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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熊小喵本喵了

【黑道|群像|长篇】 第七章 起烟尘

私设碎碎念:

 

非常抱歉,之前排版好好的,结果出来就混乱了,几次调整都不好,所以删掉了,但是不影响本篇阅读。 

 

起烟尘

 

村子里实在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也是为了避免呆的太久出现意外,三个人带着少熙和一珩连夜赶回了自家地盘,何浩楠和赵一博一直等着他们的消息也没有睡,迎出房门看见蒋敦豪和李耕耘一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进门的时候属实是震惊了。暂时来不及安排新的房间,就直接把两个小孩临时安顿在了赵一博房间里,给熟睡的孩子盖好被子,几个人悄悄关灯离开房间。

“啥意思啊?为啥啊?”赵一博一脸迷茫,“从哪弄来的?”

“村子里啊。”李昊抹...

私设碎碎念:

 

非常抱歉,之前排版好好的,结果出来就混乱了,几次调整都不好,所以删掉了,但是不影响本篇阅读。 

 

起烟尘

 

村子里实在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也是为了避免呆的太久出现意外,三个人带着少熙和一珩连夜赶回了自家地盘,何浩楠和赵一博一直等着他们的消息也没有睡,迎出房门看见蒋敦豪和李耕耘一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进门的时候属实是震惊了。暂时来不及安排新的房间,就直接把两个小孩临时安顿在了赵一博房间里,给熟睡的孩子盖好被子,几个人悄悄关灯离开房间。

“啥意思啊?为啥啊?”赵一博一脸迷茫,“从哪弄来的?”

“村子里啊。”李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总不能不管吧。毕竟孩子都是无辜的啊。”

“不是,我是说,先捡了个我,”赵一博指了指自己,“然后是他。”冲蒋敦豪一扬头,“现在又有两个小孩。我说认真的,你们三个是有什么捡小孩KPI吗?”

“你俩又不是小孩子。”李昊翻了个白眼,“好冷啊,有喝的吗?”

“有,我刚煮了姜汤。”小何麻利地收拾了一桌子姜汤出来,“知道外面冷,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坐下说吧。”

几个人围在桌前一边喝汤一边听蒋敦豪把去查看村子情况的事大概的复述了一遍,听得赵一博和何浩楠一个见惯了血腥场面,一个听多了人魔妖怪,也是震惊的半天回不过来神。

“就剩俩小孩了?”小何搓搓手指,“好可怜啊。没事,咱养得起。我现在回去做收尾,看来不来得及把这俩小孩信息埋好,这事越快越好。李耕耘担心的有道理,咱现在跟杨家的情况,能避免冲突肯定是最好的。有什么事联系我,我先走了。”说完小何喝完手里的汤匆匆离开了。

留下来的四个人围着桌子开始探讨一个他们根本不熟的话题,关于如何带小孩的二三事,毕竟家里第一次有了货真价实的小孩。

赵一博表示反对,“怎么着,我和敦敦怎么就不算孩子了?”

李耕耘一针见血的表示,“赵一博你是疯,蒋敦豪他是傻,你们自己琢磨就行了,那俩小孩跟你们能一样吗?”

赵一博很不爽的扇了李耕耘的肩膀作为报复,“那怎么办啊。我带呗,我还没带过小孩呢,我小时候都没见过其他小孩。”

“说实话,也不是很敢让你带,今天你带孩子,明天孩子就敢扛着枪蹲在杨家堂口见人就怼,谁不知道你啊。”李昊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湿的头发一边说,“你们说这我就得说了,咱几个唯一可能有比较正常的带娃思维的,敦敦要不你来?”

蒋敦豪正窝在椅子里往嘴里塞吃的,忙了这大半晚委实是饿了,冷不防被李昊点了名,于是努力咽下嘴里的吃的说:“说真的,不送他们去上学吗?”

房间沉默了,赵一博瞪大了眼睛,李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李耕耘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最后指着敦敦的脑子吼道:“蒋敦豪,已经一年多了,你那个脑子,真的,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啊,他俩是普通小孩吗?”

“所以他适合带娃吗?今天他带娃,明天火葬场信不信。”赵一博跳起来反对,“还是得我来,我跟你说没人比我更合适,你们还要到处跑呢,我又不出门,给我带嘛。”

“你是在撒娇吗?”李昊无语,“赵一博,你变了。你这个样子反而有点可怕,真的。”

热烈的讨论氛围让屋子里都暖和了起来,只是谁都没有注意,从赵一博房间门缝里,有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屋里手舞足蹈的四个人。

 

陈少熙被外面热闹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他还记得他和一珩被带到车上以后,吃饱的困意和车里的暖气很快让自己睡着了,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们为什么要带自己和一珩走。想到一珩突然心里一紧,赶忙翻起来四周一顿摸索,还好,王一珩就在他身边睡的正香,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悬着的心。

少熙从床上下来悄悄的贴到门边透过门缝看了看房间外面的动静,除了四个吵吵闹闹的家伙中有一个是自己没见过的以外,一切都很正常,正常的不现实。少熙想了想,那就当在做梦吧,至少现在有一个温暖的大床,自己和弟弟也吃饱了,就让梦继续下去吧。

 

外面还在滴答滴答的下雨,像极了回到爷爷家的那一天。爷爷对他打心窝子里的好,他被送回来的那天爷爷早早就靠在村口的石头边等着他了,一个男人把一个大箱子拖进家里后简短的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时间过去的太久,已经已经不太记得清的男子的面容,只记得他有一张跟自己相似但又更疲惫的脸,他蹲下身说了再见,却再也没有见过。爷爷对他很好,会为他准备世界上最好的饭,也会咬牙给他买新的电视机让他看动漫,自己却悠然自得的歪在躺椅上放段戏曲咿咿呀呀的陪着他疯。只是收音机里传来声音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混乱,逐渐变成了混乱的脚步声,哭喊声,哔哔啵啵的火焰声,慢慢的在耳边混乱。

 

“少熙!陈少熙!”少熙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子,茫然的看着周围,一张夸张的笑脸映入眼帘,“起来吃饭吧,你都睡了好久了,一珩都起床在外面了。”见少熙探寻的目光望着自己,赵一博笑着递给陈少熙新的衣服:“我叫赵一博,你先穿这个衣服,肯定有点大了,你先凑合一下,回头让小何给你们整新的。”

少熙点点头换了衣服跟着赵一博走进了饭厅,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一珩穿着非常不合身的衣服正在桌前眼巴巴的盯着,看见他走进来便飞奔过来牵住他的手,“哥,好多菜啊。赶紧吃饭吧。”

“你们俩慢点吃,真的不着急,别噎着。”赵一博手忙脚乱的给两个人盛着热汤,一边慌张的盯着俩个人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饭,“说实话,你俩这吃相吓到我了,管够的。”

“没事,饿太久了,又在雨里淋了那么久。”李耕耘刚巧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个场景,他坐到了陈少熙对面又给他盛了碗饭,“多吃点,能有劲儿。你是不是练过武啊。”

“我,没有。但是我学过戏。”少熙含含糊糊地说到,“练过一点。”

李耕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停了一会说:“我叫李耕耘,喊我哥就行。”李耕耘对上了少熙的眼神又补充道,“不叫也行。你俩现在先住这,想干啥,想要啥就跟我们说,但是暂时不能出这个厂子,外面现在对你们来说很危险,知道不。”

王一珩拍拍吃饱的小肚子,“哥,你们是啥人啊,这啥地方啊,我们还能回家不,家里还有我玩具呢。”

李耕耘挠挠脑袋,放软语气开始尝试哄小孩:“你想要啥玩具?”

“枪啊,我妈之前给我买的那把枪老酷了,打的贼远呢!”王一珩比了个瞄准的手势,“我老喜欢了。”

“家里别的不说,就不缺枪。”赵一博抢过话头,“走,弟弟,带你去挑一把,哥带你玩,但咱说好啊,别对着人,也别填子弹。”一边说着就拉着王一珩的手往仓库去了,边走边给王一珩比划。

看了眼王一珩的背影,陈少熙继续埋头吃饭没有说话。李耕耘问他:“这会不担心他了?”

“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吧。”陈少熙说,“你们是干啥的,跟那伙人一样吗?”

“一样。”李耕耘简短的回复。

“我看着也不完全一样。”陈少熙把碗筷摆好,“你们没杀人,还给我们带回来了。”

“也杀。”李耕耘掏出枪扔在桌上,“还不少。我们昨晚讨论了很久,本来打算直接替你们安排了,但是蒋敦豪坚持说要让你们自己决定,毕竟你们还小,没必要非得把自己搭进来。两个选择。第一个,悄悄把你们送到南方安全的地方去,你不是学戏的吗,我给你找地方,给弟弟也找上学的地方,你俩就当没见过我们这群人。”

少熙伸手摸了摸冰冷的枪管,抬头问道:“第二个呢?”

李耕耘好奇了,“不考虑第一个吗?这么坚决?”

“学不了了。”少熙低下头,脑海闪回自己翻跟斗没有被保护,重重摔在地上的画面,想起水里被其他小孩放不明物体,喝下去哑了嗓子的画面。“腰废了,嗓子也伤了。”少熙的话里隐约带着一丝消沉,“爷爷喜欢听戏,学了想给爷爷唱的,没机会了。再说,你刚不是说外面危险吗?”

“哦。”李耕耘垂下了眼眸,心下了然,“回头给你看看,说不定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第二个选择是跟着我们,你也大概清楚我们是干嘛的,跟着我们肯定更危险。”

“那弟弟呢?”陈少熙没有回答李耕耘的话。

“弟弟还小,等他大点我们也会让他自己选,他想做个普通人,家里也养得起。”李耕耘说,“别误会,我刚说的危险是如果有一天我们出了事...”李耕耘顿一顿,“那时候你们可就逃不过了...”

正说着,王一珩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一把手枪在少熙眼前晃了晃,“哥,你看!真带劲。”后面赵一博跟进来碰上桌边两个人质问的眼神,“该拆的都拆了,放心,真玩具枪。”

陈少熙被王一珩的兴奋撞了个满怀,弟弟兴奋的眼神让他的消沉逐渐散去,“你答应我件事。”

“暂时不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耕耘看着少熙“这件事牵扯太多了,目前做不到。”

“那你教我。”陈少熙伸手握住李耕耘放在桌上的枪瞄准了对面的人。“我想学。”

“第一件你要学的事。“李耕耘站起来隔着桌子摁住陈少熙的手腕,稍微用力翻转,少熙低低的喊出声来,手里的枪应声滑落,李耕耘接住手枪塞回口袋,“在实力比你强的人面前,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底牌。”

李耕耘松开少熙的手腕,看见他眼里的不服输,“我们几个,包括这会不在的李昊和蒋敦豪,你想学什么就去找,我们都会教给你。”

 

自从家里来了陈少熙和王一珩,赵一博明显是最快乐的那一个,除了必须要帮其他人处理的枪械改装,赵一博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王一珩玩各种小游戏,尽管被其他几个人轮番吐槽幼稚超过蒋敦豪,但赵一博仍然乐此不疲,并很快凭借天天陪王一珩捣鼓枪的亲密感,荣誉晋升为一珩的好哥哥。赵一博对此的解释,理由非常充足:“小时候我就没见过其他同龄人,从小不是跟自己的枪打交道,就是被别人的枪教做人。好容易现在有玩伴了,年龄差不是问题,真的。”男孩子哪有不喜欢枪的,偏巧赵一博就擅长这个,只要王一珩开口,赵一博就会乐颠颠的带着王一珩在仓库里反复捣鼓,后来王一珩的卧室里有了各种型号、各种款式的枪,除了不能装填子弹,跟真的差别也不大了,每把枪什么来历,怎么用,怎么拿枪最酷,王一珩如数家珍。

“这就是赵一博造的孽。”蒋敦豪点评到,“我就说他带孩子迟早得疯一个。”

“弟弟多可爱啊,小朋友嘛,让他开心一点。”赵一博喜滋滋的给蒋敦豪炫耀了一波自己给弟弟新改装的枪,“再说都是玩具。”

“那配重可是真的!改装一下直接就能用。”蒋敦豪直接怼回去了,“你这算启蒙啊。”

赵一博低头认真的思索了一波,“不算吧,按我们那里的习惯,启蒙还是晚了,不过可以试试。”

“你还真在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蒋敦豪震惊,然后认命的摇摇头,“跟一博不能聊这个,他真的较这个真。”

 

因为惦记着少熙说过的伤,李耕耘专门请了西边一位老药君给少熙治疗腰伤,一直等到老药君松口说少熙恢复的差不多了,大家才开始张罗着正式给少熙教学。李耕耘是五个人里面路子最正,涉猎最广的那个,指导少熙的事情主要是落在了他身上。以防万一,李昊和蒋敦豪早早就威胁了李耕耘,让他无论如何都不准把少熙扔到无人区里去,李耕耘瞪着眼睛喊他们冤枉人,并且保证少熙的情况跟蒋敦豪不一样,没什么可着急的,打着基础慢慢来,三年五年的也不是不行。

只要李耕耘不需要走货,就会去给少熙喂招,从徒手格斗教到各种棍棒刀枪,都是从头开始,路子基本完全是按照当年自己练的路数教的,全是杀招,让少熙学着闪避还击,最多出手的时候把力量卸掉,少熙练的刻骨且认真,身上经常搞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他都把伤好好的掩藏起来,他不想休息,也不太说话,只是埋着脑袋使劲的练,就算没人在家也经常一整天的泡在厂子里练拳或者耍刀,要不就跟着去仓库倒腾枪,根本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

李昊总是悄悄把药瓶放到陈少熙的房间,然后埋怨李耕耘,“你这样也太狠了,你好歹让他歇歇啊,不是说了日子还长吗?”

李耕耘摇摇头,“他心里有事,没办法放过自己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你当时跟他也没什么差啊。他跟一珩不一样,一珩现在已经把这当家了,一天天无法无天的样子,就是淘气。你再看看少熙,这就是他的学校。”

“确实哦。”赵一博正巧路过,“弟弟最近迷上了拆弹壳,贼上头。前两天一不小心给后面房子引燃了,倒是把小何吓得不轻。”赵一博看到了两个人的眼神,“放心放心,我把他的枪都收起来了。绝对不会有问题。小何之前不是说了么,他查到少熙之前那个学校有点问题,总是欺负新来的小孩,少熙肯定被欺负过,要不他小小一个孩子哪来的腰伤,你们给他点时间慢慢来。当初对我都很有耐心,你们现在为啥对少熙就不耐心点。”

“没有对他不耐心,我们只是觉得他还这么小。”李昊认真的补充道,“对你那是没办法,小何之前说,他刚开始跟你呆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但是你们俩是真能幼稚到一起去,他现在就喜欢黏糊你。”

 

少熙的努力是有回报的,从一开始被李耕耘揍的一路逼到墙角无从招架,慢慢变成了能有来有回的过几招,再到后来有板有眼的一套动作,偶尔也能让李耕耘有点为难。李耕耘对少熙的进步很满意,但是少熙却很少放过自己,他又跟着其他人学了各种技能,却在赵一博那里碰了壁。

“李耕耘说只要我想学你们都会教我,为什么偏偏你不教我。”少熙蹲在赵一博身边看着他擦一把漂亮的狙击枪。

“那是耕耘哥。少熙,我说过了,我能教给你的东西跟敦敦差不多,他都已经教给你了,前几天我看你练的也没问题。”赵一博听到少熙直呼李耕耘姓名的时候皱了皱眉。

“但是他不会用狙。”

“因为我也没有教给他。而且西边没有人用狙。”赵一博感受到了少熙的质疑,“放心,如果将来弟弟真的也想学,其他的都可以,这个我也不会教。”

“凭什么啊,可是你会用。”少熙坚持着,“我想学。李耕耘...哥,说了。”少熙看到赵一博的表情赶紧换了称呼。

“陈少熙,我说了,我不会教。”赵一博把擦好的狙击枪小心的放进盒子里锁好,“你觉得狙击枪能更快的达到你的目标对吧,我承认你的想法没错,这确实是我做过并且成功了的事。但是陈少熙。”赵一博转过身揪住陈少熙的衣领,“你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把自己关在这里,为什么再也没有用过狙击枪,我不知道好用吗?我再说一遍,西边没有人用过狙,只有我!但是我应该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人了。我教给你,你就会去用,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回来了,西边就会团结起来攻击我们。陈少熙,你可以觉得你现在呆的地方是你暂时歇脚的地方,是你完成目标的跳板,我也不怕那群人来找我报仇,但这是我的家,我不会让这个家出现一点危险的。你别想这个了!”

赵一博甩开陈少熙就离开了,留下少熙一个人在原地发呆生气。

“没事,他就这样。”何浩楠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不好意思,刚好听见了一点。不要在意。”何浩楠看出陈少熙的震惊又补充道,“他就是,哎呀,他以前,算了,我替他说也不好,他就是对这个事理性又敏感。别在意,慢慢来就好了。不过我也建议你放弃这个想法吧,他刚生气也是怕你出事,你不知道的,赵一博的命在西边点了名的,虽然跟你没关系,但是如果这把狙再次出现在西边,哪怕响一枪,对大家可能都是灭顶之灾。”

 

陈少熙明白,只是之后的许久,陈少熙都会选择绕着赵一博走。

 

“我能申请带少熙出去试试吗,他都在家窝了一年多了?这次就是一帮混混,让少熙看看情况,老在家里窝着也没意思。”李耕耘对少熙的进度非常满意,“我保证全须全尾的给你们带回来。”

其他人没有异议,必要的实战确实少不了,少熙自然更没有意见,收拾了东西打算跟着李耕耘走,只是临走的时候,赵一博意外地决定跟他们一起去,“我是为了防止你趁我们不在的时候给少熙扔...”看到李耕耘刀人的眼神还是认命的改了口,“其实是敦敦说你这次目的地的黑市,那里有我特别想要的一把狙,其他地方搞不到。”

“你现在又不用这玩意,”李耕耘小心翼翼地撇了眼少熙的表情,“算了,我替你去搞不就完了,你何必还出去一趟呢。”

“收藏不行吗?我喜欢不行吗?枪还是要亲自把玩过才知道合不合适的。放心,我悄悄跟在后面就好。”赵一博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用,还不能有了呗。”

“行行行,大爷,你说的对。”李耕耘很理智的闭上了嘴,谁愿意跟机关枪吵架,又吵不过。

 

于是李耕耘带着陈少熙和一批人先行出发,路上李耕耘慢慢跟少熙介绍情况,“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帮人没事总爱不自量力骚扰咱们家的线,你放开手脚抡就是了,有我呢。”

少熙懵懂的点点头:“所以日常都是这样吗?”

“一帮混混而已,只是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毕竟你是抱着你的那个目标去练的,试试你的成果吧,要不然在练下去我怕你会把自己逼疯。”李耕耘说。

“你能看出来?”

“我知道当时你在一珩的面前说不出报仇两个字。”李耕耘说,“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你的心情我们都懂,但是慢慢来。”

 

这次的货又多又好,为的就是引那帮小子上钩抢货。果然不出所料,这帮家伙听着动静就过来劫,正好着了李耕耘他们的道,两边一打照面多余的话一句没有,立马就搅合到一起混战。李耕耘嘱咐完少熙贴着货保护好自己身后,自己先冲出去。少熙答应着掏出刀横在身前,面对来抢货的家伙,少熙横刀架住对手劈面抡下来的棍,起脚踹向对方肚子,趁人倒下又转过头来打算对付剩下的人,结果听到李耕耘冲他大声喊叫,“少熙千万别手软,要不然死的就是你。别忘了你想干什么。”少熙听完咬咬牙转过来头,一刀捅进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人身体里,拔出刀冒血的时候,少熙一瞬间的晃神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几番甩脱不开,只能反手抱住身后的人一齐往车上撞,两个人都被撞到有点懵,少熙拍拍脑袋,把人摁在车边,拿起带血的刀直接剁下去。一连干掉两个人,少熙尽可能的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一边大口的喘气,还没休息一下,又有人冲着自己过来了,只能举起刀继续遮拦劈刺。李耕耘是个好老师,少熙学的更好,左劈右挡,动作流畅又扎实,只是跟日常练不一样的是,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累到不行一个动作没有接上,胳膊上已经是挨了一刀,少熙退后两步靠在车边大口喘气,突然觉得自己脑袋一晕,心跳加速,从双脚开始发麻,咣当一声,握在手里的刀砸到了地上,少熙握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地呼吸,试图喊人却喊不出口,一个没撑住栽倒在地上,视野也逐渐开始模糊,只看到一把刀朝他挥下,却没有力气躲闪了。

“砰。”一声枪响,面前的人胸口崩出一条血柱,往后仰了下去,少熙艰难的偏了偏脑袋,只看到一个背着枪的人从远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少熙,少熙?”赵一博焦急的喊着,“你怎么了?”

