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蔺靖】鸽子和同心锁
待删。
01
我是一只鸽子。
生在琅琊山上,祖传手艺是给琅琊阁的历任阁主送信,琅琊一代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连人带鸽都带着点与世无争飘飘欲仙的姿态。
在我小的时候,我娘给少阁主他爹送信。
后来我长大了,我给少阁主送信。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琅琊山下,问江湖琐事,问宫廷秘闻,甚至问前程问因缘,问不可知却又无限诱人的莫测命途。
少阁主一只手在白纸上大笔一挥写出一笔不菲的报价,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你说,真有人无所不知吗?”
我不知道,转头去啄一旁小碟子里放着的绿豆。
我不理他。
但少阁主这个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他小时候匪里匪气,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螃蟹,揪侍女...
待删。
01
我是一只鸽子。
生在琅琊山上,祖传手艺是给琅琊阁的历任阁主送信,琅琊一代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连人带鸽都带着点与世无争飘飘欲仙的姿态。
在我小的时候,我娘给少阁主他爹送信。
后来我长大了,我给少阁主送信。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琅琊山下,问江湖琐事,问宫廷秘闻,甚至问前程问因缘,问不可知却又无限诱人的莫测命途。
少阁主一只手在白纸上大笔一挥写出一笔不菲的报价,另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你说,真有人无所不知吗?”
我不知道,转头去啄一旁小碟子里放着的绿豆。
我不理他。
但少阁主这个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他小时候匪里匪气,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螃蟹,揪侍女的辫子,转身又拿一根棍子去捅蚂蚁窝。
十几岁的时候,被他那个乐山乐水的爹指下山去游历了一圈,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说真的,我并不想他,毕竟他走了就再没人会揪着我的翅膀威胁我,说要炖了鸽子喝汤,我吃的好喝的好,每天早起还可以去半山腰的小山泉喝水。
那天再去喝,就看见了游历归来的少阁主。
少阁主一袭白衣,沿着蜿蜒山路信马而来。
一时间让我想起他私藏的那些闲话本子里一切风流且潇洒的男主人公。
他转头看见了我,捏住我的翅膀拎到眼前。
“你还在啊。”
——嗯!
“不如炖了喝汤。”
……
还是那个少阁主。
二
少阁主叫蔺晨,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这个名字在之后将会响彻武林若许年,长久且霸道地成为别人的深闺梦里人。
我第一次替他送信,是往金陵靖王府去的。
我知道金陵,我猜那里大概有许多漂亮到不得了的小姑娘,才能让蔺晨如此魂牵梦绕。我笃信我的猜测,并且乐意为他跑这么一趟。
他一定是要给某个靖王府上的漂亮小姐姐送信。
为此,启程前,我还专门去半山腰的小山泉边梳了梳羽毛,对着水面反复确认自己是琅琊第一帅鸽。
我去了,穿过崇山峻岭江河湖海地去了。
靖王府的外墙很高,我一脑袋撞上去,可是,为了即将会面的漂亮姑娘自然也是无怨无悔。
先是一个冷着脸的青年接住我,然后他穿过弯弯绕绕的层层院落,将我交给了另一个年轻人。
我很失望,都不是小姐姐。
那个被称作战英的、冷着脸的年轻人掩了门出去,留下我和他一人一鸽。
他从我的腿上取下书信,我才发现他的手指很漂亮。
其实,人也漂亮。
纸上打着飘的文字在闪烁烛火下明明暗暗。
我知道他是靖王,并在他的靖王府上住了几天。
靖王府并不阔绰,一切从简,好在够宽敞。
这几天他一直在给我家少阁主写信,一笔一划认真地仿佛是才学会写字。
在他蹙着眉毛咬笔杆的时候,我觉得蔺晨这个人其实很有福气。
琅琊山水养人,因此我是只聪明的鸽子。大概也猜到了他是蔺晨下山游历时结识的朋友,或许可以称为朋友,我不清楚。
他叫萧景琰,萧景琰就是靖王,我知道靖王。
是那种存在感极低、即使在千八百年后的十八流风月话本子里也蹭不到一个男主地位的皇子,在史册上留下的痕迹恐怕多是生于哪一年卒于哪一年,我看他长这么好看,扼腕叹息,十足可惜。
靖王也喜欢摸我的头,我怀疑他是想不出来接下来要写什么才会来摸我。
但我任他摸。
“本王不曾去过琅琊,蔺晨说那地方钟灵毓秀,倒没骗人,鸽子也比别的地方长得好。”
——自然没有骗人,琅琊好山好水,哪是你能明白的。
“也比别的地方胖一点。”
——我这是结实。
“炖汤是好喝的。”
——说什么呢。
“蔺晨也是,比别人……要胖一点。”
——哪里是一点。
我不愿意再理他,翅膀抖一抖要睡觉。
他挪开蜡烛,给我留下一片安稳的黑暗。
他又凑回到那片烛光下面继续写信。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却磨磨蹭蹭写得极慢。
我不知道是他不善言辞,还是什么事千回百转写不清楚,再或者他怕一下子写完了,我飞走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三
他终于写完信,我终于可以回家。
我有点想念琅琊山半山腰的小山泉了。
可是甫一飞出层层宫墙,我又开始惦记那个沉默寡言的靖王。
见过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靖王府,那个时候,我想他大概还是有点寂寞的。
人类很奇怪,他们以为他们不说,就没人看得懂。
蔺晨收了信,并没什么别的事,照样每天都要回答许多山下送来的问题,他一个个写完,一偏头看着我。
“如果是我,我不会问这么些问题。”
人生短短几十年,诱人之处在于那不可预知又变幻莫测的无常。
你不知道你的来路是谁的归途,当年的月亮又照了谁的窗户。
蔺晨靠在窗边,拿小树枝戳我喝水的小杯子:“人不该知道的太多,求不得便是求不得。”
“所以,银两要的多一些,他们就少问一些。”
他似乎十分满意,俯身到案边,刷刷刷十分潇洒地又添了一笔了不得的报价。
哦,无非是你们琅琊阁又要涨价,说得那么花里胡哨。
蔺晨看起来若有所思。
他突然念了一句诗,不是声情并茂,而是自言自语状似无意地轻轻提起。
悲歌可以当泣。
我知道,下一句是远望可以当归。
但愿他不要唱歌。
他没有唱歌,于是一个人倚着窗边,开始远望。
我觉得那个方向眼熟,想了想,是金陵方向。
他又给萧景琰写信,我去送信的那天琅琊山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初雪覆上枝丫和屋檐,顺便冻住了我挚爱的小山泉,以至于我没能洗个澡,灰扑扑地就去见美人了,实在是遗憾。
我飞过无人问津的清晨与黄昏。
飞向吞噬了漫长岁月与孤独,偏又为千万人趋之若鹜的金粉之地。
然后一头栽到了靖王府的院墙上。
这院墙可修得真高。
三
我到金陵,正好赶上了除夕。
萧景琰忙,那个叫列战英的年轻人每天给我倒水梳毛数豆子。
我不知道这地方的人是不是都没人可以说话,所以他也要跟我讲话。
我扑楞着翅膀盯着他数豆子,他数了许久,有一下没一下的,慢吞吞地讲了个故事给我听。
我家少阁主,和他家小亲王,是在几年前上元节的秦淮河边认识的。
那时候的靖王殿下还不是现在的靖王殿下,至于我家阁主,自然由始至终地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
有关于他们如何看上眼,我不懂,列战英也不懂。
我搞不明白人类的一见钟情,但转念想来美人之间的爱情又何必跟我们说缘由。
两个人的情之所至,凭什么跟旁人讲道理。
原来我在山上无忧无虑的那几年,我家少阁主压根没去游历四海,他下了山,想着先去金陵看看。
金陵可真好,好到从此就走不动道,在金陵乐呵呵地消磨了好几年。
两个人趁着雪夜跑去城外看日出,误了回来的时辰,静妃娘娘生气。于是萧景琰的大哥便替他拦着:景琰回自己府上思过!
