行道的台阶,“我都给你加过多少次油了,我也要你的专属加油。”

      购物中心霓虹闪烁,街边人声喧闹,不少人三两成群,守在路边打车。时光站在一旁,在人前他很少跟俞亮表现得太过亲密。

      俞亮走到时光面前。时光站在人行道的台阶上,俞亮站在台阶下,比时光低一个头。

      时光手揣在兜里,低头盯着俞亮,不知道他又准备干什么。只见俞亮垂眸想了想,面色微赧,伸手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稍稍往外一拉衣领,“这是你的。”

      看清落入眼帘的景象那一刻,时光的脸瞬间通红,“我去……”

     “还要吗?”

      时光心底一炸,红着脸伸手把俞亮扯走,“走走走!快走快走!拦车了拦车了!”

      中国围棋名人战本赛第四轮,很快以时光的胜利结束。

      两天后的第五轮也在棋院进行,将角逐出下一个名人头衔的挑战者。

      时光五段VS 许厚天元。

      俞亮和其他棋手都在观战室,看着电视屏幕。

     “时光怎么开局就长考?”棋手们纷纷发出疑惑。

      许厚落下一手黑棋之后。时光久久未动,而是捏着扇子,闭上眼睛陷入冥思。

     “他在静心。”俞亮知道,面对许厚,时光心里有怎样的压力。

      当心海重归平静,时光睁开眼睛,落下白子应手。

      自从加入国家集训队之后,他就只在围甲比赛的几天见过许厚,再没一起训练过。但他的棋风形成到现在,离不开许厚曾经的指导。许厚依然了解自己。

      布局铺开,两军相遇。许厚依然不好对付,在这半年里,许厚的棋力也在涨。胜负未明,时光小心应对着每一步。

      突然,时光睹见左上角的棋形。三步之后,黑子必无生路,这块一死,也许就会拉大差距。时光心底一振,拎起白子便落。

      落子时,时光又扫了棋盘一眼。

      等等!

      指尖的棋子几乎就要触碰到棋盘,时光赫然停住了手势。

      不对。那里不对。

      遥遥相对的右下角,黑子再差一步,就能取得相当大的厚势。相比漏洞重重的左上角,这一步显得太过隐秘。但只要黑子一落,差距同样会被拉大,而落后的将会是白子。就算白子吃了左上的全部黑子,也无济于事。

      原来如此。

      左上,是黑棋的弃子,是请君入瓮的陷阱。

      时光的背后瞬时升起一股凉意。他手指卷起,把白棋捏进掌心。右手下移,重新落子到棋盘右下角,占住黑棋筹谋许久的那个位置。

      许厚挺直身体,重新调整了一个坐姿。

      观战室里,棋手们纷纷开始讨论这一手的价值。

      “黑棋这下被动了!”

      “太妙了太妙了!时光怎么突然看出来的!这手太关键了!”

      “恐怕是局势的分水岭啊,再往下看看。”

      俞亮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方才时光准备落子左上角时,他差点绷断了手里正在记谱的铅笔。

      围棋对战常常一手定乾坤。所以棋手们孜孜不倦地追寻着神之一手,想把每步棋都下在最正确的位置上。可这只是理想,没有人不会犯错,但他们依然拼尽全力在追逐着。

      黑棋还在拼命弥补。

      有时高手对决,机会只在刹那间闪现。一旦错过,便永远错过。

      局势逐渐明朗。

      许厚伸手进棋子盒,拎起一颗黑子捏在手中,他久久望着棋盘,并不落下。

      许久过去,许厚终于摇头一笑,重新伸手到棋盒里,棋子“哗啦”一响,许厚放了两颗棋在棋盘。

     “时光,你赢了。”

      有什么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时光深深低头,躬身一礼,“承让。”

      许厚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正装,欣慰点头,“比起半年前,你变了很多。”他拍拍时光的肩膀,转身离去。

      裁判席记录着比赛结果。

      本届围棋名人战头衔挑战者,时光。

      对局室大门敞开,隔壁观战室的棋手也陆续走出,相熟的人纷纷点头致意,说着恭喜胜利。时光等在楼梯口,等人流的最后,俞亮走出来递来一瓶矿泉水。

      两人相视一笑。

      棋院旁边的公园里,长椅对面是一汪长湖。夏末初秋的阳光并不炽烈,微风吹过湖面闪烁着粼粼波光。

      时光倚在长椅上,昂头喝了一口水,“许厚说我比半年前变了很多。俞亮,我赢许厚了!哈哈哈哈哈!”

     “与其说是你赢了许厚,不如说是你赢了过去的自己。”俞亮微笑。

      时光眉眼笑弯,拿起矿泉水瓶指向湖面,“那你还不快整点什么词,赶紧的!冲着这湖。”

      俞亮无奈摇头,放下自己的矿泉水瓶,走到湖边,抬手圈在嘴边,“时光最厉害!时光最棒!时光赢啦!”

      时光也放下矿泉水瓶,跳到湖边揽住俞亮的脖子,大声“嗷呜”怪叫一声。

      路边正准备收矿泉水瓶的老婆婆被吓了一跳,随即又笑眯了眼,看着这两个青春肆意的年轻人。

      突然,时光放开手,转头望向俞亮问道:“俞亮,要是我和你师兄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俞亮无语,“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快说!救谁?”

     “他用不着我救,多少人排着队救他呢。”

     “那就是救我了?”

     “…………不然呢?”

      “哈哈哈那你掉湖里,你让我救吗?”

     “…………让。”


——————————

     老福特,如你所愿,体坛竞技文又回来了。下一章大概是俞亮的修罗场吧。估计后面不会超过20章完结。请继续留言鼓励我吧~么么~

     代餐~~    null


煮粥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11)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1)心怎么稳下来呢?


      这个国家集训队啊,没来之前,时光每天都惦记着想来。来了之后才过两周,他便真心觉得,这真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

      为了重点攻克农辛杯,总教练专门制定了一套针对农辛杯的训练方式。把那套刺激的赛制,完完全全还有过之无不及的搬了过来。...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1)心怎么稳下来呢?

       

      这个国家集训队啊,没来之前,时光每天都惦记着想来。来了之后才过两周,他便真心觉得,这真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

      为了重点攻克农辛杯,总教练专门制定了一套针对农辛杯的训练方式。把那套刺激的赛制,完完全全还有过之无不及的搬了过来。

      农辛杯是团体攻擂战,所以他们会分组对抗。为了公平起见,一组里不全是同段位棋手,以免两组间实力差距过大。

      所以每组五人,通常八九段位的两人,六七段位的两人,四五段位的一人,毕竟四五段位的人数最少。

      为了增加团体责任感,三组攻擂,冠军组才能全组积分,被淘汰的两组都没分。而仿农辛杯团战的积分,占棋手每周总分的一半权重。

      每周总分的排行,则直接关系到棋手在国家队的去留。

      这样一来,棋手们就发现,你自己一个人下得好没用,你不可能车轮战坚持到最后。必须得有靠谱的队友。

      想一直和实力强的队友组队也没用,因为每次赛完一圈决胜出冠军后,下次开赛前会重新打乱抽签。

      如果你个人水平差,就会连累全组。就算队友面上不说,但这会直接影响队友的人生命运,你输棋的人难道不羞愧,不自责吗?谁不是拼尽全力定段赢棋,好不容易来国家队,谁不欢欣鼓舞,就这么被别人拖累下去冤不冤?再组队时,人家心里难免嫌弃,你还好意思往那坐吗?

      所以每个人都铆足劲要把比赛下好。果然这团队责任感杠杠的。

      又变态,又残酷。

      但是总教练说了,如果你们不在背后下尽苦功,从千锤百炼中磨砺出来,到了国际赛场,就只会被别人摁在地上打。

      唉,一周训练结束,时光看着自己的排行榜,丙组第三,叹了口气。

      又是丙组第三。丙组才五个人。放在全队的总排行里,更是中游偏下。俞亮则是跟另外两个全国前几的棋手,在前三的位置上来来回回。

      其实时光在三小时制比赛里胜率很不错,单看个人成绩,他完全可以排全队前列了。就算跟高段位棋手对局也不相上下。

      但是一到团战,他的组就很少赢。

      怎么回事呢?时光自己琢磨了好几天。

      要说队友不给力的话……虽然一直没抽到跟俞亮一组,但时光也跟全国前五的棋手组过几次,也是输多赢少。

      一到团战,时光自己的胜率就是比个人战要差。

      哦对了,自从俞亮直升九段后,他的等级分已经全国排名前八了。

      看着站在排行榜前面的时光,准备出去的总教练走过来说道:“时光啊,如果你的心再稳一些,你的棋肯定又是一番天地。”

      教练走远了,时光还站在那里。

      怎么稳呐?这赛制天生就是为了刺激人的。为自己下棋输赢自负还好,团战时还担负着其他四个人的成绩,生怕下不好。棋局还没坐上去,心里就已经压着一块石头。你有顾虑,就会束手脚。当你想再多考虑考虑棋面,寻找怎么能赢时,时间又没了。这可是快棋!

      哦天呐。

      难。

      而且时光知道,心不稳,是他天生的弱点。

      总教练的话尤言在耳……另一番天地……另一番天地……他辛苦爬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见天地,就先见到了一座崖壁。

      它一直横亘在那里,一直困扰着他的下棋生涯。

      翻过去,才有天地。

      留到最后的甲组终于结束了研讨,大家纷纷走出集训室。熟悉的脚步停在身旁。

      “俞亮啊,我又是丙组第三。”

      “不着急。”

      “刚刚总教练说,我的心不稳。”

      “都是练出来的。”

      “哎。”

      “明天周末,先不下棋了,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啊?”

      “徒步。”

      “啥?”

      北京的西郊群山连绵,每周末都有很多驴友相约在山间徒步,虽然是野外,但也是人们走熟的路线。

      俞亮和时光就跟在一支队伍的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穿过山坳里的溪流。他们穿着T恤和运动鞋,时光柱着一根粗长的树枝,小心踩过溪边的石头。

      “俞亮,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其实风景不错,空气也比城里清新,八月份山里还比城里凉快一点,走在树林里也不太晒。长时间在室内憋着,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还真让头脑清明了一些。

      “以前跟王星他们来过。他们郁闷的时候经常来。”

      “哎,下棋真是不容易。啊!”时光踩在一个卵石上,溜了一脚。

       又被俞亮眼疾手快地扶住。时光心一跳。

       最近他都好久没有想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光是应付训练就心力交瘁。每天24小时跟俞亮呆在一起,吃饭一起,下棋一起,睡觉一起。如果时光结束得晚,俞亮就会给他带饭。每天下午的体能时间,他俩也跑在一起。

      时光完全没意识到,在成年人的社会里,并不是一个宿舍的人就得等着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的。

      好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觉得要和俞亮一起。

      时光甚至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成天都在想怎么在下次团战时赢得更多些。

      两人在溪边走着,时光在叨叨,俞亮在听,“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前我定段那会儿,还能被一个大花臂搞得心态全无,道场的时候更是不记得崩了多少次。心一忐忑,脑子根本算不出来。现在回想起来,那都叫什么事儿。”

      “嗯。”

      “俞亮,你也有紧张忐忑的时候吗?”

      “当然了,我只是没你话多。”

      呵,时光无语地看了俞亮一眼,但是他并不打算改,“我听他们说,李勋为什么那么厉害,横扫一二十个世界冠军。顶尖棋手的水平其实都差不离,唯独李勋心态特别稳,所以就能把水平发挥得稳定。为什么我就不行?一到团战,还没开始心脏就哐哐哐直跳,定不了神,想一步棋的时间都比平时长。我根本不想这样,可它就控制不了。”

      “没人一来就能适应,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经常一个人晚上呆着,看看月亮,让心里平静。你就放松,打团战的时候,什么都别想。”

      “但我不想输,更不想害别人输。”时光吁了口气。

      俞亮淡淡一笑,“你总会把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洪河不下棋时,你难过了好久。前两天看到白老师的学生,你都难受了一晚上。所以你怕拖累队友,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两人穿过了溪流,开始在树林中爬山坡。

      “这样不好,是吗?”

      “如果你无动于衷,就不是时光了。做自己没什么不好。”

      时光听得一怔。

      “但是呢,他们是你的队友,也是你的对手。在职业棋坛,除了你自己,其他人全是对手,你不需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时光又一怔,然后笑了笑,“听起来好有道理。这么一想,好像没那么负担了。”   

      山坡上只有驴友踩出的野路,满是杂草和石块。俞亮爬在前面,时光在后面。有的坡比较陡,俞亮上去了,就回身伸手拉时光一把。

      “我听杨海说过在秋兰杯观战室你们讨论的棋,你都能转换李勋的棋了,你还怕什么?”

      “卧槽,你说得对啊!”时光眼眸一亮,不过他又笑了笑,“观战室里看棋没有负担,真在场上坐着直面李勋的压力,还是挺难想出来的。”

      “三番棋开始两局,我总想着对面是李勋,这样根本不行,只能被他压着打。到第三局我突然明白,不能总想着对手是李勋。你说过李勋也是人,他也会紧张会心急。我突然想到,这局棋对我重要,对他也同样重要。我棋力又不差,他下得也很难受啊。就像水滴石穿一样,一次次试探他刺激他,他总会露出破绽。”

      “小伙子悟性还挺高,呵呵。”

      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只差一个陡坡,俞亮一步没跨上去,时光伸手托着俞亮的腰,推了他一把。

      可是,有个问题从半山腰起,就一直萦绕在时光心里,他站在坡下,咬了咬嘴唇,终于问了出来,“俞亮啊,对你来说……除了你自己,其他人全是对手吗?”

      “以前是。”俞亮站在坡顶,一手攀住旁边的树干,躬起身,伸手递给时光。

      “以前是……”时光没太听懂,他伸手握住俞亮伸出的手,“那现在呢?”掌心微烫,一股力量传来,他被拉到坡顶。

      坡上就是山顶,这是一块小平地。之前早就上来的驴友已经准备开始下山。站在山顶,俯瞰脚下,这座小山并不高,但也看得见连绵远去的群山,视野尽头还有更高的山,挡住了天际线。广阔的景象落在眼里,只觉得心旷神怡。

      俞亮和时光并肩看着,山顶上很快只剩他们两人。

      “时光,现在不是了。”

      “哈?”时光的心脏突然跳起来,“为什么?”

      “你觉得呢?你只想当我的对手吗?”俞亮偏头看向时光,眉眼一弯。  

      时光深吸了一口气,回望俞亮。

      他一路走来,每一步至关重要的决定,都与俞亮有关。第一次摸棋子,第一次自己下棋,立志要让俞亮瞧得起他,立志当职业棋手,收拾心情参加北斗杯……

      一路怀着要当你对手的心情走到这里。

      “当然想当你的对手了。”时光说。

      俞亮望着时光,没有说话。

      “但是……”时光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成为职业棋手之后,他看到了更多人,同样怀着虔诚的信仰前行,钻研棋艺,攀登高山,下棋是孤独的,他们踽踽独行,无怨无悔。

      只有俞亮,唯有俞亮,每走一段,就在前面等他跟上。迷失方向时,就告诉他目标。跟得困难时,就告诉他办法。每次跟上了,他就温柔地说恭喜你啊。

      时光皱了皱眉,眼眶有点红。

      他刚刚一直在想那句话,想了好久,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俞亮明明说,棋坛中其他人都是对手,不需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但是……他如果只把自己当对手,那这么多年,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获奖的深夜赶来恭喜。他在临行前放弃休息只为和自己告别。他在异国守到半夜一点,发一句新年快乐。他哪怕只有半个小时,也要赶来看自己一眼。

      下棋孤独,登山艰辛。别人没有俞亮,他有俞亮。俞亮以前下棋的日子里没有自己,后来是他闯进俞亮的生活,喊着要追上你。

      是他自己迟迟没有发现,他们从很早开始就已经相携而行了。一路行来,习以为常,熟悉到能看懂彼此的棋意,却总是看不懂心意。 

      时光转身,直直看着俞亮,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但是……我不想只当你的对手。”

      “我也是。”俞亮展颜一笑,伸开双手。

      他也是!欢悦在胸中激荡,时光再也按捺不住,径直抱上去,头抵在俞亮的肩膀上,触到他温热的体温。

      俞亮单手揽着时光的背,看着脚下的山路,叹了一声,“也就是你还好意思问我累不累……我都快累死了。我要是不拼命往前,你怎么会拼命来追。”

      “俞亮你几个意思?”

      “哎,你这个随时崩心态,又不懂围棋文化的白痴,怎么偏偏就是个下棋的天才。”俞亮说得直摇头,“心累。”

      时光无语。

      “但是别人都没你好,没你优秀。”

      “真的吗!”时光蹭地直起身,“你这么仰慕我啊。”

      俞亮无语,“是啊。”

      “你以前在我面前视而不见走过去的时候,想过你也有今天吗。”时光乐了起来。

      俞亮看着时光无奈摇头,绷不住一笑,“那天你说人在棋里,路在前面。”

      “你该不会又想问人是谁吧?”

      “我逗你的,我还不知道你么。你想说,每个执棋之人都身在棋中,那一刻你确定围棋是你的毕生信仰,要永远怀着敬畏,坚定地把这条路走下去。”

      “那你呢?”

      “我也是。所以,我们一起走。”

      人在棋里,路在前面。

      俞亮和时光,在一起。

    

————————

      这一章是写给亮光CP的情书。当领略过围棋世界有多广阔,多艰辛,多值得敬畏,多值得用一生去付出。才更能嗑出俞亮时光的携手相行,灵魂相系有多珍贵难得。

      谁看了不说一句神仙眷侣🤣🤣🤣

      还有文章里训练方法都是编的,不要当真。

      我一直觉得人一辈子最大的困难就是战胜自己,脱胎换骨。时光马上要攻克最难的问题,得给他上最猛的buff。

      请多留言吧我超爱看评论,一起嗑CP最快乐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刚看到芭莎电影的探班vlog我升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煮粥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9)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9)水的涟漪好看吗?


      俞亮习惯早起。酒店房间紧邻那条横穿古镇的小河,清晨,河面吹到阳台的风能让头脑更加清醒。

      眼前的河平缓得似乎看不见流动,幽深的绿色就像一块玉。俞亮无端想起家里棋室墙上挂的那幅字。

      静水流深。...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9)水的涟漪好看吗?

 

      俞亮习惯早起。酒店房间紧邻那条横穿古镇的小河,清晨,河面吹到阳台的风能让头脑更加清醒。

      眼前的河平缓得似乎看不见流动,幽深的绿色就像一块玉。俞亮无端想起家里棋室墙上挂的那幅字。

      静水流深。

      小时候,他刚会认这几个字,问爸爸它们是什么意思,这水怎么了?

      爸爸说,字上说的不是水,是人。

      平静柔和的水面之下,实则涌动着奔浪激流,深藏着万千丘壑。

      那时他听不懂这些解释,但是长大了,他总会偶尔想起这些话来。比如一个人远赴异国,一个人面对风言风语时,一个人赢,一个人输时。

      狂风骤雨击打水面,最终都会与水融为一体,重归平静。

      阳台对面,河岸老街石板路上走来两个背书包的小男孩。他们嘻嘻哈哈笑闹着,其中一个先捡起一颗石子,“砰”一声扔在河里。

      水面翻涌出白色浪花,静水荡起了涟漪。

      另一个孩子也扔出石头,平滑地飞出去,划破水面,点出好几圈波涛。孩子们又嘻嘻哈哈地往前走远了。

      但涟漪在水面起伏,越荡越远,再也停不下来了。

    “看啥呢这么出神?”时光揉着刚醒的眼,走出来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我瞅你在阳台上站十来分钟了。”

      俞亮移眸瞧着他,“看水上的涟漪。”

      时光伸头往河上左右看看,一脸疑惑,“好看吗?”

     俞亮一脸无奈,“洗完了么你,搞完赶紧去吃早饭,一会儿自己去观战室知道怎么走么?”

   “害!”时光咧嘴一笑,“你今天比赛我还能睡懒觉啊,早弄完了!”

      这次是时光把俞亮送进了对局室,两人在门外击拳,道别。

      秋兰杯每局3小时,一个半小时后到中午十二点还会封盘,休息两小时后再继续下。在满世界快棋比赛的当今,秋兰杯恪守着这种规则,颇有一丝坚守的韵味。

      听说时光也在之后,桑原棋圣就特别关照他可以来中国代表团的观战室。

      电视屏幕上,俞亮和高永夏已经对面落座,俞亮执白。比起修整笔挺的俞亮,高永夏没打领带,衬衣也敞着一颗扣子,坐得也随意不羁。

      自从高永夏出名之后,时光就知道他的棋跟他的人一样颇有性格。

      高永夏下棋不囿常规,力战出击,一旦被他敏锐抓住弱点,定会狠狠追杀,让对方盘面崩溃。逆风局他也不会轻易服输,通常四处搅局寻找机会。有的对手明明处在赢面,最后突然发现,被高永夏搅着搅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输了几子,于是骤然心急,反而越发溃败。

     “之前有围甲记者问高永夏,除了李勋九段之外还有没有欣赏的棋手,他说没有了。呵呵,他心里是看不上我们的。”桑原笑着跟旁人闲聊。

      旁边有人应道:“上次他输给俞亮心里不服气啊。你们看,开局就用上了招牌手法。俞亮千万别轻易上当被他带了节奏。高手对局,搅的不仅是棋面,还有心态。”

      又有人说:“俞亮的棋我看得多,他经常按对手风格变换应对策略。平时他偏向主动攻杀,这次就一直按捺着,没有去跟黑棋。”

      桑原点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嘛。”

      时光在旁安静听前辈们谈话,帮忙在沙发前的棋盘上复原对局。他看着俞亮下出的棋,若黑棋是骤雨,白棋则是深潭,并没有被黑棋激出奔涌的浪花,反而自然成形,圈走实地。

      桑原笑着问旁边的人,“你们知道这像什么吗?”

      众人疑惑。

      时光自顾思索,迟疑出声,“暴雨落在水里,无影无踪了。”

      桑原微微一笑。

      高永夏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开局的策略没有起效。一次长考之后,他落下一子。

     “他换对策了,打算开始围剿。这招是个左右兼顾的妙手,不好解。”桑原微微蹙眉。

      俞亮迟迟没有应手。

      研讨室一时陷入了安静,大家显然都在思索。

     “我觉得……”时光咬住下唇。

      桑原望向时光,“觉得怎样?”

      时光拎起白棋,一手小飞,“这样……是不是能消解不少。”

      旁边几个棋手一怔,然后纷纷颔首。与此同时,电视里的俞亮落子在同样的地方。时光眼角一弯。

      桑原呵呵一笑,“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他们会震惊的。”

      高永夏毕竟不是容易对付的敌手,直到中午封盘,旁人还看不出黑白子到底谁占赢面。

      观战室里,俞亮和时光并肩看着窗外。

      时光看看俞亮,又看看俞亮望着的河水,“这条河就这么好看吗?”

      俞亮哧一笑,“没你好看。”

      “去你的。”时光又望向俞亮,伸手抚了抚俞亮的眉头,“放轻松啊,别想太多。”

      “知道了。”俞亮唇角微扬。

      有棋手吃完午饭回到观战室,他们还在讨论局势,“高永夏最擅长在官子时搅乱翻盘。”

     “俞亮,官子时你要极其小心啊。”

     “最好别被他拖进劫争,那时候不好找劫材。”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落座。

      俞亮回应得温和有礼:“我不会让棋进入官子。”

      下半局开始。

      随着黑白落子,研讨室的人渐渐发现,高永夏长考的时间越来越多。

      白棋静流半局积累下的棋形,忽然变成洪水滔天,处处杀机,处处陷阱。黑棋不甘愿被束为困兽,它仍要咆哮挣扎,四处撕扯。

      可惜,始终被水流死死按住,挣脱不开。

    “高永夏应该又在想怎么拖官子吧。”有棋手感叹。

      没想到话音刚落,高永夏自嘲一笑,抓起两颗黑棋扔在棋盘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算不出希望,就干脆不下了,倒是符合他的性格。”桑原长舒了一口气,“这盘棋局,足以留名。”

       时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下一局对阵预告。

      第七届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决赛:李勋 VS 俞亮。

      他忽然眼眶一热。

     “一个月后的决赛三番棋还是在这酒店办么?”时光问起来。晚上,他和俞亮终于回到房间,中国代表团明天就要回北京了。

     “是啊,你还过来看么?”俞亮问完,又补充了一句,“桑老现在还挺喜欢你。”

     “听他们讲棋确实很有收获,但是……”时光反常地迟疑了,“星龙战要开始了,赛场在山城。”

      俞亮皱眉,翻出桌上文件夹里棋院发的下月赛程表扫了一眼,眼神黯淡下来,“跟星龙战本赛撞期了啊。”

     “不过……”时光嘿嘿笑起来,“你要是跟李勋下到第三局,本赛一结束我还能赶过来看最后一场。你可千万坚持住啊,万一你被李勋2比0零封了,我就只能看复盘了。”时光又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你零封李勋呢哈哈哈哈。”

      俞亮嗤笑望过去,“你等着,我零封他给你看。”

     “那他俩得气成什么样。”时光指的是李勋和高永夏师徒,想起今天的对局,他收起笑意,认真说道:“你今天下得真好。”

      俞亮简直要藏不住笑意,“你看你加油还是有用的,以后多来点。”

    “美得你。”

      时光再不敢对马上开始的星龙战有一丝懈怠和一丝轻慢。这是在七月之前的最后一个加分机会了。所以他把每一局,都当成最重要的一局拼尽全力。

      当听到打败的对手在终局时说,他的棋力恐怕根本不止四段,时光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一路怀着敬畏前行,命运也给时光回以礼赠。

    “承让。”时光捏着扇柄,朝对手致礼。对方黯然回礼。裁判走到棋盘旁边,记录下星龙战本赛最后一轮的结果。

      时光舒了口气。

      但还有半决赛和决赛,决不能掉以轻心。

      深夜十二点的河畔酒店门口,俞亮等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光。

      他看着看时光拖着行李箱走来,“说好的零封李勋呢,吹牛了吧,非得让我大老远飞回来一趟,”时光走近就捶了一下俞亮,“累死我了。”

      俞亮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能跟李勋下成1比1啊。”

    “俞亮最牛比,”时光径直拖着行李箱往大厅里走,打了个哈欠,“走走走快进去,让我歇会儿。”因为举办赛事,酒店里早就没有空房,上次时光临时过来,也是蹭俞亮的房间住。

      俞亮知道时光真的很累,因为他知道时光对待星龙战的态度有多认真。很快时光就睡得沉沉,临睡前还说明天再早起给他加油。 

      俞亮还知道,明天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战,对他自己,对秋兰杯,对棋院来说,有多重要。心虽沉静,难免忐忑。

      他久久望着时光的脸庞,每次都要隔好长时间才能见一回这个人。没开灯,黑夜笼住四周,让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克制与冲动在心头交缠,侥是平日端持得再好的理智,终在夜的包裹下丝丝溃败。

      俞亮屏息俯身,噙住时光的嘴唇。心腔剧烈地跳动着,他太想流连得再久些。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起身远离,到另一侧睡下,安静入梦。

      时光记得他的承诺,所以第二天早早就醒了,甚至早到连俞亮都没醒。所以当他起身转头一看,只见到俞亮恬静的睡颜。隐约的晨光洒在他的脸上,领口被睡衣挡住,落下一片阴影。

      领口……时光的目光定在那里不动了。

      梦里面见到的锁骨痣,再未在现实里见过了。

      时光僵了僵,鬼使神差般的,侧身伏下,伸手轻轻掀开俞亮的领口。

      当锁骨痣落入眼里的瞬间,时光突然回过神来。

      他在干什么猥琐的事情啊!!!!

      他赶紧松手,只是还没来得及收回,俞亮睁开了眼睛。

      这简直是时光生命里最漫长的两秒钟。他绷紧了这辈子最棒的演技,才在轰然冲顶的尴尬之下,平坦自若地与俞亮对视了两秒。

      “你在干什么?”两秒之后,俞亮先开口问道。

      时光忘记了,这两秒钟,他的手还僵直地杵在俞亮的衣领边。

      “我……”时光迅速调整了喉头的干涩,咳了一声,“我看见你衣领上有根头发,帮你拿掉了。”他迅速收回手,起身下床,奔到洗手间开始洗脸。

      “有吗?”俞亮疑惑皱眉,伸手摸向衣领。

      时光遥遥回应,“我拿掉了!”

      俞亮若有所思,下床来到洗手间,慢条斯理地挤牙膏,接水杯,悠悠问道:“你眼神这么好呢,还能看见我衣领上有根头发?”

      时光已经飞快地洗漱完毕,然后特别认真地说道:“我真的看见了,我强迫症受不了,就是想拿掉。”

      等时光走出洗手间,俞亮凑近镜子翻起衣领来回看了几遍。很正常的衣服,没毛病啊。

      呼……时光走出房间时,终于松了口气。

      “哎,李勋也是人啊,好多人一站在他面前,心态就先怂了,这还怎么赢棋,我看你还挺坦然的。”他们一起走向对局室,时光抱臂思索,“这回该怎么加油呢,要我想新词儿么?”

      俞亮轻快一笑,“算了,就当你加过油了。”

      “哇,这回还挺好说话。”时光举手与俞亮击拳,“加油啊,我先去观战室了。”

      第七届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决赛。

      三番棋第三战开始。

      李勋简直是世界上最难应付的对手。很多棋手跟李勋下完,感觉明明他没什么犀利的招数,自己也没出什么关键的恶手,怎么就下着下着就不对了,连输都不知道怎么就输了。他就像横在中国棋坛上空的一片乌云,怎么都挥不散,戳不破。

      作为李勋最杰出的徒弟,高永夏学到了李勋极精彩的官子技术,并且自成一派。但比起李勋本尊,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因为官子阶段一般都已经进入读秒,顶尖高手的对决往往就在毫厘之间,棋手必须在秒针的倒计时下飞快演算实地变化,寸土必争。

      而李勋官子从不出错。

      时光在观战室听棋手们讨论,才知道俞亮在开盘先输一局的情况下,第二局赢得有多艰难。

      “听俞亮说,他再也不会任战局被李勋拖入官子。”

      “但是很难啊,只要互相咬死,局势就由不得他来掌控。”

      “唉。”

      每个人的面色都不轻松,大家蹙眉盯着电视屏幕,连闲谈都少了许多。

      “我相信俞亮。”时光终于插了他进观战室之后的第一句话。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仍被揪得七上八下。因为俞亮执黑,虽是先手,却被白棋摁着打,黑棋挣扎得尤为辛苦。

      不过当战局进入到快封盘时,黑棋突然放飞起来。

      “俞亮在干什么!”观战室的棋手们一惊,“左下都快失守了,怎么还这么激进!”

      “他一直都不想被白棋带节奏,只是要等机会。”时光又插了一句,难道俞亮的意图这么难理解吗?他一下就看懂了啊。

      又有棋手说道:“黑棋形势太不好了,只怕是想输也要输得精彩点,所以干脆一搏。”

      放屁……时光在心里吐槽,他本来不想再插话,显得他一个晚辈在前辈们面前指点江山,但他实在忍不了俞亮被误解,于是在心底措辞片刻,又说道:“其实……各位老师要不要来看一下,刚刚黑棋打吃这一手,白棋只能应过来,如果俞亮再下这一步,白棋再只能应这里,黑棋再跳,或许形势还有转换的余地……李勋太严谨了,这个机会很难抓,等了这么久才等到。”

      被时光反驳的棋手思虑瞬息,“但你走的这两步,俞亮未必这么想……”

      话音未落,俞亮下在时光所说的位置上了。

      棋手语塞。

      桑原方才一直都没说话,直到此刻,他望向眼前这个少年,忍不住问道:“时光啊,你的等级分有2400了吗?”