“我,我,呼吸...”少熙艰难的往外崩了几个字,又开始大口喘气。

赵一博用手捂住陈少熙的嘴,“把嘴闭上,用鼻子呼吸。别说话,坚持住!”然后转头大声喊:“李耕耘,李耕耘别管其他的了,开车走!”

李耕耘正砍人砍的正上头,听到赵一博的声音自己先吓了一个激灵,回头看见躺在地上的陈少熙和捂住少熙嘴的赵一博,立马把事情撇给手下人,冲过来一起把陈少熙抬上车,三个人直接往家里奔。一路飙回家门口,收到消息的蒋敦豪跟李昊早就安排好药君等着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人安顿到房子让药君处理,其他人都守在门口等消息。

 

“咋回事啊,说好的不会出事呢。”李昊扯着李耕耘袖子问道。

“我一回头就这样了啊。你问一博?不是,话说回来,你为啥在这?”李耕耘瞪了赵一博一眼,“还开枪,你疯了啊,你啥情况你自个不知道啊。”

“那哪来得及啊。不开枪人死那了。”赵一博一边安抚王一珩一边说,“我本来在远处躲着打算看完你们这边的情况就走,结果他突然就栽倒了,给我吓得,我还哪顾得上其他的啊,等我跑下来他就说他呼吸不上来了。一珩,少熙之前有过着情况吗?”

王一珩摇摇头都快哭出来了“没有啊,他都,他都挺好的啊。”

赵一博拍着王一珩的背轻轻安抚着,蒋敦豪自己站在房门口铁青着脸,半天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等药君吧,大家先别急。”

过了一会药君出来说没事,应该是着急或者刺激到了,导致呼吸频率太快然后呼碱了。蒋敦豪连忙问药君需不需要吃药或者注意什么。药君摇头说不用,就以后注意别让他大口急促的呼吸就行。送走药君,几个人都挤进少熙的房间,王一珩早就扑在少熙床边了:“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吧,我以为你要过去了,我去。”

“没事。”少熙拍拍王一珩手,“哥没事啊,放心。”

“以后不准大口呼吸了。”赵一博一屁股坐到床边,“遇见事别慌,吓死人了。刚给我看的,我差点也以为你要嘎了,真是的。”

陈少熙盯着赵一博沉默了,然后点点头:“我记住了。我表现咋样啊,耕耘哥。”

“特别好。”李耕耘怔了一下,这是少熙第一次喊他哥,急忙伸了个大拇指,“少熙,你出师了,但是以后真的小心,不要激动,不准大口呼吸,我回头叮嘱一下大家,以后随时提醒你,这事不能再有了,太吓人了。”

陈少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大家也打算让少熙休息,于是各自张罗着自己的事都往出走,赵一博抬起屁股刚打算溜,却被少熙偷偷的拽住了衣服。

“谢谢,一博...哥。”少熙没有敢看赵一博的眼睛,“拖累你们了。”

“啊~”赵一博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神经。你是弟弟,这不是应该的吗?之前的事我没有其他意思,我跟你道歉。但是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啊,你也别瞎想,有我们在呢,都能解决,好好养着,家里还指望你呢。”赵一博拍拍少熙脑袋,“脑袋瓜子里别想有的没的,好好休息,天塌下来有你几个哥呢。”

赵一博看着陈少熙睡过去以后才悄悄出了门,其他几个人都已经等在外面等着他了。

“一珩呢?”赵一博装作轻松的问大家。

“他自己玩去了。”何浩楠简短的回答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啥,没事,大不了...”赵一博歪头想一想,“冤有头债有主,大不了我就出去走一趟,我觉得现在西边依然也没几个人能扛住我...”

“你忘了你当时的死样子了?”何浩楠打断赵一博的话,转身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想办法,我就不信了,总能造些假消息出来的,这个我擅长。”

“别...”赵一博起身拦住何浩楠,“没用的,你知道的。”

“你想都不要想!”何浩楠把赵一博撞墙边暴躁的喊道,“你懂个屁。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也不准去。你们几个把他看好了!”然后摔门出去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小何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就连李昊也没见过,“完了,小何好大的火,你就听话吧,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拼了呗,也不是没做过这个准备,再说你也不是故意暴露的,那个时候当然要先把少熙救下来啊。没关系的。”李昊歪头想想又补充一句,“耕耘,敦敦,最近也都小心一点吧。”

 

不知道是不是何浩楠确实想到了什么办法,一连很多天西边都很安静,没有任何波动,大家也都暂时松了口气,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少熙养了一段日子以后也开始轮流跟着其他三个人出点活,赵一博被何浩楠吼了一次以后,也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跟一珩拆蒋敦豪带回来的新玩意,别的不说,自从南边喷子这条线走稳了以后,蒋敦豪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神奇,偶尔还能带几颗真雷子回来给他们俩,王一珩喜欢的不行不行的。

这天李昊跟蒋敦豪刚出完活回来打算休息几天,却意外收到了杨家堂口递来的信。李昊拆开看完扔给了蒋敦豪:“怕我不去,甚至还约在了中间人的地盘。”

“是要见一面吗?以前有过这样吗?”蒋敦豪看完把信点燃扔进了垃圾桶。

“有啊,很早以前各家堂口是会推举一个总话事人来分配西边利益的,只是后来各家都有各家的小算盘,利益面前谁还听这玩意儿,最近一次各家堂口达成一致的还是当时赵一博的事。不过,这都好几年的事了,现在有事都是各家单独碰面的,也不知道杨家想干嘛。敦敦,你要有空陪我走一趟吧。”

“不告诉耕耘和小何吗?”

李昊摇摇头:“这没事的,最多是想给我们点下马威,还真能把我们怎么样吗?跟一博说咱俩要出去一趟就行,让他们三个回来别着急就行了。”

李昊和蒋敦豪两个人按着信里说的时间来到了所谓的中间人的地盘上,两个人推门而入,杨家还没到,李昊和蒋敦豪自己挑了位子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聊着天,过了没多一会,门开了,杨家的二把手也到了,李昊跟蒋敦豪压根没当回事,点点头当作打了招呼。杨家的人也没客气,往对面一坐:“四爷自打干掉了前堂主以后这几年气质果然不一样了,以前李恒在的时候可不敢这么跟我们说话,听说你们堂口没大没小的,现在看来真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他算个什么东西。”李昊哼了一声,“杨二爷,我们怎么样轮不到你来指摘。”

“开个玩笑。”对面的人轻轻的笑着,“这次专门托了人请您过来,也是有事商量,大家有话好说。”

“有什么事就直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听说最近贵堂口多了个走货的把头,年龄也不大,我们也是好奇,打听了一下,李爷,您这做事不厚道啊。”

“我听不懂。”李昊懒懒地靠在椅子背上,“我们堂口选谁当把头碍不着贵堂口的事吧,还是说,你们想替我们拿事了。”

“当然不是,只是听说这孩子的来历...”

“小孩子而已,较什么劲。”李昊闭上眼睛,“别跟我说你们现在落魄到这种地步了?你们这几年不是一向横的不行吗?开始在意这种小事了。”

“少他妈废话。你当年还跟我们说这特么是个货。”对面人仿佛被李昊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指着蒋敦豪说,“你看这他妈是货吗?这他妈不也是你们的把头吗?”

“你对我兄弟放尊重点。”李昊听完直接骂出了声,“我记得我他妈当年也说过,不服来找我吧。你那会装的跟个孙子一样说没事,这会装你妈的无赖,玩阴阳这套是吧。话我今儿还真就撂这了,别说他,就是你刚说的陈少熙,你最好也老实认了。他们能走活是他们的本事,管你们堂口屁事。上次我们说好了的,各走各的阳关道,我们不耽搁你们赚钱,你们也少给我们上眼药。还以为什么事值得我们跑一趟,这种破牢骚回自个家说去。敦敦,我们走。”

李昊拍拍蒋敦豪,两个人起身就往外走,李昊又像想起了什么:“小杨爷还好吧,这几年都没有见,有点想他,带个话,祝他一切都好。”

两个人刚跨出门,身后传来杨二爷的声音:“李爷,蒋爷,两位留步。”

两个人脚步一滞回头去看,杨家二爷的脸在光线的阴影里显得有点阴森,“我们愿意给李家堂口这个面子,之前的我们认了,你刚说的那个陈什么的,我们也可以认。不过提醒李爷一句,有一个家伙咱们各家堂口是达成一致的,虽说贵堂口换了人,但是事您是知道的,我听说最近西边又来了个玩狙的,我记得之前的事三爷出过力,也是最后见过那个家伙的人...”

蒋敦豪听完一个激灵,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李昊跟蒋敦豪对视一眼,“话里有话啊,这是。”

 

“没有的事,只是劝两位爷一句,不要玩火,也不要跟整个西边为敌。大家都还是要做生意的。”杨家二把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后续的碎碎念

  1. 等西边的故事告一段落,我们就该转头去看看二哥、沅儿和童七七的故事了,有点激动。

  2. 赵一博一定有一条自己的线,会出在他们十个人团聚以后,啊,本人也很期待当年的疯批赵一博。

  3. 其实敦敦就算后面做了大哥,他也一直有他幼稚的点在的,这是他性格中的一部分,跟年龄和经历都无关。

  4. 这篇实在有些仓促,也有点平淡了,希望大家谅解,下期更新会稍微晚一点,第一次尝试写很多人同时在场的场面,加油啦~


价格敏感性人

薄荷岛没有鲸鱼

一只花豹爱上了海里的座头鲸,人人都说很荒谬。

 

 

3w+

避雷:

ooc

前期李耕耘不是好人


1、

李昊在西藏和藏羚羊待了两个多月,跟着守护员到站点带回需要救助的幼崽,在湛蓝的天空下拍摄到它们慢悠悠地穿过公路,一直到助理打电话告诉他捐款所购买的物资已经全部到位,他才买了机票回北市。

下飞机时手机疯狂地振动了几下,李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母亲。

【小昊,你下飞机了吗?晚上回家吃饭吧。】

【前几天你爸爸和易总一起吃饭,给他儿子看了你的照片,人家很感兴趣,说也想要帮忙,要约你见一面。】

李昊点开照片看了一眼,是公众号发的照片,他抱着一直刚出生的藏...

一只花豹爱上了海里的座头鲸,人人都说很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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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李耕耘不是好人


1、

李昊在西藏和藏羚羊待了两个多月,跟着守护员到站点带回需要救助的幼崽,在湛蓝的天空下拍摄到它们慢悠悠地穿过公路,一直到助理打电话告诉他捐款所购买的物资已经全部到位,他才买了机票回北市。

下飞机时手机疯狂地振动了几下,李昊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母亲。

【小昊,你下飞机了吗?晚上回家吃饭吧。】

【前几天你爸爸和易总一起吃饭,给他儿子看了你的照片,人家很感兴趣,说也想要帮忙,要约你见一面。】

李昊点开照片看了一眼,是公众号发的照片,他抱着一直刚出生的藏羚羊,手上戴着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赠送的一枚日照金山的戒指,女式的,他只好戴在小拇指上。

那天艳阳高照,他有些睁不开眼,但笑得很开心。

李昊扯了下唇,打字:

【公众号有提捐款方式,数目比较大的话记得提醒他先打个电话再打钱。】

母亲很快回了消息:

【他那天当着你爸的面捐了二十万。】

【你这孩子,人家就是想和你见面聊一聊嘛,我看林舟彬彬有礼很不错,还支持你的工作。】


二十万。


李昊极轻地挑了下眉,他不是什么大人物,易家原也比自己家条件更好,花这么多钱和他见一面委实没有必要。

这份示好的确让人心情舒畅,如果易家的小儿子愿意以后以这个价为底线往基金会多捐点钱,多吃几顿饭也没关系。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扯淡,开玩笑似地心说,要是能把南海那边珊瑚保护项目缺的钱补上来,今年谈个恋爱倒也无可厚非。

他回复母亲:【可以一起吃个饭】

母亲是行动派,收到消息后便联系了易林舟的母亲,易母也很高兴,当天晚上就和易林舟说了。

此时距离上次聚餐已经一周有余,易林舟反应了足足一分钟才想起了那天餐桌上自己为了哄他爹开心花的二十万,钱打到哪里他已经忘了个干净,但照片里少年漂亮的容貌倒是让人记忆犹新。

“行啊,我让秘书安排。”

未曾想李昊那边更忙,约了几次都没时间,最后定在这周五的晚上,李昊得先在这次西部野生动物保护项目的宴会上发个言,再翘了晚宴去和易林舟吃饭。

上台前两分钟母亲仍在电话里讲个没完:“你这真是太不重视了,都腾不出一个下午准备准备吗?”

李昊:“妈,你知道今天来的人都捐了多少钱吗?我这算翘班约会,还不重视?”

“好啦好啦,他来接你吗?”

“不知道,我要上场,先挂了。”

“哎……”

李昊理了一下袖口,上台开口前扫了一眼台下坐着的人,随即和第一排中间位置的男人对上眼,脑子忽然就卡了一下。

当时身后放的是他在薄荷岛追鲸时摄影师拍的照片,水底很暗,但上方是亮的,他游动在鲸鱼的头顶,摆动的脚蹼像他的尾巴。

看到照片时,李昊有想过自己会不会被鲸鱼咬着,沉入水下两千米。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part,下台后正打算从助理小郑手里拿过外套,却见小郑无辜地耸了耸肩,紧接着肩上一沉,有人把外套披在了自己肩上。

李昊没动,面前的人笑着说:“刚刚看了你的演讲,好出色,怪不得要约这么久。”

这就是易林舟了。

还行吧,李昊想,要是没这么大张旗鼓,印象应该还会好一点。

现在台下不少人把目光投向这里,李昊穿好大衣,也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餐厅订在了枫林水湾,服务员站在门口为他们带路,易林舟看起来常来,走了两步就皱着眉头问:“不在三楼?”

服务员:“三楼那间被订走了。”

易林舟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低低哼一声,刺到:“谁还能从我手里抢走?”

话说完他看了李昊一眼,李昊看着易林舟笑了一下,没有其他反应。

易林舟脸一烫,很快意识到刚刚牛吹大了,一间包间而已,多的是人能从他手里抢到。

倒是服务员从手里的平板里翻了翻,调出订单解释:“已经被李先生订了。”

“李先生?”

易林舟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开个玩笑:“该不会是你这个李吧?”

他说完自己哈哈笑了几声。

但这明显是个很烂也不太尊重人的笑话,李昊没理,随他自己尴尬地停下来。

二楼包间也非常舒服,李昊在保护区常常坐在地上吃饭,因此也实在想不出还能好到哪里去。

倒是易林舟一直对此念念不忘,吃个饭提了不下三次,要不就讲他曾在慈善晚宴拍了什么宝贝,捐过多少钱受益人又是谁,李昊听完后干巴巴地说,哦,我们这边不用这么复杂,直接打钱就行。

易林舟:……

快结束时,易林舟问:“你家里是打算让你刚毕业就结婚吗?”

“什么意思?”

易林舟噗嗤一下笑了,说:“李昊,这顿饭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心知肚明吗?”

李昊皱眉,怎么,见一面就在一起,吃顿饭就结婚?赶飞机吗?

他说:“八字还没一撇。”

易林舟收起笑,耸肩:“提醒你,有想法就早打算,易家可不能被钓着。”

李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强调:“还太早了。”

易林舟沉默了一秒,忽然哂笑:“也是,我妈妈好像很喜欢你。”

饭已经吃完了,李昊不想再和他进行这些没营养的对话,拿起衣服起身,易林舟没说要送,只坐着,用让李昊有些不太舒服的眼神看着他。

 

 

助理接了李昊回工作室,他本职其实是一名摄影师,副业搞公益,只是时常西风压倒东风,现在手里还堆着许多照片没处理。

到办公室还没P两张图,母亲又发信息过来问情况。

李昊:【算了】

母亲:【为什么呀?人不靠谱吗?】

李昊:【不喜欢就不喜欢啊】

母亲:【那也是的。】

李昊见状,放下手机,但没过多久那边又发来信息。

母亲:【你爸爸说你别耍小孩子脾气,多交流交流再做决定。】

李昊回了个句号。

第二日,小郑来接他上班,开车时眼睛时不时往他身上瞟,李昊闭着眼睛眯了半晌,终于开口说:“怎么了?老往我身上看?”

小郑:“老板,你要结婚了啊?”

李昊懒洋洋的:“我刚从西藏回来,能跟谁结?藏羚羊?”

小郑一噎:“……易总啊,大家都在传。”

“不会的。”李昊有点心累:“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交流了,你听见记得帮我解释一下。”

“得嘞老板,咱们工作室碎嘴子可多,这事包的。”

谣言永远是无法止息,尤其是各执一词的这种类型,这些天李家和易家要订婚的消息传了出来,很明显易家在各方面都要压李家一头,但李昊亲口所说的“以后不会有交流”又让这段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而有趣味性,消息轰轰烈烈,李昊闭关修图,全当没看见,实则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一日下午他正忙得头晕脑胀,易林舟忽然打电话过来,语气很不客气:
“我说你就这么急着嫁过来吗?造这些势有意思吗?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销。”

李昊缓了半晌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又耳尖地捕捉到了电话那头花天酒地的声音,一瞬间觉得对方简直离谱到不可理喻,冷冷地回:

“你那葱样还想压老子?”

易林舟静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暴怒:“你他妈……”

李昊挂了电话。

 


可能上天也顺着李昊,他尚且还没想到敷衍父亲的说辞和平息谣言的方法,易林舟的花边新闻就像被捅了马蜂窝一样铺天盖地地被爆了出来,非常强势地荡平一切其他八卦。

爆料来源广泛,事无巨细,大到在外明确的私生子就有两个,小到在什么时间段和多人暧昧且男女不限,有的证据确凿,有的单纯蹭流量掺一脚。

据小郑说,这些桃色新闻传到易林舟耳边时,他当即就红温破防了,反复说春季秀那天晚上他只和两个人见了面,其他爆料纯属造谣。

李昊耸了耸肩,觉得自己的名字前几天和他一同被提起实在晦气。

母亲也打来了电话。

“小昊,你的感觉真准,我可没想到林舟是这样的人。”

李昊还没说话,那边传来他父亲李志方的声音。

“可别再有来往了,易家再约我也都推掉。”

母亲埋怨:“出了事你就马后炮,还好小昊没听你的。”

父亲支吾:“那我不想着才见了一面吗?能看出什么好不好的。”

李昊在电话这头翻白眼:“是,见了一面,全世界都知道我要和他订婚了,就你还傻嚷嚷着要我别耍脾气。”

母亲附和:“你儿子天天和羊啊,猪啊,鱼啊什么打交道,看人看事都比你准,多几十年的饭都白吃了。”

父亲:…………

李昊:…………

 

因为易林舟,李昊收获了许多来自各方的安慰,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当收到来自他敬重的大学老师吴孟澜的问候时,李昊心中的易林舟的怒气飙升到顶点,想要不管不顾喷他一顿,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他的微信。

他只好又向老师一番解释。

吴孟澜倒是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反而约他出来商量一下他下一次作品展的明细。

“我请朋友帮我在枫林水湾订了座,咱们今天晚上好好规划一下。”

又是枫林水湾。

李昊下意识皱眉,但老师的好意无法推拒,何况商量的还是自己的事情。

他很快答应下来,并且整个下午都在整理自己这边的材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最好不要出现吴孟澜问了什么他回答不上来的窘境。

晚上他提早半个小时到了餐厅,服务生把他领上三楼,电梯门开时他忽然想起易林舟前几日耿耿于怀了一整顿饭的事情——这里是他心心念念的三楼,咦,自己怎么被带上三楼了。

还没来得及问,前方有一个小姑娘端着蛋糕笑着跑来,仿佛在和谁做游戏一样,还不断回头看。

两人在走廊狭路相逢,小姑娘猝不及防撞上李昊,手里的蛋糕沾上他的西服,跌落在地。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眼睛都瞪得老大。

李昊:“你没事吧?”

小姑娘咬着唇卖了个萌:“对不起哥哥,弄脏了你的衣服。”

你不哭就好,李昊在心里默默想,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没关系,你的蛋糕怎么办?”

“我再去找舅舅要一块。”

李昊点头,脱下了西服,打算穿着身上这件衬衫去见吴孟澜。

“先生,我们这里可以帮您弄干净衣服,很快就处理好。”

“是吗?”但他怕来不及,想拒绝:“算了吧,我穿衬衫就好。”

服务员热心地接过衣服,热心:“很快的,五分钟就行,这是我们的失误。”

“……好的。”

他跟着服务员又下了一楼,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间,服务员立刻着手处理脏污,李昊站在门口看了两秒钟,又转身出门,看墙上挂的画作和摄影作品。

他心里记着只要五分钟,没有走远,却不妨撞见服务生从一间包厢中走出来,没有关好门,声音漏了出来。

“……不用改,还是和李昊订婚吧。”

李昊顿住。

紧接着传来一道女声:“你这些事抖出来,李家怎么可能还愿意啊。”

易林舟的声音很明显:“怎么会不愿意,李志方手上原材料的一条线都压在爸手里,卖儿子还是全家喝西北风,这还是选得出来吧?”