靖王转身跑出宫。
又和我家阁主捉兔子去了。
“那兔子,蔺晨走了之后殿下还养了很久。”
“后来死了,殿下亲手埋在院子里,就在那。”
他指着院子干干净净的一角给我看。
小列还说,他们关系很好,从不吵架。
每次都直接开打。
我很关心是谁赢了,因为蔺晨从小打遍琅琊无敌手。
小列不说了。
于是我猜到了。
他们哪会计较什么输赢,最后八成是打到床上去了。
后来出了些什么事情,小列不乐意说。
我在心里叫他小列,把他当做好兄弟。人与人交朋友的好方法是互相讲些小秘密,人与鸽大概也差不多。
后来的事情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那时候的京城风云骤变,人人自危,就这个当口,蔺晨被老阁主召回了琅琊阁。
四
萧景琰这次捱过了上元节才放我回去。
他一个人跑去人来人往的上元灯会,挤过人山人海和善男信女,求回来了一枚同心锁。
小心翼翼地绑在我腿上,硬邦邦的同心锁粗制滥造,也不知道哪里好。
萧景琰说,这个锁蔺晨想求过很多次。
我那时候不乐意求,觉得没意思。
谁想过后来没机会了。
“这次去求了,让他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拴上吧。”
“我不信这些。”
“也不知道灵不灵。”
他说不信,我觉得他还是信的。
或者他原来可能很信些什么,如今大梦一场,什么都没了,于是再不敢信。
五
蔺晨收到了同心锁。
那个锁正反面刻着他们的名字,五个字都是萧景琰自己刻的。
功夫不好,歪歪扭扭,很是难看。
蔺晨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出自谁的手下,他说你看景琰这个人吧,生得那么个样子,从性子到做派又是另一副样子。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不觉得。
蔺晨没有把锁挂起来,他说一个人挂是不灵的。随手扔在了几案上。
可他分明很又很高兴,好像这玩意灵不灵压根就不那么重要。
我每天早起,去小山泉喝水前,要先去蔺晨案前看一眼,看那枚同心锁还在不在。
还在,每天都好好躺在那里,一粒灰尘都没落上。
六
阁主每日收到来自金陵的书信越来越多,却没让我再去给靖王府送过一封信。
作为一只琅琊山水养出来的机灵鸽子,我将听人墙角的功夫学了十分。每天东拼西凑听他们闲聊,知道金陵近日来的许多事情。
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几个兄弟为什么要去抢一个王位,搞不明白。只是担心萧景琰那么老实,莫要让人欺负了。
我不知道萧景琰还好不好,不知道成为群臣朝拜的王究竟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不知道那些没有繁花烈酒的日子过起来是什么滋味。
如果我会说话,大概是要问蔺晨的,你怎么都不去金陵看看的?
真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可是这个念头冒出来久了,自然会慢慢消下去。
求不得便是求不得,这是一个讲不明白但是勉强可用来宽慰自己的法子。
陌路来的,相逢相知已经是缘分。一朝同归是三生有幸,陌路殊途便是求不得。
没有人无所不知,你们却偏要问他。
习惯了不用送信的日子,半山腰的小山泉还在,春去冬来万事如常。
我会变成一只老鸽子。
蔺晨再想要我给他送信,我也飞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了。
七
我吃豆子,听墙角,爱八卦,可我知道我是个好鸽子。
山上的日子过得慢,日出日落月升起,一切都很好。
我还是会在每天早晨去小山泉喝水前,跑到阁主窗前看一眼那枚同心锁还在不在。
那天早上我照旧一路扑腾着向山上飞,在半山处看到个眼熟的人影。
一时间翅膀都不会扇了,身子一歪跌进他怀里。
萧景琰抱住我,熟练地抓了抓我的颈毛:“嗯?你们阁主住在这?”
我被他那一把低得挠人心神的嗓音撩得一下子精神起来,扑楞着翅膀积极带路。
过于积极,兴奋地一脑袋撞在了阁主的门上。
阁主在那边懒洋洋地开门:“蠢鸽子,又撞门。”
我趴在地上,很可惜,没看到阁主见到萧景琰时的表情,大概是很精彩的。
幸好我还是能听见的。
蔺晨的声音倒是没起什么波澜:“靖王殿下。”
他顿了顿,重新开口。
“错了,不是靖王,该叫陛下了。”
萧景琰没说话。
揪着我的颈毛熟练地拽起来,捂在怀里就进了屋。
但是他笑了,我听到了。
六
蔺晨带着萧景琰去锁晚了许多年的同心锁。
阁主捏捏萧景琰的手,说要同骑一匹马,日头好,正好带殿下看看琅琊风光。
萧景琰笑一笑,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小腿一夹,走了。
阁主跟在后面急匆匆地上马。
他们两个没叫我,不仗义,可我还是要去。
他们往琅琊深处去,走了很久,看到小溪,并不湍急的溪流上垮着一座破破烂烂的木桥。
勉强还能有几根被称作栏杆的地方。
蔺晨说:“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没人来,锁着不会有人看见。”
萧景琰对他笑,眼角荡起笑纹。
“别怕,”蔺晨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和我,没人知道。”
“我不怕。”
他们锁了同心锁,再往回走,那马不知道怎么骑着骑着,就到了同一匹。
他们的同心锁被锁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可是我知道,我是知道的。
七
那天晚上,我很激动,他们两个进了屋,蔺晨还搞了点酒,藏着掖着的,偏不告诉我。
我也跟着进屋,大家一起聚一聚!
那扇门十分无情地关在了我面前,我又一脑袋撞上去了。
往后的几天,我都住在通风透气的阁主房门口。
每日清晨放我进门,我要耍脾气,等阁主来哄哄我。
他可从来没再哄过我。
他变心了。
【Theseus/Newt】言语所不能及处(短篇集,三篇砂糖与一把刀)
给这个短篇集做个目录,方便大家观看~ 四篇构成完整剧情,但彼此关联性不大,建议按顺序观看。只有最后一个是刀,前三篇差不多都是治愈向砂糖,介意的GN不要点开最后一篇看就好
合集封面来自@泪目久 太太,真的好美,万分感谢~
Summary:
言语无法传达的柔情,Theseus用一个拥抱,Newt用一朵玫瑰。
1947年的下午,穿越漫长的时光与回忆,Newt再一次听见兄长迟来的爱语。
fin.
给这个短篇集做个目录,方便大家观看~ 四篇构成完整剧情,但彼此关联性不大,建议按顺序观看。只有最后一个是刀,前三篇差不多都是治愈向砂糖,介意的GN不要点开最后一篇看就好
合集封面来自@泪目久 太太,真的好美,万分感谢~
Summary:
言语无法传达的柔情,Theseus用一个拥抱,Newt用一朵玫瑰。
1947年的下午,穿越漫长的时光与回忆,Newt再一次听见兄长迟来的爱语。
fin.
【楼诚】回家2
明楼和阿诚到校医室检查,医生看了看他的喉咙,说可能扁桃腺发炎了,引起的淋巴结肿,多喝点水就好了。
话虽如此说,这种时节,还是小心翼翼地验了血,拍了胸片。
校医室的X光机,往年都是学生入学体检的时候用一下。谁知道在SARS时期派上了大用处。
结果出来一看,白细胞有点低,支气管有炎症。虽然阿诚没发热,但看起来确实有病毒感染。
校医想了半天,建议还是去市里的医院再细查一下,做个CT,挂个专科看看。毕竟其他隔离的学生也只是发热,肺里没有明显的炎症。
明楼...