      时光眼神黯了黯,“还差一点,正在努力。”

      桑原再没说话,时光把精力放回电视屏幕。

      棋界上下都知道,李勋下棋一直都没表情。时光盯着看了半晌,发现李勋下棋其实是有表情的,虽然不明显。

      方才俞亮转换那两手之后,李勋就皱眉了。

      到了封盘时间,俞亮又站在观战室的窗边,时光在他旁边趴着窗台,手指不住敲打着窗楹,“老辈棋手们虽然很有经验,但总是跟你的想法有壁垒啊。”

      “他们怕我压力大,中午都在安慰我了。”俞亮轻轻一笑。

      “你知道吗?你把李勋都吓到了。”

      “有这么夸张吗?”

      “真的!我看到他皱了四次眉,搓了两次手指,撇了一次嘴。”

      “这就算吓到了?”

      “你看他跟别人下棋哪会这样,李勋也是人啊,他也会紧张。”

      “那当然,我也没把他不当人。”

      “哈哈。”

      两人继续望着窗外的河流,时光突然又说,“我发现了,原来水面看久了,心里会平静下来。”

      俞亮望着时光的侧脸,“嗯”了一声。

      下半局开始。

      黑白子的局势开始产生了变化。

      时光发现,白棋似乎有点恼怒黑棋的不被掌控,加大了进取步伐。可这么一来,黑棋虽然要艰难应对白棋更紧逼的压迫,但同时,黑棋的机会也变多了。

      虽然还是很久才出现一次,但毕竟出现得比上半局多。

      他再一次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李勋也是人,他的节奏也会被打乱,他也会心急。

      情势焦灼,黑棋的实地渐渐追上,与白棋不相上下。

      时光暗暗攥紧拳头,再逼近一步!再逼近一步!

      “啪!”白子脱手,李勋忽然一愣。

      观战室甚至有人拍了一下大腿,“李勋这手下毁了!至少掉了三四子的优势!”

      虽然是李勋自己下出来的恶手,但时光知道,这也是被俞亮逼出来的。

      时光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懈怠。

      俞亮把这次机会利用到了极致,围棋就是这样,形势瞬息万变。刚刚还与黑棋旗鼓相当的白棋,渐显颓势。

      当黑棋把战火燃烧到全盘,白棋已然有溃败之相。

      时间流逝,李勋陷入了长考,他一动不动,注视着棋盘。

      十五分钟后,李勋投子认输。

      俞亮赢了!!!

      观战室瞬间沸腾起来,大家站起来,跳起来,击掌相庆,赢了!

      俞亮赢了李勋!

      时光忍住眼眶的湿意,笑着说,“你们看,他说到做到了啊,没有任棋局被拖进官子。”

      虽然没人听,大家都在欢庆,拥抱,致意。

      对局室打开大门,众人簇拥进去,围绕着俞亮纷纷诉说着激动心情。俞亮笑着回应,在人头攒动的间隙中,他睹见时光正倚在走廊窗边,笑着比了一个大拇指。

      下个月新出版的《天下围棋》封面上,列着两个标题。

      秋兰终于花开祖国,中国最年轻的世界冠军——俞亮九段。

      珍珠杯星龙战全胜夺冠,中国最年轻的国内冠军——时光五段。

      桑原放下这期的《天下围棋》,对面前棋院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问道:“国家队选拔赛的报名申请表,给时光寄了吗?”

      对方恭敬笑道:“桑老,您都问两遍了,这次真寄了。”

      桑原打开扇子,笑呵呵摇着扇子,起身下楼,“天光乍破啊,云要散了,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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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是我私心(帮时光)写给俞亮的一封情书。他值得记录几次棋局的胜利。他在我心里一直就是:用最有礼貌的态度说最叼的话🤣🤣🤣。还有静水流深这个词的释义,每个字都在描写俞亮。

      今天看到多了好多小红心小蓝手和留言,感觉自己在播种快乐一样,写文码字,种一份快乐,感染了100个人,这个世界的快乐就多了100倍。真是个开心的事情~

      所以谢谢在微博表扬这篇文的小可爱,爱你们~!

      哦豁!更新完刚看到微博上郝富申在《棋魂》剧组的福州活动图~原地爆炸~麻烦大家代入这个世界冠军俞亮九段形象😘图源见水印~

     


煮粥

【俞亮时光】登山之路(8)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8)你们是在下艺术吗?


      从北京回来之后,时光觉得自己升华了。

      压抑着,压抑着,压抑成了爆发的序章。

      闷头苦练几个星期之后,他的棋力又涨了。

      涨棋是种很玄妙的感觉。脑海深处又牢牢铭刻下更多棋形,把...

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8)你们是在下艺术吗?

 

      从北京回来之后,时光觉得自己升华了。

      压抑着,压抑着,压抑成了爆发的序章。

      闷头苦练几个星期之后,他的棋力又涨了。

      涨棋是种很玄妙的感觉。脑海深处又牢牢铭刻下更多棋形,把它们和自己的思维融为一体。原本难以看透的棋路,自然而然就看出来了。原本难占优势的对手,不知不觉就赢下来了。

      别人都说,时光在升段赛上胜率开挂。其实他自己知道,现在的时光四段,跟以前有哪些不同了。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对俞亮的肖想……也升华了。

      之前也常跟俞亮一起睡,但他从来没在俞亮之前起过床……俞亮永远比他早起……等他睡醒,旁边早就是叠好的被子了。

      但是在北京比赛的时候,第五轮那天早上因为紧张,他醒得很早。窗外刚刚透青,他再没睡着,就干脆起床坐到棋盘边。

      棋盘摆在俞亮这一侧的床边。所以他第一次,看见了还在睡觉的俞亮。他白天梳得整齐的头发,现在有些凌乱。睡衣的领口敞开,露出肌肤。

      但还没等时光再仔细看,俞亮醒了,低哼一声,转头见他坐在棋盘边,就坐起身面朝时光,慵慵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然后,时光就看见,俞亮敞开的领口下,隐隐约约露出锁骨,还有一颗长在喉结以下,锁骨以上的痣。这个平时一丝不苟的人,刚起床时的样子,竟然这么……这么诱人。

      时光当时就在心里卧槽了一声。他感觉自己遭受了暴击。

      他以前真没注意到俞亮这里长有一颗痣,原来衬衫一旦扣到最上面那颗扣子,就会把它挡住,只能解开扣子才看得见。

      从那之后,俞亮的锁骨痣,就开始在他梦里频频出现。梦里的俞亮总是敞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锁骨痣露得若隐若现,时光的眼睛便离不开那里。一开始,他总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后来甚至……再梦见领口严整的俞亮时,想拽着他领带,一把将他拉近,解开扣子,翻开领口,去亲吮那颗痣。

      当时光好几次从这样的梦里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完蛋了。活了十九年没发现,原来自己好这口,太糟糕了。

      时光捂脸。

      其实在现实里,他也只不过就在对局结束之后,偶尔跟俞亮发发短信而已。俞亮一直很忙,他也知道了俞亮最近在准备什么比赛。

      秋兰杯世界职业围棋锦标赛。

      职业围棋世界六大杯赛中,唯一一个在中国本土举办的比赛。每两年举办一次。各国派出棋手代表团争夺冠军,今年是第七届。自从首届冠军被俞晓旸拿到后,剩下五届的冠军分别是四个韩国人,一个日本人。其中,“铁门”李勋蝉联了第五届和第六届的冠军。

      也就是说,在中国本土举办的世界大赛,已经隔了十二年,再没出现一个中国棋手把奖杯留在祖国了。

      这也是除农辛杯之外,另外一个萦绕在中国棋坛的巨大心结。

      农辛杯结束归国之后,俞亮就参加了秋兰杯中国代表团的第一轮选拔赛。春节假期之后又通过了第二轮。如今,他已经是秋兰杯中国代表团的八名出征棋手之一了。

      小时候,时光跟俞亮刚见面时,他问俞亮职业棋手赚钱吗?俞亮就说过秋兰杯的冠军奖金有几十万美金,震惊了时光的小心灵。当时,俞亮听到时光那番随随便便拿一两个冠军的言论非常生气。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当年那个从心底敬畏着围棋的小小少年,真的成为了一个征战秋兰杯的职业棋手。

      而当年那个童言无忌的小朋友,真真正正认识到了拿世界冠军犹如攀登险峰的艰辛,明白了少年俞亮为何而怒。如果现在的时光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那么说,搁他他也会不是一般的生气。

      今年的秋兰杯在方圆市附近一个水乡旅游古镇上举办。那里是个古代围棋国手的故里,有着浓厚的围棋氛围,只是不通飞机,也不通火车。要去古镇,都得先飞到方圆,再开两个小时的高速过去。

      当时光接到俞亮的电话时,他都惊呆了。

      在棋队楼外看见俞亮下车时,他正穿着笔挺修身的正装,蓝黑条纹领带,一身精英范儿。

      “你怎么来了?”接到电话,时光才知道俞亮已经在方圆市了,说要来棋队楼下找他。

      俞亮走到时光面前,“代表团从北京飞到方圆,赛会组织方在机场接到我们,非要拉到市里接风,说让代表团吃点地道的,吃完再送到古镇驻地休息。他们去的那个老字号我都吃腻了,我坐了一会儿说回趟家有点事,桑老说只要在发车前回去就行。”

      “桑老?”

      “桑原棋圣是团长,亲自带队,带着八个参赛棋手。”

      棋院最有威望的老前辈坐镇领军,可见棋院对这次秋兰杯的重视。怪不得,当地组织者非要接风。

      时光回过神来,“事儿办完了吗,别迟到了吧。”

      俞亮抬手看了看手表,“从这儿到饭店要半小时,一个多小时之后就要发车了,所以我只剩半小时了。”

      “那你还没吃饭?你跑我这儿来干嘛啊?”时光再次惊呆了。

      俞亮顿了顿,微笑说道:“好久没见了,来看你一眼。”

      哦真是糟糕。

      时光抿了抿唇,缓住从心底爆出的悸动。这个人怎么回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什么我等你等了六年……什么我跟别人下棋心里想的都是你……

      要不是他从小就总是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时光真的很难保持克制不想歪。以前懵懂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就觉得他真的挺想下棋,但现在不同了……喜欢他了啊……

      时光咳了一声,“这么惦记我呢,我好感动啊。去旁边那家快餐店赶紧吃两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快餐店,中午饭点,附近来吃的人略多,“我去给你排队。”

      正待转身,俞亮拉住时光的胳膊,“别去了,就半小时,你还去排什么队。”

      “那去便利店里随便买点吧,你说你跑这趟图什么。”时光转身走向附近的便利店,一如既往的嫌弃语气。

      俞亮跟上脚步,“秋兰杯这么重要的比赛,你得给我加油啊。”

      时光诧异,“我没加油吗?我发短信了啊!”

      “不够啊。”俞亮一脸诚恳。

      时光深吸一口气,握拳挥了挥,“俞亮加油!俞亮是冠军!”

      “还有呢?”俞亮漫不经心地从货架上挑选面包。

      “俞亮最厉害!俞亮稳如老……稳如泰山!俞亮霹雳无敌!俞亮屠龙必胜!”

      等时光说了好长一串,俞亮终于选好一块面包。他又转到卖水的货架上,对身边的时光说:“还有呢?”

      时光一噎,顿了顿又说:“俞亮劫材取之不尽!俞亮永不打勺!俞亮逢凶化吉!俞亮顺风必杀!俞亮逆风翻盘!”

      又是好长一串,俞亮终于挑好了一瓶水。

      时光拿过俞亮手里的东西,顺手给自己拿了瓶可乐一起结账,“说得我口干舌燥。俞亮说真的,你的傲娇病越来越严重了,得治。”

      “没得治。”俞亮笑着拎过售货员递来的口袋,“我去等出租车。”

      走到路边,时光看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还好这里并不偏僻,空车很快就来。

      出租车停了下来,俞亮转身张开双臂,一把拥住时光,垂首说道:“我走啦!” 

      他的淡香一如既往,怀抱很快放开。

      等他打开车门把东西放了进去,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问时光:“我领带歪了吗?”

      “没歪,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总盯着我领口看,喜欢这条领带吗?”

      时光耳尖飞速泛红,“看看不行吗?去去去,快走快走!”他把俞亮推进了出租车,猛地关上门。

      俞亮放下车窗,笑着跟时光挥手。

      车渐行渐远,融入在车流中。

      时光叹了口气,这人专门跑来听自己加油……是有病呢……还是兄弟仗义呢……还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时光纳闷地想了片刻,他真的分不太清。

      之前因为俞亮在北京,时光想他的时候就只能发发短信,还不敢多发,至于打电话,更是非等到有棋想问的时候,才会打个电话过去讨论一下。

      但现在俞亮就在离方圆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时光很难再呆得住。开赛两轮之后,时光决定去古镇一趟。

      今天是赛程休息日,昨天第二轮之后,俞亮已经进入了八强。八强里面有4名中国棋手,3名韩国棋手,1名日本棋手。尽管人数占多,但围棋论坛上没有一个人觉得中国赢冠军的几率就更大些。

      因为上一届秋兰杯,四强里有三名中国棋手围堵李勋一个人,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觉得秋兰终于能花落自家时,李勋硬是从围追堵截中杀出血路,把秋兰摘回了韩国。

      棋迷们怄出一口老血,棋院面子挂不住了。

      所以时光知道,就算是休息日,棋手们也会闭门不出,聚在一起准备比赛,肯定没时间。他就想看看晚上能不能等俞亮吃饭时,趁机看一眼。

      白天到了古镇,时光打算先到处逛逛打发时间。古镇里多了不少外国人,在逛围棋国手故居时,时光就蹭了一个韩国旅行队的导游讲解。

      也是,韩国代表团里有李勋和高永夏两师徒,李勋自不必说,韩国历来的人气王,高永夏更是因为又年轻又长得帅,在年轻一辈里风头无量。所以就有不少粉丝,千里迢迢地从韩国跑到古镇上,为了看一眼偶像。

      在旅行队最外围听了半天导游、翻译和这群韩国小姑娘聊天的时光心头一悲,自己跟这些小姑娘的行为……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啊。

      这时,当地导游正在国手生平展览前面,讲述那位围棋大师一生追寻的棋道,以及这种精神影响了多少当今后辈。时光正听得入神,突然有个会汉语的小姑娘出声问:“围棋不就是为了赢吗,要是赢不了棋,说再多棋道又有什么用?”

      导游顿了顿,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围棋也是一门艺术,棋手们心里自有追寻的道。”

      小姑娘哈哈一笑,“你们下棋秋兰杯十二年没赢过,原来是在下艺术。”

      时光蹙眉,睹了一眼嬉笑着又在聊别的小姑娘们,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转头迈步出门。

      漫无目的地逛到下午,四月的古镇小桥流水,草长莺飞,时光却兴致恹恹。他突然更明白这次出征秋兰杯,中国棋手们的心情了。

      眼见日头偏西,时光赶到中国棋手下榻的河畔酒店,坐在餐厅门口的大堂沙发上。没等多久,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时光回头,见是桑原棋圣和几个棋院工作人员缓步走来。他们的谈话也隐约传到时光耳中。

      “桑老啊,您觉得秋兰集团那意思,会不会不想再赞助比赛了啊?”

      “是啊桑老,大家都在担心,咱们一直拿不到成绩,他们恐怕会觉得赞助下去没意义啊。”

      桑原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今天跟集团领导谈过,他们明确表示会继续赞助,支持围棋发展。”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这些比赛全靠企业赞助,我就怕要是赞助没了,比赛也就没了。”

      桑原的语气仍有忧色,“人家虽然这么说,但这回要是再拿不到秋兰,与人与己都是莫大的尴尬。咱们以后必须要多挖掘年轻力量,把后备梯度建立起来。”

      眼见他们已经走到身边,时光站起身恭敬鞠躬,“桑原棋圣好,老师们好。”

      桑原见到时光一愣,又缓缓绽开笑意,“时光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俞亮。”时光实话实说。

      桑原笑意更深了,“啊,好,好,他们一会儿就出来吃饭了。”

      时光乖乖嗯了一声。

      “时光啊,你最近的成绩不错,继续保持啊。”

      “多谢桑老表扬,我会的。”

      桑原连连点头,正欲离开,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身说道:“时光啊,七月份的国家队选拔赛,你记得报名啊。”

       “我一定记得。”

      桑原满意地转身离去。

      时光的心绪还在久久回荡。

      原来你们在下艺术。

      与人与己都是莫大的尴尬。

      他突然觉得,自己只是跟俞亮加了二十分钟油,这又算什么呢?

      你要去披荆斩棘,我只恨不能与你共赴战场。

      时光愤愤踢了一脚酒店地毯。

      “时光!”

      时光抬头。

      走廊尽头,一群围棋国手并肩走来。

      时光一眼只看到正在笑着朝自己招手的俞亮。

      他转头朝旁边说了些什么,同伴们点点头。俞亮便飞快迈步来到时光身边,“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加油啊。”时光灿然一笑。

       俞亮眨眨眼, “没了?”

     “哎呀,还能有什么呀!”时光瞪一眼,随后郑重说道:“俞亮,加油啊。”

      俞亮笑意绽开,“吃饭了吗?”

      “下午还没吃。”

      “走吧。”

      他们一起走向餐厅,之前跟俞亮一起的那群棋手们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门里有一群人正走向外面。

      时光一眼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当今世界棋坛的第一人,李勋。就算只是走路,他也有着强大的气场。他身边一个高挑英俊的年轻人,就是李勋最杰出的徒弟,高永夏。

      与中国棋手们擦肩而过,李勋面无表情地朝这边微微点头,然后径直前行。高永夏则微微躬身,算作礼仪。

      两队人错身而过,待李勋他们走到俞亮时光身边时,高永夏忽然望向俞亮,扬眉肆意一笑,微微点头致意,继而走远。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看过时光一眼。

     “他在挑衅你。”此刻的时光心里全无半分酸涩,只是插兜淡然看着那群人走远。

      俞亮轻笑一声,回身继续走。他抿了抿唇,转头问时光,“这几天你有比赛吗?”

      “没有。”

      “那你……留在这儿陪我吧。”

      时光心中一震,讶异地望向俞亮。

      俞亮迟疑了瞬息,终是说道:“要是你能在观战室旁听国手们对比赛的分析,对你的思路有好处。”

      时光松了口气,心头却泛起一阵失落。

      第二天比赛完毕,秋兰杯半决赛四强对阵表出炉。

      俞亮VS高永夏。

      李勋VS杨海。


————————

    小光别着急,答应你下章就进国家队。

    写完发现有bug了,糟糕。

    还有……俞亮锁骨上面,喉结下面的痣~

    衬衣最上颗扣子扣好就会挡住,只有第一颗扣子解开才能看到的属性,也是经得起考证的~

写到这个我就快乐~我想我可能是要起飞了~时光别急,一定在现实里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请大家继续多留言鼓励我吧~谢谢已经留言鼓励的各位!看留言是我收获快乐的时候呀!

顺便说看到打赏我真是泪流满面,这辈子第一次写同人还有打赏真是受宠若惊了!爱你们,比心❤

 

 

Hedging

【新志/柯哀】竟渡河(下)

下篇

————————


10.


雨下得突然,他们谁也没带伞,三人免不了都淋了个透湿,好不狼狈。

步美喝了酒又淋了雨,迷迷糊糊地靠在灰原身上,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雨幕中,那些灯被拉成一个个模糊的光圈,影影绰绰地坠在窗外,她问灰原:“小哀,你看外面的灯,像不像我们以前放的烟花棒?”

曾经漫长而无聊的暑假,他们三个爱玩的小孩子突然缠着博士要去烟火大会,可时间太晚,现在出发再去,也早已来不及了。

小孩子的失望总会溢于言表地写在脸上,灰原看她不高兴,便说:“烟火的话,自己也可以放啊。”

于是他们买来了烟花棒,细细的团子烟花装了满满一袋子,虽然不是能在夜空中盛开的烂漫巨大烟花...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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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雨下得突然,他们谁也没带伞,三人免不了都淋了个透湿,好不狼狈。

步美喝了酒又淋了雨,迷迷糊糊地靠在灰原身上,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雨幕中,那些灯被拉成一个个模糊的光圈,影影绰绰地坠在窗外,她问灰原:“小哀,你看外面的灯,像不像我们以前放的烟花棒?”

曾经漫长而无聊的暑假,他们三个爱玩的小孩子突然缠着博士要去烟火大会,可时间太晚,现在出发再去,也早已来不及了。

小孩子的失望总会溢于言表地写在脸上,灰原看她不高兴,便说:“烟火的话,自己也可以放啊。”

于是他们买来了烟花棒,细细的团子烟花装了满满一袋子,虽然不是能在夜空中盛开的烂漫巨大烟花,却也有别致的好看。

提出这个意见的灰原却两手空空,她翘着脚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三个闹成一团,将烟花棒在空中甩动着,细小的火花在空中一闪而过就熄灭,他们开心地笑出声,灰原看着他们,嘴角也挂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步美看她坐在那,正想过去叫她一起过来,却看到柯南已经先她一步,走了过去。

他说:“为什么不过来?你该不会害怕火吧?”

团子烟花的生命短暂,点起来之后,短短一两分钟就烧得干干净净,可偏偏那片刻须臾间的零星花火,又那样好看。

美丽的事物难以长久,宝贵的回忆都属于过去,世间万物皆如是。

她没回答,江户川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然后拉起她手,把她拉到大家中间,又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支点好的烟花棒。

五团黑夜中闪烁的小小花火亲密地凑在一起,像是五颗划过夜空的星星。

“熄灭了就再点一支——谁会因为害怕灭掉就不放烟花?”他晃了晃手中的烟火,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她说道。

烟花短暂的光亮,照亮了小小少年胸有成竹的脸,他笃定地说道:“而且,你手里的熄灭了,我的也还亮着,他们的也亮着啊。”

她有些愣神,突然就听到步美说:“柯南,你又在和小哀说悄悄话了!”

他们习惯性地摆出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可想好的说辞还没来得及出场,就听见步美一声惊呼:“你们快看!是流星!”

女孩儿的手指高高地指向天空中一个飞快移动的光点,江户川忍不住笑了出来:“步美,那是飞机啦!”

“什么?可是我连愿望都许好了……”她失望地说道。

灰原也笑:“你许了什么愿?”

步美笑着看着大家,红着脸大声回答:“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和大家一起放烟花!”

光彦和元太欢呼起来,三个孩子开开心心地冲着夜空大喊,说一直到一百岁,我们都还要一起来放烟花。

然而人生无百年,却有千百种不会实现的愿望。

可能因为那并不是一颗真正的流星,所以许下的愿望自然不作数。也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上掌握话语权的,是不相信“永远”的无聊大人,所以小孩子的誓言和愿望,总会轻而易举地落空。

也可能因为在五个人当中,有两个已将结局提前知晓的人,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大声这样说。

于是,再也凑不齐的五个人,再没有点燃的夏日花火,也这样一年并一载,岁岁又年年。

十年后的步美呢喃着说:“真好看啊。”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车外的灯光,还是多年前的烟花。

他们将步美送回了家,两个人站在楼下,一直看到她卧室的那盏灯亮起,才重新回到车上。

转身离开的时候,工藤听到她似乎叹了口气,那感觉像是在说:“傻瓜。”

可面对无能为力的感情,无法触及的人,谁能做到“不傻”?

回程的路上少了一个人,谁也不说话,可能是错觉,工藤觉得有些罕见的心神不宁和尴尬,这样的情绪,他似乎近年来很少有体验过了。

他的疑问浩如烟海,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灰原,我……”在一个红绿灯的间隙,他望着前方的红灯倒计时,终于迟疑着开了口,“我想问……”

我也很想他——是什么意思?


原本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女孩儿听到声音,微微侧过头来看,她头发湿了,刘海软软地搭在前额,被她随意地拨去一边,显出几分和平时不一样的柔软来。

她看着他,明明他还没有开口,问题都没问出,她却已经将答案都准备好。

如果想显得无所谓一些,她会说:“哎呀,开玩笑的话,大侦探也会信吗?”

如果是想存心逗他,看他面红耳赤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就会说:“对啊,我是很想念江户川,那又怎样?”

可不论哪一种,都不是真心话。

步美想念的,大约是那个与众不同、异常可靠、第一次让她体会到脸红心跳感觉的男孩,人们一般管这样的情怀称为“初恋”。

可灰原哀怀念的,却不是这些。

她怀念大千世界里,那个唯一和自己相依为命、一起在时间法则中逆流而上的男孩;也怀念在明天尚未可知时,与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天,命运向来待她有失公允,而那每一分秒,大抵是她仅有的补偿与礼物。

她想起那时候明明走在身边的人是江户川,她却始终坚持要叫他“工藤”,仿佛这名字是一道咒语——只要清楚记得他是谁,这份感情就能够由她自主,想要不爱便能不爱,想要当作没有发生,一切便真的没发生过。

可人生中总有许多事与愿违。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却没有给她回答问题的机会。

“工藤,那个连环凶案又发现了新的受害者!你现在能过来吗?”


已经是凌晨,雨却越下越大,现场被警戒线围了起来,警车上的红蓝爆闪灯在雨幕中闪烁着连成一片。

“尸体是在这个街区的垃圾回收站被发现的,回收垃圾的司机说,是因为听到铲车撞到硬东西的声音,这才下去看。”

“然后就发现了尸体。”

“路况不太好,法医和科搜研还没到,尸体我们没移动过。”

同事扶着车门一边说着,一边递了把伞给工藤:“你要先去看看吗?”

正常的流程需要等法医许可、科搜研取证后,负责办案的搜查官才能移动或触碰尸体,不过雨下成这样,现场就算还有证据,大概也早被冲没影儿了。而一课是个能力比流程更有说服力的地方,工藤经常一人身兼数职,破坏规定次数多了,大家也早就见怪不怪。

可工藤接过伞,却绕到了副驾驶这边,他弯下腰问里面的人:“法医还没来,你……”

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去看?

这是工藤新一会向灰原哀询问的话,江户川柯南从不会这样问。

而一旁的同事这才发现,副驾驶上原来还坐了个人。

里面的人走出来,是个有些面熟的年轻女孩儿,工藤看她下车,便本能地把伞朝她那边倾斜过去,雨水哗啦啦地从伞面上滚动落地,女孩儿的声音像是落雨声一样轻灵,她说:“我和你去。”

同事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她,他只知道今天下班的时候,工藤说是有事要回家一趟,有人打趣说他是赶去和女朋友约会,他也没否认,拿了外套就走了。

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很明显不是之前来过警视厅找工藤的那位啊!

老大什么时候分的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同事心里热烈的八卦之心猛烈地跳动着。

然后就看到工藤从封锁现场的同事那边熟练地接过两副手套,将其中一副分给了旁边的女孩,两个人就一起穿过了警戒线,熟门熟路地去看尸体了。

纵使工藤是他的上司,此时他心里也忍不住在疯狂呐喊:大半夜带着女朋友来看尸体,这样的人,凭什么也能找到女朋友?


在尸体旁边留守的警员是个新人,新手值班就被派来看守尸体,简直是倒霉之最,他只盼望赶紧有人过来把尸体运走。

谁知道等了许久,这边才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他自然是认识的,一课的王牌工藤新一,而旁边的那个女孩却从没见过。

一课的新同事?他心里想着,一转眼,就看到那两人在装尸体的袋子旁蹲下,工藤熟练地拧亮手电筒,而那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女孩,二话没说,直接就将袋子打开了。

死者永远定格的惊惧面孔和他打了个照面,他吓得差点连手里的手电筒都抛了出去。

工藤检查着尸体的僵硬程度:“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10个小时。”

那陌生女孩则熟练地查看着尸体上的伤口:“身上伤口很多,都是生前造成的。胸口这一刀刺在第二和第三肋中间,应该是致命伤。”

他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就像是一直在搭档做这样的工作一样。

灰原低头看着伤口,随口问道:“以前的受害者也是这样一刀致命吗?”

“不是,每个人的死因都不一样。”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受害人的死因不会对外披露,工藤说:“第一位受害者死于出血性休克,肺部有好几处刀伤;第二位死因是被割断了气管;第三位致命伤也是在前胸……”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伤口,继续道:“但位置偏了,刺在了第五肋下方,没直接命中心脏。”

灰原说:“但这次他做到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

凶手在不断探索更快捷的杀人方式——肺部出血造成的休克需要时间,气管切开也不会马上死亡,但心脏损伤造成的人体循环崩溃,不抢救的话,很快就会死亡。

“他每一件案子之间的间距在缩短,”工藤自言自语地说着,视线飘忽不定地环视着周围,“行凶方式也在不断进化……”

之前的频率已经不能满足他,之前的抛尸地点,也都不在这样附近有居民区的市内,通常都要隔好几天,才会有人发现。

他在不断膨胀、失控,单纯的虐待和杀戮已经不能满足他,他想要更多的目光和关注。

灰原将受害者的手臂重新放回袋子里,工藤手中的电筒一晃,他突然按住她的手,说:“等一下!”

受害者的手心向下,刚才被抬起的时候,隐约能看到掌心有什么东西。

灰原依言将女孩的手心翻转过来——在那已经冰冷的掌心上,残留着一个糊掉了大半的红色印记,不留心看会以为是血迹,但那颜色鲜红如初,并不是血。

这在之前的受害者身上从未出现过。

因为一直在下雨,那图案已经糊掉了一多半,剩下的图样边缘也已晕开,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里印到的。

工藤急忙从同事那要来相机拍照取证,他看到灰原皱着眉,便问她:“怎么了?”

她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便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因为又是深夜,又是大雨,周围没有目击者可以询问,但带报案人去警署做了笔录,也已经到了后半夜。

工藤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跟同事说:“受害者身份确定后,重点调查她手心的那个图案,照片也传送给所有分局,如果有线索马上汇报,还有……”

他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吩咐着明天的跟进事项,即使一宿没合眼,也仍然是有条不紊、思路清晰的,他说着,一边回想着是否还有遗漏,目光却落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方才灰原搭他的车也一道来了警视厅,却不会跟着他一起参与后续的笔录与询问工作,时间太晚,他也不放心让她自己回去,就只好说:“你先去我位置等我一会儿吧。”

“哪个是你的位置?”她似乎已经困了,哈欠连天,眼眶都是红的。

“卷宗最多最乱的那一张,就是他的桌子了——”有同事抢答道。

“哪有?!”工藤自然不肯承认这样让他没面子的事实。

“哦,看到了。”灰原一挑眉,指了指窗边的那个座位,“是那里吧?谢谢。”

得到陌生大美人感谢的同事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飘飘然的笑容,可那个笑还没成型,就被工藤狠狠踩了一脚。

“喂,老大,你干嘛不让人说实话?”

工藤装作没听见,跟着她走过去,把自己放在办公室的西装外套拿给她,示意她披上:“我这儿对着空调。”

已经拉开转椅坐下来的少女大概真的很困,她接过那件沉甸甸的西装外套,只敷衍地应了一声,就自行趴下睡了。

“工藤,你好了吗?”那边有同事在叫他。

“抽屉里有干净的毛巾,你把头发擦干再睡。”他只来得及再多说了这么一句,就急匆匆地跟着同事走了。

现在看来,某个人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她枕着双臂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肩上的外套已经有些滑落,淋过雨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软绵绵地搭在她的鼻梁上,长长的睫羽垂下来,似乎还带着些湿润的水汽。

他站在几步远的距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有那么一时片刻,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曾经他们还都是小学生的时候,他有时去博士家住,经常三更半夜还会看到地下室亮着灯,走下去看,多半能看到她趴在电脑前这样睡着。

开始的时候他想,困了干嘛不去楼上睡?这么睡,要不了多久绝对能睡成腰椎间盘突出,于是就想要上前去叫醒她。

但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那身影单薄的女孩却突然好像从梦中惊醒,她猛得坐起来,大口地喘着气,似乎片刻过后,才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她会静静坐在那里,等加快的心跳平息,抬手揉一揉额角,继续对着电脑工作。

人每活一天,便会拥有一个夜晚。他所看到的,不过是她所度过无数夜晚中的千分之一,便也无从知晓,她究竟拥有过多少次这样的彻夜难安眠。

那时候他忍不住想,要是组织快点消失就好了。

可却不是因为这样就可以快点变回工藤新一。

那一瞬间他只是想,这样的话,那个总喜欢打瞌睡的家伙,应该就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吧?