“那万一人家换供应方呢?”

“说换就换?”易林舟轻嗤一声,轻蔑地说:“那李家也不会低我们一头了。”

一道更成熟的男声响起:“人情社会,最后还要验收,只要找人卡一下,钱就下不来,李家没那么傻。”

“爸也开口了……”

后面的话李昊没有再听,只觉得一瞬间凉水自头顶淋下,他心跳得很快,靠着墙,勉力不要失态。

原材料、验收,这些事父母通通没和他说,只是让他不要再想这件事,也不要和易家有往来。

“李先生,您的衣服好了。”

他有些恍然地拿过衣服,没穿上,也没再让服务员带路,自己走到三楼唯一的一间包厢里坐下,为了不让吴孟澜担心,深呼吸了几次稳住心神。

然而刚刚听到的消息对他的影响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消除,整顿饭他食不知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了吴孟澜的问题,只记得老师不断点头,吃到一半,还从自己手里拿过手机看照片和策划案的细节,显然是极为满意的。

离开时外面下起了雨,此时已经十一月底,李昊推开门,水意带着凉气扑面而来,雨是斜的,霎时间便打湿了他半个肩头,李昊却不知冷一般,仍仰着头去看黑沉沉的天空,月亮也看不见,只有远方高楼的灯带和大屏。

忽然视线被遮住,像剧场谢幕时幕帘缓缓拉上一样,有人递来了伞,遮住了雨水,也遮住了远处的灯火。

李昊有些愣怔地回过头,看见了男人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线条流畅干净,英俊得足以令人侧目,此刻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把手上的伞又递了一下,示意他接着。

“……哦,谢谢,我不用……”

男人却又转身开门往内走了。

李昊忙收起伞跟上,好在刚刚的人没有走远,就在几步外,有人拦住了他,笑着递上烟,他看起来不抽烟,却像懒得拒绝一样没有动作,任人尴尬地举着手,递也不是,放也不是。

“李昊!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吴孟澜从前台处走来,朝他招手:“我刚看雨不小,我送你……哎,耕耘?你也在这儿?”

李耕耘因这一声顺利地脱了身,尽管在李昊看来,以他表现出的权势和地位,好似不需要靠借口来终止一段对话。

吴孟澜拍了拍李昊的背:“喏,我跟你说过,我徒弟李昊,很有灵气。”

李耕耘终于把目光移向李昊,眼廓很深,眸光因而显得冰冷和富有侵略感,李昊下意识垂下眼睑。

他问:“饭好不好吃?”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李昊刚刚一直在神游天外,吃了什么丝毫回忆不起,老实答道:“记不清楚了。”

李耕耘看起来毫不意外,“嗯”了一声,说:“以后多来吃。”

吴孟澜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稍许,末了又和李耕耘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李昊走了。

而那把黑色的雨伞,李昊最后也忘了还。

 

 

李昊回家时,李志方正靠在车边打电话,外面很冷,还在下雨,但他完全没有要进家门的打算。

“易总,您这话说的,做不成亲家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嘛,我们也搭伙这么长时间了,您还不信我吗?”

“小昊年纪太小了,刚毕业,心还野的很,天南海北到处跑,还不急着结婚。”

“订婚也不急……这样,价格我们还可以再抬高一点,有商有量嘛……”

李昊默默地在身后等着父亲赔着笑脸打完了电话,也不管结果如何,上前挽住他的手,扯进了家门。

“哎,小昊?你别急我擦干再进去,你妈准念我。”

果不其然,母亲看见湿漉漉的两个人,当即拿来了毛巾,一边斥责一边替他们掸着水。

“你们两父子什么毛病啊,一定要淋雨感冒了才舒服?”

李昊脱下了外套,忽然抱住妈妈的手臂,低声喊:“妈妈。”

母亲板着脸:“干嘛?”

“魏珍珍女士。”

“你说呀,怎么了?”

李昊:“我都知道了,家里生意被他们家卡着……”

“你不要瞎想!”是他的父亲打断了对话。

魏珍珍温柔地说:“小昊,家里的钱是给你赚的,爸爸妈妈又怎么会因为要赚钱牺牲你呢,这不是舍本逐末了吗?”

李志方也说:“大不了不做了,你放心,你的基金和保险够你自自在在活一辈子,爸爸妈妈也提前预留好了养老的钱,你只管做你开心的事情。”

“…………”

李昊心中酸涩,没有因为父母的话变得轻松,反而愈发沉重。

他明白父母只是在粉饰太平,事实上这么大一个公司,这么大一个工程,牵连的又何止他一个人呢,无数员工身后是无数的家庭,他没有参与家里生意,搞不懂做多和做空,但却并非不懂事。

但究竟该怎么办呢?除了答应易家,好像没有更好的方法。

 

 

易林舟的倒霉并没有停止在茶余饭后谈论的花边新闻上,很快有人举报易林舟做假账逃税,利用手下一个生意看似不佳的医疗器械公司隐瞒收入,虚增成本。由于所涉金额巨大,很快有税务机关介入,开展进一步的调查。

违背道德是一回事,违反律法又是一回事,看热闹的人都收起唇边的笑意,生怕一不小心殃及池鱼,自己也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所有人都在远离,唯有李昊知道,自己是真的退无可退了,正所谓临死也要找个垫背的,恶犬在死前狠力咬住了自己,要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期间李家为了彻底结束这段关系,约了易家人面谈,却被对方的没底线的丧心病狂逼得气愤不已。李昊疲倦的看着餐桌上人们的模样,贪婪,无赖,凶恶,愤怒,无奈……

他忽然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所有人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上了舞台,供看客欣赏他们天真的丑态。 

在火里被烤得吱呀作响的是易家,而被架在火堆上的则是李家,不少人都知道李家为了不让唯一的儿子被拖累,一直顶着没松口,日子过起来分外胶着。

约莫过了两三天,李志方没再像前几日一样忙得神龙不见收尾,而是早早地回了家,喜形于色。

“问题解决了!”

魏珍珍惊喜地问:“怎么说?易家肯松口了?”

李志方坐下来,闻言道:“易家仗着家大业大欺辱我们,但北市远远轮不到他来拍板。有人愿意给我们提供一条一模一样的原材料线,难得还没有趁人之危,抬高价格。”

他冷哼一声:“易家属狼的,却也没想到碰上我们这么一块硬骨头。”

魏珍珍仍有些担心:“那验收呢?验收不肯点头,工程照样不能按时交付。”

“这你放心,沈先生既然敢打易家的脸把材料给我们,就说明沈家不怕易家,沈先生让我放下心,最后肯定会有好消息。”

话出口,全家人如劫后余生般都安静了一瞬,半晌后,李昊先开的口:

“沈先生是谁?”

“沈荷光先生。”

他确实有看不上易家的本事。

李昊:“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谁料李志方摇了摇头,说:“其实算来,不是沈先生帮的,是他的深交好友李先生帮的。”

李昊忽然觉得喉间被堵住,有些艰涩地问:

“李耕耘?”

父亲惊讶:“你认识?”

“他是吴老师的好友。”

“是吗?”李志方高兴,“那要麻烦吴老师帮我们引荐一下,我们得一家人亲自拜谢他。”

李昊没立刻接口答应,而是再次问:“那你觉得,李先生又是为什么要帮我们?”

李志方的声音低了一些:“沈先生说,易林舟的事不小,可能会进去。”

“……所以他赌上了我们,就为了承个情?”

“小昊,我就当他为了承情,哪怕不是,我也接受。”

李志方如释重负般向后躺在沙发靠背上,疲惫地闭着眼睛,露出一点笑:“只要你不受桎梏,无论他要什么,我都会给的。”

 

 

吴孟澜听到李昊的请求后,很快便答应了,前几日那样焦心的情况下,他也很替李昊担心,然而自己只是一个大学艺术系的教授,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帮到什么忙。

“你放心吧。”吴孟澜宽慰他,“我现在就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电话,李耕耘自然不会拒绝吴孟澜引荐的见面,只是他现在仍在国外,如果可以,等他回国后可以到家里来聚一下。

“可以吗?李昊?李昊!”

李昊反应过来:“当然可以,真的辛苦您了,吴老师。”

“这没什么,我和耕耘的父亲认识很久了,上次的餐厅就是请他帮我们订的。我要是知道他能解决这件事,之前就会请他帮忙。”

李昊张口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易林舟、沈荷光、吴孟澜,到最后却都变成了李耕耘,这让他有种自己的世界已被环伺的感觉,不寒而栗。

他说不出这感觉从何而来,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冷血,李昊,想什么呢,他是你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

就这么洗脑一般反复默念几遍,他才勉强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方才安心地等待李耕耘回国。

 


告知李耕耘回国时间的是沈荷光,他很有礼貌,语气中不乏惊异,说,耕耘让你们去他家里吃就行了,不必麻烦。

李志方自然答好,心下难免愧疚,本来是为了答谢李耕耘,最后却反而要麻烦他准备餐食,看来只好把礼品准备好。

“那我们一家明日来拜访,今日李总先好好休息。”

“不用。”沈荷光又一次展露了惊讶:“他说择日不如撞日,就约在今天晚上吧。”

他的住址在私密性极好的别墅区,他们到时餐厅上已经摆好了菜,李耕耘仍穿着西装,看上去是刚下飞机后就接待了他们一家,见到他们后便客气地起身,李志方笑着迎上去,放下手中的礼品,十分真挚地道了谢。

一屋子人和气地互相打着招呼,李昊也向前同李耕耘握了下手,然而自己的手被他包裹住时,自己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照样躲着他的视线,说:

“李先生,你的伞我下次还给你。”

然后他听见面前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回道:“不着急。”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跑下来一个小姑娘,欢快地问:“舅舅,谁来了啊?”

李昊抬起头,看向女孩,而后蓦地愣住。

不久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姑娘,拿着蛋糕撞到自己身上。

那时自己并不在意,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从那一日开始变得不一样,生活自此风云难测,全家陷入左右为难的窘境。

家人们已经悉数落座,只有他还站在原地,目光惊愕,神情恍然,仿佛窥及到秘密的一点边角,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一切水落石出。

魏珍珍唤他:“小昊,在想什么,快来坐。”

李昊没有动,只将目光径直移向主位上的人,他正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姿态矜贵,蓦然撞上自己错愕惊惧的目光,也没有丝毫不妥的反应,甚至对着他扯出一个温和又斯文的微笑。

半晌,李耕耘开口,却不是对他。

“祎祎,打招呼。今天的客人是舅舅的朋友。”

他转而向所有人介绍:“这是我外甥女。”

李志方频频向李昊皱眉,李昊终于缓慢地落座,菜肴精美,他却同那日在枫林水湾一样难以下咽,眼睛看着李耕耘大方自然地同他的父母交谈,言辞平易风趣,仿佛那日连拒绝别人的递烟都不屑于的傲慢之徒不是他一样。

茶余饭后,祎祎歪起头,指着李昊笑道:“这个哥哥我见过。”

李耕耘笑说:“哥哥吗?可他是舅舅的好朋友啊。”

话音落下父母的目光都向李昊射来,魏珍珍靠近他,轻声:“你认识李总?”

——只是见过。

但李昊没有说出来,他也笑着看向女孩,配合地说:“你那天有没有再向舅舅要一块蛋糕?”

“要了,但舅舅不给。”

李耕耘声音温和:“摔坏了的蛋糕就不要再理了,等会不就上菜了吗?”

他们不好打扰太长时间,没过多久李志方便起身告辞,李耕耘送他们到了门口,忽然说:“李昊和我也好久没见了,咱们在聚聚,晚点我让司机送他回去行吗?”

李昊的身形彻底僵住,李志方没有立刻答应,只说:“看他,小昊,你放不方便?今天有没有工作要处理?”

李昊站在玄关处,头上昏黄的暖光洒下来,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两年前,自己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中部,与一只花豹直直对视的那一刻。

“当然方便,你们先走吧。”他回答。

 

父母走后,偌大的别墅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他们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李昊问:“李先生,您想做什么?”

面对他如临大敌的表情,李耕耘只是耸了一下肩膀。

“很多。”

他转身上了楼。

没过多久他又下来了,穿着一身浴袍,头发没有吹干,露出了前额,眉眼更显得锋利。

李昊仍站在原处,见到李耕耘,没有功夫去探究他显得过分亲密的穿着,只再次问:“李先生,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耕耘坐下来,说:“过来。”

李昊忽视了这命令意味十足的一声,径直说:“易林舟的桃色新闻,是你找人爆料的。”

“是。”

“枫林水湾三楼的包间,是你给吴老师订的。”

“是。”他很干脆,也似乎对这种审判一般的问答极有兴味,支着下巴等待他的下一个问题。

“你早知道易家人会在二楼吃饭,故意让外甥女把我的西服弄脏,为的就是能让我听见他们的打算。”

“这比较巧。”他不否认,“我也只是碰碰运气,反正那一家人的打算你迟早会知道。”

“你运气很好。”李昊的声音发颤,“易林舟的税务问题也是你的手笔。”

“伸张正义而已。”

李昊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他的目的,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腿撞上了茶几的一角。

他没再问下去,李耕耘于是好心地代替自己继续。

“后来的你也知道,我拜托了沈荷光,替叔叔解决生意上的问题。”他看起来对自己的行为也有些惊讶,“我不是善人,这段时间倒是频频出手相助。”

李昊几乎气笑:“我该谢你是吗?”

“不该吗?”他反问,“从头至尾我做的可都是合情合理的好事。”

他一一细数:“你要和易家订婚,我就让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货色,他们仗势欺人,我便让他们再多吃一点苦头,只是没想到让伯父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不过我也解决了……”

“没想到?你怎么可能没想到,你算计得最清楚。”

李昊不自觉提高声调,打断他,“说得那么高尚,但一开始就不关你的事,我并不打算和易家订婚,那时候我们才见了一面。”

李耕耘拧起眉,有些不悦:“你很遗憾?”

“怎么可能!”

李昊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插手,事情根本就不会这么复杂,一开始我就可以脱身,易家人也不会缠上我,你明明知道,他们家不到穷途末路表面功夫做的一流,没有我还有无数人可以供易林舟去挑……”

“我不知道。”

李耕耘好笑地说:“他们家算什么?凭什么让我去了解。”

李昊哑口,看着李耕耘轻轻歪了一下头,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易林舟见第一眼,就彻底被缠上了。”

被缠上了。

的确,那时候谣言汹汹,都在说他俩要订婚,易林舟甚至还打电话来问他……

李昊感觉脑中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他冲上前到李耕耘面前,手扯住他的浴袍衣领,狠声问:“最开始的谣言,就是你传的,是不是?!”

李耕耘任他动作。

“全都对了,你很聪明,胜于你的父母。”

他没有半点羞愧,坦然地望着李昊,好像如果不是现在被李昊拽着领子,他还能从容地鼓掌一般。

“但是李昊,一定要以这个态度和我说话吗?”

李耕耘浅浅地笑着,额前的发丝湿漉漉的,李昊看见一滴水落下来,沾在他的眼睫上。

李昊缓缓吐出一口气。

今天,他是来道谢的,而且这次见面的机会,还是自己主动求了人才争取到的。

“我再问一遍,你想要什么?”

“什么意思?”李耕耘轻侧头,故作疑惑。

李昊咬着牙:“先是桃色丑闻,再是税务问题,然后是我爸爸的公司援助,甚至那个撞到我的小姑娘,李总,我没想到是您的外甥女,桩桩件件,你好手笔,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耕耘的手覆上了李昊抓住他的右手,只轻轻一用力,手就被摘下来,然后被他握住,李昊立刻挣扎起来,但丝毫没有用,李耕耘的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往下按。

“你都看透我,还猜不出我要什么啊?”

李耕耘又笑,怜惜又宠溺地拍了一下李昊的右颊,说出的话却一瞬间在李昊的耳边炸开,让他瞳孔猛地放大。

“我要你啊,李昊。”



2、

李昊狠狠愣住,脸色从震惊到难看,最后变成愤怒。
“就为了睡我?”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李耕耘欣赏他莫测的表情,说:“准确说来应该是为了和你谈恋爱,牵手,拥抱,亲吻,上床,和所有人的恋爱一样。”

李昊心中涌起难以言表的恶心感,再三用力终于把手抽出来,冷声道:“玩弄感情居然可以被你说的这么好听,你这种人没有道德底线的吗?”

“我非常认真。”

“非常认真地找一个情人?”李昊只觉得好笑,刻薄地说:“李先生,你没有被人真正爱过吗?”

不料他却说:“嗯。”

李昊:“你……”

李耕耘拿出手机:“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我还没有答应你。”

“我知道。”他游刃有余:“我并不着急,李昊。”

这句话一瞬间点醒了过于上头的李昊。

他们家到现在,也还在等沈荷光的“好消息”。易家能做的,李耕耘一定能做,易家做不了的,李耕耘也毫不费力,他毫无抗衡之力,这次是家里,下一次或许是好友,在下一次可能就是老师。

李耕耘不急,急的是他。

李昊打开了微信。

“不要工作号。”

他沉默地换成了生活号,看着两个人加了微信,然后李耕耘拿着他的手机,把自己调成了置顶,朋友圈全部可见。

当天晚上他一夜未睡,第二日,母亲看他疲惫的样子,担心是他这几日过于忧心,整个人没熬住,生病了,要带着他去医院。

李昊摇了摇头,吃了早饭又回了房间,脸埋在枕头里,一瞬间想,要是枕头能捂死自己就好了,可他的枕头非常松软,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最后他也只摸出了手机,对置顶的微信号发了一条信息。

【我同意了】

【好】

那边很快回了。

 

李耕耘信守承诺,还附赠额外礼品。李昊上午答应的他,中午的时候李志方便在家庭群宣布,生意上的问题解决了,不仅如此,南海珊瑚礁保护项目的负责人打电话来告诉他,慧点科技的李耕耘联系了他们,问清还差多少钱后,以个人名义全部补齐了。

负责人很兴奋:“我靠李昊,第一次啊,不用为钱发愁啊!我刚百度了,他还长得那么帅,这绝逼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李昊听着,提不起什么兴趣,只简单地附和了几句。

当天晚上李耕耘发来了信息。

【周六傍晚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吃晚饭】

李昊回了句“收到”,都不用看自己的工作安排,反正李耕耘手眼通天,定了周六傍晚,肯定是都有时间。

但他并未说具体时间,周六那天下午五点多仍在工作,直到小郑敲门进来提醒他,有人在外边等您,已经有一会儿了。

李昊知道后,靠着椅背闭上双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老板?”小郑疑惑的声音。

再睁眼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精神满满的模样,笑着应道:“好的,我马上下去。”

李耕耘没有坐,不知道站着等了他多久,大衣搭在手上,无论是模样还是气度都格外吸引人,一见到李昊,眼睛就像鹰一样锁定在他身上。

李昊刻意忽略了员工们好奇八卦的眼神,哪怕对小郑也没有解释,他们即使知道,也只会无关痛痒地感叹一句触底真的能反弹,以及好奇质的飞跃究竟是怎么实现的。

他走到李耕耘身边,张口但不知该喊他什么,最后只别扭地憋出了一句“李总。”

李耕耘没有应,却忽然牵上了李昊的右手。

李昊下意识一颤,想要扯出来,却被更大力握住。

他僵着,听见李耕耘满意地笑了一声,然后温和地说:“走吧,餐厅已经订好了。”

上菜的时候,两人安静地坐着,李耕耘早已松开了自己的手,可李昊却仍有那种被紧紧攥着的感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而后,他没头没脑地问:“你是打算睡到我就结束吗?”

李耕耘模棱两可:“或许吧。”

“什么时候?”

李耕耘失笑:“李昊,我们今天才第一次约会,刚刚我牵了一下你的手,你愣到现在。你究竟是急还是不急?”

李昊撩起眼皮:“我急还是不急有用吗?”

“我会尽量考虑你的想法。”

李昊嗤笑,扭开头。

“你狩过猎吗?”李耕耘忽然问。

他现在像一只负隅顽抗的鹿。

李昊冷声:“怎么可能,我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

李耕耘:“我知道,我捐过很多钱。”

李昊:“你是为了避税。”

“解了某人燃眉之急不是吗?”

李耕耘很轻地笑了一下:“你用这笔钱的时候会探究捐赠者的目的?说到底我们不是一样的么,只要达成目的,谁在乎过程。”

李昊的眉眼沉下来,半晌才说:“我和你,只有在唯利是图这一点相像了。”

“那你为什么不图我的利?”