明楼和阿诚到校医室检查,医生看了看他的喉咙,说可能扁桃腺发炎了,引起的淋巴结肿,多喝点水就好了。
话虽如此说,这种时节,还是小心翼翼地验了血,拍了胸片。
校医室的X光机,往年都是学生入学体检的时候用一下。谁知道在SARS时期派上了大用处。
结果出来一看,白细胞有点低,支气管有炎症。虽然阿诚没发热,但看起来确实有病毒感染。
校医想了半天,建议还是去市里的医院再细查一下,做个CT,挂个专科看看。毕竟其他隔离的学生也只是发热,肺里没有明显的炎症。
明楼二话没说带着阿诚去开车。
阿诚手里拿着校医那里拿的口罩,一边戴一边跟着明楼说:“大哥,大哥,你把车钥匙给我就行。我自己去。也许会传染的。”
明楼拽着他的胳膊,说:“学校规定,近期学生离校看病,需要有辅导员同意并有教职工陪同。”
“那是说本科生。”阿诚说,“我自己会开车,我会挂号。”
“你还不会闭嘴。”明楼把他塞进车子里,跑去驾驶室开车。阿诚还想说什么,明楼系着自己的安全带,说:“系好安全带。口罩给我一个。”
阿诚把手里另外一个口罩递给明楼。
明楼戴上口罩说:“也许就是个感冒,你慌什么。”
“感冒我也自己去看过病。”阿诚坚持。
明楼没理他,开车出去。大门关着。门卫认识明楼的车,挥了挥手,打开了大门。
这个时候,学校里能开车上下班的教职工还是寥寥可数,明楼一入职就开来的车子引起过议论,有些同事半开玩笑半含酸地叫他“明首富”。明楼对这种称呼毫无所谓地接着,到后来也就成了无聊的笑话。
到了市一医院,明楼挂了呼吸科,结果发现往常在三楼的呼吸科,搬到了门诊顶楼。顶楼的照明天窗打开着,呼呼的冷风往里灌。
明楼让阿诚往避风的地方站,阿诚拧着肩膀不肯走,就站在通风口上,说:“这里安全点,通风。”
明楼看看他,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想给他戴上。阿诚说:“我不冷。”伸手挡开。
明楼盯了他一眼。
阿诚只能把手放下。明楼仔细地把围巾围了两圈,打个结,厚厚地包在他脖子上。
市里的疫情不算太严重,反倒因为害怕传染,来医院的人不多。阿诚很快做了CT。医生拿着CT片子看了许久,再看看阿诚,说:“肺炎了,要留观。”
明楼抢上一步靠在桌子边上,顿了顿才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说:“可他,没发热啊。”
“没发热,所以暂时不需要住院,”医生说:“留观,挂水,要监测一下氧饱和度,复查CT,炎症有好转就不是SARS。现在不大像。”
两个人听到不像SARS略定了定神。医生已经开了留观的单子,示意他们去交钱。
阿诚心里踌躇着,要准备点衣服裤子毛巾脸盆什么的,是该去买还是先回一趟宿舍。
呼吸科的留观病房也不在普通的留观室里,在一个停车场,一排应急板房堆起来的临时房子。里面的板房一个个隔成有窗户的单间,里面放着一张床,也没有空调。
阿诚躺在床上,护士给他挂上盐水,拿了一个指套套在他手指上。指套连接着旁边小监护仪,机器上闪烁着一串形状和声音。最上面的数字定了下来,96,明楼不懂这个,顺口说了一句:“还挺好吧?”
护士犹豫了一下,说:“血氧,年轻人,照理应该更高一点。”她看看阿诚脖子上的围巾,说:“是不是围巾勒太紧了?里面有没有领带?脖子要放松一点。”
阿诚把围巾解下来,示意里面只穿着一件半高领的毛衣。护士踌躇了一下,从旁边一个柜子里抱了一床一次性无纺布套起来的厚棉被子,给阿诚盖上,说:“太冷了,你先看一下吧,有不舒服打铃叫我。”
明楼紧跟着问她:“我要看什么?”
护士说:“我,我也不很懂,我去叫医生。”
护士出去了。明楼转头看着阿诚,伸手摸了摸他的手。阿诚的手上连着那个血氧指套。
明楼的手指扣在阿诚的手指里,用力握住。
阿诚猛地想把手抽回来,但是明楼握得太用力,抽不回来。他局促起来,不安又紧张,又觉得迫切需要说什么,他说:“太冷,手都冰了,是不是机器不准了?”
明楼默默把另一个手覆上去,帮他暖手。
医生过来了,一个戴着蓝色口罩的女医师,头发盘在一个碎花的手术帽子里。她看了看阿诚的肺部CT,听了一下肺,再看了一会监护仪上的氧饱和度,说:“先吸点氧气吧。”
这里也没有氧气管道,护士拿推车推了一个氧气瓶子立在阿诚床边,接上氧气。
那氧气瓶是钢制的,陈旧丑陋,涂着蓝漆红字,又锈迹斑斑。明楼坐在阿诚床边,看看床头的监护仪,再看看钢瓶。
医生又过来,拿着病历夹,问阿诚一些事情。最近有没有去广州北京,有没有接触发热的病人,有没有咳嗽,有没有发热,有没有胸闷,有没有过敏,有没有哮喘,有没有抽烟,有没有饮酒,有没有高血压,有没有糖尿病,有没有遗传病,有没有传染病。父母身体如何,兄弟姐妹身体如何。
阿诚说父母不知道,我是孤儿,收养的,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身体好,没有家族传染病。遗传病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医生抬眼看了一下明楼,这些事情只是规定要问,她也习惯了会有一些狗血的家庭关系。只是两人在床边紧紧握着的手,让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阿诚发现了医生的目光,使劲想要松开。明楼没看他们,他眼睛还看着旁边的监护仪,上面的血氧已经到了100%。
明楼这才发现阿诚想要他松开手。他松开手,然后问医生,现在血氧100%,是不是没事了?
医生说还需要再观察一下,你在这里陪护?陪护的话,要戴这个口罩。医生给了明楼一个蓝色硬质的口罩。
明楼陪阿诚输着液,手机一刻不停地来电话。教务处要开会,特别是隔离学生期末考试的事情,要他们辅导员制定一个临时隔离考场的章程出来。校医室里的体温仪要送去校准。新年晚会还要不要举行。
被隔离了没事干的明台还打电话给阿诚,问他国际法、法理学、法律逻辑学往年的考试卷有没有?题库有没有?重点有没有?答案有没有?
其实是明楼接的电话,听明台说贯口一样问了一堆东西有没有,哼了一声,问:“老师上课没听么?这会儿要这种东西?”
明台听是他说话,倒抽一口冷气:“唉?大哥?唉?阿诚哥呢?呃,没,我挺好,体温好了。再见。您忙。”挂了电话。
阿诚笑着看明楼,说:“大哥你回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明楼左右想想,问他要了宿舍的钥匙,说我看情况给你带点外套什么的过来,你穿太少了,本来就感冒。
到了学校,又被抓着开了会,做了报表,联系各种事情,顺便去了趟文印室,拿了几套明台要的历年真题。他想了想,对文印室的老师说,这几门课十年的历年考卷都给我吧。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明楼去阿诚的寝室拿东西,他也没什么概念,就七手八脚塞了两件厚外套,拿了毛巾,想了想还应该拿内裤。
内裤其实不放在衣橱里,是在旁边抽屉里。明楼不知道,只是把衣服翻乱了使劲往衣橱里面掏,挖到什么东西,拽出来一抖,一个尼龙袋子带着几样东西掉了下来。
明楼捡起来看看,一个瓶子,两件样子奇怪的东西,一簇羽毛,拖着长长的红色硅胶带子,那一头是一个椭圆形的,跳蛋。明楼定了定神,看见那个瓶子上面全是英文,男用润滑剂。上面还有人用圆珠笔画了两个穿在一起的小爱心,写了My love。
明楼蹲在地上看着那些东西,心跳得极快,耳朵都红了,脑子里尖锐地疼痛起来。谁,是谁。明楼握着那个红色的跳蛋,心里翻江倒海的怒火,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想杀人的嫉妒。
[楼诚]回家1
回家
(时间节点是2003年的1月份,非典时期。所在地是一个疫情并不严重的城市。三兄弟都在一个大学里。明楼是本科的辅导员,明诚是学校的硕士研究生,明台是本科生。)
明台的手机是新买的诺基亚。非典疫情一起来,姐姐就跑到他们学校,给明台带了一大堆衣服吃食,带他出去买了一个手机,连原来就有的电脑都换了更好的,独立显卡,液晶大屏幕。光屏幕就一万多块钱。
明楼皱眉,说大姐乱宠他。大姐说:“啊呀,电脑好一点,让他安安心心在宿舍打游戏,不要出门,多少好。”...