而转眼十年过去,她似乎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走在阳光下,即使在陌生的地方,也能毫无防备地睡着,他看着她,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就变得无比柔软。

“老大,还有什么?”

同事见他说到一半便没了下文,以为他是思考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工作,结果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瞧见他望着在自己座位上睡着的女孩儿,嘴角挂着点儿似有似无的笑,眼神是让旁人觉得需要回避的柔软。

他们共事多年,打从工藤新一来到一课,他就跟着他一起工作了,看过他意气风发的推理,看过他雷厉风行地逮捕犯人,也看到过他面对痛哭的受害者家属,明明痛苦而自责,却仍要保持镇定的样子。

却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他的脸上,也会露出这样柔软而无奈的表情。

“没有了。”工藤回答,“明天早上开案情简报会,不要迟到。”

说完就丢下他,朝那个女孩儿走了过去。

他看到工藤伸出手,动作十分轻柔地,似乎是想去碰触那女孩儿的头发,像是去碰触一件珍贵又易碎的艺术品,可半空中却像是有什么阻挡了他,令他的手在空中一顿,随即便缓缓收了回来。

他听到工藤轻声叫那个女孩儿:“灰原,醒醒,回家了。”




11.



大学生的暑假已经开始,可正在写博士论文的灰原没有暑假这个概念。

步美想约她去市区图书馆一起看书学习,就算是本科生,也有暑期的社会实践论文要交,可她已经答应了教授,今天去学校帮他批改本科生的期末卷子。

“那你晚上过来和我一起吃饭嘛,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家咖啡厅的蛋包饭很好吃。”步美在电话里拖着调子撒娇,“上次聚会都没和你好好说话。”

“吉田小姐,请问这怪谁啊?”灰原好整以暇地回答道,“知道了,我晚上去找你。”

机械的改卷子工作做起来,也让时间也过得飞快,一晃眼就已经快到六点,她和周围人打了招呼,收拾了东西准备去找步美。

最近进入雨季,天气预报说近期都有强降雨,她刚从地铁站出来,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兜头兜面地浇了下来。

好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记得带伞,但是从包里拿出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她自己惯用的是一把黑色的晴雨两用伞,却没这么沉,撑开一看,原来是和工藤之前留在玄关的伞拿错了。

这人天天以警视厅为家,连用的伞都是警视厅出品——大概是哪一年他们办运动会发的纪念品,上面还用生怕别人看不到的大字,端端正正地印着“警视厅第二十三届运动会优胜奖纪念——搜查一课”。

虽然这把伞的尊容实在有碍观瞻,但遮风挡雨的功能还是有的,她撑着伞走出去,突然接到了步美打来的电话。

她以为步美是等急了,便接起来说:“我刚出地铁站,马上就到。”

步美的声音却显得十分惊慌:“小哀,我觉得后面好像有个人在跟着我……”

尽管江户川柯南离开以后,侦探团的侦探游戏没能像以前一样持续下去,但那么多危险的情况也没有白白遭遇,刚才在图书馆的时候,她就觉得一直有人在看她,但又不知道是谁。

但是图书馆里人很多,又是公众场合,比较让人有安全感,被盯着的感觉时有时无,她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

这样的奇怪感觉让她也看不进去书,又恰好到了闭馆时间,她便去前面登记了借书,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去找灰原,连工作人员和她说话,也听得有一搭没一搭。

出了图书馆以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消失了,周围来往的行人给了她一些勇气,她不禁放下心来:“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然后就按照约定,前往和灰原约好的咖啡厅。

可去咖啡厅的路上,需要经过护城河边的回转天桥,因为下雨,这边的行人很少,天色也黑了起来,而刚才明明已经消失的那道视线,又如一条滑腻的蛇,悄悄地辍上了她。

她不敢继续往前走,却也不敢停下,一颗心突突直跳。

“你现在在哪?发定位给我!”灰原立刻说,“别挂电话,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我现在去找你!”

步美一手撑着伞,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急匆匆地想要原路折回去,一不留神,就迎面撞上了前面的一个人。

她吓得惊叫出声,手机就那么摔在了泥水里,一抬头,却觉得前面的人似乎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那人倒是先跟她道了歉:“对不起,你没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帮她捡起了摔在地上的手机,他手上拿着个套雨伞的袋子,那上面印着一排排红色的长方形图案,是图书馆的标志。

步美“啊”了一声:“你是……”

是刚才在图书馆帮她办理借书的工作人员,他约莫二十多岁,长了张泯然众人、毫无特色的脸,如果不是有图书馆的标志,她根本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但见到不是奇怪的陌生人,步美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的手机屏幕摔得裂开,刚才和灰原的电话也中断了,她一边想要重新拨回去,一边不好意思地给对方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路。”

那人笑着说没事,又很热心地问她:“怎么了?你看着很慌的样子。”

“没事,谢谢。”她回答道,“只是吓了一跳。”

“你在等人吗?”

步美按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刚才摔了一下,现在又重启失败,她心里有点儿着急,却又不敢乱走,害怕灰原更加找不到她,便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嗯?对啊……”

那人正要再说些什么,灰原已经按着手机的定位找了过来,幸亏她原本已经走到了定位地点附近,不然突然断掉的电话就能把人吓个半死。

步美一看到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对身边的人说:“我朋友来了,刚才真的不好意思,那再见啦。”

然后就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立刻奔过去拉住她。

“那是谁?”灰原将她让到自己身前,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他望向她们的方向,嘴角挂着合适得体的笑,似乎是在礼貌地目送她们离开,但却让她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图书馆的职员,路上刚好碰到了。”步美回答,“我们走吧?”

虽然时刻都要提心吊胆的岁月已经过去很久,可对危险气息的敏感大概是治不好的固疾,那人标准到刻板的笑容让她浑身发冷,便忍不住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人手中的袋子上——那上面印着红色的长方形图案,中间勾折牵连的曲线设计在她眼前掠过,立刻填补了那一晚,她和工藤一起在最新发现的受害者手中,发现的那个残缺不全的红色图案。

原来那是图书馆的标志——难怪她会觉得在哪儿见到过!

要马上告诉工藤。她飞快地想,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一边催促着步美快些走。

回去的路上已经积了很多水,十分不好走,灰原管不了那么多,拉着步美快速跑了起来。天桥下的灯离油尽灯枯只差半步,大约是接触不良,昏黄的光一闪又一闪,晃得步美心慌,她为灰原的异常感到了害怕:“小哀,怎么——”

她的话没说完,耳边突然有“滋啦滋啦”两声响。

步美惊恐地回头去看,就看到刚才还一脸笑容的图书馆职员,不知何时从她们身后的小路绕了出来,他手里握着火花闪动的电击枪,昏暗的路灯照亮了他那像是焊在了脸上的笑容。

步美吓得尖叫起来,想要拉住失去意识而倒下的灰原。

电击枪再次发出电流通过时的响声,她什么也没抓住,就这样扑倒在地。

天色完全黑下来,雨越下越大。


雨水打在高速行驶的车上,在车窗上留下密集又细长的水痕,车载广播里播报着天文台新闻。

“未来夜间本市将迎来大范围降雨,局部地区有水浸风险,同时有时速高达70公里或以上的强阵风吹袭本市,请市民尽量避免外出,尽快到安全场所躲避……”

天气实在太差了,差到让人没有享受美味的心情,况且,那个叫做吉田步美的女孩,是他今天才刚发现的全新猎物,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他原本没这么快想开始正餐。

虽然从她在阅览区坐下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她了。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笑起来脸上会有两个酒窝,旁边的人不小心碰掉了她的东西,她也会很友好地冲对方微笑说没关系。不过她看书时经常走神,要不了一会就会去玩手机,看来欠缺专注力,但这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等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会有无数种方法让她专注。

但可能是他的注视太过热切,不小心吓到了这位初次见面的朋友,来办理借书的时候,她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一直望着出口,似乎想快点离开这里,完全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女孩儿都喜欢欲擒故纵,他想,你以为装作没看到我,就能让我对你多一分关注吗?

但不得不承认,她成功了,他决定破例一次,送这个今天才初次见面的女孩回家。

这是正餐开始前的开胃菜,受到惊吓的猎物惊魂未定,而等他出现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他,会轻而易举地被当作救命稻草,而这样短暂的信任,和信任破灭时的惊恐,会让正餐的口感变得层次更丰富。

可谁知道,这个不听话的女孩居然招来了另一个人。

原本他并不急于一时,毕竟美食的烹制需要时间。可那个后来赶到的浅色头发女孩,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危险,她站在不远处打量了他一眼,就像是用剔骨刀在他身上刮了一圈,似乎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都遁于无形。

而她转过身的时候,手中的伞面跟着一起旋转,将一行字转至了他面前——“警视厅”、“搜查一课”。

她是警察?

他被发现了吗?

这是不是个陷阱?

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心跳加速,几乎撞得胸口生疼,等他回过神来,那两个女孩都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DNA鉴定结果刚刚出来,第四名受害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不出所料,除了身份都是大学生,与前几位受害人再没有共同点。

“我看,这个变态只是单纯喜欢女大学生吧?”有同事崩溃地说,“这资料我重复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真的没有找到她们的共同点。”

家乡不同、学校专业不同、打工的场所、常去的地方还有社交圈子都完全不一样,住址更是相隔甚远,仿佛她们只是在这茫茫人海中,不幸被凶手随机捕捞到的几个普通人。

总结案情的白板上,四个互不相识的女孩儿的照片并排贴在一起,非要说的话,她们都有着一样友好的笑脸——可这能作为依据吗?警察告诉市民,说凶手的下手标准是“友好和善”的年轻女孩,只怕第二天警视厅的天花板就要被骂声掀上天。

工藤自然不会就这样相信是随机犯罪,他坚信所有的犯罪必然有因可溯,只是还没被发现。他没接同事的话茬,专注地盯着手里科搜研送来的报告,是第四名受害者掌心图案的成分解析结果,有硫化汞、植物油和纤维,这样的成分组合常见于印章印泥。

那图案在手心里被体液和雨水破坏得太严重,技侦人员正在修复,但据说希望不大。

“现在会用到印泥的地方,都有哪儿?”工藤自言自语地说着,在电子化越来越普及的现在,甚至警视厅的公文都全部实现电子化,鲜少会需要用到实物印章了。

“学校、小规模公司、书画行……还有哪里?”他思忖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了,快速地翻起了之前走访受害者亲友的笔录。

“老大,怎么了?”有人注意到他神情严峻,忍不住问道。

他充耳不闻,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几句交谈过后,他说:“能不能拜托您把当时的资料发给我?好,太感谢了。”

“老大,什么资料?”等他挂了电话,周围同事已经急得不行,这案子折磨他们太久,能取得哪怕一点突破,都委实让人心跳加速。

工藤走到前面的电子屏幕前,湖蓝色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她们的共同点是市中心图书馆!”

“啊?”有同事不解地问道,“你是说她们都是图书馆的常客?不是吧,只有第二名受害者才有图书馆的注册记录啊。”

“第一名受害者在一家饮料公司做兼职,”他在电子屏上调出一张市区内的地图,手中的电容笔在上面一划,“地址在这。”

“这跟图书馆也隔了很远啊?”

“我刚才问了他们社长,两个月前,他们因为要推广一款新饮料,在市内不少地方做了场外销售。”

因为路演推销也只是寻常工作,时间又过去很久,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会和案子有关,当时警察去做笔录,公司的人也都没有提起。

“我们的受害人当时被分配到的营业点,就在图书馆外的那条商业步行街。”工藤伸手在步行街的位置上画了个圈,“他们的社长说会把当时的资料发过来。”

他话音刚落,有同事检查了邮箱,惊呼道:“收到了!这有照片——我看到受害人了,他们的摊位就在图书馆前面。”

“场外销售持续了半个月,而她的遇害时间是在上月初,中间这段期间应该是凶手跟踪接近她的时间。”

“第二名受害者是唯一有图书卡的人,她是图书馆的常客。”

“第三名受害人,我记得当时来做笔录的人里有她的大学室友,那个女孩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哭,当时她是不是边哭边说了一句 ‘我们原本约好,暑假再一起去图书馆写论文的’?”

“他们那所大学暑期会封校,肯定不是校内图书馆,而且只是去图书馆而不借书的话,没有注册图书卡也不奇怪。”

当时和他一起接待那个女孩的同事一身冷汗,因为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那女孩来了之后一直哭个不停,说话不清不楚,他只顾着帮她倒茶找纸巾盒,希望她能快点控制住情绪,完全没留意那个小姑娘在哭哭啼啼的时候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正式开始的问话,自然也不会留有录音记录,如果工藤不记得,那真的就没人会知道了。

他就像是一个事无巨细的人工智能,每一个相关人员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脑子里完整储存着,只需要一个关联点,他就能迅速穿针引线,将一切因果连在一起。

“我现在去打给她确认!”同事庆幸之余觉得有些惭愧,立刻自告奋勇地去核实信息。

“可是老大,你怎么知道她们的共同点是图书馆?”有人问道。

谁会想到两个月前的路演推广、哭鼻子的年轻女孩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然也会成为联系起几个受害人之间的线索?

“因为……”工藤在屏幕上调出了一张图片,大家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了那模糊不清的照片,是第四名受害者手心的图案。

他说:“这是中心图书馆的标志,他们的馆藏图书上都会有这个印章。”

他这样一说,有人也觉得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第四名受害者手心有印泥,她一定生前用手抓过那个印章!”

“凶手是能接触到图书馆印章的人!”

有人已经在网上搜出了图案,经投影仪一打,完整的红色长方形图案出现在了大家眼前,补全了受害者手心的残缺,那抹红色红得触目惊心,像是死去的四个女孩沉沉的血泪。


工藤的推测得到了印证,之前看起来全然无关的四个女孩,终于被一条线索串在了一起,调查立刻有了全新的方向和动力。工藤随手拿起之前放在桌上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经冷透了,他也顾不上再去换一杯新的,两口灌下去,像是在喝冷掉的胶水。

他一边吩咐同事说:“我们先去图书馆,你们查查看,最近一年之内,或者再早一些时间,有没有什么女性失踪或者死亡的案子和图书馆有关。”

他怀疑第一名受害者并不真的是“第一”,从前很可能还有没被发现的受害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明明是夏天的六点多,天色竟然已经全部黑透了,他看着猛烈敲击着玻璃的雨点,心里突然没由来地想,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哪儿?她有带伞吗?回家了吗?

之前听她说好像是要和步美一起出去,不过她一向细心,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没带伞吧。

他和同事上了车,路上有个电话打进来,是留在警署的同事:“老大,我查到了!中心图书馆一年前有位新入职的女职员失踪了,叫做中村直美,人一直没找到——资料我发给你了。”

工藤一边开车,副驾上的同事将刚收到的资料拿起来给他看,照片上的女孩与白板上的四位受害者有着相似的黑色长发,对着镜头温和地笑着。

工藤听到耳机里有别的电话拨进来的声音,但那边同事的案情简报一时半会说不完:“当时她突然旷工好几天,上级联系不上她这才报了案,但是我看调查记录,什么也没查到。”

她初来乍到,没什么朋友,但性格温和,对谁都好,跟谁也没矛盾,怎么都查不出个名堂,像是一滴蒸发的水,最后只成为分局诸多悬而未决的案件中,平平无奇的一桩。

“知道了,你把档案从分局调过来,我们并案处理。”他说,“这次一定要抓住他。”

挂掉电话,却发现刚才的未接来电是灰原打来的,他有些奇怪,现在还远远不到他们约定的“报平安”时间,而她这些年在他的生活中几乎销声匿迹,几乎从不主动找他。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就把电话拨回去,却已经无人接听。

他又不死心地重复打了几次,电话那端的忙音听得人越来越心焦,他又打给了步美,步美的手机直接关机了。

出什么事了?灰原不会随随便便不接电话,步美的手机为什么关了机?

“可恶,快点接电话!”刚好赶上一个红灯,他猛得一脚刹车踩下去,副驾上的同事注意到他十分不好的脸色,问道:“工藤,怎么了?”

“我……”他刚一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她,朋友?同学?家人?都不是。

“有两个朋友,突然联系不上了。”他最后还是这样说。

“会不会是去看电影了?”同事说道,“或者在图书馆什么的,手机都要静音的嘛——”

他话音刚落,自己也觉得这句话不太吉利,工藤被他提醒,翻了翻电话簿,找出了步美家的电话,直接就打了过去。

“你问步美呀?她说今天要去图书馆写论文,晚上要去见灰原同学,可能要晚点回来。”步美的妈妈听他说是以前的同学,很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同事看到工藤挂上电话,脸色一片惨白,好像有人凭空揍了他一拳似的。

“老大,怎么了?”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仍能保持着头脑清醒的搜查一课王牌,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了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他握着方向盘,一时间似乎连怎么开车都忘了。

“老大?”

“工藤!”

他这才回过神,前方的信号灯已经由红转绿,身后催他快点开车的鸣笛声响成一片。

他机械地挂了档向前开,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对身边的同事流利地报出一串数字:“叫人马上去查这个号码的最后拨号的地方在哪,是不是在图书馆附近。”

那是灰原哀的手机号码,是明明已经疏于联系,却仍牢牢停留在他脑海中的号码,好像他的心中,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蔽角落,里面封存着关于“灰原哀”的一切。

他的心里迷雾遍布,是连他自己也难以窥其真相的扑朔迷离,可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仿佛一阵强风,吹走了一切伪装和掩饰,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心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里留存着他没有选择的、属于江户川柯南的那条路,可那道路不论是崎岖险途,还是繁花似锦,都早已与他无关;而一起埋藏的,还有他所有的年少气盛与自信轻狂,那时候尚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坚信,只要一直不回头地向前走,就一定能找到世间万物背后的真相。

那里也封存着他作为江户川柯南时,说要永远都保护的女孩儿,以及和她有关的所有回忆。

他明明一直都想要珍惜她、保护她,不管是作为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

可现在,他却把她弄丢了。




12.



留在警署做技术支援的同事,很快将灰原与步美的手机最后出现讯号的地点定了位,电子屏上闪动的红点,离中心图书馆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两个失去联系的女孩,其中一个明显符合凶手对目标的要求,两个女孩的照片被投影在前面的电子屏上,有同事一看,不禁惊叫出声:“这不是之前和老大一起去现场的那个女孩儿吗?”

“诶?是工藤的朋友吗?”

“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各位,请听我说。”通讯器那端的工藤一直在线,他的声音响起来,大家立刻就安静了。

“藤井组,你们主力查半年前图书馆女职员的失踪案,排查她接触过的同事,当时所有在职的人,全部都重新调查。”

“是!”

“上田组,带人和科搜研去信号消失的地点,虽然可能没什么证据留下……但是还是拜托了。”

“我们这就出发!”

……

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工作,说到最后,他停了一下,这是他的习惯,最后会留半分钟给自己,来回想是否还有疏漏的地方。

可现在他想不到,这一如既往留给自己的半分钟复盘时间,他只听得到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去图书馆取证调查的工作,他派了另外的同事去,上级要他立刻回总部指挥工作,他心乱如麻地开着车,脑海里总是忍不住那个雨夜里,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

她声音轻灵,在隆隆雨声几乎微不可闻,她说:“我也很想他。”

你想念谁?一直放不下的又是谁?是再也回不来的江户川吗?

……不是我吗?

他想到自己和她一起把步美从车里扶出来,步美像许多青春正好的女大学生一样,小巧的背包上挂着一串串装饰物,而和那些少女风格鲜明的挂饰格格不入的,是别在包上的一个小小徽章。

侦探徽章也跟着他们一起历经了十年时光,期间经过几次翻新与维修,后来随着移动通讯越来越便捷,徽章的作用逐渐变得微不足道,而侦探团也早已不再活动,连博士也不会再为它更新换代了。

仿佛教科书一样标准的物是人非。

他们两个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枚徽章上,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一样,同时移开了视线。

可步美却仍然将它带在身边,似乎还在期待它某一天会再次响起。

工藤突然回过神来,他立刻拨通了博士的电话:“博士,侦探徽章的信号频率是多少?能不能马上发给我?”

与他们这些心思崎岖曲折的大人不同,步美的念旧是光明正大、明明白白的,她可以直截了当地问灰原,为什么世界上这么多人,却唯独没有一个柯南;她可以十年如一日,将侦探徽章带在身边,好像当时的五人团队,从没有人中途退场。

工藤从博士那拿到了徽章的信号频率,技侦的同事立刻就给出了回复:“有信号!地址我现在就发你!”


侦探徽章发回来的定位,在旧城一个居民区里,旁边临着铁路,房龄最少也有三十年,因为环境太差,周围住户寥寥,黑夜中显出几分阴森的鬼气。

撞门器撞开房门,强光手电的光束在黑暗的室内逡巡,不大的两居室窗帘密闭,客厅里的墙面上,钉着满满一墙的照片,照片里是永远离开人世的五个女孩。

她们在黑暗中看着迟来的救援,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日般灿烂。

警员们四散开去检查不同房间,工藤伸手推开旁边储物间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呜咽声。

“步美?”他带着同事奔进去,只见狭小逼仄的储物间里,步美嘴上贴着胶布,手脚都被捆在一起,不住挣扎着。

“叫救护员进来!”他身后的同事说道,一边伸手撕下了她嘴上的胶带,他还没来得及问话,步美就哭着说:“他把小哀带走了!你快去救小哀,你快点去救她啊——”

有人割断了她身上的绳索,惊惧交加的女孩呜呜哭起来,她拼命克制着自己,颤抖着给他们讲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等我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小哀比我醒得早,她说那个人应该就是最近一直在作案的连环杀手,可能是因为看到她拿着警视厅的伞,以为她是警察,才会把我们一起抓来。”

工藤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那把伞,是他留在玄关的。

被关在储物室的两个女孩靠在一起,犯人还在外面翻看着灰原的包,在找她究竟是不是警察的证据,步美怕得不住发抖,就听旁边的女孩儿轻声说:“你的手机是不是摔坏了?”

“对,刚才就打不开了。”

“你的包还在吗?”

她的背包小巧,斜挎在身上也不怎么显眼,凶手被灰原是警察的猜测吸引了大半注意力,竟然忘了把她的包从身上拿走。

“你的包上别着侦探徽章吧?”她听见灰原在黑暗中说道,她的声音竟然十分平静,“你转过去一些,我们把它打开。”

她们困难地调整着位置,终于灰原被捆在身后的手摸到了那个小小的徽章,她把它打开,然后说:“你听好,等他发现我不是警察,他抓错了人之后,一定会杀人灭口。”

步美不敢哭出声,只是含着泪不住地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太过害怕,还是不敢听她这样冷静地分析现在的情况,灰原说:“你才是他的目标,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会先处理掉我,但这可能得花点时间,我也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

“你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人来救你。”

步美拼命地摇着头,呜咽着说:“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你有事……”

那个从小就跟他们不一样的女孩儿,似乎在黑暗中笑了一下,这种时候,她甚至还在安慰她,她说:“别怕。”

“你以前很相信江户川的,对不对?他知道你带着这个徽章,肯定会通过它找到你的。”她柔声说着,“我知道,他让你很伤心,但是……”

他不是故意的,他从没有想过要让任何人伤心。

“你就再相信他一次吧,好不好?”

也许,想念并不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房间的主人,是名叫石村一男的图书馆职员,证件照上的年轻男人长了张让人看过就忘的脸,带着一副长在脸上般标准而死板的笑。他们在房间里搜出了大量用于监禁虐待的工具,还有受害者们每天的行程、无数被偷拍的照片,他会在跟踪她们一段时间之后,再选择机会下手,将她们绑来这间房子进行施虐。

他们甚至还找到了许多专业书籍,从科搜研的犯罪现场取证教材,到法医科学家的工作流程,甚至还有刑侦犯罪的侦查教学案例——他大概是经过了一番认真的研读,然后照本宣科,将每一处证据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原本有人推测凶手极有犯罪天赋,才能做到这样滴水不漏,现在看来却让人哭笑不得,他不过是个认真钻研了警方调查手段的“好学生”。

在关着步美的储物间里,他们找到了掉在角落的图书馆印章,也许是无意中掉在那里,然后碰巧被第四位受害者按在了手心,凶手也许以为那是血迹,便没有在意,于是阴错阳差间成为了最后关键性的线索。

“这里太干净了,肯定不是最后的杀人现场,他肯定还有别的据点,去查他名下的房产、行车和租车记录,把他的照片发给所有分局,在所有路口做排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文台挂起了红雨预警,天边雷声阵阵,像是要用这一场雨,把这个罪恶盛行的世界彻底洗刷。

医护人员将步美搀扶出去,虽然没受严重的伤,可还是要去医院接受例行检查,路过工藤身边时,她抬手拉住他衣角,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能不能把小哀平安带回来?求你了……”

“……柯南。”





13.



灰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嘴上紧紧地贴着一道胶带。

她微微挣动了一下,绳结捆得很死,粗糙的麻绳紧紧压在手腕上,她已经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

这里似乎是一栋废弃的厂房,天花板很高,头顶吊着个随时可能吹灯拔蜡的灯泡,角落堆着些不知放了多久的建材和麻袋。旁边还有张桌子,上面乱七八糟地接驳了几条线,分别连着几个监控屏幕。另一边是个水池,旁边盖着层防水布,边缘上凝固着些干涸的血迹。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响,那个图书馆职员走了进来,他看到她转醒,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的手机和钱包,微笑着说:“真是没想到,我原本以为你是警察,可把我吓坏了。”

“我对你这样的类型完全没兴趣,可谁让你倒霉呢?你看到了我的脸。”

旁边已经一顺摆开了几把不同型号的刀,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手心藏了个之前从单鞋上扯下来的装饰用的金属片,她在身后磨着捆住手腕的麻绳,为了不引起对方注意,她装作不敢直视他的样子,不动声色地低着头。

那人也并不急着动手,他已经成功杀害了五个人,其中最早的一人,至今仍被那群废物警察当作“失踪”来处理,于是他信心倍增,手法越来越大胆,他做得这样好,为什么不能获得赞美?

“虽然你不是警察,可是我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

他得意洋洋地从她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然后心满意足地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女孩,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的神情。

那是工藤新一的大学毕业照,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站在镜头前,他手里拿着毕业证书,一手拎着自己的学士帽,说不出的风华正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额前的头发似乎有些奇怪,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剪坏了。可照片里的人似乎对此浑不在意,甚至还有些自得似的,对着镜头露出了自信又明朗的笑容。

照片是用博士新买的单反拍的,他朋友多,人缘也好,于是毕业的时候,大家争着都要和他合照,学校发了毕业纪念相册,他便拜托博士帮自己洗一些照片出来。

而博士又拜托了她:“我常去的那家照相馆最近在装修,你们学校附近有没有可以冲洗照片的地方?”

她答应了,去到照相馆,工作人员和她核对要冲洗的数量和内容时,她才在屏幕上看到了他那张单人照。

被她剪坏的头发,就那样被他毫不掩饰地袒露在阳光下,那是在无数欢乐热闹的大合照中,工藤新一仅有的一张单人照。

仿佛一个只有她掌握着密匙的暗号。

没等她细想,她已经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对店员说:“这张单人照,能不能帮我多洗一份?”

照片洗成了相卡尺寸,是恰好可以放进钱夹相片位的大小,可她并不能将他的照片堂而皇之地放在钱包中,来告诉别人和自己,这是一个在她心里享有永久居留权的人。

她钱包的相片位,一直放着她和三个孩子还有博士的合照,而那张有所缺憾的照片下面,便是工藤新一的毕业照。

绝对隐蔽,无人知晓,是唯独她与神明才知晓的秘密,而自从照片放进去后,她也从未将它拿出来再回看。

好像她只是单纯的需要它留在那里,便已经足够。


可现在,这张照片却被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拿出来,当作一项战利品,耀武扬威地摆在她眼前,她心下忍不住窜起一阵无名火,而对方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地说:“这是警视厅那个工藤新一吧?我看他也不过是徒有虚名,毕竟这么久了也没抓到我。”

“他是你男朋友吗?”

他完全没有撕下她嘴上胶带来和她对话的意思,从头到尾都在自言自语:“可是藏在那么隐晦的地方——哦,我知道了。”

“你喜欢他,可他不喜欢你吧?”

被捆着的女孩眼神仿佛浸过寒冰,她沉默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猜对了吗?”那人手里拿着刀,眼里是病态而兴奋的光,他亢奋地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原来我们是同类。”

——都是不被爱的人。

“他们才是恶人,对吧?”

都是中村直美的错,明明在图书馆的时候,她总会对他露出友好的微笑,他塞在她柜子里的信,她都收下了,他跟在她后面送她回家,她也从没有阻止过,可为什么在他提出要交往的时候,她居然摆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然后说:“对不起,可是我们根本不认识吧?”

是因为她说谎,他才迫不得已杀了她。

而之后那些女孩,无一例外,都一样虚伪——那个在外面做饮料展销的女孩,明明问过他图书馆洗手间在哪里,还热情地跟他道别,可下一次见面,却装作不认识。那个经常来借书的女孩,明明每天都有在他面前办理业务,每次都会和他说“谢谢”,可走出图书馆,看到他,却像是对陌生人一样!

不可饶恕,这些虚伪的女人不可饶恕。

“我明明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居然说不喜欢我,根本不认识我——你说,她该不该死?”

“你理解我的吧?”那人热切地望着她,“我看你的手机,最后一个电话也是打给 ‘工藤 ’,你希望他来救你吧?可是你看,他不是没有接吗?”

灰原沉默地垂着头,他用刀尖挑起她下巴,逼迫她抬头,冰冷的刀尖已经刺到了她的喉咙,皮肤被划破,有一些血流了出来。

“你看起来完全不害怕,”他审视地打量着她,随即似乎领会到了原因,“也对,因为我们是同类,所以你不怕我。”

“那你也想要他去死,对不对?”

她蓝色的眼睛里像是冰面乍破,他满意地欣赏着她极力克制可仍然显出强烈情绪的眼神,而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他低头一看,他安装在自己家的摄像头发回了实时的监控提示,警察已经破门而入,短短片刻间,便将他的下一道“正餐”抢走了!

他顿时怒不可遏,手上一用力,刀尖朝下,顿时就扎进了面前女孩的肩膀,看着她疼得整个身子忍不住蜷起来,可又动弹不得,又获得了施虐的快感。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还有办法,他不住地对自己说道。

他把刀尖从女孩的肩上拔出来,带出一串血迹,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她因痛而皱起的眉,说:“很痛吧?”

“告诉你一个秘密,杀掉那些不喜欢你的人,就不会痛了。”

他从地上捡起她的手机,重新开机,他找到了工藤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从旁边的纸袋中拿出一把枪,微笑着说:“我来帮你杀掉这个不爱你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老大,查到了!出城的七号公路摄像头拍到了这个石村一男,车是租来的,我和车行的老板确认过了,虽然是用假名租的,但错不了,就是他!”