“我只要我自己的。”剩下的话他没说,他嫌恶心。

“高尚。”李耕耘淡淡地赞叹一句,随即说:“但我不是这样,我的是我的,我看上的也是我的。”

无耻,强势,自私,冷血,霸道,毫无道理可言,他这样的猎手纵使优秀也是要被骂成杀千刀的,尤其当狩猎对象变成了自己,这些恶劣的品质更是被放大了一百倍。

晚餐后他们的约会并没有结束,而是去了一家会所,李昊想想也是,全程他就没有笑过,两人甚至还小小的吵了一架,他要是李耕耘,他也觉得亏。

到了会所的某一间包厢里,李昊意外地见到了沈荷光,但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在他心里,沈荷光和李耕耘一丘之貉罢了。

倒是沈荷光主动和李昊打了招呼,眼神很复杂,对李耕耘说,内间有他。

李耕耘看起来气定神闲,牵着李昊的手往内走。

沈荷光默默骂了一声变态。

李昊听见,心中略加思索就有了数,进门后果然看见了易林舟,颓丧了很多,正在打牌,嘴上叼着根烟,很快就注意到门口进来的两人,阴翳地目光很快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李昊扭头看向李耕耘:“你故意的?”

“不好玩吗?”他反问。

内间已经有人站起来笑着和李耕耘打招呼了,李昊连带着获得了从没有得到过的谄媚和尊重,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李耕耘仍旧平静地脸,不由得想,有的人在一两声吹捧中就昏了头,而有的人却在其中修炼出了眼高于顶的性格和自己的一套逻辑准则,至于前后者谁更好,李昊说不清。

李耕耘低头凑到他的耳边,极其暧昧地轻声说:“好像确实不好玩呢。”

随即他带着李昊不知从哪个门走了出去,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一屋人的目光。

李昊被他抵在栏杆上,他们仍旧只牵了手,但李耕耘的膝窝卡进了他的双腿之间,上半身压住了他,李昊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丝毫不敢动。

“喝酒,打牌确实没什么意思。聊得也都是小生意,赚不到什么钱。”

“但戏弄我很有意思。”

“当然。”李耕耘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

他们靠得极近,鼻尖已经可以相碰,李耕耘忽然吻了一下李昊的唇角。

李昊一惊,脖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红,他在颤抖,却还一边狠狠地咬着牙说:“你说过,会考虑我的想法。”

“那我可能化成灰都牵不到你的手。”李耕耘重申:“而且我说的是,尽量。”

他又自顾自地扯开话题:“下周我可以休比较长的假,一起去玩点真正有意思的怎么样?”

“我不一定有时间。”

“我可以帮你。”他下的决定其实从不容拒绝:“就去薄荷岛行吗?我们去看鲸鱼。”

然而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李昊,他眼睛也红了,睁大,望向李耕耘,斩钉截铁:“不去!”

李耕耘的眼神也凛冽起来:“不去,不看,不吃,不好玩,现在呢,也不给亲吗。”

他根本没有给李昊躲开的机会,握住他的侧脸,拇指扣着他的下颌抬起,随即吻了上去。

气息汹涌滚烫,李昊挣扎着,左手攥成了拳头往李耕耘脸上气势汹汹地招呼上去,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他一只手便钳住了自己两只手,紧紧贴在二人的胸口,李耕耘咬吮着他的唇瓣,随即撬开牙关,舌尖探进去,搅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昊,强势地纳入他每一点变化。

李昊舌根发麻,唇也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前的人终于尽兴,离开了一点,目光幽深地看着李昊水光淋漓的眼睛和嘴唇。

他称赞:“漂亮的孩子。”

但下一秒李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李耕耘推开,他的手还抵着李耕耘的胸口,粗重地喘着气,眼眶通红地盯着李耕耘,如果可以,他看起来会死死掐住李耕耘的脖颈。

可开口时声音却哑了,一滴泪悬在眼角,将将落下。

他一字一句:“薄荷岛没有鲸鱼。”



第一次约会可以说是不欢而散,李昊忐忑地度过了一个星期,生怕李耕耘一下兴头上来,真地逼着他去薄荷岛。

过了两天,李耕耘的秘书联系了李昊,告诉他,如果不想去薄荷岛,那就陪他一起参加他爷爷的生日。

“怎么可能!”他差点跳起来。

“难、难道他首先说有时间,是打算翘了他爷爷的寿宴吗?”他甚至有些结巴。

陈秘书点了点头。

李昊觉得他小看了李耕耘,让他列出李昊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估计可以写一本书出来。

“我以什么身份去?”

陈秘书沉默。

他换了个问题:“到时候他那么多家人都在场,谁都不认识我,我也谁都不认识,我去干吗?让所有人不痛快吗?”

秘书说:“不会有很多人,李总的兄弟姐妹都在外省或者国外,回不来,只有李总和他的父母。”

李昊嘲讽地扬起嘴角:“李耕耘就是皇帝是吧?其他人都发配到大江南北,无诏不得进京,太太上皇过生日,礼送到就行了是不是?也就你们陪他玩这封建糟粕剩下的游戏。”

陈秘书没说话,因为他们同事私下之间确实管李耕耘叫耘皇。

李昊没松口,陈秘书想起了李耕耘的的话,于是叹了口气,说:“求您别为难我们做事的人。”

李昊这回真的原地跳了一下:“那你们这是道德绑架的呀!”

陈秘书又沉默了。

最后李昊一个人坐在那儿望着窗外收拾情绪,临走时平静地说,你告诉他,我会去,我认得清自己的处境。

 

 

去的那天李耕耘来接的李昊,看着李昊手里领着的礼品,若有所思。

“你还没有给我送过礼物,凭什么先给他送?”

李昊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没有那么多钱。再说你还想跟你爷爷争吗?”

就算全世界围着他转,也不是这么转的。

“我可以给你钱。”

“我又不是代购。”李昊说:“你自己去买就行,我也挑不准你喜欢什么。”

李耕耘没说话了,但一下车他就牵住了李昊的手,这导致李昊不得不一只手提两个礼品盒,而且李耕耘走得很快,使得盒子的硬边总是撞到自己的小腿,疼得他踉跄了两下,李耕耘才慢慢降下速度。

进屋后他们先见了李耕耘的父母,李耕耘的父亲只是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李耕耘的母亲倒是皱了一下眉,但也没有多说。

直到见到他的爷爷,老人家压着嗓子,看起来在晕倒的边缘。

他说:“你们最好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李耕耘说:“眼睛也不好了吗?爷爷,很明显我们是情侣。”

“你是连后都不打算留了吗?”

“你倒是生得多。”李耕耘平静地说:“生日还不是只有我回来看你。”

“那是他们不想来吗?”

李耕耘的爷爷看起来下一秒真的要闭过去,他轰轰烈烈大半辈子,退位了之后也想过过儿女子孙跑过来叽叽喳喳地轮流喊“爷爷”“外公”的日子,等他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生日,才发现他的好孙子已经把自己的堂兄弟姐妹们送往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嘴里还说着“只有我回来看你”的疯话。

“谁知道呢……”

李昊听得心惊肉跳,想到面前的老人已经八十余岁,忙打断:“爷爷,生日快乐。”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礼物放在边上。

但老人明显看不上,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然后看向李昊,李昊头皮一麻,心中觉得他肯定会说出什么非常难听刻薄的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抢先开口:

“您不喜欢我也没钱买别的了。”

“……”

李耕耘在一旁真情实感地笑了两声。

 


可能是那日李昊的神来一语取悦到了李耕耘,那天之后,各种各样的聚餐,宴会,他总是喜欢带着李昊。

李昊不太乐意一场不差地跟着,尤其是那些李耕耘谈生意的局,他坐在边上舀碗汤还担心勺子碰着碗声音太大了。

李耕耘说的他很多听不懂,只好在边上认认真真地吃,往往从头吃到尾,最后才放筷子,有一次李昊被对方看他的眼神给刺激到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头猪,以后便都赌气地带着电脑去赴宴,吃完就忙自己的工作,要紧得好像在谈一个几十亿的大项目一样。

就算是这样,李耕耘也还要带着他。

十二月中旬李昊自己的摄影展在A大的艺术馆开办了,这一次来的宾客格外的多,很多是李耕耘带他见过的合作方,认真欣赏后也不打空转身,成交量突飞猛进。吴孟澜来的时候问了一嘴,得知后说,靠这个实绩,在优秀毕业生榜单里待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成交额中有一定比例是会分给公益项目,李昊心中高兴,但不知为什么,又觉得自己不该拥有喜悦的感情,好像一不留神,感情背叛了内心一样。

摄影展结束的那天晚上是庆功宴,李昊邀请了李耕耘,两人都没穿正装,棉服和牛仔裤,李昊的那一套是李耕耘提前派人送过来的,见面后发现,果然是情侣装。

在场的大多对搭配敏感,起哄着让李耕耘喝一杯,李昊知道他酒量不行,平日里再重要的局也只喝茶,当即想拦,却不料李耕耘已经大方地喝下。

许多同伴都要来和李昊喝一杯,许多作品都是和他们一起去拍的,李昊和他们的关系,说是出生入死也不为过,自然不会落下,喝完后朋友圈着他的肩膀笑着打趣,你小子,今年还找了个男朋友,收获满满啊。

李昊可能是因为喝了酒,面上通红,只说,滚蛋,羡慕你自己找一个去。

结束时已经很晚了,李耕耘喝了那一杯后便没再碰过酒,反倒李昊喝得更多,这会儿双颊发红,走路也飘飘然,全靠李耕耘用力搂着他的腰,才没让人滑下去。

上车时更是灾难,李昊抓着李耕耘的胳膊,简直像猫抱住了猫爬架一样,李耕耘不好动作,任由他胡乱抓了半晌,忽然他的揽住膝弯,将人丢上了车,然后自己坐了进去。

李耕耘刚一坐下,李昊又凑过来了,呼吸打在他的颈窝,热的,潮湿的。

李耕耘单手卡住李昊的的双颊,用力,使得他嘴唇嘟起,李昊眼睛朦胧地睁开,不太舒服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李耕耘松开手,问:“你说什么?”

李昊皱着眉,又说了一遍。

“到底什么时候睡我?”

李耕耘呼吸一沉,凑上去吻住面前的人,一只手抓住他的后脑勺,摩挲着头皮,李昊晕头转向地往下掉,又被他扯住头发,被迫仰起了头。

他忽然“唔”了一声,整个人开始抖。

李耕耘的手指挂蹭了一下,如愿看到面前的人猛地一颤。

他低声问:“你的朋友们,平时都爱搂着你的肩膀吗?”

……

……

“这样吗?”

……

“宝宝弄脏了我的衣服怎么办?”

李昊艰难地思考了半晌,说:“赔给你,新的。”

但李耕耘拒绝了,他要用别的方式索取自己的赔偿。

李耕耘的额间出了汗,懒散地坐着,一双眼睛漂亮得惊心动魄,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手指插在发间抚摸。

最后他让李昊闭上了眼睛,和自己一同沾染上欲望的颜色。

他亲手为他擦干净脸庞,却发现面前的人阖住的双眼有止不住的水意,后来转变成抽泣,只有一声,轻得像是幻觉。李昊靠在他的怀里,手攥着李耕耘的衣服,说:

“你创造的羁绊,凭什么要我痛苦。”

 

 

3.

林燕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李昊正和李耕耘一起吃饭。

李耕耘打电话从不避他,李昊慢慢也习惯当着李耕耘的面接电话。

“李昊,你在哪儿呢?我刚下飞机,今天晚上聚聚?”

林燕喆刚从北欧那边追极光回来,拍了不少好照片,但烟熏三文鱼和腊火腿也成功把他吃吐了,回来急切地渴望吃顿好的。

“在吃饭啊。”

正说着李耕耘给他夹了块煎酿节瓜,李昊不爱吃外边那一圈节瓜,把里边的肉挖出来吃了,节瓜又还给了李耕耘。

李耕耘把那块吃了,但很快又夹了一块给他,无视李昊不太高兴的眼神,说:“都吃了。”

“谁?”

李昊还没说话,林燕喆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你在和人一起吃饭?你不会在约会吧?不对啊,约会你还接我电话?你不会已经谈了吧?”

手机漏音效果一等一,李耕耘估计全部听见了,李昊有些尴尬,“嗯”了一声。

“靠,我一猜一个准。你和谁谈啊?怎么认识的?”

“啊……嗯,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你有点病呢?认识多久就谈了?”

“两、三周吧。”

他说完还瞄了眼李耕耘。

“这么快?你这样靠不靠谱……”

林燕喆一副教训人的老妈子口吻,估计一边等行李一边在骂他,李昊不想听,飞快留下一句“晚上吃饭的地方晚点发我”就挂了。

李耕耘已经吃完了,就看着他吃,慢悠悠地说,你的朋友好像不太放心我。

李昊含糊地说:“不用多想,他乱说的。”

“确实。”

李耕耘说:“我明明比他有钱,还比他长得好看。”

李昊低着头扒饭,一边说:“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晚上和林燕喆见面后,他顾不上说自己在挪威那边玩得怎么样,扑上来问李昊,易林舟是怎么回事,李耕耘又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林燕喆一下午都没好好休息,一直在打听李昊的消息,却又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昊16岁第一次潜水认识的林燕喆,当时他就下了8米,上岸后鼻腔就出血了,脑子晕乎乎的犯恶心,林燕喆以为他中毒了,知道缘由后“呵”了一声,说,8米算哪门子深潜。

两人不打不相识,反倒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李昊没有瞒着林燕喆,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林燕喆嘴巴张得能塞下拳头,瞪着眼睛问李昊,这能报警吧?为什么不报警?

李昊被他问烦了,拿胳膊肘子捅他,骂:“你他妈二极管生物吗?到时候该查的没查出来,李耕耘进去转了一圈领了个热心市民的锦旗出来了,我们一家都完蛋啊。”

“那也是。”林燕喆又问:“你们什么时候结束?他最后不会还要和你结婚吧?”

李昊面无表情:“你倒也看得起我。他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

小燕子义愤填膺:“怎么这么欺负人啊!他玩腻了再找下一个就是,你怎么办啊?谁敢找他的前任?”

李昊没说话,给林燕喆又倒满了酒,自己也到了点,心里却想,他算什么前任。

林燕喆替他委屈,不愿意再谈这件事,转而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蓝梦岛潜水,他们去年就约好了要一起去,结果一直拖到现在,那边的教练问过他几次还来不来。

李昊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林燕喆脑袋晕,想了半天,说:“好像就这段时间还空闲,再玩下去我爸要来逮人了。”

“那就这段时间去吧。”

林燕喆:“真的?你不要问问李耕耘吗?”

李昊摇摇头:“跟你说好了的。”

到最后林燕喆自己把自己喝趴了,倒在桌子上,说:“你不是脾气很大吗?他受得了?我反正受不了。”

李昊傻乎乎地笑:“谁管你啊”

林燕喆大惊:“完蛋,你该不会偷偷爱上他了吧?”

“凭什么啊?”李昊说:“我明明恨死他了呀。”

“李耕耘不仅仅是算计了一个人,你知道他还算计了什么吗?”

林燕喆估计要说一个段子或者巨冷的笑话,李昊于是配合地问:“什么?”

不料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认真又难过。

他说,他算计的是一只本应该在珊瑚礁边自在唱歌的座头鲸。

 



李昊和李耕耘提了这件事情。

“我元旦可能没法和你一起过。”他说:“我和林燕喆约好了一起去蓝梦岛深潜。”

“不行。”李耕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

李昊接了杯水,端着杯子跟在李耕耘身后。

他在两周前按李耕耘的要求搬进了他的别墅,本以为马上就会到最后一步,不想李耕耘迟迟没有动作,李昊在狼窝里诡异地保存了清白,这是说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李耕耘上楼进了房间,拿出浴袍和内裤,准备洗澡。

“你不能要求我每一个节日都和你一起过,我也有我自己的朋友和生活。”

李耕耘拉开了浴室的门,问:“还要跟进来吗?”

李昊急急停下:“不了,谢谢。”

他在关门前说:“李昊,元旦那天公司只放一天假,还有年会,我至于巴着你吃一顿饭?”

“那为什么不同意?”

“你进来,我告诉你。”

“算了,我等你出来再问。”

他没必要自讨苦吃。

但出来后李耕耘也没有再说原因,只是一味拒绝,李昊觉得和他说不通,决定和林燕喆提前走,林燕喆买好了机票,让李昊什么也不用带,下午的飞机,中午时李耕耘还和他一起吃了午餐。

李昊拿吴孟澜当挡箭牌:“我下午要去见老师。”

“要司机送你。”

“不用。”李昊说:“我自己去就行。”

李耕耘的车太高调,个人风格也很强,开一次人尽皆知,他经常拒绝李耕耘送他,因此李耕耘也没有多说。

吃完饭后李耕耘先坐着车回公司了,走前再次问了一遍他要不要送,李昊摇了摇手机,说已经打到车了。

“多此一举。”李耕耘说,但也由他了。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李昊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高涨,感觉自己即将变成一只小鸟从窗户里飞走了。

他马上要离开北市,去印尼,那里有蔚蓝的海和魔鬼鱼共舞,年底李耕耘很忙,也不会愿意牺牲自己的生意来抓他,无论回来会面临什么局面他都不管了,他只在乎即将迎来的自由。

下了出租车后,他走进机场大厅,却不知一瞬间看到了什么,轻快的脚步停下来,整个人的血液犹如被冻结一样,只觉得心比十二月的天还要寒冷。

前方站着李耕耘,抱着双臂,歪着头看向他。

几秒后,他忽然笑了,走近,揽住他的肩膀,狎昵地用指骨刮了一下李昊的脸颊。

“走吧,我送你去见老师。”

李昊猛地想甩开他的手,但没有成功,他的力气一直比李耕耘小很多。

他在李耕耘的怀里挣扎:“你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你逼着我跟你在一起已经够过分了!”

司机已经开着车等在一旁,李耕耘把他丢进车里,居高临下地从车外看着他。

“逼你?这就是逼你了吗?”他说:“我都没有拿走你的身份证和手机,你随时可以跟林燕喆约时间出去玩,这也能算逼你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让你走去哪?海里?去做你差点因为减压病而肺塌陷的事儿?李昊,蓝梦岛可没有夏威夷那么好的医疗设备,你也不一定再有那样的运气遇到一个专业对口的医生!”

李耕耘坐进车里,冷声:“开车,去公司。”

“你放我下去!”

李昊觉得不可思议:“你会因为一次摔倒放弃走路吗?况且我并没有留下后遗症。我早就成年,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因为林燕喆吗?”李耕耘忽然问。

“什么?”

“不愿意去薄荷岛,但说什么也要去蓝梦岛,是因为林燕喆吗?”

“你对我的社交关系指手画脚前,先看看你自己。”李昊被气笑了,说:“和女明星挽手逛街,不也就是上周的事吗?”

李耕耘周身空气忽然冷下来。

他问:“你查我?”

李昊努力让自己的神色尽量显得平静而没有波澜。

“我看见了。”

当时他在隔壁的咖啡馆和助理谈论他们工作室社交账号的工作,直直撞上走来的两人,手挽着手,亲密无间。

助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明所以,只赞叹了一句,郎才女貌。

他于是收回目光。

李耕耘看起来已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也猜到了李昊当时坐在哪里。

他没有丝毫解释,声音低沉,意有所指:“已经过去很久了。”

“一周而已。”

“当时为什么没问,一直记到了现在?”

“我以什么身份问?”

“我记得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是要和你谈一场恋爱。”

“……”

李昊眼眸沉沉地看着李耕耘,对方不避不躲,径直回视,目光锐利。

良久,李昊移开视线。

车内寂静无声,直到最后停下来,李耕耘整理好衣服,走时忽然说:

“李昊,这种事,以前你是不会说的,无论什么时候。”

李昊这次反应极大地将目光甩向他。

他下了车,但没有离开,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车外的风景,他忽然抬手扶住门框,然后俯身探进。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确定关系,接吻,同居,让你对我产生了占有欲,别这样看着我,李昊一点点也算。”

他眼神里侵略感很强:“你猜,让你心甘情愿。。。,我要花多长时间?”

回应他的是李昊扬起的一巴掌。

李耕耘迅速握住他的手腕,随即靠近狠狠吻住李昊的唇,另一只手握住他的后颈微微用力,李昊被迫张开嘴,下一秒李耕耘的舌尖强硬地探入,滑过齿关,上颚。

李耕耘接吻从不闭眼,眼睛锐利深沉,李昊用力咬住他的下唇,但面前的人不为所动,血腥味慢慢散满口腔,他浑然不觉,一直吻到自己尽兴。

李昊用力挣脱开被禁锢的手,一下一下喘着气,恶狠狠地看着李耕耘。

李耕耘用拇指擦去唇角的血迹,扯唇,笑得有些邪气。

“那是我姐姐。”

说完他转身离开,李昊可以听见他边对秘书安排,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家,不要让他乱跑。

李昊脸色铁青,仍呼吸不稳,脑中回荡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良久,却泄气一般跌落回椅背,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明白李耕耘为什么会觉得胜券在握,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扛多久,也不知道扛下去是否还有意义。



李耕耘并未限制李昊的出行,只派了一个保镖跟着李昊,其他的,哪怕李昊当着他的面和林燕喆打招呼说要一起吃饭,他也无动于衷。

李昊对他安排的保镖抗拒不已,但怎么也无法摆脱,除非上厕所时从洗手间的窗户跳出去,但他常去的几个地方的厕所要么没有窗户,要么太小,要么太高,而他也没打算以这种方式溜走。

他尝试再和李耕耘说清楚,但他一直没有松口:

“那一次出事后,我也有再潜过水,并没有问题,我的技术很好。”

“你觉得你父母会放心吗?”李耕耘淡淡问。

李昊瞪大眼睛望向他:“你又要拿我的父母威胁我?”