回家
(时间节点是2003年的1月份,非典时期。所在地是一个疫情并不严重的城市。三兄弟都在一个大学里。明楼是本科的辅导员,明诚是学校的硕士研究生,明台是本科生。)
明台的手机是新买的诺基亚。非典疫情一起来,姐姐就跑到他们学校,给明台带了一大堆衣服吃食,带他出去买了一个手机,连原来就有的电脑都换了更好的,独立显卡,液晶大屏幕。光屏幕就一万多块钱。
明楼皱眉,说大姐乱宠他。大姐说:“啊呀,电脑好一点,让他安安心心在宿舍打游戏,不要出门,多少好。”
“您也少出门。”阿诚跟在明楼后面对大姐说,“带明台去电脑城这种地方也很危险。”明台在旁边皱着眉头翻白眼。
大姐笑起来:“那我也总要做生意的。”
明楼斜了一眼明台,又接着口对大姐说:“试试看那些网上平台,能不能不出门做做生意。”
大姐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围巾,说:“这个我还真不懂,觉得听着不靠谱。”
几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大姐就要回去了。出门的时候,再千交代万交代,让明楼把明台管牢,不要让他出学校。明楼说,他想出去也出不去,明天说不定就要封校了。
大姐倒是有点惊讶,问:“这么严重了么?”
明楼想宽宽她的心,说:“也不一定严重,只是学校人多,学生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在外面,封起来放心些。就这些小王八蛋,没事情我都想封校。”
明台在旁边跟阿诚说悄悄话:“法西斯。”
阿诚看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明楼说完那话,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宽了,想往回找点,又说:“但确实还是很严重了,姐姐你也不要出门了,生意的事情,要么打电话,要么上网办。实在不行,就停一段时间。”
大姐笑着应他,说:“好好,我知道了。你们自己要管好。放了假就回来。”
明楼说:“也要看这场病的情况。”
果然,第二天,市内的传染病通告,新增疑似病人5名,确诊1例。学校马上规定学生不得出校门,学校里的电影院也关了。明楼他们几个年轻的老师,都被学校拉来监督学生,点名、查房、测体温,摸排心理问题。
而且清空了一整个教学楼,作为隔离病房。把所有发热和疫区接触史的学生老师们都隔离起来。
为了安抚隔离学生的情绪,明楼也是受大姐的启发,建议给那个教学楼通了网线,每个隔离房间放了台电脑,通宵供电,免费上网。一时之间,好多没有电脑的学生跃跃欲试,很想要被隔离。
但是这样轻松欢快的气氛没有几天,隔离的发热学生就有一例出现了症状加重,高热不退,呼吸困难而且血氧都降低了。于是被120送到了市一医院。原本跟他一个寝室的同学也要隔离起来。
大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SARS,各路消息沸沸扬扬,整个学校的气氛就恐慌起来。有好几个学生带着行李偷偷想回家。都被明楼带人扣下了。
有个学生在学校校门口躺在地上不肯回去,明楼气得大骂:“这个时候坐火车回去?比你在这里待着更危险。你给我动动脑子!”
那人也不管,大喊爸爸妈妈,来救我呀。
明楼伸手想揍他,忍了忍没动手,被气得先笑了。
阿诚蹲在那学生旁边,说:“再哭一会,不哭了我们就回去吧,您这一路上公交、地铁、火车地回了家,期末考试也算了,留级也算了,学位取消也算了,万一感染了SARS,再带给你爸妈去怎么办?全家去团圆了?”
他这话也不好听,旁边一个女老师都有点不忍心。只是她想起来,阿诚和明楼是兄弟俩,听说他们父母已经死了。碰到这么一个二十四五岁还要喊爸爸妈妈来救我的,估计脾气确实不能好。
但是又过了两天,发热隔离的学生越来越多。明楼天天留心着学生们的体温,注意着隔离病房的饮食、通风、网线、情绪,急火攻心,忙得嘴角起泡。
阿诚说大哥你自己要小心,别太累。
但是明楼没事,先明台发热了。而且这小哥发热之前,是爬墙跑出学校,跨越了一个城区,去师范大学找女朋友于曼丽。明台把自己的诺基亚手机给了于曼丽,说以后我给你打电话的,随时要接哟。
于曼丽拿着手机,给明楼打电话,举报明台今天来我这里了。
明楼去明台寝室,揪着他耳朵给他量体温。不幸,37.9℃。隔离!
阿诚想要帮明台收拾一下毛巾脸盆和内衣裤什么的,明楼说:“让他自己收拾,小心染着你。”
明台抱着自己的新电脑不撒手,说我隔离也要带着它。
阿诚说行,我给你拆了抱去。
他戴着口罩手套,想要关电脑,结果看到C盘下面有个文件夹:“学习资料”。他抬抬眉毛,点开一看,里面三四页的岛国动作片。
明楼凑上去看了看。
明台拿起自己的衣服脸盆就跑。寝室外面,校医室的人跟着他说:“你慢点,别往大门走,这里这里走。”
阿诚笑得扶额,转头对明楼说:“大哥,我给你拷一份?武藤兰哎。”
明楼斜了他一眼,伸手托住他下巴,左右看了看脸,说:“怎么肿了?”
阿诚左边脸上的淋巴结肿了。
【庄季】天不负
甜甜甜,一发完
有少量凌李
这篇文权当做我的新年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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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在家憋五天了。
其实原本年前是最忙的时候,然而他受了点伤,左右局里人手也够,庄恕也不愿意他再出门乱跑,季白就窝在家里养伤。
不是很严重,伤在腹部,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这跟他前几年中的那两枪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就是快到年下,季白也忙碌了一年没休息,领导特批,让他这几天好好在家过年。
季白把工作的事情都交给了李熏然,这个副队长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办起事来绝不含糊,季白很放心他。他前阵子还在想李熏然待在他手下没前途,想着是不是请示上面把...