工藤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灰原。

他呼吸一滞,抬手让控制室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示意技侦同事准备信号定位,得到确定的手势后,他接起了电话。

“灰原?”他的声音在发颤,自己却没有发觉。

但他并没有听到那个总是略带嘲讽笑意的声音。

对方让他不许带武器,不许带后援,自己开车到市郊的一个废弃面粉厂去。

“如果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一点做不到,我就立刻杀了她。”

“我答应你,”工藤不顾同事劝阻的神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但你不要伤害她。”

“啊,那太迟了,你们刚才抢走了我的晚餐,我气不过,已经捅了她一刀。”那边的人吃吃笑起来:“不过,我是讲道理的人,我会让她活到你来的时候的。”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灰原左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虽没伤到主要血管,但伤口毕竟不浅,她浅色的上衣一半已经被染红了,她估计了一下失血量,来估算自己离失去意识还有多久。

左肩动不了,她将手中的金属片换到了右手,继续机械地磨着手腕上的绳索,她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还想要给自己挣出一线生机。

可说来好笑,曾经有段时间,她是真心真意地不想活了。

现在她已经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却成天都能听到周围人动辄就说“不想活了”,论文被拒会说,和对象分手会说,喜欢的球队输球、没买到喜欢的限量款、天气太冷、太热、生活太无趣,都会随口来一句生无可恋的“不想活了”。

可明明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才是真真正正想要活着的人,他们从不知道真正的“不想活”是怎样的。

那时候她初来乍到地在博士家寄居,天大地大,却感觉无处可去。她每夜都无法入睡,每天都提心吊胆。她所有重要的人都阴阳相隔,所有重要的事都烟消云散,她觉得命运不公,却也不想反抗了。

就这样吧?她无数次地这样想,我认命,我服输。

原来想要心安理得地“活着”,比制造逆转时间的药物还要难。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她这样安慰自己,我再好好地活一次吧。

要抓紧时间,和亲人度过无法取代的时光,要告诉他们,他们对自己有多重要。她要像步美那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部都要大声讲出来,她想要和珍视的朋友们一起在夏天放烟花,想要和喜欢的男孩一年一岁地一起长大,想把他的照片光明正大地放在随时想看就能看到的地方,更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喜欢你”——哪怕被拒绝也无所谓,因为我这样好,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是你的损失。

她不会再把自己的真心藏得密不透风,不会再当一个犹豫不前的胆小鬼。

可她这一生,大约就是事与愿违的集合体,每一次她选择放手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人不由分说地冲进来,把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他把她带离爆炸的巴士,不停倒数的炸弹,组织冰冷的枪口,他根本不管她到底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迈出那一步,却只对她说,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

就好像她能在这个不怎么惹人喜欢的世界上活下去,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样。

然后时间飞逝,曾经只想去死的她,竟也重新获得了另一个平安无事的十年。

到现在,那些“不想活了”的想法已经离她远去,她想活下去,想完成自己没做完的研究,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科学家,用自己的知识和双手,为需要帮助的人做出赋予他们希望的药物。她还想再和步美他们一起去放烟花,从今往后的每一年,每一个夏天都要去。

就算少了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烟花还是会一样好看。

而且,她也还想再多看一眼那个人的背影。

一眼,许多眼——如果就能这样用尽这一生所有注视的目光。

现在的她,不会再去思考关于下辈子的假设,毕竟命运总喜欢和她开玩笑,这一次是让她阴错阳差地活下来,让她太迟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但如果重来的话,也许就不会再遇到了吧?

工藤新一不会再和灰原哀或者宫野志保相遇。

不能长久相伴,无法真实拥有,真的不如从没有遇到过吗?

不是的。灰原哀的答案,是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给她多少次选择的机会,她都会希望能和那个人再遇见。


一盆冷水迎面泼下,她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失去意识,对面阴森微笑着的男人看她转醒,用枪顶着她的额头,说:“那个警察到了,你想不想看我杀了他?”

她头很沉,不知道是否已经开始发烧,却感到身后捆住手腕的绳索有所松脱。

那人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眼底燃烧着穷途末路的疯狂,伴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他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着:“明明我为了她们做了那么多事!我送她们回家,给她们写信,在她们楼下站一整夜,明明我做了这么多——”

“为什么她们都不爱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爱是稀缺品,而且与自我感动相生相克,是世界上唯一无法等价交换、不受任何掌控的东西。

窗外有车灯闪过,应该是工藤依照约定开车到了,他拿起手机,一边用枪抵着她一边说:“等会你告诉他,你被关在地下室,要他去救你。”

他伸手撕下了她嘴上的胶带,猛烈的痛感让她神志清醒不少,而他伸过来的袖口上,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味。

这个废弃的面粉工厂从前是他父亲所开,后来遇上经济危机工厂倒闭,受不了刺激的父母在工厂悬梁自尽,后来这里就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

地下室还存放着当时没能销售出去的存货,他在里面布置了汽油和点火器,只要按下手里的遥控按钮,别说地下室,整个厂房都会被炸上天。

“你告诉他,让他到地下室去——然后我就带你出去。”

这当然是骗人的,将那个警察骗进来,自己从这里出去以后,他就会按下爆炸的按钮然后逃走,她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他一手拿着枪,一边将手机递到了她面前——拨号界面的备注名,是平平无奇的“工藤”,被拨号界面掩盖着的,是她和工藤的聊天记录,里面空空如也,也不奇怪,毕竟他们不熟,平时也不会经常联络。

可那聊天界面的背景,是一座落满大雪的山,积雪下的群山在黑夜中沉睡,山脚下温泉雾气缭绕,是连时间都会却步的世外桃源。

它们亘古不变,永远静默,会永远为27岁的工藤新一和17岁的灰原哀保守秘密——即使相隔了十年光阴的人,也能互相依偎,踏上同一条归途。

在那人着魔一般的“不爱我的人都该死”的声音中,电话接通了,他等着那个猎物被骗进圈套,恶狠狠地说:“让他去地下室,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然后就听到那个女孩儿开了口,她声音很冷,像是冬天未成冰的落雨,她对着电话干脆利落地说:“有炸弹,别进来。”

“你——”

他惊怒交加,手指不由自主地就去扣扳机,可她手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脱落在地,刚才好像还奄奄一息的女孩反手抄起身后的椅子,狠狠朝他砸了过来。

事发突然,窗外炸起一声响雷,一道闪电仿佛就在窗外劈下,他一时不察被砸了个正着,手中的枪脱了手,在地上打着旋儿甩了出去。

两个人都不要命似的扑向了那把枪,灰原先他一步将枪握在手中,却被他用刀再次捅进了肩膀,她想要瞄准他手中的遥控器,子弹却因为伤口撕裂的疼痛而打偏。

子弹打进了对面人的小腹,中枪的一瞬间,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欺骗了感官,他不觉得痛,只觉得怒火中烧,手上用力将扎在她肩头的刀扎得更深:“你竟然骗我!”

可那个明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孩,嘴角却带着一丝有些残忍的笑意,她咬着牙,语言远比刀锋更锐利。

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咬着牙替那些无辜冤死的女孩说道:“别自作多情了,她们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而且……谁和你一样?”

她从不自作多情,绝不自欺欺人,付出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得到回报,选择的时候就知道永远没得回头。

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绝顶好笑的事一样,他猛得拔出灰原肩头那把刀,飞扬的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他高声大笑道:“我懂了,我懂了!你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他死——那你们一起去死吧!”

在已近疯癫的大笑声中,他按下了手上的遥控按钮。

地下室堆积的大量面粉遇到明火,顷刻间就轰然炸开,隆隆爆炸声像是从地心传来,粉尘爆炸的巨大冲击波掀翻了年久失修的墙面地砖,冲天的火焰节节蹿升,和倾泻而下的暴雨分庭抗礼,烈焰照亮了半边夜空。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坐在即将爆炸的巴士后座,在心里对姐姐说,我真傻,对不对?

姐姐没能回答的问题,她现在终于可以回答自己。

是有点傻,可没有办法啊。

只是这一次,结局会不同了吧?

毕竟就算是假面超人,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准时出场。





14.



但她的命运似乎就是许多事与愿违的集合,这一次,她又猜错了。

熊熊火海中,有人冲进来一把抱起她,像许多年前那样将她密不透风地护在怀里,从旁边破窗而出。

爆炸的冲击让他们在泥泞的地面上滚出好远才停下,那人一直牢牢将她按在身前,巨大的爆炸声暂时剥夺了她的听力,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她靠在他心口位置,似乎能听到这个人疯狂而剧烈的心跳声。

工藤新一手指紧紧地插在她发间,一手揽着她后背,将她牢牢地困在自己怀中,他那样用力,似乎忘记这样会弄疼她,此时此刻,他只恨不得将这个人一寸寸揉进自己的骨骼与血肉,这样便不再担心所有的隔阂与阻碍,一呼一吸,一寸一缕,他们永远都不再分开。

“工藤!!”

“老大!你怎么样?!”

现场乱作一团,消防和警车鸣笛声此起彼伏,红蓝爆闪灯在漆黑雨夜中不停闪烁,心急如焚的同事们奔上来,可爆炸带来的后遗症让他耳中只剩嗡嗡轰鸣声,根本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

他只是死死搂着怀里的女孩,像是守财奴守着他一生最珍惜的宝物,无论如何都不愿放手。

“老大,你松松手!”同事看他们两个一身血,急得简直团团转,源源不断的雨水不停落在身上,工藤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急忙松开怀里的人,她肩头的伤口仍在流血,整个上衣被血浸得近乎看不出原本的底色。

有同事送来了急救箱,工藤退却了旁人,自己来帮她包扎。刚才电话接通,她用一句简简单单的“有炸弹,别进来”就结束了对话,通话中断的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那爆炸的源头仿佛是他的胸腔,引爆的是他的心脏,他的每一滴血液都是明火,顷刻间就将他心里埋藏的恐惧炸了个无所遁形。

只差一点,如果他再来晚一步,如果——

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然而压下了那无端的恐惧,他心中却剩下一股说不出的无名火,可她像是没有痛觉那样,神态自若地从他手里拿过止血的绷带,自己按住了伤口。

这个微小的回避手势像一阵劲风,顷刻便将那火苗吹得熯天炽地,他没头没尾地问:“为什么不等我来?”

“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就很大声,其中的怒火完全掩饰不住,周围的同事都被他吓到,与他共事多年,从未见过工藤新一发这样大的火。

她听不清声音,可看他一脸压抑的愤怒,似乎也猜到他在说什么。

那按下爆炸按钮的疯子说,是因为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他有事。

可这道题,灰原哀却不知如何作答。她固然想活下去,却也想他一生平安顺遂,可如果两者之间有冲突,她总会选择后者。

但这样的选择,她并不能宣之于口。

“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起来,那些毫无头绪的怒火好像渗入了他的每一滴血液,在他血管中不住沸腾鼓噪,进过身体循环,入侵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角落,烧得他痛不欲生——他明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因为她不想他涉险,因为有危险时,她总会习惯性把自己当作可牺牲的那一方。

好像这已成了她本能的一部分,不管那些黑暗的时间过去过久,她都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可以被牺牲、能够被放弃的。

“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他握着她的手臂,那些火已烧到了他眼底,并着无名的怒火、无能为力和几分委屈,将他逼得双眼通红。

工藤新一红着眼眶问:“我明明告诉过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可你为什么不肯等我来?

他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破旧风箱中传出,他问:“因为你不再相信我了,对吗?”

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江户川,一直想念的人是江户川,而那个说永远都会保护你的人,也是江户川。

可是,那个管朝夕相处的江户川叫“工藤”的人是你,说灰原哀和工藤不熟的人也是你。

——那我呢?

工藤新一低下头去,他紧紧攥着女孩满是尘土和血迹的手,明明手是触手可及,人是近在咫尺,可真心却像是隔海隔山岳,一眼望不到尽头。

明明不管是江户川还是工藤,他们都绝对不想和灰原哀成为陌生人,只可惜他那时候并未能意识到,原来放弃做江户川,也意味着要放弃她。

下一秒,灰原感觉有水落在了自己手背上。

一滴,两滴,它们不断落下,冲开她手背上的灰尘血迹,又轻轻巧巧地沿着皮肤纹路滑落。

头顶明明有警署的同事帮他们撑着伞,所以并不是雨水,那细微的水光全数涌进她心底,却变作汛期洪水一般,霎时间就将她心中所有的防线冲得尸骨无存。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片刻踟蹰间,她几乎忍不住想去碰触他通红的眼眶,想把他搂在怀里,想要去回握他的手。

地面上突然有东西震动起来——是工藤跌落在地的手机。

生活工作日日不同,可行事历并不变更,他的手机在地面上嗡嗡震动着,气势十足地发出一如往常的提醒铃声,而那最新的一条提示上,写着“给兰打电话”。

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雷声隆隆,雨越下越大。

她终于回过神来,随即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自嘲地笑了一下。

明明她觉得喉咙发紧,浑身发冷,却还是一如既往用略带嘲讽的口吻问:“工藤,你想听我怎么回答你呢?”

“我的答案,你推理不出吗?”

她垂下眼,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笑容又讽刺、又悲悯。

“我一直喜欢的人是江户川。”

“我一直想念的人,也是江户川。”

工藤新一脸色惨白,感觉像是被人徒手捏住了心脏,舒张不能的心房无法将血液泵向全身,那种仿佛窒息的感觉让他嘴唇无声翕动,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来得太迟的真心话,就像一条过了有效时限的验证码,已经过期,已经无用。

“你非要听到我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呢?”

她轻轻闭上眼,藏起了眼底所有的自嘲:“难道你能让时光倒流吗?”


姗姗来迟的救护车终于呼啸着急刹在不远处,救护员抬着担架急匆匆地朝他们奔来,大声询问着:“伤员情况怎么样?”

同事们对这剑拔弩张又暗流汹涌的气氛实在毫无头绪,听到救护车来简直是如获大赦,连忙上前分别扶起他们两个,把他们带向不同的救护车。

工藤顾不得救护员按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回头去找她的身影,然后看到她也回头了。

雨声隆隆,仍未扑灭的烈火将天色烧得通红,负责善后的警员和消防来来往往,杂乱的脚步声,响个不停的警笛声,未见停歇的暴雨,就这样将他们隔开。

暴雨冲刷土地,在地面刷出一条泥泞不堪的水流,踩下去水花四溅,着实让人狼狈不堪。

河水无情,总会淹没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渡河的人。

陈年的河床上尸骸遍地,无人生还。




15.



天气越来越热,高温预警已成为每日常态,而轰动一时的连环凶杀案,也终于在这样的酷暑中结案了。

凶手在爆炸中当场毙命,后来警方从他的日记中发现线索,找到了最初失踪的图书馆女职员的尸体,就埋在废弃工厂外的树林中。死因是被重物击打后脑造成的蛛网膜下出血,是典型的激情杀人。

而这一桩在当时未被重视的“失踪”案,为他之后愈发大胆的犯罪埋下了祸患的火种。

得到消息从外地赶来的受害者双亲,在警署的会客室里茫然呆坐,明明年纪不过五十上下,却已经满头白发,看着远比同龄人更苍老。

负责接待的警官和负责验尸的法医一起为他们讲述了案件的经过:“中村小姐和凶手工作于同一家图书馆,但两人并不相识。凶手对中村小姐有着异常的迷恋,他幻想她喜欢自己,然后跟踪她、监视她、最后……”

“因为中村小姐拒绝了他,便将她杀害。”

“这么说、这么说……”憔悴的女人将脸埋在了掌心,她声音绝望而沙哑,像是生锈机器上被迫转动的齿轮,“警官,她永远不会再回家了,是吗?”

悲恸欲绝的夫妇紧紧揽住对方,在经过漫长的惶恐、等待和心存侥幸后,终于崩溃地痛哭出声。

水落石出的确切真相,真的好吗?

打破别人最后的幻想与安慰,真的好吗?

这样的问题,警官与法医回答不了,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们的工藤新一同样无法回答。

真相固然只有一个,可不同人眼中,难免会看到不同真相,而真相又不会只是一团花团锦簇,让人人都爱不释手——它也会是刀锋、是十字架、是沾上就难洗掉的污泥浊水,是压在所有知情人心里卸不掉的一杆秤。

是要活在被真相刺痛的真实中,还是被谎言包围的温室里,千千万人会有千千万种抉择,不应由旁人来评头论足。

而等到最后的结案文书完成时,最酷热的夏日已经走到了末尾,周刊杂志也找到了新的话题,现代社会的车轮以超高速旋转,群众记忆时限很短,可能不等夏天结束,就会把这件轰动一时的大案抛之脑后,往后茶余饭后时再提起,也不过是众多新闻中平平无奇的一例。

唯独逝去的女孩们永远留在了这个夏天,但一切到此,终于尘埃落定。

有惊无险逃过一劫的吉田步美,也过完自己的暑假,要回学校去了,她没要父母送,打算自己去车站。

开车之前,她给灰原打了个电话:“小哀,我要回学校啦,等寒假回来,我们再一起放烟花!”

电话那边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听见灰原笑话她:“又说傻话,谁会在冬天放烟花?”

那天灰原被救出来之后,也被送到了她所在的医院,得到消息后,她就急着要赶过去,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不让。

但这可阻挡不了她,病房熄灯以后,趁着走廊里的值班护士不注意,她偷偷地溜了出来。

一想到这次差点就要再也见不到灰原,她心口就堵得想哭,可又害怕被人发现,便强忍着眼泪到了灰原的病房外。她想,一直都是小哀保护我,这一次,要换我来陪着她——这样她醒来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人,就不会害怕了。

她这么想着,便伸手拉开了病房的门,可没想到的是,那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了。

工藤新一从爆炸现场死里逃生,医生说什么都要让他留院观察一宿,他身上套着病号服,坐在病床边,在黑暗中静静望着躺在那里的女孩,宛如一尊雕像。

他的脸上有许多玻璃炸开时擦伤的细小伤口,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憔悴,他安静地望着她,随即抬起手,将她额前的一缕乱发轻轻拨去一边。

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珍视又温柔。

吉田步美站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工藤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她,步美尴尬地低下了头,随即听到他似乎像是开玩笑地说:“看来今晚越狱的,不止我一个啊。”

这样若无其事的语气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她的尴尬,她回答说:“我……我害怕小哀醒来会害怕。”

听到她的回答,他似乎是笑了,步美感觉他目光里似乎有种很沉重的东西,让他显得说不出的心事重重,可那视线落在小哀身上,又显得那样轻和温柔,似乎生怕这样的注视会将她惊醒一样。

他低声说:“对啊,她是个胆小鬼。”

她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刀枪不入、无所不能,他从前明明知道的,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她骗过,到最后,连他几乎也要忘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她,因为我也是。”

他轻轻握着女孩搭在床边的手,在心中默默说道,可是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步美没听清他说什么,她不懂工藤新一的心事,对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一知半解,但她看着他的背影,无端想起了自己曾经喜欢的那个男孩,明明从前,她看着工藤新一,总会固执地觉得,他和柯南并不相像。

可今晚不知道有什么奇妙的魔法,她看着他那样陪在小哀身边,竟会有种“那就是柯南”的错觉。

但是,仿佛也就是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柯南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她握着门把手,轻声说:“谢谢你救了我。”

工藤新一听到她这样说,刚准备习惯性地说“不用”,就听到门口的女孩儿继续道:“被关起来的时候,小哀和我讲,她说……”

“柯南知道我一直戴着侦探徽章,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小哀问我,能不能再相信柯南一次。”

灰原哀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江户川柯南的人,她最明白他,最信任他,她说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谢谢你来救我,也谢谢你救了小哀。”泪光闪闪中,步美注视着那个身影,“柯南。”

工藤怔住了,步美却觉得像是如释重负,好像终于松开了肩上一直背着的旧书包。随身多年的旧书包里,固然装着许多美好回忆,每一件拿出来都可以回味很久,是她最最珍贵的宝物。

可前面路还那样长,一直背着不放的话,怎么大步向前走呢?

她说完,就回手带上门,快步朝自己的病房跑去,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她去看灰原的时候,工藤已经不在了,步美一看灰原苏醒过来,这才又被勾起了天大的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灰原被她逗笑了:“吉田小姐,你这哭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抢救无效了呢。”

她又哭又笑:“不许你说这种话!”

灰原看着她,突然说道:“等出院以后,一起去放烟花吧?”

等她出院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真的一起去了,就在护城河的河堤上,夏夜傍晚的河边有不少散步的人,四个已经是大学生的人,从袋子里拿出和旧日一模一样的团子烟花,在夜色中将它点燃。

细细的火花闪啊闪,在空中划过,仿佛一颗颗小小流星,花火照亮对面灰原的脸,步美突然问道:“哎呀,我以前是不是许过愿,说要每一年都和你们一起放烟花?”

原来那约定太过仓促,连当初许愿的小孩子自己都快要忘了。

灰原促狭地说:“对,你不仅说过,你还指着飞机当流星,叫大家快许愿呢。”

元太和光彦一起大笑起来,步美一边笑,一边故作恼羞成怒地追着灰原,两个青春正好的女孩儿在河堤上追逐打闹,笑声被夜风吹得很远。

步美突然说:“小哀,我们以后每年都来吧?”

可能是结案有太多工作要忙,自从那天在深夜的病房中见过一次后,步美再没看到工藤新一,细心的女孩直觉他和灰原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却并没有再向灰原询问。

她只是挽着灰原的手臂说:“柯南不来也不要紧,你还有我们。”

然后她看到对面的女孩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轻笑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一副随时都可能要下雨的样子。工藤新一和同事站在警视厅正门前,刚刚送走最后一位前来领取遗物的受害者家属。他们一直目送着那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了街角,人世苦别离,被留下的人虽然难捱,但也总会找到可行的方式活下去。

同事叹了口气,公职人员有法定假期,可犯罪分子全年无休,搜查一课手头并不只有这一桩案子,他准备回办公室去,却发现工藤并没有这个意思。

“工藤,你不回去吗?”他问道。

“嗯,”工藤应道,“我请了下午的假。”

“哦,要去陪女朋友吗?也是,终于结了个大案子——”

工藤新一却回答:“不是,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啊?”同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心想这搜查一课的风水怕不是真的有问题,连仅有的一个有对象的人都容不下——他一边想着,一边又敏锐地发现,工藤今天有几分不寻常。

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牛仔裤和球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让他显得有些小。而近年来时常萦绕在他身上的那种思虑和压抑,现在似乎也消失无踪了,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对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充满了不安,但是又有种迫不及待的渴望。

这样的转变,让他几乎显得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同事好奇地问:“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工藤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算作道别,他的脚步轻快,走着走着,忍不住就小跑了起来,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的迫不及待。

还说不是去见女朋友?同事气呼呼地想,我眼睛都要瞎了。


灰原的学校是今天开学,原本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井上是个最爱凑热闹的人,哪儿有热闹,哪儿就有她。

井上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你论文都交上去了,现在也没事做,不如跟我一起去迎新。”

也不知道本科生开学,她这么兴奋做什么。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井上说:“当然是为了给实验室筛选未来刷试管的后备人才呀!”

不管什么学校,开学第一天总是人满为患,灰原被这过于热闹的环境吵得有些头疼,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受不了,她找借口说要去透透气,这才从里面解脱。

她拿着自己的几本书,从行政楼往实验室走去,学校里人来人往,新人的面孔总是特别好分辨,因为那种脸上的新奇和期待是旁人所无法伪装的。他们拿着报道的资料和表格,在陌生的校园里走着看着,已经要忍不住开始畅想自己未来的象牙塔生活。

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孔,她嘴角忍不住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可走到实验楼的不远处,她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前面有高年级学生在带着新生参观实验楼,楼下围着不少人,可那样人流攒动中,她还是一眼就望到了站在台阶下的那个人。

可能因为注视过太多次他的背影,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周围有多少人,只要一眼,她就能够将他从千万人中分辨。

工藤新一站在一群新生的队尾,背对着她,手上似乎还拿着不少宣传单张,应该是一路走进来一路被人塞在手里的,他听着前面的高年级学生讲着实验楼的建立落成和用途,时不时还捧场地点一下头。

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和球鞋牛仔裤,和身边的大学新生站在一起,乍一看,竟没什么不同。

似乎感应到了背后注视的目光,他转过身来,向身后望去。

他们的视线交汇,她看到许多明亮的神采一点点地填进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随即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跑了过来——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和衬衫的衣角,像是从她钱包中的那张照片里走出来的人,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又自信明朗。

他就这样向她跑来,一步步都像是踩着她心跳的节拍,明明路程不远,他却显得那样急切,似乎他为这个时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连多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

工藤新一在她面前站定,明明是个多云的阴天,可他身上却像是有光,几乎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垂下眼,似乎想要避开那光芒,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调侃笑容,假装一切如常,原本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大侦探,你今天也开学吗?”

“我……”工藤新一有点紧张,有些忐忑,他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有些紧绷的声音,“灰原,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她问,“去哪里?”

他望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去十年前。”

十年前,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推搡前进的少女,用一颗尚未研制成功的药丸,扭转了两个人的时间与人生,而这段意外,却莫名成为了她总是事与愿违人生中,难得的宝物。

可世间万物皆有准则,逆转时间的人,总要为自己从诸神处偷来的吉光片羽付出代价。

她得到了原本不曾奢求的一束光,失去了注定不能永远并肩的一个人。

那一天的暴雨与烈火中,她问他,难道你能让时间倒流吗?

这是她在强人所难,她知道他不能,自己也不能,总有人会被困在过去,却从没有人能随心所欲地扭转时间。

——毕竟这是人世间留存的,关于“时间”唯一的真相。

于是抱着书本的女孩轻笑出声:“不要开玩笑了,工藤。”

可这不是工藤新一看到的真相。

他永远对真相着迷,永远放不下对追本溯源的执念,可却鲜少会这样窥视自己的心。

可这一次他却意外地看到了自己心底的真相——原来不管工藤新一也好,江户川柯南也好,他们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再重来多少次,都想要得到眼前这个人百分百的信任,都不想和眼前这个人说“再见”。

她是比时间更真实的意义。

“不是开玩笑。”他笃定地说,“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灰原有几分好笑地看着他,可下一秒,却整个人都愣住。

工藤新一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他将它架在鼻梁上,镜框方方正正,像是有着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显得他整个人都有几分孩子气起来。

假如她曾有放任自己幻想过,如果江户川柯南能够获得长大的机会,那他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刻,她望着那双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双世界上最明亮、最坚定、任何迷茫与阴霾都无法污染的眼睛,这是她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一直想念的那个人——他有着世界上最纯粹热烈的勇气,和最干净正直的眼神。

时间可以倒流吗?

人能够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吗?

他向面前怔住的女孩伸出手,信誓旦旦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可以的,灰原,我保证。”

“时间可以倒流。”

“只要你握住我的手。”

实验楼旁的道路上栽种着两排高大的杨树,茂盛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吹散了阴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向地面,细碎金光在地面汇聚,又随风而动,宛如一条缓缓流动的长河。

灰原哀站原地,静静地望着伸向她的那只手。

校园中响起了午间广播,远处的足球场传来训练队响亮的口号,不断有新生从他们身旁经过,他们要去向充满希望的未来和新生活,那些话语和笑声都传得很远。

又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影摇曳,吹得那条光河波浪起伏,他站在对岸望着她,好像已经等了一生那么久。

她可能犹豫了很久,也可能没有犹豫过——和煦微风中,她向前一步,踏进了那片波光粼粼中。

阳光刺破云层,阴霾数日的天空,终于彻底放了晴。

而她握住他的手,仿佛握住一整个光明灿烂的太阳。





—The End—





字数管理失败,没想到这么长。

全文完,感谢诸位。

Hedging

【新志/柯哀】竟渡河(中)

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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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灰原的研究最近正在比较关键的阶段,可在继续的方向上,她和导师有些分歧,整个人压力都很大,而她又是习惯晚上工作的人,长时间的日夜颠倒和巨大压力,终于趁着这一次的生理期,狠狠给了她些颜色来看。

而且不巧的是,她前些天因为头疼,吃完了家里最后一盒止痛药。

可时间不早,她实在不想出门去买药,索性就裹了张毯子,想着躺一会应该就好。

不过似乎有点好笑,她主修是药物研发,可轮到自己不舒服,居然也会有“躺一会就好了”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整个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按门铃,而且还无意识地按出了一个节奏绝佳的...

中篇


————



07.


灰原的研究最近正在比较关键的阶段,可在继续的方向上,她和导师有些分歧,整个人压力都很大,而她又是习惯晚上工作的人,长时间的日夜颠倒和巨大压力,终于趁着这一次的生理期,狠狠给了她些颜色来看。

而且不巧的是,她前些天因为头疼,吃完了家里最后一盒止痛药。

可时间不早,她实在不想出门去买药,索性就裹了张毯子,想着躺一会应该就好。

不过似乎有点好笑,她主修是药物研发,可轮到自己不舒服,居然也会有“躺一会就好了”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整个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按门铃,而且还无意识地按出了一个节奏绝佳的三连音——都不用起来看,她也听出来是某个五音不全、但乐感又很好的音痴。

他口袋里的钥匙,是用来当装饰品的吗?

她从茶几上摸到手机,摸索着打了句话发了出去,没一会,那人就自己开门进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的脸离得很近,身上还带着点室外闷热的温度,他问:“要不要我去帮你买止痛药?”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摇头了,随后那人起身走开,客厅里响起他的脚步声,开门关门声,整个房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

“起来,吃药。”他递过来一杯温水和一盒止痛药。

她一时间不想动,他跪在沙发边上,却也只是低头看着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不能去扶她,也不能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那是太过亲密的举止。

一切都没有明确的分界,一切又都被分隔得明明白白。

工藤新一对着灰原哀总是会忘记伪装,他不知道自己眼底那一点晦暗不明的神色,全都落在她眼里。于是她坐起来把药吃掉,明显感觉到他似乎松了口气。

他恢复了那种若无其事的口吻,装作随意而好奇地问她:“那个……灰原,你经常会这样吗?”

完全不是,她会经常性头痛,可绝不会经常性痛经,绝无仅有的两次都让这家伙碰上了,这到底是谁有问题?

“……你知不知道问女生这种问题很失礼啊,色狼大叔。”

“你说谁是大叔?”

“哦,那就承认是色狼了啊。”

“……我看你好像没什么事了。”

躺在沙发上背对着他的女孩儿轻声笑了一下。

没事就行,他想道,然后就背靠着沙发在地上坐了下来,他回了几封工作上的邮件,突然觉得这个晚上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推理缜密,逻辑满分的搜查一课王牌,足足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还没吃晚饭。

于是他随口问:“灰原,家里有吃的吗?”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中午就吃了个饭团,早就饿得不行,刚才特地出去一趟,又是急着给她买药,甚至连稍远一点的便利店也没顾上去。

“你想吃什么?”她躺了一会,已经觉得好多了,听他这么问,就穿上拖鞋朝厨房走去。

而工藤听她这样问,以为这是“可以自由点餐”的意思,可他是个成熟体贴的成年人,决计是不好意思让身体不舒服的人来帮自己做饭的,于是他说:“不用那么麻烦——”

“还有中午剩下的番茄浓汤和牛油果鸡胸沙拉,哦,这还有个梅子饭团,可能是博士买的,你想吃哪个?”

显然高估了自己待遇的工藤:“……”

最后,工藤警官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劳碌后,得到了一大碗高纤维高蛋白且低热量的牛油果鸡胸沙拉做晚餐,他生无可恋地用叉子扎起寡淡无味的鸡胸肉,觉得自己吃的不是食物,是心理安慰。

而那个竟然会做这种魔鬼东西来吃的人,这时候好像才想起来问他:“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啊?”

两个人互相不明就里地对视了一眼,工藤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又被博士坑了!

什么“她不太乐意”——博士根本就是先斩后奏,根本没有问过她吧!?

“最近那个连环凶杀案,有受害者住在这附近,博士不放心你,让我过来陪你住几天。”

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骗她的必要,就实话实说了。

“年纪大的人就是爱操心……”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有几分无奈。

“可不是吗。”他附和道。

“那你还来做什么?”她靠在料理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吃东西,止痛药药效已经完全发挥,她觉得自己没事了,就顺手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我又不真的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博士担心就算了,你当什么真。”

“……”

是啊,为什么呢,根据现有的侧写,凶手应该是对性格活泼开朗、为人随和的长发女孩有着异常的迷恋,几位被害女孩生前的亲朋好友,都是这样评价她们的——对谁都很好,脸上总是笑盈盈的。

所以这些特质,跟这个总是睡不醒、脸上就差直白写着“我不好惹”的家伙,除了性别,哪里有共同点吗?