李耕耘嗤笑一声:“说什么呢李昊,让你走不出这间屋子,根本就不需要麻烦叔叔阿姨。”

“我讨厌你。”

“这件事你不用再想。”

“你这么自私,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我真的很讨厌你。”

“嗯哼。”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

无疾而终。

 

 

事情到元旦附近有了转机,李耕耘临时要去国外出差,好像是被竞争对手使了绊子,一向注重睡眠的耘皇凌晨爬起来开了个紧急线上会议,第二天就飞去了美国。

保镖他没有带走,但没有李耕耘在身边,区区一个保镖压根制不住李昊,林燕喆开了车来接他,李昊溜的悄无声息,坐上飞机那一刻还在想,没准李耕耘这时候也才出发,就在这个机场的另一架飞机上昏昏欲睡。

到了巴厘岛,一切都宛如新生,天空蓝得一望无际,海浪不息地拍打岸边,带来一阵阵湿咸的海水气息。

他们先休整了一天,第二天跟着潜导到了蓝梦岛的Puraped point,李昊带了专业的摄像设备,检查穿戴好装备后,先和潜导下了水。

下去大约十几分钟后,在船上的躺椅上躺着晒太阳的林燕喆接到了电话,来源未知。

他接起,对面传来声音,直呼其名。

“林燕喆。”

“你是谁?”他警惕。

“李昊在水下?”

林燕喆一瞬间猜出来:“李耕耘?你哪来的我电话?”

对面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声音明显又沉了几分。

“他的装备完全吗?有没有戴手套。”

“戴了,检查了一遍。”

“备用二级头呢?”

“这我哪知道,不是你真不用担心,他经验挺丰富的。”

李耕耘沉默了一秒,说:“你们在乱流区,很可能经历乱流。”

“不会吧?”

林燕喆冲向栏杆边,往下看,水面一片平静,但乱流本就不一定能从船上直接看出,何况李昊和潜导看样子已经不在船的附近。

他心中烦躁,说:“我说你能不能老想些不好的事。”

“林燕喆。”李耕耘凉凉道,“你最好祈祷李昊不会出任何差错。”

事实上,李耕耘担心得不无道理,或者说有点太准了。

李昊遭遇了乱流。

李耕耘阴恻恻地威胁林燕喆时,他正紧紧扒着珊瑚,这里的软珊瑚有毒,他无可避免地会碰到,他虽然戴了手套,但仍有风险。

潜导在斜前方,他尝试打手势交流,无奈乱流冲力很大,他空出手很难,正思索要不要苟在这儿等乱流过去时,偏偏祸不单行,二级头进水了,而乱流好像更大了。

他沉下心来,连续排水,最后一次时,心里明白再排不出就要呛水了。

李昊闭上眼,又睁开,而后蓦地松开手,整个人立刻被乱流冲了出去,一片混乱中他勉力切换好了备用二级头,在乱流的冲击下漂至悬崖附近。

好在潜导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迅速赶来,带着他抓住硬珊瑚。

他刚刚一直在闭气,又在乱流里翻滚了几圈,这会儿状态并不算好,意识勉强清醒,等到平静的间隙,潜导立即带他上浮。

林燕喆不知为何,料到了他们会出事一样,船已经驶近,很快接了两人上船,紧接着李耕耘淬了冰一样的声音传来。

“东北方向,我的船在边,滚过来。”

 


林燕喆骂骂咧咧,不明白为什么李耕耘非得要他们再去找他,等到船开过去又闭了嘴,要是这么大一艘船来找他们,他们这种轻量级的小船估计一个浪就打翻了。

李耕耘带来了医生,给李昊做了详尽的检查,手套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但好在没有中毒,只是受到惊吓,外加闭气时间过长体力不支,导致现在比较虚弱。

李昊躺在船上,可以听到走廊上林燕喆在同李耕耘解释。

“这是真没想到,我们又不是老天爷,这谁也不能怪是吧,你骂李昊没道理,骂我就更没道理了啊……”

“他上一次快速上升,差点留下后遗症。”李耕耘打断。

“我知道啊。”林燕喆一愣,“那不是治好了吗?潜水这种运动就是这样,正因为危险才迷人,没点勇气怎么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景色啊。”

“这些与我无关。”李耕耘淡淡道:“如果这是你们追求的自由,那尽管死心,反正他已经恨我,我不介意做更坏的事。”

他说完打开房门又关上,落锁。

林燕喆只觉得自己有口不能言,摊开手无语叫:“什么鬼啊,能不能离我远点!”

 

李耕耘帮李昊把床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又递给了他一杯水。

李昊已经清醒,背后垫着枕头,目光沉静地看着李耕耘。

他说:“其实你不用来照顾我。”

“现在还要说这样的话吗?”

李耕耘声音里带着点疑惑:“李昊,你到底怎样才能乖乖听话。”

在乱流中翻滚时李昊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是因为已经看过很多次的景色,还是因为和林燕喆的一次约定。后来他想到了李耕耘,忽然明白这已经成了一场赌约,一次执念,他一旦输了,有些长久坚持的东西就会乍然破碎,而自己是无法承受后果的。

至于执念来源于何处,他找不到了。

李昊和他对视了很久,方才慢慢道:

“李耕耘,我一直都不是听话的人。”

 


他们没有立刻飞回北市,而是在这边好好玩了几天。

李耕耘陪着李昊去了海洋公园,在馆内仿佛坠入蓝色梦境,他们和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手牵着手,时不时为没见过的景色而惊叹。

在出口他们一人买了一杯果汁,接着去另一个场馆等待海豚表演,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着,海狮卖力地敬礼、顶球、翘起尾巴,海豚的叫声回荡在整个场馆。

李耕耘忽然凑在他的耳边,问:“你还好吗?”

“嗯?”李昊有些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很多野生动物保护者拒绝动物表演,你呢,会感到不舒服吗?”

李昊摇摇头:“这些我无法决定,就保持中立。”

但想来也确实是兴致缺缺,他们很快出去,有进入了另一个水族馆,这里预约后可以过夜,有不少游客在搭帐篷。海底隧道中光影变化,魔鬼鱼从头顶游过,他们请路过的游客帮忙拍了很多合照,路人将相机还给两人时,总会热情洋溢地夸赞他们很般配,或是真诚地祝愿他们能够长长久久。

晚上他们回了宾馆,李耕耘洗完澡后就一直在打电话,他在美国就待了一天,也不知道工作是否处理好就飞来了印尼,现在看来,是还没有完全结束。

电话里信息量极大,但他并未避着李昊,甚至坦诚地牵着他的手让李昊坐在自己的怀里。

等他挂断电话,短暂地安静片刻后,李昊问:“你不怕我听到后告诉别人吗?”

李耕耘笑了一下,问:“所以,你会怎么做?”

李昊没有说话,他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明明李耕耘都好心放过了他。

“你有意识到后果吗?”他提醒。

“我在你面前说过许多事,可能亏钱,可能丧命,你指的是哪一桩?”

“……我以为你胸有成竹。”

他看起来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声音轻而懒散。

“你可以轻而易举伤害我,只看你愿不愿意判罪。”他轻笑了一声,眼睛睁开,看向李昊:“审判长,现在我还安然无恙,是否可以说明你已经心动了。”

此时他的眸光不再锐利,反而因为光线的问题显得意外的温柔,李昊沉默了很久,说:“谁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李耕耘看起来并不相信,还想说什么,却不防怀中的人闭上眼睛给了自己一个轻盈的吻。

他难以控制地愣住,这是李昊第一次主动吻他。

……

……

……

李耕耘低头去吻他,这个吻湿润绵长,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像可以抚平这段关系与生俱来的芥蒂。

回去的那一天,李昊有一些低烧,没精打采地靠在李耕耘的肩膀上,任由他带着走。

候机室里李耕耘撩起他的额前的碎发摸体温,李昊扭了一下头,说,你这能测出来什么。

李耕耘说:“都让你推迟一天再走。”

“我也让你别弄里面了。”他闭着眼睛说。

李耕耘于是不说话了,只打电话让助理把药和水准备好,一起送过来。

 


农历二十八的时候,李昊跟着父母回了老家,一座可以放烟花的南方城市,往往说着话,屋外就传来了烟花与鞭炮的声响。

走前李耕耘提着礼品来过一趟家里,李志方和魏珍珍有些受宠若惊,李昊没有提过,李耕耘便只说两人是很好的朋友,想着再次见面就是明年,因此来拜访一下父母。

他们的事情圈子里人尽皆知,而李、魏二人至今仍被瞒在鼓里,也不知道李耕耘怎么做到的,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露。

除夕夜那天,李昊跟着父母去舅舅家吃了饭,又带着一群小孩放烟花,李耕耘恰好打了视频过来,他看起来在家里,只穿了件薄毛衣,李昊就不同了,围巾遮住了下巴,本来脸就小,这么一看只剩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露在外面。

“我在带着侄子们放二踢脚,你玩过吗?”

李耕耘自然摇头。

他没有转换成后置,而是开着前置,把手机转了个边,二踢脚被点燃,“咻——”的一声飞到天上,过了几秒又陡然炸开,不一会儿有纸片晃悠悠地落下来。

李昊早已把镜头对着自己,此时正仰头看着天空,露出一个下巴尖。

一会儿后他又看向李耕耘,眼睛里闪着点兴奋的光,说:“白天就玩这种,不怎么好看,但很刺激。”

他看着视频里的李耕耘,后面是书柜,不由得一愣:“你还在家里?”

李耕耘“嗯”了一声。

“你没和父母待在一起吗?还有那些兄弟姐妹们,一起去看看你爷爷,过年就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呀。”

李耕耘好像被逗笑了:“跟他们待在一起?开开心心?”

“那人多一点,热闹嘛。”

李耕耘闭了一下眼,往后躺在椅背上,看起来很舒坦,却也很疲惫。

“李昊,过年了还是不要自找不痛快了吧。”

他们一直打了两个多小时,于是李昊的侄子侄女们也被迫跟着他在寒风天里玩了两个多小时花炮,后来小侄子当着他的面打了两个喷嚏,李昊才挂了电话往家里走。

没过多久外边竟然下雪了,李昊的舅舅开了地暖,一家人都在客厅,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嗑瓜子和剥开心果的声音此起彼伏。

雪下下来,外面灰蒙蒙的,李昊把窗帘拉上,可一会儿后又忍不住拉开,眼睛总怔怔地往外瞟。

北市反而没有下雪,但李耕耘也没有出门,阿姨助理都放假回家了,他没有买对联灯笼,甚至没贴两幅窗花,整个家里冷冰冰的没一点年味。

下午和李昊打完视频后,他一觉睡到了七点多,外卖软件里找到了附近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店点了一份虾仁玉米水饺,过年配送费涨了,算下来就比饺子便宜一点儿,预计送达要一个小时。

百无聊赖地等了半个小时,门铃响了,他看了眼时间,有些奇怪。

“速度这么快的吗?”

李耕耘打开门,而后蓦地,愣住。

门外站着李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李耕耘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李昊在门口站了两秒,李耕耘不说话也没动作,屋内热烘烘的暖气渗出来,外边冷风还在吹他的背,他于是从李耕耘和门框边上钻了进去,换了鞋把围巾摘了。

然而还没穿上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整个人就被李耕耘抱着双腿抱起来,屁股坐在他的胳膊上,他一惊,搂住李耕耘的脖子,在他身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你怎么也不开电视看看,春晚就算不好看但至少热闹啊。”

“不想看。”

“那你一个人总得干点什么吧?要我没来怎么办?”李昊又说:“你该不会还没吃饭吧。”

“嗯。”

“你这……”李昊真的有点生气了,“大过年的,你想干吗?成仙啊?”

李耕耘抱着他坐下来,咬了一下李昊的右耳垂,说:“想你,想干你。”

“你……不准!”他拍了一下李耕耘的肩膀:“我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还要回老家,就溜回来陪你过个除夕。”

李耕耘从善如流:“好,那就不做。”

他们也没看多久春晚,因为一打开电视,就是一群黑色的机器人穿着花袄子在转手绢,看着很诡异,要不就是一群明星在唱很难听的rap,李昊看了半天,疑惑:“不是说有十个农民会上吗?怎么还没看见。”

然后李耕耘凑过来亲他,说别看他们了,李昊就听话地没再管了,两个人亲了很久,李昊被压在沙发上时碰到了遥控器,不知道按了哪个键,电视关掉了,整个客厅只有他们接吻时传出来的水渍声,等再分开去门口拿外卖时,饺子感觉已经冷成了冰块。

他们最后还是跟着春晚一起跨的年,倒计时结束的时候,李昊忽然往李耕耘的手腕上挂了一条手串。

李昊看着他,笑得很狡黠:“红玛瑙,每一颗都不一样。新年快乐!”

他去巴厘岛的第一天,在岛上一个什么都卖的集市上亲手挑的,摊主卖得很贵,偏偏脾气还很差,一直在嘴里嘟囔不想卖不想卖,李昊装没听见,蹲在地上选了两个多小时,把好看的全挑走了。

李耕耘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李昊觉得那里有些湿意,以为他又在亲自己,登时动动肩膀,问:“你喜不喜欢?虽然没有你平时带的手表什么的值钱,但我觉得很有意义。”

“我很喜欢。”他晃了一下手腕,红色的玛瑙已经被李昊捂热了,一点也没有冰到他。李耕耘顿了顿,又说:“新年快乐,李昊。”

 

李昊第二天还没有很清醒又回了老家,他没跟家里人说去做什么,只说自己得回北市一趟。李志方和魏珍珍看起来猜到了个大概,顾忌着对方的身份,没有多说。后来魏珍珍凑上来,犹豫再三,还是问了。

“小昊,你跟他,以后怎么打算。”

李昊顿了一下,方才说:“不会的,妈妈,我们不会有以后。我们……就是玩一玩。”

“那怎么行,你受委屈怎么办?”

他并不知道,他很盲目,也没有想过退路。

所以他说,那就是我活该吧。

 

 

李昊在老家一直待到了初八,明明亲戚也不算多,但磨磨蹭蹭地走亲访友拜年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回到北市后,还没和见到面,李耕耘又得去沪市出长差。

开工第一天李昊的工作室在一楼大厅发开工福利,每人都有开工红包,还可以参加活动砸金蛋抽奖,小郑一口气砸了五个,很激动地说,自己还没买过房,但已经眼馋砸金蛋的滋味很久了。

最后李昊站在一堆金蛋碎片里总结,希望大家新的一年都顺顺利利,加油工作,工作室蒸蒸日上,争取努力一年让大家存钱的存钱,买车的买车,买房的买房。

开工虽然烦躁,但新的一年确实给了人把生活这件旧衣裳摊开,洗干净,再好好挂起来的希望。

过了几天,林燕喆忽然发来几张照片,问他:

【你男朋友怎么回事?】

照片上是他和一位女士一起吃饭,各个视角都有,其中有一张是李耕耘的正面,他双手交握着,腕骨露出来,上面有一串红色的玛瑙。

李昊回:【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李耕耘没有和他说。

林燕喆:【你心挺大的】

【沪市早间新闻发的】

李昊没有再回,晚上视频时,他问了一下这件事。

李耕耘说得很清楚:“乔梦江,竞争对手,我们在抢新开发区的两块地皮。”

他在视频里甚至笑了一下:“你吃醋了吗?李昊,这次当晚就问了,好宝宝。”

几天后,林燕喆又蹭蹭蹭地连发了十几张照片,紧接着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李昊,你确定真没事儿?那女的都见家长了我告诉你。”

李昊没吭声,快速地扫完几张照片,显然李耕耘的父母和爷爷都对她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比李耕耘和乔梦江一起吃饭那天要灿烂很多。

“说话啊,你怎么想的。”

李昊实话实说:“我待会问一下李耕耘。”

“你问个屁,他这种人,婚姻难道还能由他做主?我刚跟我爸在外边吃饭偷听到的,新开发区的地扯皮扯很久了,前边李耕耘不是去美国,然后咱俩溜了吗?就是因为乔梦江占了上风,现在说是那女的带着两块地皮一起嫁进来,你知道值多少钱吗!他们家能不答应?”

林燕喆苦口婆心地劝:“早点分了吧你俩,李昊,再不走人家把你当小三呢,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不会,不会当小三。”这次李昊回得很快:“他要把我当小三,我杀了他。”

和林燕喆的对话草草结束,小郑紧接着连门也没有敲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说:“老板,百宜坊的谭总,摄影展那时候找咱们买了二十多万的作品,现在钱也打了,作品也送过去了,突然和我们说不要了。”

“理由呢?”

“没理由。”

李昊说:“我打电话问问。”

“老板……”小郑连忙拦住,“您别问了,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百宜坊的谭总,李昊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谭书鹏,百宜坊的副总,真正的老总姓陈,李耕耘带着自己见过他。

想必是当初想讨好李耕耘,跟风买了李昊的作品,现在又听说李耕耘要和乔梦江结婚,跑来落井下石了。

李昊没多说,只是提醒手续费还是要收,钱我们这边会打过去,要谭副总把作品送回来。

谭书鹏买了四幅,有大有小,送回来的时候李昊站在大厅,送货的人放下框后突然对着他喊:“不是小三就是破鞋,真他妈把自己当根葱呢。”

话音落下当即有人冲上去要揍人,被其他人拦下了。

小郑骂街的声音穿得老远,对着车屁股喊:“你一个副总你刁个屁,老子咒你这辈子转不了正,我呸,饿死也不去你们百宜坊!”

林燕喆劝分,李昊不理他,他就请安一样天天劝,好说说不动就发语音骂,一条60s,他一次发几条,满屏都是绿的,好像李昊渣了他一样。

又过了几天,李昊突然约了林燕喆喝酒,林燕喆以为李昊洗心革面了,当即乐呵呵地赴宴,一问才知道,洗个屁,还没分。

明明是他约的人,反倒是林燕喆喝得更多,冲着李昊傻笑,笑得命很苦的样子。

李昊问,你发羊癫疯啊?搞得好像比我还惨。

林燕喆:“你妈的有良心吗?我担心你啊,你以后怎么办啊。”

李昊重复着,是啊,怎么办呢?

“我说算了吧兄弟,何必啊,他一开始就算计你,能是什么好人啊。”

“就这样算了么?”李昊喃喃。

他闭上眼,脑中忽然发疯一般地涌上从前的生活,他在北非追踪狮子和花豹,那里有干枯的草和炽热的风,他在西藏的高原上认领了一只藏羚羊,亲手给这只小羊喂了奶,取了名字,林燕喆前几个月才看到的极光他早就看过了,那段日子扛着相机在摩尔曼斯克追极光,说是不冻港,却给他冷得打哆嗦。

他轻声说,“那就算了吧。”

 

 

李耕耘是2月14日上午回北市的机票,李昊知道之后,买了当天离开的机票。

上午十点多,他坐在机场,算着时间,打出了电话。

“李耕耘?”

“是我。”

“你到了吗?”

“嗯。”他说:“刚下飞机,马上回家,等会想吃什么?”

“不用了。”

“嗯?”

他没反应过来,李昊轻声又说了一遍。

“李耕耘,就这样吧,我们结束好不好。”

那边听起来像停下了脚步,过了几秒,传来李耕耘尚算冷静的声音。

“什么意思?因为乔梦江的事?李昊,你应该相信我的话。”

“或许吧。”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惨白的,没有什么血色,想必自己的脸现在也是这样。

“有人跟你说什么了?”他敏锐地问:“尽管告诉我。”

李昊说:“谭书鹏,他说了些难听的话,其他的没有了,我也不想理了。”

机场响起广播,李耕耘听见,声音陡然变冷。

“你要走?”

“嗯。”

“李昊,查到你的航班信息轻而易举,你能跑到哪里去?”