甜甜甜,一发完
有少量凌李
这篇文权当做我的新年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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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在家憋五天了。
其实原本年前是最忙的时候,然而他受了点伤,左右局里人手也够,庄恕也不愿意他再出门乱跑,季白就窝在家里养伤。
不是很严重,伤在腹部,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这跟他前几年中的那两枪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就是快到年下,季白也忙碌了一年没休息,领导特批,让他这几天好好在家过年。
季白把工作的事情都交给了李熏然,这个副队长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办起事来绝不含糊,季白很放心他。他前阵子还在想李熏然待在他手下没前途,想着是不是请示上面把李熏然调到其他地方当队长去。然而李熏然说不去,态度坚决,后来看见庄恕他们院长过来接李熏然下班也就想明白是为什么了。
李熏然每天给季白汇报工作,季白基本上用不着操心。
但谁都没想到这个春节全国人民水深火热,疫情大江南北地四散开来,季白起先没太重视,哪知一觉醒来事情发展远超想象。他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昨晚庄恕值班没回家,季白给他打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默默浏览新闻,各地的医院都已经戒备了起来,庄恕他们这类三甲医院更是要连轴转了。年肯定是过不成,季白坐在床边看着衣柜发呆。
北京正开始出现确诊病例,庄恕这会儿大概还没彻底忙起来,如果真的大规模爆发,他得好长时间不能回家。
估计他一会儿得回家拿些换洗衣物。如果庄恕回来再收拾,就能和他多待上个几分钟,只是东塞西塞的,衣服肯定一团糟。他也可以直接帮他整理好,庄恕马上就可以回到一线去。
季白天人交战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衣服。果然没两个小时,走廊里就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然后钥匙插进锁孔,庄恕戴着口罩,一脸懵地看着堵在玄关等他的季白。
“说好的今年过年回我家吃饭,又回不成了。”季白没什么好气地把包塞给他,“走走走,衣服给你收拾好了。”
庄恕刚要说话,季白语气软了一半打断他:“不用对不起,也不用谢,快回去吧,没怪你。”
庄恕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只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季白:“口罩,你出门记得戴上,但最好别出门,外卖也尽量别点,自己在家做点。里面还有两瓶消毒液,我走之后你给你自己消消毒。”
“你从医院拿的?”
“怎么可能,”庄恕无奈,“医院这些东西也缺,我回来的时候在药店买的,沿路七八个药店就只买到了这些,你省着点用。”
“知道了。”季白拿过来往里看了看,从那一沓口罩里又抽出几个放进庄恕的包,“我少出两趟门就行了,你保护好自己。”
庄恕苦笑两声:“这次又是我失约。”
“你快别这样吧,咱俩的工作性质谁也别说谁,”季白装得嫌弃,“赶紧走。”
“那我走了,你就别……”庄恕又看了他两眼,有句话要说出口,最终也没说,只嘱咐了一句,“你注意安全。”
也不知道季白天天窝家里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他下了楼坐在车里好一会儿,打开包看见自己的衣服叠得板板整整,一模夹层还有东西,拿出来发现是原来他和季白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庄恕给他求的保护符。
他捏着保护符,下定决心给季白发了条消息:三儿,我这几天可能要去支援呼吸科。
看着季白的脸他实在说不出来,这句话一发出去自己也如释重负,好歹他没有瞒着季白。
他们约定过的,这种事情不许互相隐瞒。
季白在家收到这条消息,一时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俩都是认准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换做季白在那个位置,也一样。
最后十分高冷地发了个OK的手势,庄恕噗嗤一下笑出来。
庄恕几天没回家季白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更何况近来网络上电视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和宣传。
李熏然他们已经全部取消假期去协助医护人员和武警官兵卡路口卡车站了,他跟季白报备大年三十也不休息,在东站执勤。
他这几天在家憋坏了,其实季白对饭店没什么特别的热情,他和庄恕自己在家做着吃就很好吃,有时候不想做饭或者特殊日子才会去吃点不一样的,长久不出去吃饭,他也不想那口。
可被迫在家窝着就不一样了,季白感觉从小到大他的口腹之欲就没这么旺盛过,什么火锅烧烤麻辣烫,炸鸡啤酒狮子头,他快想死了。
李熏然也是,一有空就跟季白约饭,说等到疫情好转,事情过去了,出去好好吃几顿。
季白调侃他:“你家那口子能让你出去吃这些东西?”
李熏然提起凌远情绪都低落了:“老凌这阵子忙翻了天了,每天能回我三条消息都算多。”他语气又高昂起来:“你管他同不同意呢,咱们肯定比他们放假早,他可管不着我。”
季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怕到时候不愿意出去吃的就是你了,也不知道上次城际连环车祸谁一天三趟地往第一医院送伙食。”
李熏然愤怒地挂了电话。
季白看着手机上已挂断的图标,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别人都在忙,就他一个人闲着。他笑自己是个劳碌命,在家做了好多饺子,戴上庄恕留给他的口罩,往东站去了。
在路上他突然想起庄恕剩下那半句没说完的话。
大概是让他别回工作岗位吧。
可他没说出口,季白想那大概跟他不愿意庄恕去一线是一样的心情。可担心是一码事,去不去又是另一码,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抉择不会因为他们的一两句话而改变,季白一下子有点难过。爷爷说得对,他们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哪怕是三十车站也人潮涌动,四处都是巡查的同事,见他来了直问他伤怎么样,季白一一应过去,终于在一个角落捡到个正在吃盒饭的李熏然。
李熏然吃得认真,根本没看见队长过来,直到被人拎着领子提溜起来:“哎哎哎哎哎小心点我的饭!”边护着盒饭还不忘把口罩戴上,一回头看见季白,懵了:“三哥?你咋来了?”
季白撇撇嘴拿走他手里的饭:“出息吧。”
“你干嘛呀?”李熏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盒饭被人拐走了,跟季白又发不起火,不满中带着点怂,“季老三你太不厚道了啊,我们一天也就两顿盒饭,我珍惜珍惜怎么了?”
季白把他那个巨大的纺布袋交给李熏然:“你安排,让他们轮班去吃饭,我刚在家包的饺子,够你们吃的。”
“卧槽,”李熏然往里看看,还有热乎气呢,他抬头狗腿地冲季白笑,“头儿,错怪你了。”
“正常点,别跟我挤怪相。”季白没忍住弯了弯眼睛,“去吧。”
李熏然跑到半路又折回来,有点犹豫:“三哥你那伤……”
“早好了。”
“真的?”
“你再不走就别吃了。”
李熏然溜之大吉。
谁都不好过,都在苦中作乐。
庄恕知道季白已经回去工作了,他们俩每天晚上九点通一通电话,如果对方在忙就明天再打。
季白惆怅地跟庄恕说:“我开始想念待在家的日子了。”
庄恕也顺着他的话跟他开玩笑:“等到闲下来,咱俩在家待个十天半个月不出门。”
“去你的吧,别给我开空头支票。”季白蹲在角落吃盒饭,“你吃什么了?”
“医院食堂,做好了装盒直接送到隔离区外边,省时间。你吃什么呢?几点了才吃饭?”
“忙嘛,”季白看着盒里寡淡的炒菜花和基本看不到鸡蛋的西红柿炒鸡蛋:“宫保鸡丁,烧茄子,还有个土豆丝。这土豆丝没你切的细。”
“伙食不错嘛。”
“那是。”好像真吃到嘴了似的。他看了看时间:“不说了,你快去休息会儿吧,我吃饭。”
“好,注意安全。”
季白嗯嗯应着:“你也是。”
庄恕没赶上第一批支援中心疫区的医护人员队伍,这两天第二批人员正在审核,他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报了名。
这里没有中心疫区严重,专业的呼吸科专家大夫人手还算够用,倒不如把他安排去更需要他的地方。
凌远看见庄恕报名,也没想太多,签完字才突然想起庄恕怎么说跟他有特殊交情,家属又都在一个单位工作,想来想去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和季白说一声。
庄恕说还没有,一会儿就告诉他。
说到这凌远也就不再多问。
庄恕在告诉和不告诉里纠结了半天,季白的伤本就刚刚好,还整天在外边执勤,够累了,要是告诉他他要去支援中心疫区,又要多许多担心。
可这些事是不能隐瞒的,最终庄恕坐上了高铁才跟季白知会了一声。
季白看见消息的时候气够呛,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他商量一下就做决定。
好歹提前跟他说一声,季白也不会不同意他去啊。
气得季白想三天不搭理他。
但是又怕庄恕会以为他出事,心不在焉的万一出什么岔子就不好了,季白恨自己怎么就跟这么个人好上了,“知道了”三个字后边带了个愤怒的感叹号。
接下来是连续一两个月的奋战。
季白还好点,春运过后负担减轻了许多,至少晚上能回家睡觉。
庄恕就更惨点,虽然人数增加减缓,病愈人数增多,但本身基数也大,他身在疫区,更是忙得没日没夜,吃住都在医院,有时都来不及回到临时宿舍去休息,窝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好歹心情稍微松缓了些。
等到全国人民都放松下来已经是春暖花开,北京驰援队伍就要回去,只是回去前还要隔离十四天,谨慎为上。
早就听说庄恕要回来了,李熏然告诉他的,说老凌这两天轻快了不少,还让他跟季白说等到隔离期结束,庄恕就能回来了。
这件事使得季白稍微有点介意。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是庄恕先告诉他的,他得到个二手消息都比庄恕早。
更何况隔离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庄恕每天都跟他聊天,还是没告诉他。
他能想到庄恕是为了给他个惊喜,于是他也憋着,看庄恕能忍到什么时候。
结果直到回程前夜,庄恕也没和他说。
季白这几天在家等得发慌,前阵子忙的时候还好,都没什么心思去想庄恕,现在闲下来了,担心程度成倍增长,生怕他在最后这十四天里出什么事。
和李熏然一比,季白简直是操碎了心。
人家李熏然和凌远早都团圆了,凌院长终于不在医院住,虽然也忙,总还是能回家休息。
凌远到家的时候李熏然正买了火锅底料煮火锅——他甚至还买了个鸳鸯锅放在电磁炉上。
凌远十分困惑,李熏然推着他去换衣服洗手,推着他坐到桌边,就连蘸料都准备好了,不辣的。
“这是演哪出?”