“对,你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你是八十四岁的老太婆,你就当我孝敬老人吧,行不行?”

“……”

两个人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就在这时,工藤扔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却不是电话。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被手机吸引过去,只见锁屏上的提醒事项里写着——给兰打电话。

灰原只是短短瞟了一眼,便很快非礼勿视地移开了目光:“我去下面工作了,你自便。走的时候帮我锁好门。”

工藤觉得有些尴尬,他关掉了提醒,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不想让她走,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来挽留她,于是看着那人的背影,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才觉得气氛更加尴尬了。

那人停了脚步,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我想的哪样?”

他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半个月前,大约是这桩连环凶杀案出现第二名受害人的时候,上面和外界的压力源源不断,可他们的调查却毫无头绪,他心中烦闷,但一直留在办公室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就和下属打了声招呼,找了一天晚上回家去拿换洗衣物。

回到家,玄关的鞋柜上甚至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他打开窗通风,才让房间里好像有了些活气。

冰箱里只有罐装的啤酒和水,因为回来的时间不确定,他平时很少会买新鲜的食材在家,免得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最后全部都浪费掉。最开始搬过来这个公寓时,兰还会经常过来做饭,等他结束工作回来一起吃,就像这个城市里许许多多的情侣一样。

可是,要等一个人吃晚餐,无论如何,也是无法等到凌晨,等到手机上的日期跳去第二天的。

然后她会佯装生气,说“那你不如把房子退掉,直接住在办公室好了”,他会道歉,会想办法轮休空出一天完整的时间,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吃她喜欢的餐厅,如此往复,他不想让她生气,希望她能开心。

有一次服部来出差,他们一起在警视厅的食堂吃了个快速而简便的午餐,期间聊到这些事,服部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那你们直接一起住不就好了?”

住在一个屋檐下,哪怕工作再忙,也总是要回家、总是会见上一面的。

而在这个恋爱结婚生子似乎全部都三倍速的时代,婚前同居屡见不鲜,甚至已经不是一个值得去讨论的话题。

“这个……”他却一时语塞。

“反正你们以前不也一起住了那么久吗?”服部以为他是在害羞,“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拜托,那能一样吗——”

“柯南不也是你吗,能有什么不一样?”

那时候的柯南七岁,被禁锢在孩子的身体中的工藤新一十七岁,还是会错以为自己近乎无所不能的年纪,相信只要只要不断向前,不断求索,前方一定会有他所追求的真相和答案。那时候的他,想变回本来的自己,想和青梅竹马的女孩儿朝夕相对,想要亲自去侦破这世上全部的邪恶与不义,还想让一切冤屈难伸都真相大白,让所有死者都瞑目。

或许命运到底还是待他不薄,短暂的玩笑过后,他如愿以偿地做回了工藤新一,重新回到了万众瞩目的镁光灯下,并将侦破案件当作了工作,日日与世界上最险恶的人心为伴,他也终于和从小心仪的女孩儿走到一起,人人都说他们是登对的一对。

可时间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向每个人展示它独到的真实。

进入一课以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清楚意识到,即使是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案件,长年累月无人认领的无名尸,眼看追诉时效将过、却仍无头绪的悬案,警视厅外因为失去至亲至爱而痛哭的平凡人们……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的无能为力,会在每一个夜晚,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明明一直并肩而行的女孩儿,距离却好像越来越远,结束工作后,比起去约会,他更想回到家开一听啤酒,然后什么也不想,大脑放空地把自己平铺在沙发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太累了,才会对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事都兴致缺缺,而直到服部问“一起住不就好了”,他好像才意识到,他在心里,原来更多时候是希望能够一个人待着。

不被任何人打扰,不用说话,不用想话题,不用照顾对方的情绪,不用担心她是否会失落——他更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他为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愧疚。

那天他只是回去拿点换洗衣物,就打算再回办公室,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兰打来的。

“喂,小兰?”他接了起来,“你下班了?”

“嗯,你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可能因为他只是短暂地回来一下,觉得没必要提;又或者是觉得如果说了自己在家,她说要过来的话,又还得再去解释一番……最后结果又要让她失望。

于是他笑了下,说:“还没呢,我大概都在办公室住了半个月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他直觉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有些异样,忍不住问:“小兰,你……”

“新一,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多说几句话……都会很累?”

“什么?”他否认道,“怎么可能?”

他家公寓楼下,毛利兰拿着电话,抬头望着敞开的窗户中随风而动的薄纱窗帘——那不是她喜欢的款式,是租的时候业主就已经装修好的,当时她问新一,这个样子不好看,要不要换一个?

他当时正在拆搬家的纸箱,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素色的纱帘,颜色和花纹一样平平无奇,他没看出什么特别,也没看出什么不好看。

“我觉得还行啊?”他抓了抓头发,“而且估计我也不会在家待很长时间,不用那么麻烦。”

可惜他能洞察世间最险恶的人心,却总是听不懂这简简单单的言外之意。

她在意的本就不是那一款纱帘,她是想要和他一起,布置出一个“家”。

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潜意识里就在拒绝向前迈出这一步呢?毛利兰不知道。

可今晚她提前收工,想着他最近很忙,便搭车去警视厅想看看他,可过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却不见他人影,问起来,就听人说:“工藤吗?刚刚听他说要回家,应该已经走了吧?”

可等她来到他家楼下,就看到他窗户里飘出来的纱帘和客厅里暖色的灯光,然后听到他说“我还没有下班”。

“那你为什么明明在家,”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问明天想吃什么,但脸上却有眼泪淌下来,“可是却要说自己还在办公室呢?”

已经准备关灯出门的工藤新一,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来到窗前,果然看到了楼下的兰。

他愣了一下,立刻说:“你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可能因为他的自以为是,或者一时的倦怠,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有意想要骗她,毕竟他们之间的谎言,有“江户川柯南”一件,就已经足够了。

“不要!”电话里她拔高了声音,“你不要下来。”

“是因为你很累了吧?”她眼泪不住往下流,声音却是平静的,“所以不想见到别人,就想一个人待着。”

但为什么她也会变成他的“别人”?

而电话那端的人,没有反驳她的话。

“我们……要不要先分开一段时间?”她伸手抹去眼泪,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快点说不可以,不要,告诉我你不是,你没有,我全部都是在胡说八道——快点这样告诉我。

可惜名侦探也没有读心术。

隔了半晌,电话那边才传来他的声音,他轻声说:“好。”

“对不起。”

原来夏天的风,也可以吹得人浑身发冷。


“先分开一段时间”,是个听起来颇为玄妙的说法。既然是“先”,那便应该仍有后续,不算分得彻彻底底。可“一段时间”到底有多长,是一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

毕竟人的一生,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段时间”。

然而工藤新一身边有很多一起破案的同伴,却没有几个可以咨询感情问题的参谋——自从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结婚后,一课的桃花运大概是被彻底清空,只剩了一办公室从不知“对象”、“恋爱”为何物的单身狗。

现实未免有些残酷,毕竟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只需要破案,令和时代的福尔摩斯却没那么走运,他身上还背负着整个警视厅最核心的KPI,只要凶手一天没抓到,压力便一天大过一天,时间被瓜分到分秒不剩,自然没精力去研究“分开一段时间”的奥妙。

手机上的行事历他没顾上删,兰也真的一直没有再联系他,凶手仍在逍遥法外,每天办公室电话都要被人打爆,周刊杂志热情高涨,从高智商犯罪写到搜查一课王牌不过徒有虚名,各种消息真真假假满天飞。

如果不是博士拜托他来这边住几天,他甚至都还没有时间空下来,好好回想自己这失败的感情经历。

查案时可以轻而易举抽丝剥茧的人,面对自己的感情生活,却像是看一团乱麻,想拿快刀来斩,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可这都是属于“工藤新一”的真实生活,是他自己选择的,没得回头的那条路。


灰原本来已经要走去地下室,听他说了那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后,便没了下文,表情却有些恍惚,显然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事。

隔了一会,他才说:“我们分开了——她说,想要先分开一段时间。”

灰原这回倒是有些惊讶,毕竟现在大家都忙,平时几乎都不怎么见面相聚,她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大侦探虽然被工作抽成了个永动陀螺,但感情生活顺风顺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准备一份礼金和结婚礼物给他。

“大多数情况下,女人说的 ‘先分开一段时间 ’,都不是真的想分手。”她说道,“大侦探,这个基本定理,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他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灰原看着他,轻轻说:“你既然知道,还在我这浪费什么时间呢?”

她带着几分讥诮的笑:“我主修的是生物制药,不兼职提供情感咨询服务。”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去了地下室,工藤走到沙发旁,将脸埋进掌心,是啊,他在期待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呢?他以为她会怎样说?

忙碌了一整天,他整个后背都像是打了钢板似的僵硬,他在沙发上躺下来,看着电视里花花绿绿的画面无声地播放着,突然可能是接受讯号不好,屏幕上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出现了雪花点。

他莫名想到了那次跟她一起去的温泉旅行——静谧的山中落起大雪,他就那么躺在窗边,大脑放空地望着外面的庭院,而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则专注写着自己的论文,那有节奏敲击键盘的声音仿佛是种和谐的白噪音,没一会,他就睡着了。

好像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毫无负担地放空、走神、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可以,因为他们干什么都互不打扰,即使一整天都不交谈,好像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想,可能他也不完全是想要一个人待着。

他只是想要有一个能够毫无防备、卸下所有伪装的空间。




08.


他实在太累,躺在沙发上就睡到了第二天,灰原起来做早饭,这才发现他昨晚根本没走。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大侦探?”

这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他一下就惊醒了,猛得坐了起来,愣愣地盯着面前穿着围裙的人。

“几点了?”他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问道。

“七点半。”她说,“不想迟到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去洗澡。”

“哦,好。”他应了一声,揉了揉头发,便去楼上找自己以前留在博士这边的换洗衣物。

他洗过澡出来,就看到她已经开了火做早餐,想到昨天晚上那道健康到寡淡的鸡胸沙拉,他忍不住凑过去看她又在做些什么魔鬼料理——好在看起来只是正常的西式早餐。

“让开,你头发的水都滴下来了。”她用胳膊将他别开,“不帮忙就别捣乱。”

她在做牛奶炒滑蛋,小火下的蛋液和牛奶混在一起,一层一层地被推向中间聚拢,锅里发出细细嗦嗦的声响,大概是为了方便,她把头发随意地用夹子别在了后面,看起来又和平时显得有些不同。

如果她是宫野志保,如果她当时和自己一起服下解药,现在又是会在做些什么呢?

她肯定还是会继续做研究的,但她是会在学校担任一个教职,还是会去大的研究所?她是会留在日本,还是会选择去别的国家?她也会和别人恋爱、结婚、然后组建家庭吗?

那个能够和她共度一生的人,会是谁,他又是什么模样?她也会这样为他做早饭,有些嫌弃地对他说“不帮忙就别捣乱”吗?

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就听见有手机在震动,她面前还开着火,不方便走开,便叫他道:“哎,你在发什么呆?帮我接一下电话。”

她的手机放在料理台上,锁屏是侦探团和博士的合照,是高中毕业时照的,合照里没有他。

他滑动了屏幕接起电话:“你好——”

他话音未落,就听那边传来一个咋咋唬唬的声音,明明没有开扬声器,却已经具备了公放的音效。

“灰原,我问你, ‘好男人 ’这个物种是什么时候灭绝的?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好巧不巧,正是“男人”群体中一员的工藤:“……”

那边的人说了一长串,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你好”的那个声音不对劲,这才警惕地问:“你谁?”

灰原已经关了火,把炒蛋分别倒进两个盘子里,盘子里还有烤得焦黄的吐司,煎好的培根和番茄,她擦了下手,从工藤手里接过电话:“怎么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灰原导师门下的另一个博士生,叫做井上,是个性格大大咧咧、有些活泼过了头的女孩儿。同门的其他人,多多少少因为她过小的年纪和格外突出的学术能力对她敬而远之,见了面会打招呼,开组会的时候也都客客气气,可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说她是后辈,她的研究和论文比谁进展都快;可要当她是前辈,似乎又觉得太别扭。

但井上对这些毫无知觉,第一次开组会结束后,她就高高兴兴地过来跟她打招呼:“嗨!我之前就听老板说要来个小学妹,简直期待得不得了——”

从来没被叫过“小学妹”的灰原有些哭笑不得,她看了眼前的女孩儿一眼:“有什么好期待的?”

“你来了之后,我就不是实验室里唯一的一个女生,总算有人和我聊天,当然要很期待了!”

他们专业原本就男女比例失调,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她大概是对这样天生就热情的人没什么抵抗力,步美也是,这个以“师姐”身份自居的女孩儿也是,但总之一来二去,两个人还是熟悉起来了。

“刚才接你电话的那个男人是谁?”那边的女生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问题,兴冲冲地开始八卦起来,“男朋友吗?不然谁会一大早就在你家,还能接你的电话?”

“哎,不对,你不是说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吗?”

灰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装了早餐的盘子递到他面前,又顺手将装黄油的碟子也顺手递给了他,一切都那么自然,好像做过千百遍一样。而工藤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电话那端女生这一连串的灵魂拷问,不禁抬头去看灰原,想看她什么反应。

然后就听那家伙轻飘飘地说:“不是我男朋友。”

她一边说,一边似乎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下了结论:“是我叔叔。”

如此这般就被长了辈份的工藤:“……”

工藤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灰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电话那边的人聊天,原来这个女孩儿昨天被家里安排去相亲,对方对她说“如果你能退学,结婚后当全职主妇的话,就可以考虑结婚”。

“拜托,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诶,就叫我退学?而且还只是可以 ‘考虑 ’结婚?有没有搞错——我为了发上一篇论文薅掉的头发,现在都还没长出来呢!”

工藤听她这描述,忍不住想起之前某个人总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用脑过度会像博士一样秃头”,就又忍不住去看她。

灰原还没有说话,电话对面又传来一句感叹:“男人真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她说完,似乎想起灰原的“叔叔”可能也还在线,连忙补了一句:“那个,灰原,你叔叔还在听吗?我不是针对他。”

工藤:“……谢谢你了。”

那边的女生大概是个话匣子变的,一顿早饭,都不用开电视,全靠她在旁边配音,不用别人捧场,自己就活生生弄出了一台脱口秀的效果。

“在学校老板天天催我实验进度,回了家爸妈天天催我相亲,我当时应该去念佛学专业PhD,说不定还能念个四大皆空就修成正果。”

“唉,你爸妈是不是完全不催你?都没听你说过——啊,我又忘了,你比我小很多……都怪你平时看着太靠谱了,我就总觉得你和我差不多大。”

“明明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毕不了业,可为什么他们天天都在担心我结不了婚?而且,我也想和喜欢的人结婚啊,谁不想呢?可就是遇不到,我也很绝望啊。”

灰原慢悠悠地说:“遇到喜欢的人是小概率事件,还是发SCI成功率比较高。”

遇到喜欢的人,原本已经足够难,可偏偏有些人运气差到谷底,最爱的那个人,总会来得太早或者太迟。

时机不对,一切就都不对了。

“看你这话说的——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那边的女孩儿随口问道。

工藤忍不住去看她,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似乎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盈盈光圈,她没有抬头,手里的叉子穿过盘中的番茄,金属叉子和瓷器碰出清脆的响声。

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算是有过吧。”

“诶?是谁?是我们系的吗?是我认识的人吗?”那边的女生仿佛听到好了不起的八卦,“等一下,什么叫 ‘算是有过 ’,现在不喜欢了吗?”

“小学时候喜欢的人,现在再说起,可不就是 ‘算是有过 ’吗?”

她说得轻巧,口吻完全就是在开玩笑,电话那边的人也信了:“喂,你又胡说八道,小学生的喜欢算什么数?照这样说,小学的时候我还喜欢假面超人呢,这哪儿能算啊?”

灰原笑了起来:“这么巧,我喜欢的就是假面超人。”

小学时候的喜欢不能算,对假面超人的喜欢也不能算。

明明也是真情实意,却作不得数。

凭什么呢?


这通电话以井上要去学校写论文而结束,那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一消失,餐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工藤说:“你这朋友活得挺热闹。”

她笑了一下:“是吧?可能因为我本身是个无聊的人,所以周围就总会有和我完全相反的人出现。”

她们活色生香、热闹而平凡的生活像是一面画布,她可以站在前面观看,却永远都走不进去。

其他女孩儿的苦恼——写不出论文、担心不能准时毕业、父母没完没了的催婚……她一概没有,甚至也是没机会去体会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以前以为,作为灰原哀重新长大一次,也许能重新体会到许多从前没有的东西。的确是这样没有错,她和许多同龄人一起参加了学园祭、运动会、许多次期中期末考和开学的宣讲仪式,可这样的经历越多,她却越发能够清晰意识到,她永远都不会和他们一样。

失去的东西无法寻回,入海的河水难以倒流,即使再长大一次,那些她命中注定无法拥有的东西,仍旧不会属于她。

她曾经阴差阳错地扭转了时间,却无法重复犯错,来留下一个原本不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人。

工藤望着餐桌对面的她,那人睫羽长长,说话的时候神色淡淡,似乎对过去的一切,早就都不在乎了。

可他还是问道:“你小学时喜欢过的人……是谁?”

他的心突突直跳:“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餐桌上方悬着盏精致的水晶灯,阳光照进来,多面的水晶将光线折射在桌面上,影影绰绰,流光溢彩,好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

是无处不在的,他们之间的河。

十多年前,她对他说:“我从见到你第一面起,就爱上了你”——这是台词,倘若有人当了真,自然是那个分不清现实与做戏之间界限的人有错。

是想要将假戏真做的那个人有错。

十多年过去,那个站在她对面,和她一起演戏的人也早已消失无踪,她促狭地笑了一下,看着工藤新一,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反正不是你。”

她说“也算是喜欢过”,却不是因为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只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回来了。

所以只能算是“喜欢过”。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消失得又太过彻底,甚至让人都无法说出“将来也会一直喜欢”这样的话。

江户川柯南原本就该是不存在的人,哪来的什么将来呢?



09.


天气越来越热,大学也放了暑假,步美考取的大学在关西,昨天刚回来,今天就迫不及待地要约大家一起出来聚会。

他们高中班里的同学们关系都很好,她这么一提,很快得到了响应,他们约了个晚上的时间,步美一再强调:“小哀一定要来,你不来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当年幼稚的女孩儿长大了,举手投足间,都是个初长成的曼妙少女姿态,可是一跟灰原说话,却又像回到还是戴着发箍时的幼稚模样,总想要跟她撒娇,因为她知道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小哀是绝对不会拒绝她的。

“知道了,你已经说了一百次了——”灰原说,“我晚上有个组会,可能会迟一点,但我会去的。”

她与众不同的进修进度并没有刻意瞒着别人,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但平时不见面总不好去打听,现在见了面,总免不了要被问东问西。

而她预计的一点不错,晚上大家聚在一起,被八卦的总是不在场的那个人。大家趁着她还没来,纷纷抓住侦探团的三个人追问起来:“哎,快点和我们说说,灰原同学怎么做到突然就去念博士的?”

“很奇怪吗?她一直成绩都很好吧。”以元太的学术能力,显然没觉得“突然去念博士”和“一直考满分”之间差距有多大,反正都是很厉害就是了。

“灰原同学高中的时候就在看相关的期刊了吧。”光彦也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真厉害啊,我就做不到。”

步美的回答就更加没有参考价值了,她特别骄傲地说:“因为小哀就是最厉害的呀。”

“这么厉害的话,我觉得她根本都不需要和我们一起上高中吧……”有人疑惑地说道,“高中的课程对她来说,真的需要念三年吗?”

步美愣了一下,以前的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但有一些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

摘去眼镜、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柯南,而那时候的自己,因为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哭得天昏地暗,当时小哀来安慰自己,她却任性地指责她,说你们都是骗子。

可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自己不是别的任何人,她只是灰原哀,她不会走,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当时的自己不懂得,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终于明白了灰原的话——她说到做到,真的陪他们一直到高中毕业,直到大家分别去了不同的大学,她这才按照自己原有的步调,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还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许多男生来和自己告白,可她一个都没有答应。到了拍毕业照的那天,她一早就到了,元太和光彦也到了,他们站在校门口等博士和灰原,远远地看到车停下来,他们两人下车走过来,她却始终不肯收回目光——仿佛是还在希望,那车上还有一个没下来的人。

一个已经缺席许多课程,再也不会出席的人。

灰原走到她面前,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她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架在了鼻梁上,问她:“这样好看吗?”

她怎么会不认得那副眼镜?

如果柯南还在的话,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十七岁的江户川柯南会是什么样子,只要想想十七岁的工藤新一便能知道,可步美却固执地拒绝这样去想,好像只要这样,她喜欢过的那个男孩,就永远都不会消失,永远都会在另一个她此生都无法看到的地方,和她步调一致地、一年一岁地长大。

她眼中泛起了泪光,挽起灰原的手臂:“小哀你戴眼镜也很好看——比他好看多了。”

那个“他”是谁,无需要多说。

拍照的时候,他们轮流戴着那副眼镜拍了照——好像这样四张不同的照片拼在一起,就能弥补第五个人不在场的遗憾。

这些事平时不想,可一旦想起来,就总是难免失落,等灰原到的时候,聚会已经差不多快要散场,她和一些人打了招呼,这才在人群中找到步美。

“小哀,你来啦——”大半年没见,已经留起了长发的步美嘟嘟囔囔地冲她伸开双臂,“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她脸颊红红的,灰原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喝酒了?”

其实也没喝多少,而且只是普通的果子酒,度数也不高,只是她以前完全没喝过,竟然不知道自己酒量竟然这样差。

“就只喝了一点点,我就不敢再继续喝了,不然感觉等不到你来,我就该、就该睡着了……”女孩软绵绵的手臂环着她的腰,“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呀。”

组会之后,又和导师说了些论文进度的事,之后她还要帮忙做一个项目,不知不觉就多说了一会,等从学校出来,她就急忙打车往过赶,可又赶上晚高峰堵车,到现在,聚会都要散场了。

光彦和元太从另一边过来,看着晕晕乎乎的步美:“她没事吧?”

“有点喝多了。是不是快结束了?我送她回去。”她说着就想拉步美起来,步美却是不肯,“不要,我不回去,你都还没和我们说几句话!”

“你都这样了,我说什么你能听清楚吗?”灰原哭笑不得,这时候她自己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工藤。

“你回家了吗?”那边的人问。

“还在外面,什么事?”她一手扶着步美,一边回答道。

他工作是真的忙,如果每天真的要开车回博士家,光路上就要多花一小时,可就算路程很近,她也是不肯真的让他过来“陪”自己住几天的。

可是博士的嘱咐又不可以置之不理,于是两个人约了个时间,晚上打个电话,就当作“报平安”,也算成全博士的一片苦心。

“这么晚了,你——”他说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这样讲,他不过是受博士拜托,而她又是个完完全全不需要他照顾的人。

“我之前是说笑,你可千万不要真的来当我叔叔。”果然她很不满地回了一句。

她跟大家道了别,走到外面来,可他们聚会选的这个地方很寸,这个时间实在不好打车,她总不能带着一个晕晕乎乎的家伙去坐电车,就问电话那端的人:“那你呢?今天还住办公室吗?”

“我在路上,”他说道,“怎么了?”

她说:“步美有点喝醉了,你能不能来接一下我们?”


她把地址发给了工藤,就和步美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一起等,步美明明觉得自己没喝很多,身体也能动,脑子也还清醒,可就是会想要说一些平时不会说、也不敢说的话。

“小哀,你一直陪着我们念初中高中,是不是很无聊?”

“怎么会?”

“那些功课对你来说,其实根本不需要学吧?”

“说什么胡话,我又不是天生就会的。”

步美晕晕乎乎地想了下,好像她说的也没错,便说:“但是,你是因为答应了我不会走,才一直陪我们到现在的吧?”

“就算不答应你,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走呢?”

“因为……”步美靠着她的肩膀,望着前面路边昏黄的灯光,那些灯在她眼中全部都变成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光圈,她喃喃说道,“因为柯南走了啊。”

他不在了,我以为你也会一起离开。

“那时候,我经常都觉得,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吗?明明都是小孩子,只有你们两个和大家不一样。”

“你现在也是小孩子。”灰原笑了一下。

“可谁知道,柯南真的不是小孩子呢?”她闭上眼睛,心里这么多年积压的那些难过,借着一点儿酒精全部涌了上来,“小哀,你说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人……”

“为什么偏偏就没有柯南呢?”

明明是夏天的夜晚,城市里却看不到哪怕一颗星星,远处高楼用霓虹将夜空划分出各自的领域,把整个夜晚映得五光十色,好不热闹。

可城市的一角,两个靠在一起的年轻女孩儿,却分别有着多年都难以释怀的心事。

工藤依着地址找过来,但这条街车不能开进去,他就把车停在路边,自己走了过去。

他从另一个入口进去,碰到了光彦和元太,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他们告诉他,灰原和步美在另一侧的出口。他穿过大堂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两个身影。

他本想叫她一声,却听到那人低着头,静静开口道:“……对不起。”

步美和他一样不解,她问:“小哀你为什么要道歉?”

这是时隔多年的道歉,是她一直没能对这个天真女孩讲出口的道歉——正是因为她,才会有江户川柯南的出现,可也是因为她,江户川柯南才会消失。

不能长久相伴,无法真实拥有,可能真的不如从没有遇见过。

“没什么。”她垂下眼,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行了,你以后不许喝酒了。”她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便拉着步美站起来,“该回家了。”

“不要,我不想回家——”步美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手臂,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

不远处的工藤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帮把手,就看到灰原按住她的手臂,十分好脾气地问:“不回家,那你想去哪儿?”

夜风吹过,心里装满了陈年旧难过的女孩儿,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背着双肩书包、戴着彩色发箍的自己,她牵住身边女孩的手,从小时候开始,这个人就是她最信任、最重要的朋友,甚至比那个消失的男孩还重要。

她喃喃地问:“小哀,我想去哪,你都会陪我去吗?”

灰原将被风吹起的碎发随手别去耳后,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用哄小孩儿的语气说道:“会。只要你不是去月球……我都可以陪你去。”

然后就听到步美有些委屈的声音,她说:“谁要去月球?我才不想去月球——”

“我想去十年前。”

“我想去柯南还在的时候。”

工藤新一上前的脚步一时顿住,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小哀,你知道吗?其实,我……”女孩儿说着,声音里忍不住已经带了些哭腔,“我真的……”

“我真的好想柯南啊……”

明明真实存在过,却仍然如同一阵消散的风,一滴蒸发的水,一颗落地的尘土,江户川柯南的消失太过绝对,没给她留下哪怕一点的幻想和期待——原来她喜欢的那个男孩,从未存在过。

可偏偏想念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它是一把刀尖永远向内的刺刀,越是想念,便越能捅得自己鲜血横流。

工藤愣愣地站在那儿,他看到那个茶色头发的女孩儿似乎有些无奈地抬起手,随即又缓缓放下,像是一个无声的叹息。

朦胧夜色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闷热的风却将她的声音远远地送了过来。

那声音就像一把细针,一根一根地、全部刺进了他的心上。

他看到她抬起头来,静静望着无星也无月的漆黑夜空,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啊。”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她更清楚明了。

因为……

“我也很想他。”


天边响起沉闷的雷声,一瞬间突然就倾盆雨下,灰原有些意外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挡住陡然而落的豆大雨点,一回头,却看到工藤就站在身后不远处。

他们在突如其来的夏日暴雨中遥遥相望,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两个人同样愣神的面孔。

那是多久以前?

他怀揣着满心要变回工藤新一的欢欣雀跃,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早就厌倦了被禁锢在孩童身体里的生活,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长大”,想要回到大人那看似五光十色,实际一片狼藉的生活中。

可她却又怎么说?

她说:“你想哪天变回去都可以,不用特意告诉我。”

时至今日,他才迟迟将那话中语义知晓。

原来即使是她,也不想当面跟即将永远消失的“江户川柯南”说再见。

于是真的就没有道别,江户川柯南就这样离开了灰原哀,时至今日,他甚至记不起最后以柯南的身份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她又是如何答复。

而在他离开后,时间的潮水慢慢上涨,一浪接一浪,一年又一年,终于将那些属于江户川柯南的足迹冲刷干净,汇聚成一条再也无法跨越的河流。

昔日同行人,已隔两岸远。

而河竟不可渡。



---tbc---




Hedging

【新志/柯哀】竟渡河(上)

原作背景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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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渡河》


上篇


01.


工藤新一是在早上的案情简报会后,接到阿笠博士的电话的。

现在已经入了夏,而比高温预警来得更早的,是一件轰动全国的连环谋杀案。遇害者全部都是20岁上下女大学生,尸检报告说明她们在生前曾遭到过囚禁和侵犯,在死亡后被抛尸。

这样的惨无人性的犯案手法一经报道,几乎是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从第一名受害人被发现到现在,时间过去一个月,已经有三名女孩遇害,她们就读于不同学校,来自不同地方,生前也互不相识——而凶手异常狡猾,案发现场干干净净,科搜研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没能找到。

警方迟迟未能抓到凶手,...

原作背景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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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渡河》


上篇



01.


工藤新一是在早上的案情简报会后,接到阿笠博士的电话的。

现在已经入了夏,而比高温预警来得更早的,是一件轰动全国的连环谋杀案。遇害者全部都是20岁上下女大学生,尸检报告说明她们在生前曾遭到过囚禁和侵犯,在死亡后被抛尸。

这样的惨无人性的犯案手法一经报道,几乎是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从第一名受害人被发现到现在,时间过去一个月,已经有三名女孩遇害,她们就读于不同学校,来自不同地方,生前也互不相识——而凶手异常狡猾,案发现场干干净净,科搜研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没能找到。

警方迟迟未能抓到凶手,上层的压力、舆论的谴责、市民的恐慌,层层叠加,一层堆叠一层,最后全落在搜查一课头上,再具体一点,全落在搜查一课靠窗位置,那个名叫工藤新一的人身上。

因为他的办公室电话已经外泄,每天都会有许多电话打进来追问案情,他索性把电话线拔了。桌面上乱七八糟散着案件的各种照片、卷宗和证词,旁边喝空的咖啡罐子挤在角落,桌子的主人甚至没时间走两步,把它们丢进远处的分类垃圾箱。

“刚才藤原那组说有人打了热线,说在案发那天看到过第三名受害者,有人去见这个目击者了吗?”

“我们现在就去!”

“现场搜集到的衣物纤维对比报告科搜研给了吗?”

“我现在打电话去催。”

“工藤,第三名受害者的伤痕检测报告送回来了。”

他一边抬手接过,一边顺手接起了自己刚才就在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搜查一课工藤新一。”

“新一啊,可算打通你的电话了。”那边传出来一个如释重负的声音。

“博士?”工藤这才看了一眼来电记录,“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开会……怎么了?”

“关于最近那个连环杀手的案子,凶手不是还没抓到吗。”博士说着,大概是最近一个月被折磨出了心理阴影,工藤现在一听到“连环”这两个字,太阳穴就突突直跳,他哭笑不得地说:“博士,你该不会也是要来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吧?”

“不是不是,我知道你肯定压力很大了。是这样,因为我看新闻,最近那个被害的女孩子,好像就住在这附近……但是我明天要去国外参加一个科学研讨会,就剩小哀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

工藤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已经很久没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了,就连博士,好像他也很久没见到了。

搜查一课,表面上风风光光,背地里,每个人都累成狗,而他作为一课的“王牌”,能送到他手里的,无外乎旁人解决不了的重案大案,于是他就是进阶版——天天累成狗。

“你能不能来我家住几天?不然留她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博士的语气,听着说不出的忧虑和担心。

虽然按照现在他们的调查推论,犯人应该不是通过闯入受害者家中来实施犯罪的,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可以啊,如果她没意见的话。”他回答道。

虽然事实是,他连自己家已经快一个月没怎么回去过了。

“唔……”博士那边迟疑了一下。

工藤:“怎么,她还不乐意啊?”