李昊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李耕耘你不累吗?你走九十九步我也不会往前走一步,我只会后退。

李耕耘说:“我不累。”

“但我累了。”李昊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说:“我们真的不太般配,每一天都摇摇晃晃,没有未来也没有退路,可我本来不是这样的,李耕耘,我本来很幸福的。”

李耕耘咬着牙:“谁说你没有未来和退路?我是死的吗?李昊,只要我不松口,你想都不要想分手这件事。”

“你已经赢了,你知道的。”

“如果你要这样,我宁愿输。”

李耕耘很轻易就听出来李昊哭了,他的声音也是哑的:“可你已经赢了啊,你一开始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连尊严都没有了。”

他说:“李耕耘,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我,你现在也没有明白,我不要你理解,不要你包容,不要你释怀,我只要你放手。”

对面沉默片刻,李耕耘说:“李昊,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见面说,好不好?”

李昊答应了。

他坐在机场的咖啡馆往外看,天空湛蓝如洗,飞机起飞带过一道道痕迹,像海洋里有鱼游过,鳍背划开水面。

座头鲸是世界上最浪漫的鲸鱼,他们每年都会编写新的歌曲,在海洋中寻找珊瑚环礁当作话筒。库克群岛的座头鲸和它远在八千里外的西澳大利亚的座头鲸朋友唱着同一首歌,尽管彼此素未谋面。

林燕喆觉得李昊很像座头鲸,很聪明,很有仪式感,没什么心眼,有时候甚至有些傻。但他所描述的李耕耘明显不是这样的。

李昊曾在佛罗伦萨的街头遇到演员扮演的但丁,纵使知道是假的,他也会上去握住这位街头艺术家的双手与之对视,认真地说从你的眼睛里我感受到了神性。

但李耕耘不会,哪怕握上了他的手,他也只会淡淡提醒对方直起腰来,如果一定要谈论鬼神和生死,他会选择花钱在静安寺里供奉自己的名字直至死亡。

他们两个人,本应是相遇也仅为萍水之交的缘分,凭什么纠缠那么深,那么痛苦,那么欢愉。

 

 

李耕耘找到李昊时,他坐在咖啡店的角落,脸色寡白,眼睛红肿,围巾松垮的绕在脖子上。

突然说要分手的人是李昊,把自己搞成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的人也是他。

李耕耘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办法把李昊怎么样,李昊说他要的都得到了,那李昊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反正李昊从来不会想要李耕耘。

李耕耘站在桌边,喊李昊的名字。

“李昊。”

李昊转头看向李耕耘,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半晌,李耕耘开口,问:“李昊,我们之间,究竟是真心多一些,还是谎言多一些。”

满腔真心里要是掺杂着一丝谎言,便不复有意义,而漫天谎言里只要有一点真心,就可以被人珍之重之。

李昊说:“谎言吧。”

“那你最后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好,如果不想细说,就只要告诉我是真还是假。”他拉开椅子坐下,望着李昊的眼睛:“就五个,行吗?”

李昊:“你问吧。”

“是要去恩施,拍峡谷吗?”

“是。”

“钱带够了吗?”

“……够了。”他顿了一下。

“拍完会后会去哪里?”

李昊没有马上回答,他于是换了个方式问:“拍完后会回北市吗?”

“不会。”

李耕耘沉默了片刻,忽然说:

“薄荷岛没有鲸鱼。”

“谎话。”李昊咬着唇,像在忍耐什么。

“你恨我。”

“谎话。”

“你爱我。”

李昊声音低哑:“这是第六个问题了。”

“我忘记了。”

李耕耘淡淡地笑了一下:“你走吧,李昊,我放手了。”

 

 


4.

李昊在恩施边找到了一家很不错的民宿,尽管app上的避雷帖很多,他还是一次性付了三个月的费用。在这里他作息很健康,三餐规律,时不时出门拍照,有时间就会裹着毯子睡觉,睡醒了觉得饿,会在饭点前去买民宿边一家店里饭团,里面要加两个咸蛋黄。

北市的记忆变得很遥远,但依旧很清晰,他并没有刻意避开他们的消息,因此再次听到名字时也并不会很错愕,或是很难过。

他最先知道的是乔梦江小姐的消息。

乔梦江因为事业顺利而显得春风得意,回答记者的问题时也难得多说了一些。

“当然,一开始我就是胜券在握的,我们团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没道理拿不下,至于这两块地要怎么用,大家拭目以待。”

“李耕耘?我不会和他结婚,他是男同,还算计过我,对我心狠手辣。当然,是,我听说他也算计过自己男朋友,但他男朋友不是跑了吗?你们不知道?消息太落后了,哈哈,我还听说他最近有出家的打算,但不知道庙里招不招有国外留学经历的僧人,我还挺期待他光头的造型,不知道烧戒疤疼不疼,扯远了……”

还有一些消息是新闻上看不到,林燕喆告诉他的,比如说秦书鹏最近比较惨,工作上不顺利,他老婆好像还给他戴绿帽了,又比如他开始跟着他爸跑项目了,还碰见过几次李耕耘,只是远远地看到,判断不出过得怎么样。

林燕喆比李昊更像分了手视奸前男友的阴湿男,要通过朋友圈微博小红书等各种渠道知道李耕耘过得好不好,如果知道他过得不好,那他会像赢得一场胜利一样雀跃。

李昊没有林燕喆那样的执念,事实上,几天前,他接到了李耕耘的电话,在一个非常阳间的时间,以一个非常清醒的状态。

“还在恩施吗?”

“嗯。”李昊说:“还会待很久吧。”

李耕耘沉默片刻,说:“我能来看你吗?”

“不用了。”李昊拒绝了:“我这儿没什么事。”

他说好,又问:“还有钱吗?”

“有的。”

就这样东扯西扯地聊了几句,李耕耘说:“就这样吧,最近挺想你的,所以打个电话问问。”

李昊缓慢认真地听进了每个字,轻轻地闭上眼睛。

李耕耘没有得到回应,最后嘱咐了句让他不要吃太多咸蛋黄,便挂了电话。

后来他们也偶尔通电话,宛若故交好友,平平淡淡地交流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情,再礼貌地道别,挂断电话。李昊觉得这很像从容温和的戒断期,慢慢他们就可以平静地接受,在某一天,彼此悄无声息从对方的生命里退出,消失不见。

 


李昊在恩施学会了种花和端着面边走边吃,民宿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友善大方,很爱给李昊介绍对象。

他们问过李昊:“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李昊点头。

“啊,是什么类型的姑娘呢?”

“是男朋友。”他很平静地说。

“啊哈哈。”这对夫妻有些尴尬,老板率先说:“不好意思啊,我们没问清楚。”

老板娘也笑了两声:“对,我和你叔叔思想都很开放的,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李昊并没在意,事实上,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他和易林舟接触过,觉得很恶心,和李耕耘接触过,尽管时常反感,但他知道,这两种抵触情绪是不一样的。

老板很快转移话题:“趁年轻是可以多谈恋爱呢,谈恋爱也不是结婚,尽情享受就行。”

说这话老板娘端了碗甜酒冲蛋过来,让李昊试试。

“我们家自己做的甜酒。”

酒味不浓,但口感十分醇厚香甜,李昊给面子地喝光了一整碗,还提供了很多中肯又好听的评价,老板娘被哄得收不住笑容。

当时正是黄昏时候,落日很含蓄,像等待着初春的降临,行人也并不着急,有大人在呼唤着小孩的名字,叫他回家吃饭,斜对面有一个缓坡,两边种着青葱的树,有放学的高中生们从上面骑车下来,笑声顺着风传得很远。

刚刚喝下的那一口淡淡的酒意还在喉间,李昊安静地站在院子里,忽然拿出手机,拨出了号码。

对面声音有些模糊。

“李昊?”

“李耕耘。”他低头看脚边的牵牛花,说:“我是不是还从没有说过,我很想你。”

“是的。”那边的声音清晰。

“我很想你。”

“真话?”他在走路,嗓音含笑。

“真话。”

“那你抬头。”

声音出现在对面。

李昊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愣住。

像除夕的那个冬夜,他出现在李耕耘冷清的跨年夜一样,李耕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但又太想你,所以先斩后奏了。”

李耕耘张开手臂:“李昊,如果这个拥抱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那可以抱一下吗?”

下一秒,面前的人拥上来,埋在他的胸前,声音模糊。

“有意义也没关系。”

那一刻,心中波澜汹涌仿佛海啸侵袭,可他们安静地站着,给了彼此一个漫长的拥抱,没让任何人知道。

 

 

晚餐是在民宿吃的,其他客人都不在,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一起,老板娘乐呵呵地给自己揽生意:“小昊的朋友今晚住在这儿不,要收拾间房吗?”

李耕耘:“晚上的飞机,还要回去处理工作。”

李昊微怔:“你不住一晚吗?”

老板娘也附和:“是嘛,这么急多累啊。”

“只来看一眼。”他说。

李昊坚持要送李耕耘,借了老板的车,从地库里开出来,李耕耘趁他不在递给老板娘一张卡。

“他还要在这里住很久,辛苦您好好照顾他,密码是六个0,您找时间改一下。”

“不用……”老板娘吓了一跳,仓皇推辞:“他给了钱,都是我该做的,你这是做什么?”

车开来了,李耕耘准备离开,只说:“不要告诉他,您收着吧。”

到了机场,走时,李昊犹豫再三,还是说:“我在这里很好,如果这么忙,就不用来了,很累。”

李耕耘面对他站定,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看着李昊:

“不忙,但如果留下来,就会想抱你,亲你,和你做,会让你不高兴。”

李耕耘坦诚地看着李昊:“我以为我转性了,但好像并没有,既然这样,还是离你远一点好。”

李昊瞪大眼睛看向他:“那我可以和别人在一起吗?”

“不可以。”

李昊气笑了:“你这算什么放手。”

“因为现在你身边的人都比不上我,等到出现了再说吧。”

李耕耘说:“李昊,你以后的生活,每一瞬间都不可以输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你……”

李昊耳边忽然覆上一双温暖的手。

外界的声音都变得朦胧,李耕耘的声音像旧录音机带着沙沙声响一般传来:

“如果我们都捂住耳朵,不去听流言蜚蜚,你会想回到我身边吗?”

心脏像空了一拍。

“要是回到几个月前,你让我放手,我或许会真的到此为止。”他的眼睛暗下来:“但为什么是现在呢?你明明已经爱上我了,我又怎么可能甘心?”

两人都安静下来,任由身边人来人往。

良久,李昊忽然说:“李耕耘,其实我有努力过。”

“我知道。”

“你知道……”

他的声音沉稳,“你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我都知道。”

李昊那时候有去找李耕耘的爷爷。

他想着要去见他的家人,便穿得工整又乖巧,去之前他打好了腹稿,自己是A大本科毕业,有一个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可以在自己养活自己的同时还攒下钱来做公益,现在是在认真地和李耕耘谈恋爱,家世上的巨大差距他真的没有办法,但会努力提升自己,多挣点钱,如果看不上他的学历,他就挤时间去考研,希望爷爷可以给他们机会。

李耕耘的爷爷见了他,也认真地听他说完了这些话,然后他对李昊说:

“李昊,现在外面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李家是为了新开发区的两块地同意的婚事,事实上真是这样吗?我们家不缺这两块地的钱,未来也不缺挣回这两块地的能力,这又算什么呢?李耕耘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元旦的时候,为了找你,他想也没想从美国去了巴厘岛,乔梦江不一样,她那时候踏踏实实的熬夜开会做方案,所以她赢了。”

“可能是我老了,爱做一些不好的假设,这一次是这两块地,下一次又是什么?是钱,还是命?他身边不是没有危险,这你得知道。”

老人的神情甚至可以算和蔼,语调平静地像谈论别人家的事:“李耕耘多狠啊,除了亲姐姐,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都被他赶走了,他天天咒我死,对父母更是视若无物,为什么?因为别人也对他狠,李昊,你觉得你对他好吗?其实你是最狠的,因为你让他身边所有的刀,都能刺进他柔软的心脏。”

李昊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一句话。

爱上一个人有烧手之患,李昊常常狼狈,他讨厌李耕耘不会落泪的眼睛,却又希望他永远不会落泪。

 

 

四月的某一天清晨,路边种的樱花树开花了,像春天早早写下的伏笔。

下午,李昊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告别了民宿的老板和老板娘。

走时老板娘塞给了他一张银行卡,说:“这是你的朋友给的,他拜托我好好照顾你,还要我瞒着你,我想着你已经给了钱,所以一分没用,密码也没改,你拿回去吧。”

见李昊愣住,她又说:“姨看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多说几句,有些人遇见了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清楚,既然如此,就要好好珍惜,千万别错过了。”

“阿姨,这卡您留着……”

“挣钱不容易,你们自己拿着,多给我们宣传宣传就行。”

老板开着车来了,老板娘把他推进车里,用力招手,笑得很温暖:“有时间来玩!不收你钱!”

下飞机时恰逢某部电影宣传,不少人到机场大屏打卡,路上很堵,他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到达李耕耘公司门口,没有联系他,也没有坐下,就像和缘分打一个赌一样,等到了恰巧从电梯走出的他。

他们在离公司不远的公园里散步,起初两人只是安静地走着,后来撞见了一只遛狗的老人和他牵着的一只可爱的萨摩耶,才开始说起了话。

李昊说他打算养一只小狗,李耕耘说好,找时间陪他一起去挑。

“你会有耐心养狗吗?”李昊怀疑地问。

“养小动物,养花花草草,你要是喜欢,我都可以。”

李耕耘声音清晰低沉:“李昊,你那时候说我的眼睛里没有你,你这样想,既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李昊沉默了很久,忽然说:“李耕耘,如果我们一开始翻开的是所有正常爱情的第一页,现在也许会很幸福。”

早春的晚上依旧有些凉,柳絮胡乱地飞着,撞上黑夜里莽撞的行人。

“我很抱歉,因为不会爱,所以一直在伤害你。我的父母生命里有太多比爱情重要的事物,更不会将目光投掷于我。我则变本加厉,冷心冷肺,但李昊,遇见你之前,我没有想过爱情。”

李耕耘慢慢地说:“所以,还是想要恬不知耻地请求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公园旁边是烟花表演的剧院,剧院关着门,可天空是自由的,他们在公园并着肩走了很多圈,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烟花。

李昊仰头看着金色的光芒影影绰绰,天空被映照成漂亮的蓝紫色,像李耕耘偶尔会做的蓝莓派,不是很甜,但非常可口。

他刚从西藏回来时,母亲劝他和易林舟见一面,他那时候想,也许今年可以谈个恋爱。

但见面的那一天他没有记住易林舟,而记住了慈善晚宴第一排坐着的男人,神态随意,目光灼灼,和别人不同,李昊觉得那时自己在他面前的姿态并非渺小,而是勇敢。

李昊牵住了身旁干燥温暖的手。

也许今年,确实可以好好谈个恋爱。

  

  

  

情人节快乐!我好喜欢这篇,期待反馈


偷个小懒

双A 《军校来了个我很欣赏的Alpha》(双强 一发完)

免费5600,一发完。

设定:双强ABO、军校、私奔、有战斗场面、二人战力max、HE

彩蛋不影响正文阅读,自摸几个论坛体。


  

删文修文 补时间不定

想看的可以评论后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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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谔的小陈(失踪人口)

看完这期只觉得阿蒲体力不好实锤了,跟别人比起来真的是毫无斗志,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是在录节目,他个人赛应该就是划水到底的那种了。

虽然抱了人,但是跟小齐哥的全身镜头比起来显然阿蒲的公主抱既不轻松也不标准,也就是把人抱起来颠了几下,镜头都不给全身的,而且十分面目狰狞。

觉得这场游戏过手臂会肌肉拉伤。小小的心疼一下。

软也是真的软,身娇体软易推倒。

蜷成一团又小又软的一只,感觉谁都能压上去欺负一下(bushi)

好腰认证,总觉得他这么软的腰身像是跳民族舞的。这么软的身体真的是非常适合用来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呢(/ω\)

P4的认亲兄弟二人组,九洲抓到阿蒲后面真的是显而易见的激动,虽然最后被他...

看完这期只觉得阿蒲体力不好实锤了,跟别人比起来真的是毫无斗志,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是在录节目,他个人赛应该就是划水到底的那种了。

虽然抱了人,但是跟小齐哥的全身镜头比起来显然阿蒲的公主抱既不轻松也不标准,也就是把人抱起来颠了几下,镜头都不给全身的,而且十分面目狰狞。

觉得这场游戏过手臂会肌肉拉伤。小小的心疼一下。

软也是真的软,身娇体软易推倒。

蜷成一团又小又软的一只,感觉谁都能压上去欺负一下(bushi)

好腰认证,总觉得他这么软的腰身像是跳民族舞的。这么软的身体真的是非常适合用来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呢(/ω\)

P4的认亲兄弟二人组,九洲抓到阿蒲后面真的是显而易见的激动,虽然最后被他哥嫌弃了


看其他几个人的反应,阿蒲大概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不会吹口哨的人,这么一比突然乖巧,试图吹口哨的样子也是可可爱爱,后期的手比起卖萌倒像是调戏。

脑坑比天大

云家白菜初长成(27)

硬拗节目流程真的太痛苦了,自己看自己写的东西都想死……我只是想发个糖!

明天有事,所以今天先更~明天不用蹲更新啦

谢谢每个看到现在的人呀(⑉°з°)-♡

—————

黄子弘凡和张超下班回家进门的时候惊了,只见家里六口人都是一脸凝重正襟危坐(?)地盯着电视机。


黄子弘凡看了一眼是广告,迷惑了。


梁朋杰招呼两人:“哥,小黄,给你俩留了菜在桌上,赶紧点吃完来看节目,今天是凯凯决赛啦!”


方书剑去厨房拿水果和饮料,回来的时候站在梁朋杰沙发后面比手划脚配合眼神:简叔的公司顶了其中一个原定要签约成员公司的位置,简叔去节目了!鹤叔和爸保证了很快就给个交代!


方...

硬拗节目流程真的太痛苦了,自己看自己写的东西都想死……我只是想发个糖!

明天有事,所以今天先更~明天不用蹲更新啦

谢谢每个看到现在的人呀(⑉°з°)-♡

—————

黄子弘凡和张超下班回家进门的时候惊了,只见家里六口人都是一脸凝重正襟危坐(?)地盯着电视机。


黄子弘凡看了一眼是广告,迷惑了。


梁朋杰招呼两人:“哥,小黄,给你俩留了菜在桌上,赶紧点吃完来看节目,今天是凯凯决赛啦!”


方书剑去厨房拿水果和饮料,回来的时候站在梁朋杰沙发后面比手划脚配合眼神:简叔的公司顶了其中一个原定要签约成员公司的位置,简叔去节目了!鹤叔和爸保证了很快就给个交代!


方书剑和贾凡坐在一侧的小沙发上,张超和黄子弘凡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正中的大沙发是梁朋杰和蔡程昱坐在双云两边。

…………

化妆室。


“凯凯,上台了,走吧。”石凯的舍友过来拍了下石凯。


路上舍友看石凯沉着一张脸开始闲扯:“你和小丁真的在一起了呀?咱们住了这么久你怎么什么风声也不透露的……”


(就甲乙丙丁的丁)


石凯:“没关系。”


舍友:“那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他也有关系,谈个恋爱对你俩都有好处嘛,你有热度,他有背景,人家都那么热情了,你也别太不给面子了……咱们这路上,没背景,不容易!”


石凯:……………………………


“哦。”


两人走到成员的等候厅推门前舍友担心的看了一眼石凯:“今天的第三家公司的负责人是小丁姐姐,你……悠着点。”


石凯:“好运兄弟。”


舍友笑了下,拍拍石凯肩进门了。


不是谁都能那么拼的在各种规则里撕出来一条血路的。这个节目完了,还要去不知道多少个节目里继续跑龙套,说不定哪天就被幸运眷顾了。


其实石凯,还真挺冤枉的。


和他传绯闻的一直各种和他多亲密的那个男孩子,其实石凯一开始也是当朋友的。


权当是个热情的小弟弟。


这个弟弟就是有点被惯坏了,业务水平也不是特别好,但是可能家里确实有关系,有时候明里暗里的不公平或者巧合也是让他一路混到现在进了前十了。


但是半个月前左右,石凯觉得风向不对,他的言论太过于迷惑,也没有经过石凯的同意就引导大众脑补两人关系。


石凯去找人家,人家的回复是——“我姐想你和我炒cp,对咱俩都好,你肯定会是前三的,到时候选我姐的公司,会好好培养你的!咱俩双赢呀,何况我还挺喜欢你的~我也不差吧,你有什么损失?”


石凯:……


有那么一瞬间,石凯是真的想说,我不干了,我要回家当二世祖。


这都什么妖魔鬼怪!


石凯觉得避开这人就行了,节目还有两三期就结束了,忍忍。


但是决赛前的采访,人家能直接扑上来强吻自己——节目组也敢往外播!!!


石凯:吾危矣。

……

最后一次舞台结束,不出意外的,石凯是第一。


狗节目组要求前十的成员从后往前挨个致谢,到前三位时致谢完和公司进行双向选择。


“我的成绩不是特别优秀,其实本身我连现在的成绩都没有,是因为凯凯一直很努力的在拉着我!看到他的成绩我非常开心………”


石凯翻了个白眼,抱着胸等上场。

……

终于轮到石凯了。


主持人:“好的!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我们的第一名——石凯!”