“我想明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李熏然就跟大彻大悟了似的,“该吃火锅就得吃。你不让我出去吃,那我只好在家煮了。”
凌远哭笑不得地举起手机给他看:“海底捞,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排的座位。”
李熏然目瞪口呆,他是真的没想到。
继而大手一挥:“哪有家里吃得干净!”然后就是一阵盒盒盒:“这说明咱们心有灵犀!”
凌远抿起嘴看他。
“干嘛这么看我?”
“再笑笑。”
“啊?”
“露牙笑。”
李熏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好像隐约懂他,不设防地露出一个笑来。
“真好看。”凌远也笑起来,“戴了这么久口罩,我好像都快忘了笑是什么样子了。”
李熏然盒盒盒地凑上去亲他:“那我让你看个够。”
“不够,”凌远目不转睛地看他,都舍不得将目光移开,“怎么看都看不够。”
阳光已经暖起来,北京春风硬,季白临走捯饬了好久的头发一出门就被吹乱。
街上不再像前些天那么冷清了,人来人往的,他们大多喜笑颜开,好像人们走在路上都是件开心的事。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庄恕,早早从家出门,一路开得飞快,知道去得早也只是等着航班,可他在家等不住。
他到机场的时候航班预计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落地,想着去麦当劳买点快餐垫垫肚子,想来想去放弃了,一会儿庄恕回来,可以跟他吃顿好的。
庄恕出来时就看见季白在稍空的地方等他。
实在是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到。
庄恕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憋不住地笑,他从没感觉心情这么好过。
季白迎着他走了几步,庄恕刚想解释,对面的人二话没说地揽过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分别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亲他抱他,仿佛还在梦里,都不是真的。
直到氧气耗尽,真实的窒息感才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庄恕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我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庄恕说。
季白咬牙切齿:“惊个屁喜,不知道我想你?”
庄恕忍俊不禁,温柔笑着:“季队长什么时候这么耿直了?”
季白盯他好久,最终叹了口气,一下抱住了他:“还好你没事。”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庄恕侧头亲吻他的耳朵,安抚地摸了摸季白的头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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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李】每次扫黄都有你(下)
被大家的评论吓到,所以我写了。
前篇→每次扫黄都有你(上)
01
李熏然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来”。
李熏然推开门,带着一身热气探进半个身子:“那个,凌院长,我来给你送衣服。”
凌远本来没抬头,听到李熏然的声音才颇为意外地看向门口。
猛然想起什么般目光紧了紧。
——很好,好好的一个人,露出来的脖子很干净,没什么可疑的印记。
凌远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松到一半,又在看到李熏然半遮半掩在门后的制服时,瞬间提了回去。
“你过来。”
“啊?干什么?”
李熏然本来以为大院长在忙,准备放了衣服就走,不打扰人家工作。
“...
被大家的评论吓到,所以我写了。
前篇→每次扫黄都有你(上)
01
李熏然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进来”。
李熏然推开门,带着一身热气探进半个身子:“那个,凌院长,我来给你送衣服。”
凌远本来没抬头,听到李熏然的声音才颇为意外地看向门口。
猛然想起什么般目光紧了紧。
——很好,好好的一个人,露出来的脖子很干净,没什么可疑的印记。
凌远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松到一半,又在看到李熏然半遮半掩在门后的制服时,瞬间提了回去。
“你过来。”
“啊?干什么?”
李熏然本来以为大院长在忙,准备放了衣服就走,不打扰人家工作。
“过来。”凌远这次连人称代词都省了。
凌远这人平时温温和和,即使现在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可李熏然偏就能感觉到面前的凌院长心情不好,而这样不动声色的不悦十分有气场,压得李sir很想拔腿就跑。
明明自己刚才推门的时候还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李熏然莫名其妙,挠着后脑勺走到凌远面前:“你怎么了?”
“你这,”凌远把面前的报告推开,用目光扫一遍李熏然:“穿的什么?”
李熏然更加莫名其妙,低头看看衣服。
昨天才从干洗店取回来的制服。
因为想着第一次以工作面貌见凌远,鬼使神差,回家还自己仔仔细细熨了两遍。
挺括干净,一点褶子没有。
哪里有问题吗?
李熏然迷茫:“制服啊。”
凌远脸色一僵,指间夹着的钢笔“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会玩,制服play。
胆子大了。
你关门玩我权当看不到,今天居然还玩到眼前来了?
“这种衣服,”凌远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对这身衣服是看也不想再看一眼:“你还有多少?”
“好几套,春夏秋冬都有。”
“……”凌远闭上眼睛捏捏鼻梁。
“还有换洗的。”李熏然不明所以继续交代。
“经常穿?”凌远尽量平心静气。
想把走错路的小子拽回来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不能狠,不能吓着。
他就勉强希望李熏然只是偶尔穿穿。
李熏然给凌远摔掉的钢笔盖上帽:“不经常穿,一般不需要。”
凌远紧绷的唇角总算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
李熏然趁热打铁:“特殊场合上面要求,偶尔穿穿。”
……
话音未落就后悔,这院长的表情,怎么更难看了。
两个人半天没说话,气氛安静得微妙,又紧张得仿佛一点就炸。
李熏然小心翼翼指了指门口:“我同事还在楼下等着,您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末尾的语调微微上扬,是打算溜之大吉的意思。
凌远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可怜小李警官的手还没摸上门把手,又被凌远叫住了。
“下午还上班吗?”凌远在他身后揉着太阳穴,头疼。
“上,我这中午休息专门跑过来的,马上要回去。”
李熏然语气有点蔫,精神不振:“坐了一早上,腰疼。”
他是真心不喜欢开大会,没什么内容,就是时间长,一拨一拨的领导讲话。
每次还要穿正装,坐一早上捂一身汗。
凌远盯着李熏然看了两秒,做了,一早上?想揪着领子摁在桌上过来收拾一通。
事实上却不怎么忍心,也不怎么有立场。
最后也只能轻飘飘扔了四个字。
“行了,走吧。”
李熏然如蒙大赦,开门就跑。
02
从根本上来讲,凌远是个传统的人。
不是不能接受新事物,只是对这些新鲜玩意没什么特别的需求。
不为新鲜追求刺激,也不为传统坚持保守。
这个……制服play嘛。
凌远在李熏然走后,面无表情翻了几页报告,脑中挥之不去还是李熏然转身开门的那个背影,无奈地叹口气。
必须承认,李熏然穿制服是很好看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挺拔。
这小子穿的冒牌制服做得也是实在逼真。
肩章胸徽臂章一样不少,颜色特别正。
没看错的话手上还拎了个警帽。
凌院长到底没有去网上搜索这方面知识的意向,最终打开手机,询问赵启平。
楼下骨科,老老实实在办公室午休的赵启平收到消息,内心五味杂陈。
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凌院长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为什么制服play的问题就来问他。
字里行间充满专业性与学术性。
询问他制服play的心理快感与生理快感是否会叠加。
双方的感受与平常有何不同,请分类阐述。
快感的倍增是单纯的视觉冲击还是包含其他的主观因素?