博士哈哈笑了两声:“你果然很了解她啊!”

“……”


但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过后的一天仍旧是忙得天昏地暗,上面要定期开发布会向民众汇报,要仔细筛选可以向公众透露的消息进行披露,同时提醒市民注意安全。他还带着下属再次排查了受害的社交关系网,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从最后一个受访者家里出来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他看了眼时间,对下属说道:“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吧。”

“您还是回警署吗?”下属习以为常地问道。

“啊,不是。”他否认道,“我今天回趟家。”

下属惊呆了,他这几乎把办公室当成了自己卧室的上司今天怎么回事?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哎呀,是女朋友催吗?”他忍不住八卦了两句。

“不是。”工藤果断否认道,他摆摆手,“走了,明天见。”



02.


他朝着博士家的方向开去,自从工作以后,为了工作方便,他也搬到了离警署更近的公寓,自己家那边也很少回去了。

“小哀一个人我不放心”,博士的话回响在他耳边,前面是个红灯,他将车停下,望着窗外高架桥上灯光璀璨的夜景,忍不住开始回想,他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可这一想,思绪就像收不住闸一样,过去的事一件件全都被翻了出来。

十年前组织覆灭,解药拿到手,他一直以来最期待的事情也终于成真——终于能恢复他工藤新一的身份。

可令他意外的是,那个人并没有想要变回来的意思。

“灰原,你难道还想继续念小学吗?”他问她。

她从杂志里抬眼看他,敷衍地回答:“对啊,因为我对青少年儿童学习的基础学科非常感兴趣,简直欲罢不能。”

“为什么不变回去?”他明知可能得不到她心里真正的那个答案,可他还是这样问了。

她这次没有看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和你不一样啊。”

“你哪里不一样?”他无奈地说,“对对,你比我聪明还很可爱,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个吧?”

可她却没接他的玩笑话。

她站起来,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不一样,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人在等着一个 叫 ‘宫野志保 ’的人。”

但有很多人在等工藤新一。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因为这也是事实,宫野志保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所拥有过的一切,不管好的坏的,也都跟着组织一起,彻底消失在一场大火中了。

“而且,我可没有你那样为爱献身的勇气——我很怕疼的,大侦探。”她轻笑着走开,走到地下室楼梯那里,她没有回头,只是补充道,“解药已经给你了,你想哪天变回去都可以,不用特意告诉我。”

那时候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从那之后,他们原本重合的命运轨迹,好像开始出现了分岔口,他记得很清楚,得知关于“江户川柯南”真相的那天,步美搂着灰原哭得停不下来,可能对于孩子来说,真相未免太过残酷——他们要如何接受,一个朝夕相处这么久的人,其实原本根本不存在,而是另外一个人呢?

可是他却还是选择了将真相告诉他们。

灰原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地说道:“好啦,不要哭了,江户川是因为觉得你们很重要,才选择没有骗你们的。不然,他说自己要转学,要跟父母出国,不都也可以吗?”

因为一起度过的那些时间,都无比真实而宝贵,所以才不忍心去骗他们。

“我宁愿他是转学或者出国,那样的话,我以后也还可以再见到他不是吗?”步美不吃她这一套,哭得更厉害了。

灰原也没想到步美居然也有这么难哄好的时候,一时没接上话。

“那小哀你呢?”步美一边抽泣着,一边问她,“你和柯南关系那么好,你该不会本来也不是小孩子吧?你是不是也是另外一个人?是不是也会消失?”

女孩大大的眼睛哭得通红,灰原还没说话,她似乎就预感到了什么,嘴角一扁,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都是骗子,小哀也是,柯南也是,你们都是大骗子!”

莫名就被连坐了的灰原无奈地笑了起来,她否认道:“不是啊,我就是灰原哀,不是别的任何人。”

她看着步美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和江户川不一样。”

“我不会消失,我们一直做同学,好不好?”

那些江户川没能做到、没能做完的事情,她来继续、她来完成。

然后她真的信守了自己的承诺,她和侦探团的三个孩子一起念完了初中和高中,直到两年前,他们升入了不同的大学,她才终于开始以自己应有的速度,完成自己的学业。

说是要体验一下普通的学生生活,可让她只是像同龄人那样上下学、考试写作业,又真的是太无聊了——毕竟连以前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神游天外的人,也都不在了。

说起来也奇怪,两个人走神也是走神,怎么一个人走神,就会觉得无聊了呢?

没别的事可做,她就还是自己继续做研究,等到了大学,她一次性修完了本科需要的所有学分,申请提前毕业,然后又用之前的研究成果申请了硕博连读学位,研究生阶段也只是走个过场,现在同龄人在念大二,而她在完成她作为“灰原哀”的第一个博士学位。

她选择的研究方向,是针对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药物研发,知道她专业方向的时候,正好是那一年的圣诞节,他和小兰,还有侦探团的三个孩子也都一起聚在博士家,元太问:“这个阿尔……什么什么症是干什么的?”

“就是老年痴呆。”他随口解答道,又对她说,“听着就像是你会选的研究方向。”

她挑了挑眉,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怎么?因为我研究过怎么让人的肉体返老还童,现在换成研究大脑了吗?”

“倒也不是……”

“那……这次你要不要也来做我的试验品?”她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不等他回答,便又说,“开玩笑的。”

说完就朝餐桌的另一边走去——她会和步美他们坐在一起,而他和兰的位置在桌子的另一侧。

而他似乎总是会不记得这一点,每当看到他们一起出现,他总会觉得自己还是他们的一部分——江户川柯南不就总是和灰原哀坐在一起吗?

班级上的座位、餐厅的位置、列车和飞机上的座次……他们理所当然是要坐在一起的。

可现在不是了,以后再也不是了。

从他变回工藤新一,已经过了十年,而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是一张餐桌,而是原本就已经相差十年、再也无法跨越的光阴。

在刚变回工藤新一的时候,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总是习惯性地去和她说话,可他们实在太容易一言不合就要开始互损对方,这对他们来说习以为常,对于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兰,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他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可能不会被人理解——他把身份的真相告诉了侦探团的三个孩子,却始终没有告诉兰,柯南就是新一。

一个谎言维持的时间太长,就像盖在伤口上没能及时取下的纱布,已经和血肉长在一起,再要撕下来,免不了要血肉模糊。

这样真的好吗?他并不知道答案。

而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熟练地和灰原顶嘴,突然笑着说:“我就说怎么觉得很熟悉……新一你和小哀讲话的语气,和柯南简直一模一样。”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从前柯南在的时候,她总是看着柯南,觉得那小孩哪里都像新一,可现在新一就坐在她身边,她却好像又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已经离开了的孩子。

“唉,也不知道柯南现在好不好,在国外习不习惯,好久没和他联络了……”

她的话让侦探团的三个孩子都沉默了,灰原垂着眼,完全没有要来救场的意思,工藤只好打圆场:“喂,你说我像那个小鬼头,是说我幼稚的意思吗?”

“不幼稚的话,你干嘛和小哀那么较真?”她习惯性地用大姐姐的语气来帮她撑腰:“小哀,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灰原只是笑,没有说话。

这个尴尬的话题就这样揭了过去。

那天吃完饭,客厅里只剩了他们两个,工藤突然听到身后的女孩说道:“你知道吗?我们不应该那样说话。”

他回过头去,习惯性地用玩笑话去回答:“对,你说什么都是正确的,我怎么能反驳呢?是不是?”

“不是这样。”灰原仰头看着他,他们之间差了十年,从此之后,凑在耳边的悄悄话,一回头就能碰到的了然视线,都不复存在。

“其实,你根本和我就不熟吧?”灰原说,“工藤新一和灰原哀不熟。”

“说什么胡话呢?”他蹲下来,伸出手想戳她的额头,“我怎么和你就不熟了?”

她轻轻一侧脸,就避开了他的手指,她沉静地看着他:“你忘了吗?和灰原哀熟悉的那个人,是江户川才对。”

他一愣。

她抬起手指,在面前轻轻一划:“工藤新一和江户川之间差了十年的时间,现在你和我,和我们也是一样。”

她手指划出的,是一道看不见的河流,而没有人能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

因为这一条河,他已经不再是她口中“我们”的一部分,明明从前,她说的“我们”,指的永远都是他们两个。

她假装看不见他眼中的愣神,继续道:“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

“你的分界感稍微强一点,对大家都好。”

他是柯南的时候,要对兰假装自己不是工藤新一,才能消除她的怀疑,而现在他是工藤新一,却要再把属于柯南的那些特质从自己身上剥离出去,才能让自己的那个谎言圆满。

而侦探团的孩子们,就算他表现得和以前一模一样——说一样的话,用一样的语气,他们也不会将他当作柯南,不会再和他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时间是一条无法跨越的洪流,他在其中逆行而上,自以为曾经战胜并扭转了时间,可惜并不是这样。

一起被扭转的,还有与他一起的人的人生。

“这也不难吧?比起你要扮柯南的时候容易多了。”她说,“毕竟你现在只需要假装和我不熟,就已经成功一多半了。”

她抬眼望着他,那双眼睛很亮,像一面光洁簇新的单面镜,他只能从中看到自己的茫然,却看不到她眼中深意。

“虽然以前我总是叫你工藤……但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作为 ‘工藤 ’时的你。”

“现在不是认识了吗?”他苦笑了一下。

“是啊。”她低下头,喃喃说道,“未免有些迟了。”



03.


可惜,默契也像爱、贫穷与咳嗽一样难以掩饰。

那一年,工藤的大学生活也就要步入尾声,而灰原也和侦探团的孩子们一起,从帝丹小学毕业,升入了初中。

也是同一年,经过漫长爱情长跑的佐藤和高木警官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礼的仪式会在一个露天的花园酒店里举办。那天是个周末,天气晴朗却不闷热,现场的乐队演奏着轻松愉快的曲子,是美好的一天。

他们也都在受邀宾客之列,却并不坐在一起——工藤新一作为日本警方长年累月的“救世主”,自然是要和警官们一起坐的,而博士和侦探团的座位在另一张台,中间隔着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工藤新一和周围的警官们聊着天,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她穿了件灰蓝色的礼服裙,那样的颜色,往往会显得过于暗沉和压抑,原本是不适合十几岁的小姑娘的,但却意外的很衬她。

旁边的步美充满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而她则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时不时点一下头,应该是在对步美的话做回应,示意自己有在听,可她的眼睛却彻底出卖了她——她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过会场中盛开的鲜花、精致的食物和欢声笑语的人群,却不落在任何事物上。

也是,那个不合群的家伙,一定觉得这样的场合很无聊吧?

“明明人根本连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知,却总喜欢用‘永远 ’和 ‘一直 ’来宣誓,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心中,有一个属于灰原哀的声音这样说。

仿佛他们还是七八岁的模样,在高朋满座的婚礼现场,坐在相邻的座位,而总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茶发女孩,嘴角带着几分和年龄不符的讥诮,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想,自己会这样去回答她:“敢于用有限的生命去度量无限的 ‘永远 ’,也是一种充满勇气的行为,你不这样认为吗?”

她听到后,一定会不以为意地笑起来,说:“真是理想主义的人会说的话。”

而这时,一旁的步美一定会加入这个对话:“小哀和柯南又在说悄悄话!”

他们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步美:“我们只是在讨论哪道菜看起来比较好吃。”

……

一切那样真实,仿佛真的有发生过。

而现实是,他们隔着人群,分别属于不同的群体,没有对话,连眼神也不曾碰到过。

她那天随手划出的一道线,好像无处不在,它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工藤新一和灰原哀,应该是陌生人。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旁的空位上——佐藤和高木警官也记得那个曾经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小小侦探,即使知道他不会出现,也仍然留了座位给他。

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的座位永远都会挨在一起,尽管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江户川。


“新一,你在发什么呆?”坐在旁边的兰问道。

“嗯?”他回过神,“哦哦,刚才说到哪儿?为什么凶器上的指纹会可疑,因为……”

然而可能因为会场里聚集了太多警官,直接导致发生意外的可能性直线上升,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甜美的婚礼进行曲,会场外立刻变得喧闹起来。

他似乎天生对危险和意外的气息格外敏感,毫不犹豫地就超事件中心奔了过去——会场外的草坪上,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被刀刺中,浑身抽搐地倒在了血泊中。

但他的推理并没有出场的机会,因为凶手就在一旁,且根本没有打算要逃走,只见那满手是血的女人双手用力,将刀从男子大腿上的伤口猛地拔了出来,离得近的人,甚至能听到利刃刮过骨骼血肉的声音——鲜红的血瞬间喷出,四下飞溅如血雾。

他冲过去制服了拿刀的女人,而从旁人的窃窃私语中,大概推断出了这是个“渣男骗得女方情财两空,又和其他女人结婚,才在婚礼现场被捅”的狗血故事,但他可顾不上这些细节——腿上的那一刀绝对伤到了大动脉,血流如注,不快点处理,那人一定死定了。

随后赶来的兰看到他已经制住了行凶者,却无暇去查看受伤的人,正要上前去帮忙,就听到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灰原!来帮下忙!”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好像知道那人一定就在不远处一样。

随后她看到灰原绕过人群跑了过来,她毫不在意地提起精致的裙摆,就那么跪在了血泊中,她一边探查着伤情,一边似乎是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兰上前的脚步顿住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在休假中的警官们也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任务,很快将现场保护了起来。有人立刻联络了执勤的同事,叫了救护车,有人上前从工藤手中接管了已经崩溃的凶手,然后就看到他和一个从没见过的小姑娘,一起围在伤者身边。

这位警官不认得灰原,看她年纪绝对不超过十五岁,想着工藤怎么会让这么小的女孩儿跑进来?正想带她离开,就听那女孩头也不抬地说:“领带。”

她话音没落,工藤却好像和她心有灵犀一样,已经单手扯松了领带,递到她手中。

他双手按压着伤者不断冒血的创口,而那女孩与他配合默契,手法娴熟地对上方血管进行阻断止血,她还查看了伤者的其他伤口:“这个情况太危险了,前胸的伤口可能会造成气胸,这里也没有做胸穿的条件……而且股动脉损伤成这样,也不一定能撑到医院。”

“有急救箱吗?”她抬头问道,“或者能止血的东西都可以。”

明明是小孩子,说话却比一般大人还多了几分不容置喙,酒店的员工急忙送来了干净的毛巾,她抬手接过,按在了伤者前胸的伤口上,顷刻间雪白的毛巾就被染红了,可她脸上的神色都不带变一变的。

救护车一路呼啸着赶到了,急救人员拖着轮床从上面跳下来,正准备向现场人员询问情况,就听一个声音说:“失血性休克,有股动脉损伤,失血量大约2000ml,右前胸第3肋上方2厘米处合并刀刺伤,有活动性出血——尽快插管送院。”

救护员一脸状况外,哪来的小孩在这指手画脚?

可随即他发现,她说的都是对的,而伤者身上的紧急处理甚至也已经做好了,液体扎上后,救护车就载着伤者争分夺秒地朝最近的医院狂奔而去。

尖锐的救护车笛声渐渐消失,当值的警察也要来跟现场的人做笔录,婚礼也因此中途被打断。

如此一来,原本是中午举办的仪式,硬生生就被拖到了傍晚。可如此重要的一天被意外事件破坏,两位警官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们还是带着幸福的笑容,在大家面前宣誓,用“永远”来为自己的真心、爱意和忠诚做注解。

而向来木讷的高木警官也超常发挥,对佐藤警官说:“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一场冒险,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警局的一群人在台下拼命起哄,有人拉开了礼花筒,缤纷闪烁的彩纸在空中细细密密地飘散开来,所有人都在笑,所有人都在祝福。

包括因为一身血污,而选择站在人群最后的工藤和灰原。

事出突然,自然找不到可以替换的衣服,她浅色的裙摆上已经被发黑的血迹浸得看不出原本的底色,看着实在不怎么美观。他就把自己方才搭在椅背上,因此而得以幸存的西装外套给了她。

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白色的衬衫上也是一片血迹,领带刚才被她拿来止血,大概是扯得急了,扣子还掉了一颗,现在看起来也狼狈得不行。

如此尊容的两个人,如果刚才走出去一趟,可能想再进来,都要因为“衣冠不整”而被谢绝入内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边天空悬着一轮火红的夕阳,将未散的流云映得流光溢彩,精心布置过的场地周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小灯,像是落在地面上的星星——在这样昏晦而暧昧的环境中,终于也到了在场未婚的女孩们最期待的,抛新娘手捧花的环节。

园子自己明明都订婚了,却表现得仍旧积极无比,她拖着小兰的手臂:“兰,快点,我们再去前面一点!”

“园子,等一等——”这个环节只有女生会参加,她却忍不住一直向后去看,新一刚才说自己一身血,不好往人群里凑,就站在了最后面。

可她却莫名想要看他一眼,想要在开始期待自己拿到代表了美好寓意的新娘捧花前,看他一眼。

她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新一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放松地站在人群的最后,而他半步远的位置,茶色头发的少女肩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新一就露出了非常无奈的表情,然后又笑了起来。

那是个很无奈、又有些纵容意味的笑容。

而她很少看到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新一脸上。

“不去前面试试运气吗?大侦探?”

“喂……要去也是你去吧,我又不是女孩子。”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是是、我们伟大的灰原博士不需要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他无奈地说,“可不管它代表什么,能收到花都挺开心的,不是吗?”

灰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身披白纱的佐藤警官背对着大家,将手中漂亮的花束向身后抛了出去——只能说她的身手不愧是顶尖水平,连随手一扔的新娘花束,都比一般人要扔的远。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捧花就着一道圆滑的抛物线,径直朝会场的后方落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工藤与灰原之间。

精致的花束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中心是白玫瑰,周围衬着一圈同色的洋桔梗,舒展的花瓣洁白繁复,象征着唯一而不变的爱。

站在那里的两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动。

工藤没有去看那束花,他的视线落在身旁女孩的脸上,暮光夕色中,她的脸仿佛也被染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她垂眼望着那意味着美好和祝福的手捧花,然后,轻轻地向后退开了半步。

这时园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被前面的人群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问道:“哎呀,兰,是新一拿到了吗?那和你拿到也差不多了啦——”

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茶色头发的女孩轻声说道:“你还是把它捡起来吧。”

“毕竟,不管它代表什么,收到花的人是会开心的,不是吗?”她复述了他方才的话,眼神却看向了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的黑发女子。

“灰原……”他张了口,却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就算我拿到也没用,”他听到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几分调侃地说道,“我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早着呢。”

不明所以的警局同袍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看到工藤犹豫着不动,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热热闹闹地开始起哄,可那些声音好像却离他很远。

他到底还是俯身捡起了那束手捧花,可眼中却看见了另外的东西。

一条旁人看不到的,缓缓流淌在他与她之间的,名为“时间”的洪流。

佐藤警官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将手捧花扔给了工藤,她爽朗地笑起来:“可能这束花……是象征着之后能破更多案子吧?”

大家都笑起来,纷纷说这样再合情合理不过,工藤走向了兰的身边,将那束花递给了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脸红着低下了头,然后牵住了身边人的手。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绿化植物中点缀着的装饰灯星星点点亮着,莹莹微光中,站在最后的少女望着人群,嘴角一弯,轻轻笑了起来。

步美绕开人群,跑到了她的身边,声音清澈的女孩儿有些不解地问她:“小哀,你干嘛不要那束花?”

她垂下眼,似乎这样便能将那个背影完完全全地装入眼中,藏得密不透风,再无旁人可窥探,就此成为她心中封存的秘密。

“因为我拿到也没有用啊。”她这样说。

那花束象征了唯一而不变的爱。

是她得不到的爱。




04.


时间的洪流不可逆转,伴着他们之间看不见的那条河,灰原和侦探团的孩子们一起考试升学,工藤也进入了毕业季,很快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人”。

警视厅正式的工作邀请,和从不停止的罪案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私人的时间,而成年人的生活里没有“容易”二字,即便这个人是成了年的福尔摩斯——对真相的追逐当仁不让地占据了他生活的制高点,不知不觉间,他好像真的如她所说,有了分明的界限,完完全全是“工藤新一”了。

而所谓的“分界感”,似乎很容易,他只要全身心地去做工藤新一就好了,毕竟这世界上也没什么比“做自己”更容易的事了。

可它确实也有难度,因为他需要骗过自己,要去假装在作为江户川的那一段时间,从未对他留下什么影响。

还要去假装他从来没遇到过一个总喜欢和自己针锋相对、脾气很坏、可又能毫不费力就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人。

但到底他还是做到了。

于是,踏入社会后工藤新一关于灰原哀的记忆片段,逐渐变得少得可怜,少得每一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毕现。

他记得那是自己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前几天他都忙着帮目暮警官解决一个案子,完全忘了自己是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在毕业仪式上上台演讲的——他赶在最后一刻取到了自己的毕业袍,回家一看,最近忙得昏天黑地,头发也长得非常“自由不羁”,而注重形象的名侦探是不允许自己就这么上台去演讲的,可那时候都快凌晨,再出去剪头发,好像也晚了。

形势所迫,他只好敲响了对面博士的家门。

过了一会,才有人踢踏着拖鞋过来开门,灰原打着哈欠站在门里:“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可能是太晚了,她一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而睡意让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刻意保持着距离,语气里熟悉的抱怨和不满,是只在他记忆中才有的谙熟口吻,是属于江户川柯南的语气。

“你还没睡?”他问道,“做什么,复习期末考试吗?”

他也忍不住,还是想要用和以前一样的语气和态度与她相处。

“是啊,明天期末考化学,什么都不会,中学化学真的好难啊。”她随口回答道,“你是想听这个吗?大侦探?”

可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们已经有太久没有见过,也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总是针锋相对的是江户川和灰原,不是工藤和她。

可工藤笑了起来:“我错了,我是来求救的,博士呢?”

“睡了。”她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这句话,听着也像是对柯南说的。她咬了下舌尖,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可是习惯好像已经根深蒂固,根本掩饰不住。

“我明天毕业典礼,要上台发言……但是我这个头发好像不太适合上台露面……”

灰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地说:“没有啊,现在中学里男生都喜欢这个发型,要长的遮住眼睛,他们管这个叫颓废的中性美。”

“看不出来你还挺新潮。”她总结道。

莫名就被“颓废中性美”的工藤:“……”

他刚才就不该来敲门。

可最后,他还是搬了个矮脚凳坐在了浴室里,她找了把剪刀,站在了他身后,不太熟练地比划了两下,问:“你想剪什么样的?”

“你这一副很熟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有意见吗?”

“不敢!剪短点就行了,我可不想和初中男生一个发型。”

她笑了一下,然后手指夹起他脑后的头发,“簌簌”的声音响起,好像一切都很顺利。

在剪额前的碎发时,她的手指离他的脸太近了,近得他能清楚地闻到她手上之前擦过的护手霜香气,是一种清新的柑橘香,让人想起阳光明媚的地中海,和汁水丰沛的甜橙。

明明是非常清甜的香气,却让他觉得耳根发热,像是有火苗在烧。

他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她,对面的人微微咬着下唇,一脸专注,好像正在研究要帮他剪多少,结果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小哀你还没睡吗?哎呦这谁啊——!”

起来喝水的博士看到这边亮着灯,就路过看了一眼,结果被吓了一跳。

被吓到的可不止他一个,灰原突然听到声音,手忍不住一抖,手里的剪刀就歪了,而工藤本能地向后一仰——一缕原本不该被剪掉的头发,就这样意外牺牲了。

灰原:“……”

工藤:“……”

博士这才看清他们两个:“你们大半夜在这剪什么头发?”

她捏着剪刀,看了工藤一眼,似乎想要忍住笑,可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

“工藤明天要上台演讲,我帮他做个造型。”

本能告诉他,这女人这样笑的时候,十足十没有好事发生,他说:“喂,你笑什么?剪成什么样了,镜子呢?”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镜子,然后恨不得穿越回一个小时前,把那个来敲博士家门的自己敲晕拖回家去。

头发长点只是会看着不够精神,但头发豁了一截,看着就有点神经了。

而始作俑者在旁边笑得一脸无辜,居然还能昧着良心说:“还可以吧,我觉得比你之前的样子看着顺眼多了。”

“……我可谢谢你了!”


工藤新一的毕业礼,灰原哀自然是不会出席的。

那天他和同学们拍了很多照片,加上有着学士帽的遮挡,失败的发型也没有被大家发现,可他还是莫名其妙地摘下了头上的学士帽,请同学帮他拍了一张没有戴帽子的单人照。

他站在学校的大礼堂前,身后是许许多多和他一样青春正好、前途光明的名校毕业生,年轻和阳光的气息几乎能冲破相纸。而相片中的人,脸上带着开朗自信的笑,眼神闪闪发亮。

就是发型有点奇怪。

同学拍完了还问他:“工藤,你这什么时候剪的新发型?哪儿剪的啊,我以后可绝对不会光顾。”

他哈哈一笑,却说不上来自己心里那点儿隐秘的愉悦是从何而来。

他说:“你想光顾也光顾不了,这发型师手艺太差,执业第一天就下岗失业了。”

明明照片拍了很多,有大合照,有和兰的合照,也有他在台上演讲的照片,可他印象最深的,却是这一张露出他失败的新发型的照片。

好像这样的话,那个不会来到现场的人,也算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参与了他人生中的大事件。

他希望灰原哀也能在场,不管是作为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

可现实却是,自从那之后,大家之间聚少离多,见面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你原本以为一刻也离不开的伙伴,此时却变得可有可无,日复一日,久而久之,你甚至连想都不想他了。

生命微不足道,死亡无足轻重。”*




05.



他胡思乱想着,车也终于熬过了拥堵的晚高峰,开到了博士家,博士是下午的飞机,应该已经走了,门廊前亮着灯,不知道是忘了关,还是特意给他留的。

博士家的钥匙他有,但好歹是“第一天”住进来,他还是按了门铃。

但按了两次,还是没人来开门,他正想着会不会是还没回来,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发件人是灰原,内容是没头没尾的一句“你难道没钥匙吗”。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打,他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自己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之后,他叫她的名字:“灰原?”

客厅亮着盏沙发旁的台灯,电视开着,他走过去,看到已经许久没见的人,正裹着张毯子,蜷在沙发上。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弯下腰来看她,“生病了?”

那家伙的脸在暖色的灯光下都是看得出的苍白,额头上一层冷汗,他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她的额头:“你在发烧?”

“没有。”她微微侧了下头,躲开了他的手。

他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他问:“要不要我去帮你买止痛药?”


其实他之前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女生会突如其来的不舒服,可能因为每个人情况不同,他身边距离最近的女生是小兰,而她从来不这样。

一直到前两年的新年假期,博士抽中了商场的高档温泉旅馆双人套餐,他本来计划带着灰原一起去,结果临近出发前两天,许久不联系的芙纱绘,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关西短途旅行。

于是温泉旅馆顿时就没有了吸引力。

但博士又觉得浪费一个名额很可惜,他问灰原:“要不要你叫上朋友一起去?”

那一年她刚刚申请了提前毕业,大学的同班同学还没认全,她就毕业了,同个导师门下的其他人,也是刚刚认识,远没有好到能一起出行的程度。

而唯一能一起出行的步美和家人去国外过新年了。

“要不你把票给工藤算了。”她回答,让他和女朋友一起去,反正她手里的论文还没写完,如果之前不是博士想去,她也不是很有心情出去泡温泉。

谁知道博士误解了她的意思。

到了原本预定的出发日期,工藤一大早就来楼下敲门,她昨天半夜才睡,听到有人不停敲门,原本就一肚子火,下楼一看,还是一个明明有钥匙的家伙,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钱包里挂着一种东西,它的学名叫钥匙,是可以用来开门的——大侦探,对于这一点,你到底有什么意见?”

工藤拎着个行李袋,问她:“你不是刚起来吧?不是预定的八点半出发吗?”

出发?去哪?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工藤从口袋里拿出那套温泉旅馆招待券:“博士给我的,说让我陪你一起去,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灰原:“……”

这误会大了。

看她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工藤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误会。

也是,她是那个提出“工藤新一和灰原哀不熟”的人,怎么会主动说想和他一起去旅行呢?

她的意思,是要博士把两张票都给他,而她从没有打算一起去。

可他从博士那里拿到票,听博士说“小哀说不如把票给你,你就跟她一起去吧”的时候,他表面上仍是一副嫌弃的样子:“那么大人了,还要人陪啊……我手头还有案子没处理完呢。”

可心里那一瞬间的期待和轻松却不是假的。

“我……”她难得有些语塞,“我是想……”

我是想让你和女朋友一起去的。

他截断了她的话:“你收拾东西了吗?不快点的话,会赶不上旅馆的接驳巴士。”

“等一下,我——”

“你这不情愿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我们两个,我也不用跟你装不熟……而且,小兰和园子出去了,不然你难道以为我很想和你一起去吗,快去收拾东西。”

为什么他只是想和从前最好的伙伴一起去旅行,却要找这样多的借口。

他好像总是很难对她讲真话。

他想和她一起去,可却不能这么说。


温泉旅馆在山里,最近一直在下雪,进山的路不太好走,等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原本赠送的双人套票,自然是只有一个房间,工藤询问了接待处,当晚预定已满,也换不到第二间房。

“灰原,他们说没有空房间了,那……”他转过头去问坐在那边翻杂志的女生。

“那不是只能一间了吗?放心吧大侦探,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就不该问她!

接待处的职员看到都忍不住偷笑,她把房间钥匙递过来的时候,悄悄跟工藤说:“两位感情真好,好让人羡慕。”

哪儿能看出来感情好?我怎么看不出来?工藤无语地接过钥匙,不知为什么,却不想反驳对方这个错误的假设。

房间自带了私人温泉,外面漫天飞雪,室内温暖如春,只要关上门,好像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他面朝着窗外庭院的景致躺了下来,高负荷高强度的工作虽然让他乐在其中,可人不是机器,精神上的满足和身体上的疲惫,完全是两码事。而且,他最近的私人感情生活,也并不怎么顺利。

人人都说青梅竹马的感情基础深厚,轻而易举就天长地久,他不知道别人,只知道自己不是这样。

进入一课以后,接连不断的案件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生活的重心,忙起来经常一整天都跑在外面,电话和短讯,自然是无法做到及时回复的。

可就算见面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兰在努力找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他还是说起案子就停不下来,她却开始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明明是青梅竹马,竟然会在排队等餐厅排位的时候,聊起今天的天气和交通。

这是他早上在电梯前或者茶水间,和不熟的同事才会聊的话题。

他想,可能因为就算是忍耐力再好的女朋友,也无法接受男友一天到晚无法见面,连讯息回得都像是有时差一样。她早上发出去的“新一你有好好吃早餐吗?”,最迟的一次,到半夜才收到回复,他回道:“哈哈,早上太忙了,完全不记得吃了什么。”

他只是早上在忙吗?他明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忙。

她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律所做助理,和办公室中其他同龄女同事一样,聊的话题不外乎恋爱结婚、当季衣服包包和时下火热的网红店铺,同事们会推荐自己喜欢的店给她:“小兰,这个我觉得超级棒的,下次你可以和男朋友一起去啊。”

和新一一起去吗?她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心中找不到期待的感觉。

明明还没有去,她仿佛已经能想象出,在去的途中或者吃饭的时候,总会有些什么意外,不外乎案情、犯人、线索……它们总会把他从她面前带走,无一例外。

而就算一个平静安稳、无事发生的约会,好像也没有让人觉得很轻松愉快,工作之后,各自的社交圈子越分越开,她愿意听他聊一整天案子也没有问题,可到她讲话时,她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

因为她觉得新一并不会想听律所中上到合伙人、下到律师助理之间的勾心斗角。她不想和他讲这些繁琐事,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也是那些平凡琐碎中的一部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会觉得和新一无话可说。

“啊抱歉,我又是一直在讲案子……”对面的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家店应该很好吃吧?不过居然要排队这么久。”

她不知道这家店好不好吃,是同事推荐的。她只知道,如果是新一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将时间花在排队等一家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的餐厅上的。

他是陪着自己一起等的。

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竟然觉不出一丝感动,只有些些无法言说的惆怅,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感情的问题,像是土壤中溃烂的根茎,地面上的花开正好,可土中的根或许已经开始腐坏。

只是最开始谁都没有发现。

工藤新一的手机行事历除了提醒他会议、工作和案情,还会提醒他给小兰打电话,有一回那个提示在他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来,坐他旁边一起梳理案情的同事不小心看到,惊讶地说:“不是吧工藤,没看出来啊,你居然是个这么严重的控制狂?”