主持人:“凯凯最想感谢谁呢?”


石凯:“最想感谢,我的恋人。”


主持人眼睛一亮:“可以给我们讲讲吗?”太好了,爆点又有了。


石凯心里冷笑:“他现在应该坐在电视前看节目吧。”


场上很多人的表情都僵了,简弘亦沉着的脸回暖了。


“其实最初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和我的恋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竹马,我从小学就喜欢他。”


“他家孩子很多,他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


“我大岳父最初只想要一两个孩子,太多了他怕我岳父辛苦。但是我岳父就想给我大岳父一个热闹的家,因为我大岳父曾经过的比较苦,长大了就喜欢热闹。但是情况失控,太热闹了!他家有整整六个孩子。我恋人和他弟弟是双胞胎,但是弟弟又是特别优秀特别出彩的人,所以我恋人小时候就经常觉得,全家有没有他其实都一样的。”


“然后我就去问我大岳父,我该怎么开导他。”


“我大岳父和我说,他年轻的时候觉得他的生活是一片黑,世界上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人,没人需要他,没人喜欢他。”


“但是他遇到了我岳父。我岳父是一个特别特别多人喜欢的光芒四射的人。”


“啊对爆个料,他俩结婚是我大岳父求婚的,但是恋爱告白可是我岳父干的。”


“我岳父当年和我大岳父说——那么多人喜欢我,我喜欢你,所以你也是被很多人喜欢的人啊!但是你有我一个人的爱就够了知不知道!”


“所以那时候我就想,我想拥有很多光,我想带着漫天星光和荣耀去拥抱我的恋人。”


“所以我很努力,我站到了这里。”


“然后我想告诉他,现在,有很多人爱我,而你是构成我的一部分,所以,我的朋朋,你也是被无数人爱着的人哦。”


“也谢谢一路支持我的粉丝,我想我吸引你们的应当是我的业务能力,我也会在这方面继续努力不辜负你们。至于个人生活方面……”


“就不要对我抱有幻想啦!也希望各媒体各位剪辑师对我手下留情,不要再引导大家误会什么!”


主持人有点尴尬:“哈哈哈,凯凯,作为公众人物这些怎么可能避免的啦!我觉得你的恋人会理解你的!”


“理儿是这个理儿,我这不是为了大家好吗!”


主持人:?


石凯面带微笑的说完了致谢的最后一句话:“我大岳父叫阿云嘎。”


鞠躬。


那位要他炒作的公司负责人看了一眼自己弟弟尴尬涨红的脸:“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我们你的恋人是云家的少爷,不怕别人说你要吃软……哦不,要靠云家吗?以及我们的第一名还需要选公司吗?”


石凯摸了摸鼻子。


简弘亦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看到其他人视线都转到他这里后凉凉道:“我是他爹。”


真当什么人都能和云家的孩子竹马竹马呢……脑子呢。

石凯叹气。

…………

“我的大龙,有你真的太幸福了~~”阿云嘎抱住郑云龙。


郑云龙:……


蔡程昱从两位缠在一起的家长背后伸出手把自己努力拉长然后费力的够到了梁朋杰的头,揉了揉。


黄子弘凡从侧边的沙发蹦到梁朋杰身上:“如果没有小杰,我的人生一定会少好多好多的快乐!”


郑云龙把阿云嘎推开,把黄子弘凡拉开,把梁朋杰扯到怀里:“我们家每个孩子都是老天送给我和嘎子的礼物,没有谁多余谁不多余。”


阿云嘎又抱了上去:“还有他这次叫岳父就不揍他了~但你俩想结婚还早着呢哦!”


贾凡低头在方书剑耳边说:“你们三个今天晚上都早点睡觉,要玩手机也声音小点,超儿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你瞅瞅他那黑眼圈!”

(phsp 纯糖!)

Mrsmozi

【弘杨】捡回一个男朋友

✔️抑郁症羊*多动症黄  治愈系旅行小甜饼


因为去年十二月自己一个人顶着寒风跑去欧洲玩了半个月,所以结合前两天羔羊的维也纳冷风游记我想着顺便写个旅行文好了,就当我自己写游记了(我是真的懒


大概可能不会那么甜,但应该很治愈,双视角随意切换

下面附的图都是我自己去欧洲的时候拍的,欧洲真的太美了我都舍不得回来!

———————————————


1

黄子弘凡遇见高杨的时候是在意大利圣吉米亚诺那家有名的冰激凌店里。


彼时的他正看着眼前一堆不认识的单词和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冰激凌发愁,都说这家冰激凌店是必打卡的地方,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


说来惭...

✔️抑郁症羊*多动症黄  治愈系旅行小甜饼


因为去年十二月自己一个人顶着寒风跑去欧洲玩了半个月,所以结合前两天羔羊的维也纳冷风游记我想着顺便写个旅行文好了,就当我自己写游记了(我是真的懒


大概可能不会那么甜,但应该很治愈,双视角随意切换

下面附的图都是我自己去欧洲的时候拍的,欧洲真的太美了我都舍不得回来!

———————————————


1

黄子弘凡遇见高杨的时候是在意大利圣吉米亚诺那家有名的冰激凌店里。


彼时的他正看着眼前一堆不认识的单词和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冰激凌发愁,都说这家冰激凌店是必打卡的地方,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


说来惭愧,他这个半吊子英文的人,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一个人办了申根跑到欧洲来自由行,跟公司和家里说想要个gap month ,出来采风找找音乐灵感,毕竟他已经大半年没有写出新歌了。


“chocolate with yogurt please”有个清亮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黄子弘凡毫不犹豫的举起手跟服务员说“The same!”然后掏了半天发现口袋里的硬币都坐车花掉了,只能奉上一张面额50的纸币。


服务员看看他指指收银机耸了耸肩“sorry,no coin ”黄子弘凡正发愁呢,从他耳后伸出来一只手,皮肤白白净净的,手掌上躺了6欧元,“together”


黄子弘凡回头看他,是个亚洲面孔,脸生的比手臂还要白,气质冷冷清清的,见他望过来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勾起了弧度但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咦,好冷。


“谢谢,你是中国人?”黄子弘凡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冰激凌舔了一口问道。


“嗯”


“太好了!我来了三天了都是一个人,加个微信呗我把钱转给你”黄子弘凡追着他出了门。


“没事不用”高杨不理他。


“哎呀,加一个呗,不远万里在国外遇见也是一种缘分嘛,我看你也一个人,一起说不定也有个伴呢”


高杨为了避免黄子弘凡继续在他耳边聒噪,掏出手机扫了他的微信添加到通讯录。


“加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高杨冲他摇摇手机。


“别呀哥们,认识一下呗,我叫黄子弘凡”黄子弘凡朝他伸出手。


“高杨”高杨没有跟他握手,说了自己的名字转身就走。


woc冰山美人啊!黄子弘凡起了那么点不跟我说话我就偏要跟着你的叛逆心理,颠颠的跟了上去。


“高杨你从哪儿来呀,我从上海来的虽然我家在成都”


“高杨你多大啦?我今年二十一了”


“高杨你饿不饿我们找点东西吃吧”


“高杨你看那边风景多美啊我给你拍照吧”


高杨被他聒噪的有点无可奈何,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


“高杨你笑一笑,哎对,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呀为什么总要板着一张脸呢”黄子弘凡拿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凑过去邀功似的给他看,“一会我修好发给你啊”


“不用了”


“这么好看的照片干嘛不要,发朋友圈再更新个定位不要太帅哦!”


黄子弘凡刚想抬手拍拍他,就发现高杨仰着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知为何黄子弘凡觉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忍不住又拍了一张他的侧脸,啧,这男人长得真好看。


“这天空怎么那么多乌云呢”高杨小声的呢喃着,黄子弘凡挠挠头,这明明是晴空万里天蓝蓝的,哪儿来的乌云?

黄子弘凡朋友圈:圣吉米亚诺超好吃的冰激凌and甜甜的他


2

黄子弘凡这趟旅行是没什么计划的,他只是大概的查了查攻略,旅行嘛,就该走哪到哪。所以当他跟高杨吃完晚饭结束,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定今天的酒店。他磨磨蹭蹭的靠近高杨,“内个,你今晚住哪呀”


“住圣吉米亚诺山下的民宿里”


“哦,那能不能也带我一个呀,我跟你聊天忘记定酒店了…”


黄子弘凡努力的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双狗狗眼非常无助的盯着高杨,高杨被他盯的有点无奈,想了想答应了。


“耶,就知道你最好了”黄子弘凡一把搂住高杨的肩,但发现他似乎比自己高一点,顺势把手往下滑了滑,搂在了腰上面,可能是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黄子弘凡没注意到高杨微微粉了的耳朵。


因为高杨定的是单人间,所以只好委屈黄子弘凡睡在沙发上,黄子弘凡并不介意,洗完澡就盖了条毛毯窝进去了,还舒服的哼了哼。


高杨躺在床上关了灯,大概只安静了一会,就听到沙发那边传来的声音,“高杨,你睡着了吗”


“…没有”


“那我们聊聊天吧”


“白天还没聊够?”


“哎呀睡不着嘛!我觉得遇到你超级开心的,说实话我英语真不怎么样,我都怕我可能最后会在欧洲把自己弄丢呢。对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玩呀?有没有什么计划?”


“没有,走到哪儿算哪儿”


“我也是!那不如我们一起做个伴吧,我陪你,虽然我可能沟通有点问题,其他的我应该都很OK”


高杨没说话,黄子弘凡以为他拒绝了,有点失落的把头埋进毯子里,隔了好长时间才听到高杨说,“好”


高杨觉得自己在黑夜中似乎都听到了沙发上小朋友摇尾巴的声音,笑出了声。


也许有个人陪着,这段最后的旅程也不算太坏。


黄子弘凡和高杨离开圣吉米亚诺一路去了佛罗伦萨。黄子弘凡似乎对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很有研究,一路都在给高杨介绍这个是什么风格的建筑,那个画是表达什么思想。


还一定要抓着高杨给他拍照,说他这么美的姿色不出镜简直是暴殄天物对不起他这个摄影师。


佛罗伦萨之后又南下去了罗马,从凯旋门斗兽场一路走到西班牙台阶,一条经典的罗马假日路线,黄子弘凡还调侃他,“我就像电影里的那个记者,你呢就是漂亮的落入凡尘的公主殿下。”


高杨笑着看他,他也许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几天笑的频率越来越高。黄子弘凡拉着他去许愿池,递给他一枚硬币,“高杨,你来许愿,背对着许愿池然后左手往右肩膀抛,穿过心口丢进去许的愿望才会实现哦,快点快点,许个愿”


高杨按照黄子弘凡教他的方式把硬币丢进去,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愿我离开以后,黄子弘凡能一直那么快乐。

黄子弘凡朋友圈:在这里许了一个愿望。能带你回家。


3

在罗马徘徊了两天,两人定了大巴车票准备前往威尼斯。好巧不巧的赶上了13号,又是周五,又是大暴雨,司机一路上都在抱怨真不该今天出来,这该死的黑五。


好不容易到了威尼斯码头,两人都被淋的不行,冬天的海风扫在身上简直就要把人给冻成冰雕。黄子弘凡看着高杨脸上的血色都快冻没了,没由来的心疼,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件雨衣给他披上一件,自己裹上另一件,然后一把把高杨揽在怀里给他取暖,他上下搓着高杨的胳膊,希望能摩擦生点热量。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船终于来了,黄子弘凡把他安顿好,把旁边的窗户给他关上,又把自己的外套盖在高杨身上,“你在船里头坐着,我去外边拍点照片”


“好,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出了船舱黄子弘凡差点没被风吹跑,他抓着扶手掏出手机一顿狂拍,等重新进去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湿了,高杨想把衣服还给他,黄子弘凡不以为然,“没事等会到了我们先去酒店,房子里有暖气一下就烤干了”


这几天大概也是为了省点钱,黄子弘凡和高杨都住一间,每次给他们办理check in 的服务员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带着点暧昧,高杨有些不好意思,但黄子弘凡就很坦然,勾着他的脖子进电梯,还偷偷的在高杨的耳边说“你猜我们走了他们会讨论些啥”


高杨用手肘顶他。


威尼斯的雨一直下到傍晚还没停,路面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他们好不容易趟着水住进了房间,高杨觉得自己已经快虚脱了。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黄子弘凡把他推进浴室,高杨的声音穿过浴室门传来,“那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的衣服,在箱子的蓝色收纳袋里。


黄子弘凡纠结了一会这样会不会侵犯他人隐私私自打开别人的箱子,但想了想反正大家已经一个屋檐下住过了也没什么关系。箱子里面几乎没有收拾,打开那一瞬间黄子弘凡以为高杨的箱子吐了,翻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蓝色的收纳袋,不对啊,这么小的袋子也装不了衣服啊。


黄子弘凡好奇的打开了,里面有一大瓶安眠药,还有一封信,信的上面写着两个字,遗书。


黄子弘凡的大脑瞬间短路,这什么情况?!怎么回事?!这货随身带着遗书?


“高杨,你的衣服”黄子弘凡把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把衣服递了进去,“你洗澡怎么那么慢呀高杨,你是在里面玩水吗?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啦”


“你别,我…我好了”高杨紧张的不行,没一会关了水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高杨你把浴室里面弄的这么烟雾缭绕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黄子弘凡咆哮的声音传出来,高杨及时的捂住了耳朵,他怕冷嘛,所以水开的热一点有什么不对吗?高杨在心里念叨。


黄子弘凡洗澡很快,高杨觉得自己还没听完一首歌他就出来了,一边擦头一边喊他,“高杨你快看我的新内裤是不是很可爱”


高杨抬头就看见黄子弘凡穿着一条小黄人的内裤,各种表情的小黄人印在内裤上,像是一个笑话,高杨实在忍不住眼泪都笑了出来,边笑还不忘加一句“阿黄你穿这个颜色显得你更黑了”


黄子弘凡不明白,高杨明明可以笑的那么开怀,怎么就会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呢?高杨多珍贵啊,像颗钻石一样想让人藏起来保护。

黄子弘凡朋友圈:就算是暴雨天的威尼斯,也因为你天空都是漂亮的蓝色。


4

黄子弘凡觉得大概自己是玩上瘾了,本来就是淡季来的,加上欧洲人少,很多地方根本不需要排队,甚至平时旺季需要提前几个月预约的新天鹅堡都被他们临时约到了票。


黄子弘凡本来想拉着高杨坐马车上去,高杨嫌弃马车的味道太臭拒绝了,黄子弘凡只好陪着他爬山。


“高杨高杨,你看山下,你看那边有一个大湖,你看那边的雪山,woc太美了吧!巴伐利亚州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黄子弘凡炸炸呼呼的在边上喊着,高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超级美啊,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有点舍不得了呢。他还想再多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和黄子弘凡一起。


参观完新天鹅堡,黄子弘凡问高杨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高杨说想去雪山,于是两人定了车票就往瑞士去,从琉森一路火车坐到卢塞恩再坐到因特拉肯,一路上的风景美的黄子弘凡都惊掉了下巴,不停的拉着高杨问“这么美的风景是真实存在的吗?高杨这里好美啊我好想住在这里,高杨你喜欢吗?”


“嗯,喜欢”


黄子弘凡看到他笑就很开心,伸手去兜里摸在卢塞恩给高杨买的手工巧克力,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尝尝这个味道的好不好吃”


两人赶到因特拉肯东站的时候刮起了飓风,风吹着阿尔卑斯山顶的雪盘旋着落下来,火车站一遍一遍的通知“Due to strong wind this line are closed”


高杨很失望,他是想走之前去雪山上看看的,那么白茫茫的一大片,一定和天堂长的一样美。


黄子弘凡看得出高杨很失落,他握着高杨的手一边搓热一边安慰他“没事的高杨,这个天气是我们没有办法预测到的情况,我们再等等,如果下午还是这样那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吧好不好?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陪你来。”


高杨望着他,很想跟他说以后没机会了,但看着黄子弘凡真诚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说不出话,过了好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的眼里已经快要淌出眼泪,点了点头。


“这样就乖嘛”黄子弘凡摸摸他的头,心里舒了一口气,他好怕高杨跟他说以后没机会来了。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揪着疼,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啊。


黄子弘凡没忍住,一把抱住了高杨,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高杨推推他的脑袋“阿黄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突然好喜欢你哦”


高杨的脸瞬间就红了,他把自己和黄子弘凡隔开一点距离“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黄子弘凡一把把他捞回来扣在怀里,“高杨你不喜欢我吗?我觉得我都被你掰弯了”

黄子弘凡朋友圈:总会有很多事情不能随着我们的愿望,但至少我们可以选择快乐。


5

从因特拉肯火车站出来,高杨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好像飓风并没有像来时候那样影响他的心情,甚至想着以后再和黄子弘凡来一次少女峰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明明这一趟旅程,是来跟自己告别的。


高杨从小父母离异,把他丢给爷爷奶奶,十岁不到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有时候都不敢去回忆过去的日子,他觉得太苦了,苦的他只要稍微一触碰就泪流满面。因为小时候漂亮的太像女孩,总是被欺负,直到他成年高中毕业才摆脱掉那个他长大的小城镇。


半工半读的去北京学了金融。住过潮湿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过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平时省吃俭用就想着能读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学校很多女孩跟他表白,他都拒绝了,他不喜欢女孩。他觉得女孩太脆弱了,就跟他自己一样,他需要有人能保护他,而不是他在支撑起自己的同时还要再去支撑一个人,他太累了。


副院长的女儿对他穷追不舍,在躲了大半年之后他终于受不了了拒绝她,跟她说自己不喜欢女生。结果就是这件事被全校人都知道了,他更抬不起头。


他那些年过的很痛苦,没有家人没有很好的朋友,他只能更沉默,更努力学习。好不容易毕业了找了一份工作,缺在上司的无尽骚扰下让他几近崩溃。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对他这样残忍。


他患上了抑郁症,无数个深夜想要从楼上跳下去,在一次次搬家一次次换工作还被前上司堵在家门口的他,终于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卖掉所有的值钱的东西,带着身上所有的钱还有一盒安眠药一封遗书,来到了欧洲。


他想在死之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他遇到了黄子弘凡。对于最开始的搭讪和跟随他很害怕,他已经对这样的事情有了应激反应,但他发现这个小朋友是单纯的想跟他一起,还会逗他开心给他拍照,在他说出一些奇怪的话的时候挠挠头。


还会给他买糖,让他许愿,半夜起来给他盖被子。一点也不逾矩。


高杨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也许是在黄子弘凡一次次的用他无辜的狗狗眼看着他笑跟他说高杨你看这儿真美啊。也许是会在他被雨淋的一身冷透抱着他给他取暖。


也许是此时此刻不停的安慰他没事我们下次再来,然后突然抱住他说我好喜欢你高杨你喜欢我吗。


高杨一瞬间就红了眼眶,黄子弘凡就像一根稻草,拯救了他这个马上就要溺亡的人。


高杨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阿黄我们走吧”


黄子弘凡把他抱的更紧了“高杨你要去哪儿,你不要丢下我呜呜呜呜”


“我们去奥地利,听说那边也下大雪了”

黄子弘凡朋友圈:下雪啦,原来陪喜欢的人看雪一点都不冷甚至还有点热呢~



6

黄子弘凡和高杨到因斯布鲁克的时候还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覆盖着山上和山下。黄子弘凡把围巾在高杨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小鹿眼睛,牵着他走到外面把他按在门口的椅子上,自己则踩着厚厚的雪跑进了院子里。


“真美啊”高杨轻声感叹。


“高杨!高杨!”黄子弘凡喊他,啪的一个雪球朝他飞过来,打在脸边上的木板上碎了他一身,“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杨在脚边团了一个球就朝他丢过去,没打中,黄子弘凡顺势往雪地上一倒,人就被埋起来了。高杨半天没见他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踩着雪跑过去找他“阿黄你没事吧”


黄子弘凡在看到高杨扑过来的一瞬间抱住了他,两人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黄子弘凡抱着高杨把他翻到上面,把双手背到头后面枕着。高杨就这么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眼里散落的全是笑意,“怎么啦小高杨,在雪地里打个滚这么开心吗”


“嗯,跟你在一起很开心”黄子弘凡觉得自己的脸腾的就红了,他忍了好久才忍住把高杨的脑袋抱过来亲,他扶着高杨站起来,“回屋吧外面太冷了别给你冻着了”


离开因斯布鲁克的时候,黄子弘凡发现了垃圾桶里被撕掉的遗书和丢掉的安眠药。黄子弘凡心情颇好,狗腿似的缠上高杨,把自己变成一个树袋熊挂在他背上“高杨我们的旅行是不是该结束了呀”


高杨不明所以,有点慌张的回头望着他,“阿黄”


“我们应该要回去啦,你愿不愿来上海找我呀,我陪你呢”


“可我还想去趟巴黎…”


“好好好去去去我这就买票”


他们到巴黎的当天正赶上大罢工,路上堵的一塌糊涂,到处都是穿黄背心的人。黄子弘凡紧紧牵着他的手怕他丢了。


好不容易到了凯旋门,已经下午过了大半。黄子弘凡拉着他在香榭丽舍大街上走着,突然想起了一首歌,“高杨,唱首歌给你听哦”


“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礼物不需挑最贵只要香榭的落叶喔营造浪漫的约会不害怕搞砸一切拥有你就拥有全世界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高杨望着黄子弘凡的眼睛,仿佛是一湾深潭,拉着他陷进去,他听到旁边的路人都停下驻足鼓掌,羞的脖子都红了。


黄子弘凡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递到他面前,“高杨,你愿意吗”


“say yes!”路人起着哄,前面一群黄背心也回头看着他们,举起手挥着,高杨觉得这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刻,“嗯”他点头。


“wow!bravo!kiss him man”


黄子弘凡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他摆摆手“he is shy”拉着高杨就跑,后面的人还在吹口哨。


到达埃菲尔铁塔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两人牵着手坐在台阶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掉下去,当路灯全部亮起来的时候,黄子弘凡转头吻上了高杨的唇。


一个甜甜的吻。


为期将近一个月的旅行在这个吻中结束了。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高杨趴在黄子弘凡的肩膀上问他,“阿黄,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过去”


“如果你想说你会跟我说的,如果不想说,那就全部都忘记吧。反正未来我会陪着你就好了。这点比较重要。”


“阿黄,你真的喜欢我吗?”