03
李熏然在大礼堂里昏昏沉沉得打瞌睡,冗长而没有波澜的领导讲话在他这里成了完美的催眠。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极有节奏感地震了震。
李熏然糊里糊涂慢腾腾伸手摸手机,掏了两下才掏出来,眯着眼睛看屏幕,是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这年头除了10086和快递小哥,已经很少有人给他发短信了。
李熏然一边将来信者划分到打小广告的行列,一边动动手指解了屏。
“李熏然,你好……”
看到这样的开头,李熏然更加坚定了这是一条小广告的认知。
看到下半句话,李熏然一个激灵坐直了。
凌院长?!
午后挥之不去的瞌睡立刻一扫而空。
李熏然如临大敌,捏着手机思考半天,最后紧张兮兮回了一句:“您怎么有我手机号?”
凌远那边回得很快:电子病历有存档。
李熏然继续紧张:哦,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次李熏然握着手机坐了好几分钟,才收到回复。
“想了想,我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
“短信不方便说,我们面谈。”
这句话后面跟了一串地址,是本市知名的酒店,有钱人吃饭的地方。
李熏然暗忖凌院长原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壕。
这样的感慨进行到一半,凌远又追过来一条新的短信。
“早上看你脸色不太好,药记得再吃一天。”
连标点符号都点得干净利落,可李熏然居然从这短短十数个字中感受到了满分的关切意味。
人啊,一旦习惯了一个人,看起来就会格外坚强。
也会格外容易为不经意的温柔感动,比较没出息。
李熏然在礼堂里如坐针毡,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搞得盒鹿乱撞。
到底没忍住,摸出手机形如上课偷看小人书一般给赵启平发消息。
04
李熏然有个秘密。
他知道,凌远是赵启平的院长,上司,领导。
可他没敢跟小赵医生说。
因为赵启平有事没事就喜欢跟他吐槽几句凌远。
没什么大事,无非是今天早会开得久,昨天脖子上老谭啃的吻痕又被凌远不着痕迹地嘲笑了一番,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李熏然只能把凌远的名字藏起来。
深藏功与名,跟赵启平分享自己这两天波澜壮阔的情感经历。
打完一大段字,李熏然小心翼翼地在末尾询问:“哥,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小赵医生正在开会。
凌远在上面讲话,赵启平在底下偷偷摸摸给李熏然回消息。
“你傻吗?他撩你。”
“真的假的?”
李熏然在硬邦邦的凳子上扭了扭,控制不住欣喜上扬的嘴角,还要正直地再三询问。
赵启平那边半天没动静。
几分钟后,慢吞吞回了一条:“刚才我给你回消息,被院长瞪了一眼。”
后面跟过来一个火冒三丈的小人表情。
李熏然在心里把院长和凌远划了个等号,很没有原则地觉得凌远瞪得好。
赵启平该瞪。
赵启平继续抱怨:“他眼神怎么这么好。”
李熏然:“嘿嘿。”
赵启平:“你嘿什么,小孩要谈恋爱啦?”
李熏然:“赵启平同志,十年前,你亲爱的李熏然同志就已经成年了。”
赵启平又没动静了。
五分钟后。
“中老年人眼睛都这么好?院长又瞪我!”
于是,今天散会的时候,李副队撤得比谁都快。
开着他的小奥迪心情舒畅,一路哼着歌回了家。
对着镜子一通捯饬。
对于自己长得帅这一点,李熏然一直有着充分的认识。
毕竟幼儿园第一天就收到好几个小姐姐塞过来的巧克力,这样的战绩不是谁都能有的。
只是李熏然没把这点优势当生活的资本。
05
晚上李熏然没穿警服。
他心情颇好地跟在穿着旗袍的引导小姐身后,步履轻快来到凌远面前。
“换衣服了?”凌远从菜单上移开视线,意义不明地表示关心。
李熏然理所当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搓着手东张西望:“下班了当然要换,穿那样太招摇。”
凌远揉揉眉心,笑出声:“你还知道招摇。”
他深觉认识李熏然两天,苍老了两年。
这混小子永远有层出不穷的麻烦。
酒店的菜单做得古香古色,色泽漂亮的东坡肉旁边还画一幅漂亮的山水画。
当然,价格也漂亮。
一块够李熏然给自己囤上两箱pocky。
趁李熏然低头看菜单的功夫,凌远不着痕迹地引入话题:“私自仿制警服是违法的。”
李熏然正在西湖醋鱼和东坡肉的世界里畅游:“是啊。”
“私穿,也是违法的。”
“那当然!”
凌远没想到李熏然居然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
仿佛今天早上穿着假制服晃来晃去招摇过市的人不是他。
凌远哭笑不得:“你还知道啊。”
李熏然深有同感,猛点头:“是啊,我们也头疼!”
私穿警服的现象屡禁不止,可是这种事又不能重罚,如果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一般也就是罚款教育了事。
他们也没办法。
“你也不喜欢?”凌远嘴角终于噙了一点笑。
“当然不喜欢。”李熏然心不在焉,继续埋头研究菜单。
凌远盯着李熏然打着柔软发旋的头顶琢磨,原来这小子也不喜欢。
幸好他不喜欢。
也是胆子大,前天才被扫进去一次,今天就敢穿着这么一身满大街乱晃。
就不怕再进去。
吃完饭,凌远点了壶茶,李熏然还在和最后几颗拔丝蜜桔作斗争。
趁着氛围好,话题又一次被引导回了凌远最关心的地方。
凌远拨着茶叶语重心长:“怎么想着做这行的?”
李熏然不假思索给出了标准答案:“从小就想做。”
凌远险些被热茶呛到。
院长沉着脸放下茶杯:“你真就那么喜欢?”
“小时候看电影,港台片,电影里面的人物那叫一个光鲜。”李熏然眯着眼睛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警匪片。
主人公穿越枪林弹雨毫发无伤,身边还有一个接一个投怀送抱的美女。还没电视高的李熏然抱着玩具枪,跟着电视里的叔叔一起对着坏人:砰砰砰!
凌远想起上世纪的香艳港台片。
“真正自己做了,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不光鲜,有时候甚至黑暗。”
“你看,你都是知道的。”
“但阴暗面总要有人面对,对吧?”
“谁教你的?”凌院长要被他气笑了。
“不需要教。我自己喜欢,真喜欢。”李熏然目光真挚,语气诚恳。
凌远跟他讲道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单纯的喜欢是不够的,是非对错,总有一个底线。”
“啊,也是,”李熏然用纸巾擦擦手:“不过我们家里也不是我一个人干这行,平时有不懂的可以问问他们,我也没觉得有那么辛苦。”
语毕,报以一个真诚的微笑。
真没那么辛苦,你别这么操心。
……
干这行,还需要互相请教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彼此鼓励共同进步?
是不是还得给你们办个学习班,没事交流交流经验。
凌远再次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你家里,还有做这个的?”
“有啊,我好几个哥哥。”
李熏然有点骄傲,乐呵呵跟凌远汇报:“我三哥前几天才升了,威风啊!”
升什么。
领班吗?