同事以为他是因为喜欢生活被安排得井井有条,才会把待办事项都写进行事历来提醒自己。

然而不是。

他只是单纯地害怕自己忙起来就会不记得。

“给女朋友打电话也要写进来?不愧是老大。”

“喂,工藤,你该不会是怕忘了吧!”

“怎么可能!老大和他女朋友可是青梅竹马,感情这么好,怎么会忘?”

是啊,怎么会忘?

他也想知道。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撑着手臂望着簌簌落下的雪片,洁净的玻璃反光出室内的样子,他在这里发呆,而他身后的灰原则一早就从行李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电脑,居然开始写论文了。

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他翻了个身,转过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前几年体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些散光,但也没严重到需要随时都戴眼镜的程度,通常都是用电脑的时候才戴。

他还记得她和侦探团的孩子们一起参加高中毕业典礼的时候,博士去帮他们拍大合照,出门前博士问他:“新一,你真的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他说,“还要上班。”

可他是想去的,江户川没能念完的小学、中学和高中,没能和他们一起度过的余下时光,他终身都会抱有歉意和遗憾。

可是江户川和工藤的人生,原本就不是两条双线并行的路线,是他自己选择了工藤新一,自然没资格再去说“我也想和你们一起毕业”这样的话。

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拎起自己的包,她回头看了站在玄关默不作声的青年一眼,外面阳光正好,却照不进玄关,他整个人被笼在一片晦暗的阴影中,那身影竟显得有几分落寞了。

“博士,等我一下。”她对已经发动汽车的博士说道,然后又跑了回去。

“忘带东西了吗?”他看到她又快步跑回来,连忙回过神,问道。

她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摸出了一副眼镜——黑框眼镜,江户川柯南的眼镜。

“灰原……”

“我会戴着它拍合照的。”她把眼镜装进口袋,“就当是江户川也和我们一起毕业了。”

“别摆出那样一副受伤的表情来。”她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又急匆匆地出门了。

她也的确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侦探团大家的合照上,她和步美被元太和光彦拥簇在中间,四个人都冲镜头露出了笑容,而茶色头发的少女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它属于一个曾经总是站在她身侧的小小少年。

虽然照片里没有他,可他在照片中每一个人的心里,每时每刻。

这样,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一起毕业了吧?



06.


他想着这些事,两个人也没有交谈,倒也不觉得尴尬,世界上安静得只剩下她敲击键盘和窗外落雪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他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好久没有这么安心地睡过觉,起来之后,只觉得精神都好了不少。

可刚才还在伏案工作的灰原,却趴在了桌子上,她一手按着肚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喂,灰原,你怎么了?”他急忙过去看她,“吃坏什么东西了吗?”

可能因为太疼了,她额角挂着一层冷汗,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他有些焦虑,这里地处偏远,如果真有什么事,现在开车去最近的医院,不知道要多久?

“痛经而已。”她咬着牙,然后把刚才写的论文点了个保存,就合上了电脑。

本来她也不是经常会痛经的人,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疼得让人难以忍受,而且……还是在来了温泉以后,这未免也太寸了吧!

她莫名就想起来在放假前,实验室里一个女孩儿说的“最近在水逆,所以仪器才一直坏”,当时她还觉得有些好笑,可现在除了玄学,她简直找不到第二个合理的解释。

要么就是她和眼前这个人,实在不合适。

他们不适合一起出行。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热水,或者其他什么……”即使能推理出复杂案情的名侦探,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没什么经验,他几乎是有些无措地问道。

“止痛药。”她说,“帮我问问前台,他们可能会有备常用药。”

“好,你等我一下。”他说着就急匆匆出去了。

那背影显得很急切,就好像她真的是他什么很重要的人一样。

两片止痛药喝下去,症状很快就好了许多,大概是大侦探的人格魅力,前台的工作人员还额外拿了包暖贴给他。

“你好些了没?”他又凑近了来看她,“还需要什么吗?”

她那一头冷汗和苍白的脸色实在太吓人了。

“大侦探,痛经死不了人的,你用不着那副表情吧。”

“……好吧,有力气和我吵架,证明应该没事了。”工藤无奈地说,“刚才我应该给你面镜子,你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了。”

“吓着你了可真是不好意思。”她回道,“我这个人比较没出息,很怕疼。”

他愣了一下,随即说:“对啊,我知道。”

因为怕疼,所以继续做灰原哀有什么不好?

“好了,我要去洗澡,然后去泡温泉。”他说道,“还可以喝酒,啊,这才是放假。”

然后他说完,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对她说:“那你来这一趟岂不是……”

白来了。

泡不了温泉,也喝不了酒,她甚至还没到法定能买酒的年龄。

“不用你提醒——”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 ‘好运’。”

话音没落,原本安静的回廊上就传来了阵阵喧闹,他职业病犯,忍不住走出去查看情况,不看不要紧,一问才知道,有几个一起来度假的年轻人,其中有一对情侣,下午说要去山上转转,结果刚才其他朋友发现他们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了。

外面还下着雪,这个天气如果在山里迷了路,是会出人命的。

旅馆的负责人报了警,并且打算组织几个熟悉地形的员工,先出发上山去找找看,毕竟也不知道县警什么时候才能到。

“我是警察,我也和你们一起去。”他从口袋里摸出证件,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回房间去拿外套,却看到原本还窝在被子里的女生已经穿戴整齐,把他的围巾帽子和手套一并递给了他:“我也去。”

“开什么玩笑,你本来就不舒服,外面那么冷,你出去干什么。”

“我没事了。”她说,“而且去找人,最起码也是要两人一组吧?”

话是没错,警察外出行动,也都是最低两人一组的配置,可是……

“走了。”她把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低头一看,是他那幅已经许久没再用到过的追踪眼镜。

“这还有电吗?”他只好认命地跟她一起出门,一边戴上了眼镜。

“有啊。”她头也不回地说,“博士偶尔还会想起来给它更新换代呢。”


“我问了那几个一起来的人,说走失的那两个人平时不怎么参加户外活动,对登山也没什么特别兴趣。”

他在和旅馆的负责人沟通人手安排时,她已经从那边得到了他需要的资料。

“那几个人呢?”

“我看着没什么异常。”她回答,“你可以再自己去确认下。”

“不用,你都说没问题了。”大概是职业病,他听到失踪时,难免会再往深一层去想。

“如果不是有经验的户外旅行者,只是因为好奇上山看看,应该不会走去很高的地方。六点到七点那段时间雪下得最大,可能是下山途中被大雪困住了。”

“我觉得应该在这个区域的可能性比较大。”他手里拿着一张山区的地图,“大家量力而行,有情况及时联系。”

他说话自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他们和当地的员工简单地分了几个小组,分了不同的方向去上山找人,山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不仅掩盖了之前人的足印,也让他们走起来一脚深一脚浅,他走在前面,对身后的她伸出手去:“路不好走,你拉着我。”

隔着厚厚的滑雪手套,她时隔多年后,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晃动的手电筒灯光一闪一闪,树林上空是漆黑的夜,无星也无月,工藤新一和原本应该与他极陌生的灰原哀,在无人知晓的世界,短暂地牵过手。

而他的推断也没有错,他们在山腰上的一处山洞附近找到了手机没电、又冷又饿的那对小情侣,两个人除了又冻又怕,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没有手电筒,一片漆黑里怎么都找不到下山的路,只能原地等待人来找。

工藤通知了在附近的旅馆员工,不一会儿又有人过来,帮忙把这两个倒霉的情侣扶下山去了。

“我们也走吧。”他话音刚落,鼻尖突然一凉,原来又下起雪来了。

“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一起出行。”灰原笑了一下,重新拧亮手电筒走进雪中,她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晶莹剔透的雪片从空中旋转着飘下,没等落在她肩头,便被西北风吹得朝另一边去,“好像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他望着雪中的女孩,她穿着深红色的滑雪外套,帽子和手套也是同色系,明明是厚重而温暖的颜色,他却还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单薄,显得很冷。

“怎么没有?”

“哦?准备泡温泉的时候被叫出来找人,你觉得是好事的话,我持保留意见。”

“但是人找到了,也没有命案,也就是没有额外的工作……温泉回去也可以泡,怎么就不是好事?”他说道,“而且,我还久违地再当了一次江户川柯南,这也是好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她这才转过去看,刚才他一直走在前面,自然也没有留意,现在仔细望过去,明明只是一副眼镜而已——

不用一颗APTX4869,却好像也能让时光倒流。

“下山路不好走,我背你下去吧。”他说着就在她旁边蹲了下来,“快点,一会雪下大就更不好走了。”

她是想要拒绝的。

她发誓。

可灰原哀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工藤新一,却永远无法拒绝江户川柯南。

她走过去,说着:“你可不要公报私仇,把我摔下去啊。”

“呵呵呵,难道我脸上写了 ‘胆大包天 ’几个字吗。”

她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两个人脸颊贴的很近,呼出的白气在风雪中混成一团,再分不清彼此。手电筒的光堪堪能照亮脚下的路,而脚下的路延伸出去,就是远处山脚下的人间灯火,灯光星星点点,遥远如同天际星宿。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万籁俱静,落雪无声,只有27岁的工藤新一,戴着本应属于17岁的江户川柯南的眼镜,在漫天大雪中,背着原本应该和江户川柯南一起长大的女孩。

浓厚的阴云遮挡了星和月,无所谓,他也不需要它们来见证这仿佛是向时间法则偷来的片刻须臾,他望着远处山下的灯火,只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

最好永远也不要有尽头。

如果这样,江户川柯南能不能和灰原哀一起,走完这一生的路?




---tbc---




* 你原本以为一刻也离不开的伙伴,此时却变得可有可无,日复一日,久而久之,你甚至连想都不想他了。生命微不足道,死亡无足轻重。——毛姆《人性的枷锁》


ACZS

【新哀】同性的友谊(上)

*11年后再次写柯哀……文笔退化预警,OOC预警

CP:新哀(下部可能会出现兰哀和微量秀哀)

1.

“聪明人都该懂得一个道理,从长远意义上看,同性的友谊比异性间的更值得维护,因为后者几乎不可避免地会掺杂进暧昧的元素,而暧昧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关系没有之一。”

“……”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哦,我深以为然。”

“那么,为我们将来长久的友谊干杯!”


将来、长久……不愧是注重逻辑的工科天才,用词还真是考究。


同为14岁就考入D大的天才跳级生,机械工程系的小川恭子和生物工程系的灰原哀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饭友——就是每到饭点会一起去食堂拼桌、每到周末会...

*11年后再次写柯哀……文笔退化预警,OOC预警

CP:新哀(下部可能会出现兰哀和微量秀哀)

1.

“聪明人都该懂得一个道理,从长远意义上看,同性的友谊比异性间的更值得维护,因为后者几乎不可避免地会掺杂进暧昧的元素,而暧昧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关系没有之一。”

“……”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哦,我深以为然。”

“那么,为我们将来长久的友谊干杯!”

 

将来、长久……不愧是注重逻辑的工科天才,用词还真是考究。

 

同为14岁就考入D大的天才跳级生,机械工程系的小川恭子和生物工程系的灰原哀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饭友——就是每到饭点会一起去食堂拼桌、每到周末会一起找餐馆试菜的朋友,姑且称之为朋友吧。

跳级生这个头衔固然是对智商优越的一种肯定,却也有不少弊端,比如同年级的正常生会拿异样的眼光看你,有的是嫉妒,有的是嫌弃你智商以外的心理年龄匹配不上他们。

当然,后面一种情况灰原哀比较少碰到,小川恭子就难说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D大这个限定范围的小世界里,她们就是现阶段的命运共同体。

 

脆弱的异性友谊……呵。

灰原哀想,还真的挺难找出另一个15岁的女孩比她更有资格说懂得其中道理。

 

拿她和工藤新一的关系来打个简单的比方——他们在刚颠覆组织后的两年时间内依然保持着不错的“忘年交”关系,随时可以有说有笑互损着cosplay亲密无间的老友记,但后来他和毛利兰跑去美国连着读了本科和硕士,中间回来过再相处她就觉得哪哪儿都透着股莫名的尴尬。如今眼看着人毕了业可能要回日本定居,她又已经长到15岁这么半大不小的年纪,跟25岁拥有稳定感情生活的工藤新一应该是更无话可说了……就是有话也得避嫌不是?

 

所以,你说这异性之间的友谊关系,是不是挺塑料的?

 

“哀酱,你看我上了地铁再走嘛……”

“改掉你肉麻的腔调,我就送你。”

“你最好啦!”

 

跟灰原哀这种顶着15岁的皮光明正大搞年龄诈欺的成年人不同,小川恭子的家在北海道,年纪轻轻一个人大老远赶到陌生的城市上大学实属不易。灰原哀离开小学日久,记忆却还鲜活,是以对小川身上展现出的孩子气感到十分亲切。

这周末连着春假,她便邀请小川到博士家住了三天,返校之前在yelp上找了家新开的居酒屋试水。

 

这里要说一句,D大的宿舍区有三个,中间隔着数个地铁站,申请难度世界闻名。小川运气好,申请到的是学校隔壁的A区,她申请到的则是环境最好、位置最偏的C区……

 

吃完午饭,送走小川,回到宿舍已经快四点。

“嘀——”

灰原哀翻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四个大字“小川恭子”。

轻轻扬眉,她忍不住“啧”了一声。

 

按下接听键——

“哀酱,不好了!我……我……”

灰原哀皱眉,对面声音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你怎么了?慢慢说,别怕。”

听筒里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气声,然后小川用一种快哭出来的语气喊道:“我的室友,远藤,她好像不行了!”

 

远藤遥,遗传学博士,灰原哀同学院的学姐。

 

“别紧张,跟学校老师说了吗?”

“没有,她还有一点点呼吸,我……我第一时间就给你电话了。”

还真是谢谢你的信任呐……灰原哀心念如电转,刚才回到宿舍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稍微想了想,说道:“开视频,让我看看她的情况。注意别碰到她。”

“啊……嗯!”

 

<< 

 

2.

十分钟后,灰原哀重新收拾好包袱挤上东京的地铁——

“美和子桑,我个人怀疑有中毒的可能,只是可能……一会儿把视频传给你……”

“……嗯,重点是保护现场,学校肯定不愿意警方介入,不过救护车已经去过学校……”

“……对,还在抢救,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D大医院作为首屈一指的学府附属医院规模可观,灰原哀一路找去手术室却没费什么功夫。因为她在分诊台见到了老熟人——高木警官和她的二表嫂羽田由美。

 

“哀酱!快去五号楼8楼手术室,警部在那里等你!”

诶?灰原哀足足愣了三秒才点头。

还在手术室,说明人还没死。也不一定是凶案,光凭她跟高木美和子一通不算报警的电话,怎么就派了这么多警察过来?她真有这么大面子?

真要说面子,也就五年前那桩案子能撑一下……可那未免也太久远了吧?

 

揣着满肚子疑惑跑到目的地,不防一个比她还大只的身影一下扑进怀里。

“哇!哀酱,你才过来,吓死我了!”

她被那力量撞得后退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形,这才伸出手在另一个女孩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好了好了,别抱那么紧,要被你勒死了。”

 

这就是她和他时隔五年后重逢的第一面。

 

灰原哀好容易将大号牛皮糖小川恭子从身上扯开,目光微抬,视野中便闯进了一个久违的熟悉人影。

不能否认,当时她的心脏狠狠撞击了一下胸膛。

 

穿着日本警服的工藤新一对着灰原哀点了点头,脸上不辨喜怒,一副沉着冷静、公事公办的干警模样。

“手术还要些时间,我要送小川同学回宿舍,但她说一定要等到你过来。没时间耽误了,现在出发。”

五年不见,青年工藤新一长了点个子,也涨了点气场。

灰原哀倒不至于被他这点气场震慑住,却也注意到了他态度中明显的生疏感。

啧,不会把她们当犯罪嫌疑人了吧?

一个无稽的念头闪过,她忍不住扯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浅笑,旋即又收住了,与他的面无表情完美同步。

“嗯呐,那多谢警察叔叔了。”

灰原哀发誓,她看到工藤新一跟她错身的时候下颌角肌肉有些僵硬。

 

去A区宿舍的一路上都很尴尬。

灰原哀有心跟工藤新一好好聊聊,至少缓解下这短暂路途中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围,但前提是工藤新一想跟她聊。

按照小川恭子的性格,原本上车的时候她是做好了要被这姑娘抱着嚎一路的准备的,没成想小川也被工藤新一的沉默气场给带偏了,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也好。

这日晚霞极盛,橙红色的光芒替代了白日的单调张扬地霸占着天幕。说来也怪,明明是那么绚丽的色彩,却并不刺目。

百无聊赖地偏头看着车窗外的黄昏景象,灰原哀忽然生出了一种迟来的恍如隔世感。

 

回到A区宿舍发现已有数辆警车到了。

高木美和子正在跟学校的老师谈话。

“哟,小哀!”美女警官一改严肃的表情,对她亲切一笑,而后看到了迟一步下车的司机,“工藤把你送过来啦!”

“嗯,有什么进展吗?”

“已经采样完毕,正要带回警视厅化验。对了,你住这儿吗?”

灰原哀摇头,看了眼一旁疑惑看着她与警官熟稔交谈的小川恭子,“我住在另一个宿舍区。那个女孩是远藤的室友,她之后得搬一个宿舍吧?”

“对,那间宿舍得封上一阵。你们学校已经安排好了别的房间,她的行李要先带回警视厅检验。”

灰原哀握了握小川恭子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

 

工藤新一走上前来,对高木美和子说道:“美和子姐,你先带这孩子收拾一下,然后回警视厅做个笔录吧,我一会儿要送灰原回去。”

“其实不用,我自己乘地铁就能回去。”

工藤新一转头瞥了她一眼。

然后灰原哀发现自己的意见被华丽地无视了。

 

<< 

 

3.

高木美和子带走小川恭子之后,工藤新一并没有让灰原哀上车,而是从车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找学校老师借了一间宿舍的钥匙。

“陪我等会儿医生的结果?”

灰原哀很想说她要回宿舍休息,但是最早报案的人其实是她,横竖逃不过这个案子的纠缠,便默认下来,跟在他身后进了宿舍楼。

 

工藤新一先去宿舍楼管处拷贝了两天内的监控图像,然后去封掉的现场看了一圈,最后走进学校借出的空宿舍连上电脑暂时消停下来。

坐下来后,他非常自然地递给她一边的耳机,“要不要一起看?”

灰原哀心头又是一跳——

然后,她有点嫌弃自己。

“连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身体情况都没搞清楚,只拷贝两天的够查吗?”

“占内存,也没必要。美和子姐已经把一个月的都拷走了。”

“所以现在只是没事干,看监控消磨时间?”

“差不多吧。”

 

灰原哀本能地丢了对半月眼给工藤新一,破天荒地在看到对方一脸平静的神情后感到了一丝不安。

那感觉就像是她越界了——越过了一条名为时间的界线。

这种被人气场压一头的被动感令她不适,于是她坐到了与他并排的另一把椅子上,没有去接他手中的耳机。

“不了,我下周还有考试,想看会儿书。”

工藤新一将手收了回去。

 

灰原哀觉得自己出门前把一本病理学教材放进书包简直是神来之笔。

 

工藤新一气质上的变化是如此明显,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只是不想过多的在意。

灰原哀与工藤新一的朋友关系在五年前的某次事件中戛然而止。在那次事件中,她没有对不起他,他也没有对不起她,事实上,事件不仅完美地解决了,他们还一度非常欣赏彼此的作为。唯一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情的后续似乎严重影响到了工藤新一个人的情感生涯……再往后,工藤新一便慢慢跟她断了联系。

灰原哀无从得知后来的五年里工藤新一身上还发生过什么,可至少在当时,她就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他单方面中止友谊的决定。

时隔五年,她不认为工藤新一会愚蠢到至今还会为那件事心怀芥蒂。不过,左右他的一切改变发生在他们断交之后,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她有任何干系。

 

灰原哀不知道自己又习惯性地露出了一个轻讽的笑容,也不知道工藤新一已经暗中观察了她许久。

 

工藤新一并不适应灰原哀这张脸,15岁的脸。

过于青春的长相,加上偶尔漏出几丝成熟的眉眼,正好卡在了青涩与妩媚的临界线上……无端让人觉得危险。

 

八年前,灰原哀选择不吃解药,对江户川柯南的说法是她想补回缺失的童年。

当年的江户川柯南得了解药自觉得皆大欢喜,如今的工藤新一用另一种视角看,才发现这解释何其敷衍——

14岁就考上D大,好容易偷来的10年,到头来不还是上赶着回象牙塔当学霸,补回了哪门子的童年?

 

“你跟那个濒死的博士生熟吗?”

灰原哀侧目,工藤新一仍盯着屏幕。

“不熟。我帮她指点过上学年期末的细胞遗传学论文,仅此而已。”

“本科生指导博士生论文?”

“十年前的博士前辈指导后辈,有问题吗?”

工藤新一扬了扬眉毛。

灰原哀淡淡扫了他一眼,“她的实验有设计缺陷,思维一下转不过弯。中谷教授曾把她的实验作为失败案例在本科课堂上讲过,我正好擅长这个领域,就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后来她截稿时找到我,说想把我的名字一起写上,我拒绝了,我跟她本人就只见过这一面。”

 

工藤新一的手机响了。

灰原哀的心提了起来。

“外卖到了,你去取一下?我得继续看监控。”

这回轮到灰原哀扬眉,她竟没有注意到工藤新一何时点了外卖。

“你不想去?还是不饿?”

“我只是意外你的脑子里居然存在照顾别人的意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灰原哀提着外卖回到宿舍的时候,工藤新一已经关掉了电脑。

“要走?”

“吃完我送你回住处。”

“医院来消息了?”

“对,急性败血症,已经开始第二轮抢救。新发现是阴|道有伤口,残留体液已采样。”

灰原哀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惊讶,“监控里看到什么没有?”

工藤新一摇头,“两天内没有可疑人员,不过远藤是今天凌晨两点半回到宿舍的,看步态明显不稳,可能是醉酒,也可能已经被投毒。”

“你不用立刻去追踪嫌犯?”

“高木警官的组已经开始排查了。”工藤新一拿过灰原哀手里的外卖,神态安然,“分给我的任务是护送未成年证人回学校宿舍,这叫团队合作。”

灰原哀沉默许久,末了轻笑出声。

“怎么了?”

“突然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慨,曾经严重受个人英雄主义荼毒的令和救世主,居然也有一天能理所当然地仰赖团队合作这种事。”

工藤新一顿了顿,放下筷子,转过头,重逢以来第一次没有避忌地正视她的眼睛——湛蓝的瞳孔如静海一般明澈平静,仿佛所有岁月的波澜都已经沉入眼底,再不可见。

有那么一瞬间,工藤新一想要开口解释什么。灰原哀对他莞尔一笑,含着熟悉的清浅嘲讽,却远比记忆中冷淡疏离。

他到底咽下了那句解释——工藤新一从无一刻忘记过灰原哀的陪伴和帮助,他比谁都感激生命中出现了她这个朋友。

 

<< 

 

4.

那晚工藤新一送灰原哀回C区宿舍,一路上又是那种逼死人的沉默。但因为只有两个人,灰原哀反倒不觉得尴尬。

简单话别后,她潇洒地回到宿舍,放下包,洗漱完,在床上躺下。

解锁手机,其实也不晚,才11点……所以夏令时的美国东部应该是早上10点。

鬼使神差地,灰原哀打开了ins,找到了有段时间没联系的毛利兰。

——说来蹊跷,虽然她猜测工藤新一这五年来的冷淡态度与情感问题密切相关,可是她与毛利兰却并未完全断了联系。

 

灰原哀想了想,没什么犹豫地打出:“最近怎样?打算回日本吗?”

原以为要等到明天才会有回复,不想对面秒回:“挺忙的,马上midterm,还在写作业呢。”

紧接着第二条:“日本暂时不回了吧,今年毕业,要申请工签,保险起见两年内都不出境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秒回信息的人都是人间天使。

“打扰了,你忙,回聊。”

“嗯嗯,我在做课堂设计,做完以后你正好帮我参考下呗(笑脸)p.s.有空来纽约找我玩!”

“👌”

毛利兰正在纽约读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的Master,灰原哀颇理解这种实操性学科的忙碌程度,不便继续多问惹人烦躁。

 

灰原哀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黑暗中睁着眼想了会儿——

毛利兰显然有长居美国的打算,那就说明,工藤新一这次只是临时回日本。

 

当夜凌晨两点,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并未完全熄灯。

“工藤,还不走?”

会议已经开完,高木涉临走时看到工藤新一坐在档案室的角落里翻一部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

“诶?那部手机是?”

“那个女博士的。”

高木涉凑上来,“有疑点?”

工藤摇头,“暂时没有。”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高木警官,灰原哀在D大很有名吗?”

工藤新一出声叫住高木涉。

高木涉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就从这个案件跳到了灰原哀身上,但他还是认真回答道:“毒气案之后,小哀其实一直很低调,就是去年考上D大引来过一轮媒体关注,她还曾经问过我们能不能出钱把新闻稿给压下去……目暮警官严词拒绝受贿,但据说私下里还是为这事动用了一些人脉。”

工藤新一注意到高木涉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心里感受一时之间颇为复杂。

他也是到警视厅入职以后才知道,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不在东京的这些年,灰原哀替代他帮助警视厅破过不少案子。她不像他那样热衷于全程推理秀,往往只是在关键点上贡献一些专业知识,极周到地照顾了所有人的面子,同时也极力降低了自己的曝光率。

别的不提,连高木涉这样有家室的男性警员也会亲切称她一声“小哀”,她在警界的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远藤遥的浏览记录里过于频繁地出现灰原的新闻,我觉得保险起见,得采取一些保护措施。”

 

翌日上午,灰原哀手机上出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得换个宿舍,收拾下,我过一小时来接你。”

对方一句话挂断,灰原哀这才想起来,昨天她没来得及存工藤新一的号码。

 

24小时不到,灰原哀第三次坐上工藤新一的警车。

灰原哀自觉坐上了后排,“为什么突然要我搬?”

她可以无条件听从他的安排,不代表不需要一个解释。

“远藤的男友是个有案底的强奸犯,昨天连夜逃了……”他停顿了一下,“我翻了他的资料,极有可能是个性|变|态,偏好是高知女大学生。”

高知女大学生?灰原哀噎了一下,想对他说一声承蒙看得起。

“要我搬到哪里去?”

“A区宿舍,离你们学校最近,警备最全。”

工藤新一瞥了眼后视镜,还好,她似乎不想追问为何只针对她一人。

 

其实他已经想好,若她真要问起,他也有根据可以回答——

警视厅里,有多少年轻男警在暗暗等待她长大,事实证明她是容易被异性觊觎的敏感人群,此其一。其二,受害者远藤遥对她的关注程度不同寻常。出于理性判别,他必须重点保证她的安全。

 

“其实昨天我就想说,如果不是身高很难作假,我会怀疑你是我那个大表哥假扮的。”

工藤新一差点下意识踩上一脚急刹车,片刻后意识到她是在暗讽他过度保护。

“你们在美国应该经常见面吧,他还好吗?”

工藤新一沉默半晌,指示牌上前方路段拥堵的红色令他感到有些烦躁。

“还不错……我们并没有经常见面。”

灰原哀侧头看着窗外车流,不置可否。

 

“说起来,赤井当年不是留在米花保护你吗,怎么半途回去了?”

保护?灰原哀的呼吸滞了一瞬。

也对。Aptx这种违背科技伦理的药物创造加上非法开展人体试验,两项罪名足够宫野志保在任何国家收获几十年的牢狱之灾,灰原哀也未必能完全避过,而赤井秀一可能是唯一有力量、也有愿望为后者争取减刑的人。

她欠那个男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一切结束后自然该还人家自由。

 

“工藤,我记得和你说过,我不是那种时时需要你们保护的女人……而且组织已经彻底翻篇了,不是吗?”

工藤新一瞟向后视镜,他以为会看到她眼中深藏的恨意,但是没有。

灰原哀只是很平静地在陈述,冰蓝色的眸中似有奇异的光华流转,工藤新一一时竟读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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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灰原哀搬到A区宿舍后得了一个单间。

她本人未表喜恶,小川恭子对此则是喜出望外。

 

小川恭子是警方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虽然她身上的嫌疑不大。出于未成年人保护,很少有人知道小川恭子的行动范围被严格控制在宿舍与教学楼之间,但小川自己多少能感觉到这种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压力。

她被告知这段时间不能与其他人过多的交谈,与警方关系匪浅的灰原哀是一个例外。

 

某两座教学楼的连接天桥,小川恭子坐在靠边的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女士香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小川恭子转头看见灰原哀,叫了声“哀酱”,香烟从嘴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她看了一眼,没捡起来。

“以前经常在宿舍背面看到远藤学姐抽烟,她出事前还说要找个时间教我。”

小川恭子目光晦暗,低着头拿手指在台阶上画圈圈。

灰原哀不禁感叹,果然这个年纪的女孩是不适合经历太多阴暗的。

“她还说等教会了我,我再去教我的朋友,这样大家说不定可以成为烟友……”

灰原哀张口想说放心,可是那个程度的急性败血症有多么难救她再清楚不过,这一句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是个很好的人,哪里都好,对谁都很客气很温柔,煮咖啡、叠被子、充电话卡,这些事都是她教我的……”

灰原哀安静地听着,心想这种好人卡后面往往会加一句“但是”。

“我真的很想跟她做朋友,可是我们总谈不到一起。”

灰原哀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你为了不能和她做朋友感到愧疚?”

“不是。”小川恭子迅速地给出了否定,“我思考过这个问题,答案是我能跟哀酱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跟远藤学姐不行。”

“哦?”

“哀酱一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以什么为目标去前行。可是远藤学姐不知道,她总是在揣测别人对她的看法,她父母的、老师的、同学的、男朋友的,她从来没有在人生中找到过她自己的位置。”

灰原哀这才真正感到有点惊讶:一是为小川恭子确实拥有天才的敏锐,二却是为了记忆中某些高度重合的片段——

 

“小兰姐姐,你确定要学刑侦?”

“嗯!爸爸以前就是当警察的,我自己的体术也过关,说不准我天生有学这个的基因呢?还有……我以后想一直站在新一旁边,随时都能帮到他……就像你和柯南那样。”

那个时候,8岁的灰原哀仰头看着满脸洋溢着憧憬的毛利兰,再多的质疑也说不出口。

 

灰原哀斟酌了一下,说道:“每个人自我认知的成长都有一个过程,只是有快有慢吧。”

她不希望小川恭子因为某一方面的天然优越而过早走入偏见的歧途。

 

毛利兰上大三那年自己转了专业,在本科多留了一年,灰原哀是少数知道此事的友人之一。再后来,她申请上了纽约大学的教育硕士,昨晚发来的信息更是说到要申请工作签证,接下来准备长居异乡……

每一个健全的人,都会努力找方向往前走的吧,谁又会真正停在原地不动呢?