凌远不知道这也能遗传。
06
这一顿饭吃得李熏然十分满意。
回到家躺在床上,抱着个枕头摆弄手机。
考虑该怎么发条短信过去道谢,太客气了显得生疏,太熟络又显得没礼貌.
关键在于,这位大院长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可是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关心过小李警官了。
他觉得胸口拳头大的那么点地方被奇异的满足感胀得不得了,躺着也能笑出声来。
脾气阴晴不定这点小毛病根本不在当下考虑范围内。
删删打打还没编辑完一个句子,凌远先发过来了一条。
主旨很简单,希望有机会可以跟李熏然的哥哥们见一面。
凌远的想法很简单,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轨迹有着莫大的影响,家庭环境往往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人未来性格与人生的走向。
如果诚如李熏然所说,好几个哥哥都在做同样的工作,李熏然有样学样误入歧途,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做哥哥的应该有做哥哥的样子。
错的路自己走过,能及时回头最好。
回不了头也不能带着弟弟越走越歪。
李熏然随着手机一声悦耳的提示音一骨碌坐起来,盘起腿打字:他们都不在本市,这边只有我一个哥哥。
凌远刚洗完澡,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翻一本杂志,说是翻杂志,基本也就是一目十行草草翻过去,时不时瞟一眼手机。
手机响了,叹口气,放下杂志看信息。
“那也好,明天吧,你挑地方,我来定位子。”
这将是他们三天内一起吃的第三顿饭。
07
赵启平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李熏然半夜三更的骚扰短信,用抱枕蒙着谭宗明晃在眼前的大头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白日里体面威风的谭总这时候就穿一条老干部睡裤,笑着搂过赵启平:“谁啊?”
“李熏然呗。”
“你这弟弟一天天的大半夜不睡觉,没夜生活,嗯?”
“谁都跟你似的。”赵启平决绝掀开再次爬到自己身上的人,扯着被子翻了个身。
赵启平把谭宗明留在被子外面,自己裹成个蝉蛹趴在床上看微信。
谭宗明顺手拍了一把小赵医生的屁股:“那让然然赶快找一个,他平平哥哥有正事要忙。”
赵医生懒得理谭宗明,对李熏然微信里的内容起了十分的兴趣。
小李警官义正言辞,说是那位院长要见他家长。
话说得正经,可赵启平觉得依旧掩盖不了李熏然本人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得意。
“不是吧,你们认识几天?他这动作也太快了。”赵启平懒洋洋打字。
“两天又一个半小时左右。”
李熏然推算出精准数字,发过去。
盯着手机,感慨于五十小时前凌远在人群中那美妙的惊鸿一瞥。
“……”赵启平无语地点了六个点。
“你见不见?”
“见见见,你是我祖宗。”
警察先生满意了,乐呵呵精细筹划明天的安排。
“他说让我选地方,你觉得哪里好?”
“我刚才去小众点评上看了几家,分享网址给你。”
李熏然兴致很好,关了微信去小众点评找刚才看过的那几家店。
赵启平把下巴搁在再次凑过来的谭总肩上,哭笑不得把手机屏幕亮给谭宗明看。
谭宗明笑着接过来,一手揉赵启平的头发一手打字。
“李熏然同志,我可以和你哥哥睡觉了吗?”
等李熏然同志一口气发过来四五条分享链接,并准备与赵启平同志详细分析各家店优势劣势的时候,小赵医生的手机已经被无情关机扔在了床头柜上。
李熏然对着聊天框里最新的那条消息犹豫半天。
严肃地打字:谭总,晚安。
08
把手机放在床头,李熏然闭眼试图入睡,良好的睡眠质量才能保证明天一天的精神状态。
十秒后,从被子里伸出手,把手机抓进被子里。
他在黑暗中打开短信界面,飞快编辑了一条“凌院长,晚安。”
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发。
这个点是不是不太符合医生那一套健康养生的作息时间。
意外的是凌远居然给他发过来一条,惜字如金:睡了吗。
李熏然矜持三秒,没把持住,放弃抵抗运指如飞:还没有。
最后一个句号努力冷静。
凌远看了看卧室的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
这么晚了不睡觉……
凌远:在加班?
李熏然:今天没有,忙过前一阵就好了,可以轻松一段时间。
凌远:那就好。
李熏然:有什么事吗?
凌远:没事,睡觉吧。
09
第二天,赵启平去找凌远请假。
今天本来该赵副主任值班的,好在晚上没什么事,同科室的人也乐意跟他换个清闲的夜班。
赵启平严肃认真敲门进屋:“院长,跟您请个事假。”
“怎么?”凌远放下老干部保温杯,微笑看赵启平。
“我弟弟今天相亲,对方要求见家长。”
“这么巧。”
“巧什么?”
“没什么。”凌远去饮水机边接水。
赵启平没看出来这是给不给假,努力晓之以理。
“我弟弟当警察的,您知道刑警有多忙吗?根本没时间谈恋爱,这么多年才找到一个,挺不容易的……”
“当警察好啊,还是找个正经工作好。”
“哟,这是遇到不正经的了?”
“是,就早上跟你提到的那个。这不今天晚上想找他家里人谈谈,年纪不大,我觉得还来得及。”
“哈,那是挺巧,”赵启平双手插兜:“院长,我这个假……”
“行了,给你批。”
10
是夜。
门外是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凌远走进餐厅。
隔着十几张桌子,和坐在李熏然旁边的赵启平,面面相觑。
李熏然明显感觉到了空气突然的安静!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他以为这一瞬间的剑拔弩张是院长和小医生之间的矛盾,是上级和下级之间不可调和的阶级斗争。
李熏然以前当赵启平也就随口抱怨几声,看这架势,两个人都严肃成这样?
只能硬着头皮努力活跃气氛,笑呵呵跟凌远招手:“凌院长,在这!”
凌远没动,赵启平也没动。
他的笑僵在了嘴角,手尴尬地挥了几下,悻悻然放下了。
都不理他。
三分钟后,凌远居高临下站在桌边,两兄弟齐刷刷抬头看他。
三个人陷入十分诡异的气氛中。
凌远指指李熏然,问赵启平:“你,弟弟?”
赵启平机械地点点头。
凌远指指赵启平,问李熏然:“你,哥哥?”
李熏然做贼心虚,只能跟着点头。
凌远撑着桌子看李熏然:“你,警察?”
李熏然不明所以,猛点头。
他看到凌远摁在桌边的手指猛然收紧。
然后就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三个人分别在脑内默默捋了一遍这两天的时间线。
凌远的脸离李熏然很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他甚至能看见院长额上因不明情绪而清晰的青筋,眼里的光也明明暗暗看不清楚。
李熏然舔舔下唇,想要打破沉默。
他退了退身子,凌远目光跟着偏过一点,仍旧盯着他。
李熏然侧身给凌远拉开座椅:“凌院长,你坐,坐下说……”
在李熏然声线微抖说出第一个字之后,凌远突然长松一口气。
觉得何其幸运。
脑子里不知所谓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放松。
他弯腰抱了抱小心翼翼想要钻过去拉开座椅的小警察。
李熏然在他怀里紧张地缩了一下。
凌远摸摸猛然掉线的警察先生:“谢谢你。”
李熏然同志挣扎着强行上线:“谢、谢什么啊?”
凌院长把在他肩上乱动的小脑袋摁下去,免得他再问出什么别的问题。
好了好了。
别问了。
你不知道最好。
顺便在李熏然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示意了赵启平:你也,不许说。
11
有时候你要感激生命中美好的误会和冲动的善良,它终止我们擦肩而过于人海茫茫。
谁知道你这一刻看到的陌生人会不会是明天的爱人。
虽然背景是人来人往,众声喧哗,李熏然还在他耳边不依不挠继续提问。
但凌远觉得这气氛其实算不错。
是啊,还不错。
12
如果没有旁边笑到捶桌的赵启平。
就更好了。
(我也胆子大了,敢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