 

想到这里,灰原哀内心的某种恶趣味发作,突然有些好奇,如今的毛利兰又是如何同工藤新一相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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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升上大三之前的那年暑假,20岁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回过日本一趟。

死神体质诚不欺人,短暂的三周内他们又被卷进了一桩案子里,并成功牵连上了博士和灰原哀。也幸好牵连上了,最后确实是依靠灰原哀强大的专业知识,事情才得以圆满解决。时年10岁的灰原哀在日本警界一战成名,已经是大学生的他反倒没那么显眼,结案后就与毛利兰回到美国继续学业。

事后想来,他与毛利兰十多年的感情就是在那个夏天走到了拐点。

 

“……我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这些女生在想些什么!我两年前告诉她真相,这么久了一直没事,结果回一趟日本就一脸别扭,问她又不说,不问又不开心!”

当服部平次打着哈欠听到工藤新一的唠叨终于告一段落时,他都快忘了这通越洋电话的初衷是自己作为同行想向他套取点那个大案子的内幕消息。

“工藤啊,你真的没想过毛利同时见到你和那个小姐姐,心里会有多大的冲击吗?”

“她又不是没见过!”

“她以前见到的是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这一次是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

服部平次觉得要是自己的白眼也能顺着话筒传递过去就好了。

片刻停顿,工藤新一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那有什么区别吗?又不是没告诉她真相。”

“你是不是傻?”

服部平次心想自己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一时之间神清气爽。

“那个小姐姐跟你的故事,在外人看来,就是一部奇情电影的标配好吗!是个人都有可能会想歪,更不要说毛利。听到和看到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道理不需要解释吧?别的不说,那个小姐姐最后没选择跟你一样吞解药,别跟我说她没为你们考虑的成分,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工藤新一当然不是真傻,他只是容易被年轻人上头的激情蒙蔽住视野而已。

感情方面是他的弱项,所以一蒙蔽就花掉了2年的光阴。

 

他17岁那年开始和毛利兰一起集中备考SAT和托福,学习学得昏天黑地,就连死神体质也深受其感动,一整年都没发作一回。

那年赤井秀一恢复本来面目堂而皇之住进了博士家,与灰原哀相处甚恰。他当时还偷偷八卦过要是这俩人发展出什么有意思的关系,说不定灰原哀就会改变主意,也把解药吃了变回大人。

结果没有。除了工藤新一的回归,其他所有人、所有事似乎都保持原位,一切都跟江户川柯南还在米花町的时候一模一样。

 

直到上飞机前,灰原哀趁毛利兰办托运的时候对他讲:“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送你一个忠告吧,工藤。”

“诶?”

“挑个好时候,把那些事都告诉她。”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里,最容不得这样巨大的秘密。”

她针对他的弱项提出了一个切实的建议。工藤新一情商负分,但凭智商足够判断出她这句话的参考价值。

“那么,再见吧,江户川柯南。”

灰原哀转过头,极难得地对他绽开了一个不含任何嘲讽和戏谑的微笑。8岁的女孩仰着头伸出手,“祝你平安顺遂,再也不会遇到Aptx这样的变数。”

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哪有人这样说祝词的?”

但他还是弯下腰,伸出手去与她相握。

“很高兴此生能够遇见你。”

“你神经啊?说得跟永别一样。”

安检通道要走一段很长的路,走入集中人潮之前,工藤新一不知从哪里产生的冲动回过一次头——

灰原哀还站在那里。

 

挂断服部平次的电话后,工藤新一脑海中忽地闪过灰原哀那时的眼神。

时隔两年,那图景终于在记忆中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种异常决绝的眼神,决绝到他当年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不是。

这一次回日本,灰原哀待他和毛利兰如常,只是对他的态度中再无当年的亲密,本性中的淡然冷情愈加彰显无遗。

结合种种线索,名侦探工藤新一在服部平次的提示下终于完成了一道已经过期的推理题——灰原哀曾有过一场无疾而终的心动,而在他发现之前,她已亲自为此划上了句点。

人生中第一次,工藤新一因为意识到丧失了和灰原哀的某种联系而感到失落。

 

怎么说呢,毛利兰不是一个热衷于拈酸吃醋无理取闹的女孩,她只是一下受到了许多认知冲击,有段时间对工藤新一的态度喜怒无常了些,很快便调适过来,于是两人重归于好。

另一方面,工藤新一也吸取了教训,明白谨慎处理异性关系的必要性。虽然毛利兰再三明示自己不介意灰原哀的存在并且十分珍惜与她的友谊云云,他亦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他开始尽量避免与灰原哀联系,遇到特殊案件实在想找人商量就去私下联络詹姆斯的组员,诸如赤井秀一……久而久之,也就真的与灰原哀断了联系。

再后来,毛利兰在大三下半学期毅然决定离开刑侦专业,自己着手准备起转专业的一切手续。她忙碌起来后,与他相处的时间大幅减少。以至于到了大四,工藤新一甚至会想念她跟自己闹别扭的时候。

 

可能,这与后来的一切都是有因果联系的。只是工藤新一想不通症结点究竟出在了哪里,哪怕他今年已经2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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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灰原哀搬宿舍之后的一周内,远藤遥仍然住在ICU,时不时就要进行一轮抢救。

工藤新一每日都会来灰原哀的新宿舍看一眼,有时一日来两三趟。他本人的解释是D大有很多人要一一排查,另一方面她临时搬宿舍肯定缺东西,他正好帮她送。

书籍、日用品、衣物、保健品、零食。

灰原哀有时候会产生一种警方要把她长期拘留于此的错觉。

 

理解工藤新一的无事献殷勤并非难事。

灰原哀明白的,这桩案子就真相而言缺乏挑战性,远远不足以让侦探的脑子满负荷工作。现在警察们看似为之忙碌,其实费不了多少脑力,更多的比重在于犯罪鉴识技术的重复使用和通缉在逃嫌犯所耗费的纯粹人力与财力。

这个案子的处理方式是社会上相当一部分民间案件的缩影。这种情况下,脑力先锋工藤新一感到枯燥乏味完全属于意料之中。

 

至于工藤新一为何非要上她的地盘偷闲,灰原哀不想过多地揣测。

 

第六日下午,工藤新一如常走入宿舍,灰原哀正在笔记本上修改一篇论文。

“那人又追丢了。给你带的晚饭,我过会儿要去……”

他突兀的中断令灰原哀有些在意,转头看去,他正不错眼地盯着她桌上的一张宣传彩页。

灰原哀心想这倒巧了,毛利兰那天提了一句请她去纽约,她想起中谷教授今年暑假会去美东主持一个遗传学领域的学术会议,正好在面向全院招募志愿者。

 

“你也想去美国?”

听出工藤新一的语调明显不对,灰原哀着意多看了他两眼,“你不喜欢美国?连着本硕都读了,我以为你在那儿过的不错。”

工藤新一知道她并没有讽刺的意思,但是这句话确实戳痛了他的某根神经。花了片刻消化情绪,他含糊地说道:“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灰原哀正在打字的手没有预兆地停住了——

她有些懊恼于自己的敏感。

实际上,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推理题,如果工藤新一回日本并非临时,而毛利兰表示没有回日本的打算,所以……

打住吧,这些和15岁的灰原哀没有关系。在感情上,她不欠这双青梅竹马分毫。所以事到如今,如果工藤新一还要把那个古老的爱情故事端上台面,她一定会觉得腻烦。

 

好在工藤新一并没有那么不上道。

他略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我听同事说你这几年帮了警视厅很多忙,怎么感觉你对这次发生在身边的案子倒不怎么感兴趣?”

听听,这没话找话的本事也是见长。

不过工藤新一不是个说话没有目的性的人,他这个疑惑应该存在了一段时间……或者这就是他一再跑来找她的原因?

灰原哀轻叹,这篇论文今天是弄不完了。

“如果我说我帮警察破案是为了消除内心的罪恶感,你信不信?”

工藤新一窒了一下,目光沉沉地凝向她。

灰原哀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工藤新一连日来对她异常的关注一定有其目的。不论如何,一下把话说开了也好。他们曾经的友谊得来不易,不管工藤新一如何看待,她仍然愿意对他坦诚以待。

合上电脑,她向他举起了双手,平静说道:“这双手曾经沾过很多人命,很脏,你知道的。我用尽全力也只还了你工藤新一一个人的人生,还有几十个无辜之人远不如你幸运。法院没有判我抵还,我也抵还不起,可我还是想在力所能及时为这个社会光明的一面增添一分力量,就像你们曾经教会我的那样,这无关兴趣。”

在工藤新一印象中,这是灰原哀第一次主动与他推心置腹地说那么多,只是话语中蕴含的沉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忍不住皱眉:“你其实不用……”

“别误会,我已经很久没有沉溺于任何负罪感之中了。我觉得,以我现在的学识和能力,完全可能在更宽广的学术领域为人类做点意义更长远的贡献。”

工藤新一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几天前读不懂的眼神——她一定不知道这一刻她发光的眼睛美得有多惊人,他这么想。

“不过说起来,这些年不打招呼就顶了你警界救世主的称号,有点对不住你啊。”灰原哀又露出了那种略带嘲讽的笑容,消融了些许冷淡,多了几分记忆中的友善。

 

工藤新一在某个刹那感受到强烈的羞愧。

 

“……在那以前,我从没有真正意识到小哀背负着怎样一种沉重的命运,她活得那么小心翼翼,所有我们在光明世界中唾手可得的、理所当然的,她都会那么用力地去珍惜……我甚至不敢想象,这么长久以来,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看待生活于阳光下的我们?”

“……而我竟然还在暗地里羡慕她在黑暗中磨砺出的强大能力,简直不能更幼稚……新一,我真的很惭愧。”

 

原来大三那年毛利兰不是在向他强调自己不介意灰原哀的存在,她是真的在叮嘱工藤新一好好去珍惜这份难能可贵的友谊。

 

“灰原,如果我现在说对不起,会不会有点晚?”

在灰原哀看不到的角度,工藤新一的右手紧紧地扣着书桌的边沿,青筋毕现。

“嗯?”

 

——对不起什么?她以眼神质询。

——对不起这些年单方面中断联系,不知道你为这份友谊付出过什么,也不曾有半点懂得你的珍重与担当。

 

“我以为,以你和我的关系,永远都谈不上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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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远藤遥进入ICU病房的第八天,医院宣布抢救无效。

第十一天,头号嫌疑人远藤遥男友——41岁的高桥秀俊落网。

 

这个消息是工藤新一本人第一时间带给灰原哀的,早于媒体曝光。

“那我可以搬回去了吧?”

“这个案子还没破,你再住几天。反正缺什么东西我给你买,先走了。”

工藤新一行色匆匆,临走前视线扫到了灰原哀桌上的一本教材,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灰原哀翻着白眼目送他离去,心说这人是越长大越霸道了。

不过大学女生遭性|侵后离奇死亡……这种案子的舆论压力她也理解,上面肯定是想结案了。

 

两天后,灰原哀在D大的论坛上看到了案件的进展。

有D大退休保安指认高桥秀俊与24年前轰动一时的校园奸杀案凶手很像,舆论哗然。

 

所以当日傍晚工藤新一顶着一脸疲惫走进她宿舍的时候,灰原哀吓了一跳,并且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案子破了,顺便还清理了以前的悬案,你难道不应该出现在电视里表演一下喜极而泣?”

工藤新一带上门后直接坐到灰原哀旁边的一把椅子上,非常不见外地伸手拿起了桌上一本砖头厚的图书。

“上回就看到了你在看了,毒理学?”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大概是累惨了,不过心情还算不错,“你果然还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的吧?”

灰原哀不知道他在傻乐什么。

“不过最好还是别测出来又是什么化学毒素吧,要不然你的体质就要跟我不相上下了。”

灰原哀懒得理他,“说吧,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找了一天才从档案馆调出当年的精|子样本,等着做DNA比对。”工藤新一似乎是结束了工作,闲适地翻起书来。

“24年前……那时候日本基因技术才起步吧,采样分析用的是D大的实验室?”

“可不?当年最先进的实验室就在你们学校,参与分析的科研人员……就是上次在你这儿看的那个去美国的传单上……”

“中谷教授?”

“对。”

灰原哀脸色微变,工藤新一注意到了,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安静等着。

“当年的玻片固定剂会破坏样本的基因物质,所以那玻片其实是没用的。”

这下工藤新一脸色也变了,“你确定吗?这下可糟了!”

“按理说,这种刑事案件应该会保留拭子的,还能找到吗?”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想到工作没完没了,整个人一下摊在椅子上,“就是我去翻出的档案,没有拭子。”

灰原哀少见他如此没形象的一面,斜眼盯了他一会儿。

“这也太巧了……工藤,你要不要去查一下中谷教授?”

工藤新一依然没有形象地半摊半躺在椅子上,只将脑袋转向灰原哀,“你怀疑自己的教授?”

“也是远藤遥的教授。”灰原哀提醒他。

最后工藤新一“嗷”的一声从椅子上弹起,顶着满脑袋的不情愿离开,到头来还是得勤勤恳恳为警视厅做社畜。

开门之前,他不忘回头对灰原哀笑了一下,“多谢啦!”

 

工藤新一这个笑容在灰原哀看来实在是有些做作僵硬,所以除了替他尴尬,她并无任何类似心动之类的多余感觉。

灰原哀把他翻乱的那本毒理学拿到身前重新整理标签,心里是久违的平静。

 

对于灰原哀来说,对工藤新一感到心动已经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这份认知令她感到庆幸。

异性之间,夹杂暧昧的感情太不可靠,纯粹的友谊更适合保鲜。

灰原哀近年来是一个讲求实际的人,她选择后者。

 

不管怎么说,工藤新一愿意重拾这段友情,她仍然是高兴的。

毕竟,这是最早拉着灰原哀走入阳光的人,是她不可分割的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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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中谷刚明与高桥秀俊的关系真的被工藤新一给挖出来了。

那时候灰原哀下了晚课,走到学校门口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警车。

工藤新一摇下车窗,示意她上车。

 

灰原哀:“如果是什么初恋的孩子这种狗血的关系,你最好不要开口。”

工藤新一:“……”

 

“算你厉害。中谷刚明上庭作证了,也承认自己利用职权包庇。”

灰原哀的第一反应是暑假的美国之行泡汤了。

“你怎么怀疑到是他?”

“中谷教授上本科基因学课程的时候会提到上个世纪的固定剂破坏DNA的问题,其实那时候也不是所有固定剂都会有这种副作用,他还会专门提到早年刑侦上的运用导致的失误……大概这么多年,一直在愧疚吧。”

工藤新一跟着叹了口气,“确实,他主动拿出了当年的拭子,这么多年一直保存在他家里。”

灰原哀亦有些唏嘘,念头一转,“可是算年纪那个案犯当年才17岁,能判罪吗?”

“不是还有远藤遥的案子吗?”

灰原哀听出工藤新一话里浅淡的讥讽,忖了忖便明白了症结所在,“哪怕还没有证据直接证明远藤遥是被高桥俊秀杀害的,警视厅也希望就此结案吧,这案子的社会影响太坏了。”

“反正之后就是律师的活了,不关我们的事了。”

灰原哀看着工藤新一,总觉得这五年的时间确实改变了一些东西,“你……”

想了想,她又觉得说了也是句废话。眼看着时候不早,她伸手去拉车门准备下车。

“中谷教授还说了一件事,是蓖麻毒……”

灰原哀顿住,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接话,“说话大喘气有意思?”

工藤新一笑得有点恶劣,“你告诉我你刚才想说什么,我就告诉你后面的。”

灰原哀手上使力,直接拉开了车门。笑话,她会受这种威胁?

“喂喂!”工藤新一见玩脱了,立刻伸出手拉住她,认输道:“蓖麻毒是远藤遥自己提炼出来的,这是她之前选的研究课题。”

灰原哀稍稍使力挣开了他的手。

“远藤遥生前的学业和感情都严重遇挫,证人说她精神状况不佳,所以现在基本认定是自杀。”

自杀?一个学医的博士自杀有千百种办法,疯了才会选蓖麻毒这种让人死前活受罪还特别不容易被查出来的剧毒吧。

灰原哀不禁冷笑了一声,“你也信?”

“不然呢……”工藤新一表示无奈,“反正没有指向高桥的证据。尸检上也只是说可能是通过吸烟摄入了剧毒。但是到哪儿去找这根烟呢?”

 

灰原哀脑中灵光乍现,脸色顿时白了。

“喂,你没事吧?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我该回去了,要不然就熄灯了。”

“怕什么,大不了你今天住我那儿呗。”

灰原哀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工藤新一许久,直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

“你干嘛?”

15岁的少女好心地做出提醒:“利用公职拐|带未成年少女是重罪,色狼警察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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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翌日,小川恭子收到通知要去警视厅最后做一次笔录。灰原哀陪她一起去了。

 

“好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找你啦。两天之内你的行李会全部归还,这次让你受惊吓了。”

高木美和子温和地朝小川恭子笑了笑以示鼓励,并亲自为她打开门送她出去。

而灰原哀正等在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发沉。

见小川恭子出来,她猛地站起,伸手拦住了门。

高木美和子疑惑:“小哀?”

灰原哀抬眼,看到房间里还坐着工藤新一,“我想对这个案件补充两点。”

高木美和子想了片刻便点头,侧身让她进门。

“恭子一起听吧。”灰原哀用力握了一下小川恭子的手。

 

“第一,我曾经帮助过远藤遥完成一篇论文,这篇论文对于她的学术生涯来说十分重要,中谷教授曾要求她署名时加上我的名字,她没有立即同意,而是之后亲自来询问我的意见。第二,远藤遥曾在蓖麻毒素提炼实验之后提出教小川恭子吸烟,并鼓动她教会其他朋友一起吸。我相信远藤遥一定知道,小川恭子在D大的朋友圈极为狭小,我就是她平常接触最多的人。”

一口气说完,灰原哀转头瞥向小川恭子,后者正满脸惊骇地僵立在原地。

她叹息般地呼出一口浊气,用眼神询问两位警官是否可以离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从潜在嫌疑人变成了差点被杀害的对象,反转不可谓不大,灰原哀也不指望小川恭子立刻能缓过来,她决定自己先走。

“灰原,你刚才早就想进房间说这些了吧?”

她回头,阳光洋洋洒在工藤新一身上,警服的肩章反着光,就这么站在警视厅门口看着她。

“犹豫那么久,是害怕伤了那个孩子吗?”

灰原哀摇头,自嘲一笑:“谈不上,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以后还会不会跟我做朋友了。”

“你在担心这个?”

“她是个很单纯的好孩子,像步美。”

工藤新一不以为然:“所以到头来还不是怕伤人?”

灰原哀转过身子正对他,像是不服气一般,一字一句认真说道:“小川恭子应该知道全部的真相,这个社会不会因为她只有15岁或者是个天才就为她屏蔽掉所有的伤害。恰恰相反,她只会因为优越的条件承受比别人更多的恶意。人不能活在假象的光明之中,所以我从不害怕真相伤人。”

 

因为优秀,遭人嫉妒;因为优秀,被黑社会觊觎……这些不是优秀的错,却是优秀者可能要付出的代价。

时至今日,灰原哀已经可以做到不带丝毫畏惧地坦然直视命运。

 

工藤新一望着完全暴露在日光中的女孩,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错过的那5年光阴。

他看到了一个纤细弱小的身影从黑暗的至深处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从最初的跌跌撞撞战战兢兢,走到如今的豁朗坚定满身锋芒。

他想,自己多有幸,能够亲眼见证这样一个灿烂的生命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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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三天后,D大食堂,小川恭子主动坐到了灰原哀对面。

“灰原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吗?”

灰原哀扬眉轻笑。

“据我判断,我们永远不需要嫉妒彼此。”

“哦?我劝你话先不要说这么满比较好。”

小川恭子满不在乎:“管他呢,至少我们在15岁就已经达成了这方面的共识,比别人强多了。”

 

上部完,下部可能会充斥作者更多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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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志】The Curse*01*(先婚后爱,灵魂伴侣梗)

微波炉叮好的时候工藤新一恰巧从床上爬起。


他先是在床头呆坐了一会醒盹,期间都在无意识地盯着这张对于一个人睡来说过于宽敞的双人床,灰色的床单印照出主人冷淡的风格,习惯后却意外地让人安心。而后他又拖拉着身体把它挪到床边,总算完成了起床的工作。


伴随着机器清脆的响声厨房的门被推开,看见里面居然站着那个人的时候双方都楞住了——天知道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了——他都没有发现宫野昨晚有回来过。又或者说,他甚至都要忘记屋檐下还住着另一个人的事实。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工藤新一和戴着厨房手套的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很快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



微波炉叮好的时候工藤新一恰巧从床上爬起。

 

他先是在床头呆坐了一会醒盹,期间都在无意识地盯着这张对于一个人睡来说过于宽敞的双人床,灰色的床单印照出主人冷淡的风格,习惯后却意外地让人安心。而后他又拖拉着身体把它挪到床边,总算完成了起床的工作。

 

伴随着机器清脆的响声厨房的门被推开,看见里面居然站着那个人的时候双方都楞住了——天知道他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了——他都没有发现宫野昨晚有回来过。又或者说,他甚至都要忘记屋檐下还住着另一个人的事实。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工藤新一和戴着厨房手套的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很快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不适感和还没散开的起床气一同涌上心头,他有些语气不善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话说出口后他才意识到这有多像在质问,但再解释会显得太过刻意,工藤只好低下头假装打量起微波炉里在热着些什么。好在宫野志保对他冷淡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察觉到他微妙的语气连脸色都没有变,简单地回答道:“这也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手上继续活动起来,从微波炉中端出了热好的派摆在了一边。香甜的气味立刻在狭小的厨房中散发膨胀,让每一口呼吸都沁满了温馨的暖意,闻上去倒像是了个家了一样。恍惚间有愉快的感觉自无名指上的标记传开,一直直到心底,工藤新一的语气因此缓和了一点,有点抱怨地说道:“拜托,你都三个月没回来过了。”

 

“我在南美洲参与调研。”女人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为对方突然温和的语句。宫野接过工藤递来的盘子,将派整整齐齐地码在上面,像每一对配合默契的恩爱夫妻那样——如果没有在不经意触碰到手指时身体的僵硬。双方继续简单地处理着手边的小事,假装没有发现这种事后的知会有多生疏。

 

可惜这罕见的片刻平静很快就被角落收拾好的行李打破,细微的愉快感瞬间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习以为常的、令人生厌的冰冷。工藤新一攒好的一点脾气又泄出,冷眼瞥了一下正在切水果的人:“然后又要走?这次又要去哪?你真的有当这里是家?”

 

没有看到后者滞了一瞬的动作,男人说完后就逃似地转身钻进了洗手间。他不想再听对方的嘴里吐出更加尖酸刻薄的话——这往往会导致一场更加激烈的争吵,或者更加漫长的冷战。七年的时间足够使他们一次次挫伤彼此,并吸取足够多的教训,教会了他们在一切可能时候避开双方的争端。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容糟糕的自己,从黑色的凌乱头发到因为怒气略微发红的脸颊。辛辣的薄荷味顺着漱口水引起唇间一阵刺麻,工藤新一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把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带着一丝悔意的人刻意在里面磨蹭了好一会才走出来,桌子上还摆着着切好的水果和半块派,显然是留给他的。他抓起派叼在嘴里,意料之中的甜味在舌尖跳跃着。工藤新一尽量假装无意地在各个房间间瞎走起来,一圈完他才意识到,她可能已经走了。

 

他最后停在厨房,角落的包裹已经不见了,和它的主人一起。嘴里的芝士在唾液间发酵变味,让人再难以下咽。所以工藤新一把手里的和盘里剩下的水果一同倒进了垃圾桶里。

 

 

 

“哟!早啊工藤老弟!”

 

刚进警厅大门,工藤新一就碰上了目暮警官,不,现在应该叫长官了。已经有些年纪的长官带着慈祥的笑看着年轻人,不再有早几年的意气和执拗,亲切地问候起了他。他也乐得陪自己的“老前辈”聊会天,对方目前的处世态度总是给人以轻松的感觉,谈起案件的时候也更让现在的他有“活着”的感觉。

 

最后,老人颇有些感慨地看着年轻警员天空般湛蓝的、生机勃勃的双目,拍了拍对方的肩道:“你和志保各自工作都十分繁忙,但灵魂伴侣来之不易,你们更要好好珍惜。”

 

话毕对方像是刚刚想起有事一般匆匆走了,留得工藤在原地几乎嗤笑出声。

 

灵魂伴侣?来之不易?曾经的他或许还对别人口中这个美好动人的,甚至是神圣的词汇抱有美好的期待。虽然它不一定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考虑到它少之又少的数量,但至少它象征着纯粹的、深至灵魂的爱意与陪伴。但在发现自己的灵魂伴侣不是兰之后,一切都像在遭受命运的捉弄一般,渐渐偏离了轨道。

 

他先是被迫忍受了兰令人心碎的眼泪,又被迫和宫野志保结下了姻缘,而所有人,所有人却视此为理所当然,仿佛他最开始和兰的感情就像是一场儿戏,他最终的归宿永远是上天为他安排好的那个对象。连兰都在他的婚礼上为他送上了祝福,而他却怎么都没有办法违心地挂上哪怕一个微笑。

 

而他们所谓的灵魂伴侣,那种互通心意的、直达灵魂的情感,他有些嘲弄地看向了右手无名指上的那个黑色的印记,秀气的“宫”字指明了它的所属,不过就是他和宫野两人长达七年的互相折磨,从冷战到争吵循环往复,最后避而不见。有着各自傲气的两人在这段失败的姻缘中遍体鳞伤,几乎演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

 

而在这之前,两人甚至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

 

大厅整时的报点声唤回了男人飘走的思绪,想了想昨天那个还没处理完的案件,工藤终于打起了精神,重新投入到了工作状态中。

 

 

 

“前辈,关于这次的嫌犯你有头绪了吗?”

 

“当然。”工藤自信地扬起了嘴角,看了眼身边最近跟着自己的拍档——一个初入警局的年轻后辈,身上还洋溢着没被社会荼毒过的朝气的那种。她正对自己展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哇啊——”香取夸张地赞叹道,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偶像,“不愧是工藤前辈!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我还完全没有思路呢!”

 

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有点好笑地看了一眼哇哇乱叫的女生,虽然对方有时有点聒噪,对待工作却是十分认真,也时时有一些独特的观点和亮眼的表现。再说,即便作为爱好,工作也经常需要注入活力,这使得他对她展现了高度的包容。

 

“那可能是因为你现场经验不足。”工藤一边说着一边抽过对方抱在手上的卷宗,飞速地翻过几页,将其中一张现场图指给了对方。上面受害者的死相十分惨烈,香取几乎是立刻避开了直视它的视线。

 

“好啦你可是一名刑警!”经验丰富的人善意地劝诱到,手指轻轻搭在了照片上的某处。女孩深吸一口气扭回头,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处来。

 

半响,她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即便透过照片也可以看出,这一片血迹在一片红色中有着些微的突兀感。或许是凶手刻意造成的,但更大的可能性则是那处的创口与其它创口产生的时间不一样,那么最开始假设的受害时间可能就会相应地缩短...

 

察觉到对方的领悟,工藤满意地收回了手。既然手头的案件已经查明了方向,接下来只要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收集证据,很快就能将凶手捕获。那么是时候重新把目光转向之前一直在跟的黑色大宗组织犯罪,之前一直卡在了一个极为微妙的点上,希望接下来能有所突破。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思绪一路走到了会议厅前,针对那宗大型案件,上面已经成立了一个特案组,邀请了专业的团队来辅助这次的工作。工藤作为案件负责人被任命为组长,今天是特案组会面的第一天,他们将进行简单的知会与讨论,主要的还是相互认识一下。

 

推开门的一瞬,男刑警的目光几乎是立刻被会议厅一角的茶色头发抓住。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而对方随着开门的动作只是冷淡地瞥了自己一眼,低头继续读着手中的材料,选择性忽视了他的失态。

 

好吧,考虑到自己才是早上那个出言不逊的人,工藤尽可能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女人身边坐下。

 

“...”

 

宫野立刻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

 

天啊!!默默跟在后面目睹了一切的香取无声地在内心尖叫着。她先是目睹了那个无论面对多么残忍的案件都冷静自持的工藤前辈,那个工藤前辈!露出了呆滞的模样!然后他还试图勾搭那个茶发的漂亮女人!失败了!!凌乱地在工藤另一边坐下,想了想,她也往旁边挪了一格。

 

完全不知道女生自己瞎脑补了一大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工藤莫名地看着香取的动作,这使得他在桌子的一边显得孤立无援又备受挤兑。而宫野那家伙明显也察觉到这一点,从她不明显上勾的嘴角就可以看出,显然她被自己的窘境取悦了。

 

有些恼怒的男人愤愤地翻起了自己已经翻阅了无数遍的材料,好在这时候主持的目暮警官走了进来,清咳两声宣告了专题会议的开始。

 

“...这次的案件出人意料地棘手,大量新型毒品被犯罪集团研发制出,即将被投入市场...”年老的长官站在投像前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担忧与严肃,“...我们迫切地需要一个针对这个团伙的专业的团队,从各个方面入手...”

 

简单地介绍完基本情况,目暮警官开始介绍起团队的人员:“本次特案组的组长将由我们局的工藤警官担任——”

 

工藤立刻站起来向四周致意,认真地开口:“我会担起责任,与大家协力,共同解决这次的案件的。”

 

老者向他点点头,他刚准备坐下,一声轻飘飘的冷哼便自旁边传来。声音不大,但恰好坐在身边的几个人都能听见,他们正略有些尴尬地看向这边。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女人却好像视而不见一般,把指尖的笔转得飞快,脸上一幅“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玩味表情。

 

男人几乎是报复一般拉开了女人身边的椅子,这次宫野已经坐到了最边上的位置退无可退,只能硬着脖子不去看在自己身边落座的工藤。

 

“我为今天早上的事情道歉!好吗!而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更应该投入到这个案件中去吗?既然我们已经成为拍档的话。”他直视着对方在投影下显得更加惨白的脸,压低了声音不满道。

 

“啊啦,我不认为我的任何行为会影响到这次案件的调查,反倒是你——”宫野展开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而这让工藤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女人若有所指地看了一圈四周,他不得不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连同台上的目暮警官也停止了讲话,这个认识让涨红瞬间冲上了工藤的脸颊。她这才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我确信正在影响案件继续调查的人是你。”

 

痛吟一声,他对大家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终于不再去持续骚扰那位漂亮的女性(香取语,当然她后来知道她叫宫野志保了)。会议得以继续进行,直到结束两人都没有再度交谈。

 

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香取把所有资料拢在一起,刚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前辈已经大步跨出和宫野一同走出去了。暗自大骂着对方的重色轻友,她急急忙忙地跟上,奈何对方两人都是个子高的大长腿,自己小短腿怎么也跑不过,在一个转弯两人就不见了身影。

 

“我可不可以把你早上的失礼理解为yu求不满?”

 

被抵在墙上的宫野低低地笑出声,狭小的隔间局限了她的动作,她说出话的吐息都落在了对方的脖颈处,使黑色头发的男人皮肤又一次翻红。两人在一阵交抵缠绵后好不容易放开了彼此,她的口红在啃食中被擦到了嘴边,工藤大发慈悲地伸出手指帮她抹掉。

 

“你明白我们无法忽视对彼此的吸引力。”

 

工藤的眼睛仍然牢牢盯着她好看的唇形,随时准备着再迎上去。手顺着宫野的手臂滑落,最后在手腕内侧处用手指慢慢摩擦,那里和自己一样有着一个黑色的印记,不过是一个粗体的“工”。双方都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舒适得几乎叹息,仿佛灵魂深处正在共鸣般感到愉悦。

 

“你的搭档好像在找你,没有问题吗?”宫野有点走神地看向一边,虽然她一点都不好奇答案,但抵在腿边的坚硬太过明显,她不得不提醒一下对方:“告诉我,你不会想要在这里来一发的。”

 

“当然不。”男人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闷闷地说道,而女人则为他这个略显幼稚的撒娇又一次笑了出来。

 

她伸手抬起对方耷拉着的脑袋,直直地看向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回家?”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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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糖狐狸上色了,古风好难,...

终于把糖狐狸上色了,古风好难,尽力了,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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