“傻高杨,我不喜欢你的话我这一个月干嘛又陪你又逗你?我傻的吗?”


“可…我是男生…”


“巧了,我也是”

黄子弘凡朋友圈:巴黎铁塔见证了我们的开始,超开心der~


—END—



番外1

高杨本来就把北京的东西处理的差不多了,了无牵挂的直接跟黄子弘凡回了上海。下飞机的时候黄子弘凡牵着他的手,旁边有不少女生都拿出手机来拍照,边拍边议论着,


“woc这不是音乐制作人黄大师吗?!牵着个男生诶!什么情况!哇塞重大新闻爆料啊!”


“不是说黄子喜欢女生的吗?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这个小哥哥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快拍快拍,拍了发微博”


高杨努力的把头埋低,想做一只鸵鸟,黄子弘凡一把搂他进怀里,“怎么了小高杨,害羞什么,我的粉丝都很好的,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放心吧”说完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冲着周围的妹子挑挑眉,表情里写满了看见没这是我男朋友的骄傲。


当天晚上微博就爆了,磕上头的姑娘们迅速的组建了双人超话,轻轻松松顶到了第一名。无数个版本的浪漫爱情故事被编辑出来,她们喜爱的黄先生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爱情,啧啧啧~


粉丝过年了!


高杨在上海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朝九晚五不算累,黄子弘凡平时没事就在家里写歌或者跑去工作室,只要有空就接他上下班,别提多腻歪。


高杨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这才是他想要的正常人的生活。每当他抬起头看天空的时候,再也看不见厚厚的乌云,只有蓝天和太阳,温暖着他的人生。


高杨美好的幻想就在黄子弘凡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之后瞬间幻灭,“[动画表情]高杨小宝贝你看这个表情包是不是很像你!”


高杨很想顺着网线过去掐死他,唔,舍不得掐死,“哼,哪里像了!我在忙不想理你!”


“[动画表情]你看这个像不像我呀!我们两天生一对~”


“黄子弘凡你晚上别回家了!”



番外2

高杨最近很醋,因为他发现黄子弘凡的粉丝数越来越多,而且很多男生女生给他发私信寄礼物,黄子弘凡都很热情的回复。有时候半夜结束演出还会带回来满满一客厅的花。


唔,不开心。


黄子弘凡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兴致勃勃的邀请他去参加周末的音乐会。高杨坐在最前排,听着身后的尖叫和嘶吼,更醋了。阿黄明明就是他的,为什么这些人要一个劲的喊着“黄子弘凡我爱你”


音乐会谢幕的时候,黄子弘凡在嘴上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全场安静。


“亲爱的各位,今天我很高兴我请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就是我最爱的高杨”聚光灯一下打到高杨的身上,高杨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搞得很窘迫,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子弘凡翻身跳下舞台走到他身边,单膝跪地“高杨,你愿意嫁给我吗?让我一直守护你陪伴你。”然后他掏了半天从自己的演出福里掏出了一枚戒指递给他,闪闪亮亮的眼睛期盼着。


后面的粉丝没人说话,全场静悄悄的在等着他的答复,甚至有的女生紧紧握住旁边人的手,仿佛自己才是被表白的那个。


“我愿意”高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场爆发出的声浪几乎快要把顶棚掀翻。无数的姑娘抱着身边人喜极而泣,大喊着“在一起要幸福”


黄子弘凡给他带上戒指,把他拥进怀里,用只有高杨听得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以后只要记得开心的未来就好,我会陪你再去一次瑞士爬少女峰,还要陪你去世界的每一个地方。”


散场以后黄子弘凡拉着高杨从后门出去,“今天粉丝们都很给力,我们去谢谢她们”


后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黄子弘凡拉着高杨的手出来,“谢谢大家今天来,早点回家去注意安全”高杨站在他身后笑。


工作人员上前示意他们可以走了,黄子弘凡倒退着进门还在跟粉丝喊话,高杨的醋劲不知怎么的又上来了,念叨着你们再喜欢他有什么用,他是我的。高杨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拽进门,粉丝的疯狂尖叫声被关在门外。


半夜高杨醒了,翻着手机,阿黄的粉丝又涨了一百万,结合今晚恋恋不舍的和粉丝告别,高杨百爪挠心,他推了推黄子弘凡,黄子弘凡困的睁不开眼睛,抱着他问怎么了。


“阿黄我问你,你是爱你的粉丝还是爱我?”


“小高杨我困”黄子弘凡往他身上蹭,香香软软的真舒服。


“不行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高杨继续伸手去挠他的痒痒肉。


“唔小宝贝你饶了我,”黄子弘凡笑着躲,一把抓住高杨的手,睁开眼睛看着他,“高杨你在吃醋吗”


高杨红着脸不说话,黄子弘凡把他重新拉进怀里“唔我的小高杨吃醋真的太可爱了”


“你别打岔,你快点给我个答案”高杨梗着脖子不依不饶。


黄子弘凡找到他的嘴吻了上去,准备对他吃干抹净前还不忘说一句,


“你最重要”



—真·END—


呜呜呜呜我高哥现实里吃起醋来真的不是盖的,太会了高哥,把我们小阿黄吃得死死的,能咋办呢,宠着呗~毕竟是自己拐回来的npy~

两条鱼

我可!

我可~

我可以~

这感情~杠杠的!

我想我可以磕他们磕N生N世,这俩完蛋玩意儿。

感慨下,以前看多了按头营业也看多了塑料演出友谊。

(题外话:因为今天好声音总决赛,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组合是那里出来的结果,才几期,就散掉了,因为塑料情 当时就,超难过。)

刚开始说真的还不太敢相信这俩人的感情。因为同学最后也形同陌路的太多太多。

现在看啊,这俩人又让我相信了感情,无论是什么情。

(PS假如这是按头营业他俩该多敬业!然鹅这是不可能滴!)

话说龙还在排练吧,,,,

他俩都很开心惹

最幸福的时刻,会是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发光的样子,在追逐事业的路上,有了解自己的人相伴前行(●°...

我可~

我可以~

这感情~杠杠的!

我想我可以磕他们磕N生N世,这俩完蛋玩意儿。

感慨下,以前看多了按头营业也看多了塑料演出友谊。

(题外话:因为今天好声音总决赛,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组合是那里出来的结果,才几期,就散掉了,因为塑料情 当时就,超难过。)

刚开始说真的还不太敢相信这俩人的感情。因为同学最后也形同陌路的太多太多。

现在看啊,这俩人又让我相信了感情,无论是什么情。

(PS假如这是按头营业他俩该多敬业!然鹅这是不可能滴!)

话说龙还在排练吧,,,,

他俩都很开心惹

最幸福的时刻,会是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发光的样子,在追逐事业的路上,有了解自己的人相伴前行(●°u°●)​ 」

一排一座,虽然没有去过剧场但是也知道那绝对不是最佳观看位置。

据说一般内部留票都是5-7排?

为嘛给了一排一座呢?不能是剩下的吧?!(不可)

或许嘎子是希望,自己能随时看到龙,龙也可以不受任何阻挡地看到他。

龙:这个人在发光!(大拇指)

【龙的大拇指我也可~】

嘎:我在发光!看到没!他觉得我在发光!

以及出来的时候,粉丝都没有围堵,hin好~

不小心被拌了下,扶住之后回头找龙——

嘎:吓死我了啊~

龙:行行行(疯狂点头)

【具体龙说啥我也没听清,但是那个表情,惹】

最后坐进同一辆车~

给粉丝们留下尾气。

好趴他俩一定去诉说相思之苦共度二人世界去了~

【蹲一个大佬写安东尼嘎~

和嘎龙夜谈/龙吃醋文学】

你们说!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当然这个爱情,不是普通男,欢,女,爱,的那种爱情。

一直坚信着,有一种爱情,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甚至不分生死,不分物种。

这种爱情,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也坚信会一直看到。

【自己默默存一个龙掉落和嘎龙夜谈脑洞,没错个人站嘎龙~虽然可逆吧~】

三千

【嘎龙】一排一座留给你

非常短的小甜饼 就随便那么一写别笑我。


一排一座,已经空了许多年了。


人人都说,男主演阿云嘎在等一个不可能爱他的人坐上那个位子,看一场他的演出。


内蒙人接了莎士比亚的经典大戏,压力大得短短一个月憔悴了许多,面颊凹得失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饱满生气。


可是他像一匹狂奔在草原上的野马,眼中只有前路,没有尽头。他拼命地燃烧自己,节食锻炼,为了能在台上展现出最好的状态;他时常在梦里还在背诵那些艰涩的台词,大段长句让他喘不过气,窒闷得像是被巨浪拍在沙滩上的咸鱼。然而他日复一日地练,不给自己休息喘息的机会。


因为他总想着,总觉得,一排一座,会有人来。


万一他来了,阿...

非常短的小甜饼 就随便那么一写别笑我。




一排一座,已经空了许多年了。


人人都说,男主演阿云嘎在等一个不可能爱他的人坐上那个位子,看一场他的演出。


内蒙人接了莎士比亚的经典大戏,压力大得短短一个月憔悴了许多,面颊凹得失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饱满生气。


可是他像一匹狂奔在草原上的野马,眼中只有前路,没有尽头。他拼命地燃烧自己,节食锻炼,为了能在台上展现出最好的状态;他时常在梦里还在背诵那些艰涩的台词,大段长句让他喘不过气,窒闷得像是被巨浪拍在沙滩上的咸鱼。然而他日复一日地练,不给自己休息喘息的机会。


因为他总想着,总觉得,一排一座,会有人来。


万一他来了,阿云嘎要拼尽一切呈现最完美的表演,因为他们的梦想都是舞台,阿云嘎要让那人知道他值得,值得让那只高傲的雀鸟在他的手中多停留片刻。




轰动全城的《威尼斯商人》开演了,一排一座,却依然空着。


一直等到末场,大幕即将拉开之时,阿云嘎在侧台看到了,那个身量高挺的男人,带着一个女伴,女子拍拍他的肩头,笑脸盈盈地被他送入三排的座位,而后他自己猫着腰坐入阿云嘎特意让工作人员为他留的,一排一座。


这是他们的约定啊。


只有那个靠舞台最近的位置,才能撷取一点点舞台的光,让台上的人与座下的人能彼此看见,心照不宣。


舞台上的阿云嘎激动得无处诉说。




晚上十点半,剧场已空空如也,剧终人散,可是阿云嘎知道他没有走。


他在昏暗的后台四处寻觅那人的脚步声,终于——“嗒、嗒、嗒”他急切地追过去,心“咚咚”地擂起鼓盖过了耳边的脚步声,可那人也察觉了,立即加快脚步跑了起来,眼看他就要逃出走廊,阿云嘎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字:“大龙!”


……


失控的回声殆尽,迎来的只有静默无语,沉默是唯一的回答。


“大龙你别走!”


“嘎子…”那把漂亮的男声低沉着,无力地回应了一句,仅只如此,就足以让阿云嘎激动得浑身紧绷:“大龙,你…你带着女朋友来的?不过没关系,我下班了,咱们一起吃个饭吧?”阿云嘎知道自己的姿态实在太过卑微,可他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他只想抓住眼前人。


“不必了,我要送她回家。”僵硬的拒绝之后,是对方迈开步子要走的态势。


“别啊!”阿云嘎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不能再等了!“郑云龙!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过去都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好爱你!求你看在我练出了六块腹肌的份上——”


“噗!”郑云龙率先笑场,完了,今天的晚饭得他请客。


阿云嘎见他笑了,自己也没憋住几秒,抿着唇眯着眼朝他走过去,笑容把满脸的憔悴一扫而空。

“演得真好。”郑云龙把口罩拉到鼻尖上,盖住逐渐泛红的脸颊。

“破镜重圆嘛~”

“我说台上。”他认真地注视着阿云嘎,伸出大拇指,“真棒!”

阿云嘎心里能沁出一丝丝蜜糖来:“腹肌好看吗?”

“我可是看着这六块腹肌从无到有的,”郑云龙抬起亮晶晶的眸子,被人拉进怀里,他顺势戳了戳那人的肚子,“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了么?”


阿云嘎在他耳边浅笑,舌尖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蹭过他敏感的耳垂:“你先好好吃一顿,然后,我再好好吃你一顿。”




走廊那头传来恒姐不满的喊声:“你俩磨蹭完了没!阿姨等着回酒店呢!”


“好,先送妈回酒店。”阿云嘎扯了扯衬衫,牵起郑云龙的手,走过漫长的走道……




End

姐妹们,过年好!!



Roo
【熏鱼】我想象不出未来被李昇勋...

【熏鱼】我想象不出未来被李昇勋圈在怀里的女人,有谁能美过金秦禹


©️nadelaputri

【熏鱼】我想象不出未来被李昇勋圈在怀里的女人,有谁能美过金秦禹


©️nadelaputri

YU

【云²】最好结局

伪纪实,艺术家龙x已婚嘎

龙全程崩坏,ooc归我,爱归他俩

全文一万八,我自认为是个he

新年快乐


【1】


念白:那个男人对我说,江湖是一个由飞花、美人和刀剑组成的柔软多情而又残酷的世界。


我想是的。


当那个男人赤脚踏在一地的血和火里,手中的长刀被染得血红,背脊山一般雄厚——当我见得这个画面时,我就明白了。


半山上的山樱花如雨般洒落,尚未触地,在火中灰飞烟灭。


一如我少时之梦,灰飞烟灭。


【2】


郑云龙看着指间那星火光在寒...

伪纪实,艺术家龙x已婚嘎

龙全程崩坏,ooc归我,爱归他俩

全文一万八,我自认为是个he

新年快乐



【1】

 

念白:那个男人对我说,江湖是一个由飞花、美人和刀剑组成的柔软多情而又残酷的世界。

 

我想是的。

 

当那个男人赤脚踏在一地的血和火里,手中的长刀被染得血红,背脊山一般雄厚——当我见得这个画面时,我就明白了。

 

半山上的山樱花如雨般洒落,尚未触地,在火中灰飞烟灭。

 

一如我少时之梦,灰飞烟灭。

 

 

 

【2】

 

郑云龙看着指间那星火光在寒风中明灭。他捏紧那烟头,只剩短短的一截,烟灰倒还剩了很长,摇摇欲坠。他垂眼瞧着,神色晦暗不明,有些讥诮,不知道是在笑谁。

 

他曾经也有过纵马长安、活色生香的年月,朝气蓬勃,幽默有趣,被所有人欢迎。但其实他骨子里就是这么个人,懒散、不切实际、不受拘束,年轻时或因孤独,或因恐惧,或因虚荣,还想着要合群。如今时日长了,跟孤独这朋友也相处惯了,这些不合时宜的特质越发不加掩饰,年纪越大越不想做所谓的迎合,一点也不。他很幸运,活到现在可算是肆意潇洒,没低过头下过跪,也没为了求什么向谁张开过腿。没权没势,没争没抢,挺直腰杆张扬跋扈地混到这个地步,可算是老天在长眠间隙瞅着空开了一回眼。

 

毕竟有些东西你跪不跪都求不来,可这个道理世人总想不明白。

 

他看着那截烟灰坍塌,落在手上,烫、疼,但他没动,还又笑了一下。

 

夜风吹在脸上,带来不远处的城市的气味和声音。天台上破旧的铁门轻轻一响,有个人影轻盈地翻上来,自他的身后靠近。

 

郑云龙没有回头,说:“你来啦。”

 

北舞老校区后面不远有一片半废弃的居民区,筒子楼,灰砖。他们上大学的时候还很热闹,并不是所有北京人都赶上了时代的浪潮,更多的人住在这样的地方。每一户狭小的房间里都挤着七八口,一层楼一个厕所,暖黄色的灯光从每一扇窗户里透出来,饭点时分,空气里全是油烟和烧肉的气味。这天台是阿云嘎偶然路过时发现的,后来也带了郑云龙过来,郑云龙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烟火气,每扇窗后面都是世人无尽的悲欢歌哭,往这儿一坐,就会被某种亘古不变的、巨大的东西包裹起来,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但让人动容,觉得自己很大,又很小。

 

后来这儿就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隔三差五就要造访一回。郑云龙还研究过怎么偷电,想接个插线板上来煮火锅,未果,只能带点零食啤酒干吃干喝。他在这里肆无忌惮抽烟喝酒,阿云嘎就站在旁边,望着远处的灯火,夜风吹起他颊边的碎发,眼睛像一片发光的海岸。

 

二十年了,人去楼空,能搬走的搬走了,搬不走的有的永远留下,有的苟延残喘,等着拆迁。只有零星的几个小窗户里还有灯,整个片区都透着股风烛残年的破败。

 

阿云嘎走到他身边,翻上女儿墙,坐下,跟他一起两脚悬空吊在外面。以前他们也常常这么坐,今天却莫名觉得危险,脚下没有灯和人声了,空荡漆黑,像深渊。

 

阿云嘎说:“大忙人,我们多久没见了?”

 

郑云龙说:“说得跟你不忙似的……得有三年了吧。”

 

阿云嘎又问:“我们上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郑云龙翻了翻微信聊天记录,最近的对话是七月,他说“祝小宝贝生日快乐。”阿云嘎回“收到了,小宝贝说谢谢龙叔。”

 

他一瞬间有点恍惚,差点没想起来当下的日期,算了一下,有点惊讶:“两个月前了。”

 

“太久了。”阿云嘎笑着摇摇头,“不该这么久的。”

 

郑云龙又点了一根烟,长长地吸了一口,苦涩而辛辣的气体充斥了他的肺部,似乎也填补了空虚的心脏,叫人好受了一点,他说:“我们今年就认识二十年了,我三十九岁,我们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我生命的一半。”他又说,“当然不该这样。”

 

“算了,也理解你,毕竟是忙着载入史册的人。”阿云嘎碰了碰他的肩膀,“没这么忙了,可能就好了。”

 

郑云龙不太高兴:“干嘛,磕碜我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云嘎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熟练地举手投降,“对不起,我不说了,你别不高兴。”

 

郑云龙瞥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阿云嘎总是这样,管你青红皂白是非曲直三七二十一,认错认得干净利落,完全叫人发不起脾气。

 

过了一会儿,阿云嘎说:“龙哥,我真为你骄傲。”

 

他的语调太温柔太安定,郑云龙心底一颤,下意识侧目,看到的是阿云嘎轮廓清晰的侧脸。来自草原的男孩望着远处的灯火,夜风吹起他颊边的碎发,眼睛像一片发光的海岸,与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3】

 

郑云龙三十五岁的时候接了一部戏,一部在中国音乐剧史上有跨时代意义的戏。叫《方生》。

 

不管这一行当以后怎么发展,是如火如荼还是瞬华无影——若是蓬勃向上,《方生》便是新时代开始的旗帜;若是昙花一现,《方生》便是那朵横空出世的昙花——总之,后世只要有人讲到中国的音乐剧,这部作品就永远绕不开,同理,郑云龙这个名字也永远绕不开。

 

郑云龙接戏的时候当然不曾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一切,他从没想过要去创造什么历史,他就只是想演一部好的音乐剧而已。他在上海湿冷的冬夜第一次读完了那个辗转到他手上的故事,彻夜未眠,第二天就推掉了全年所有的工作,打包行李进了剧组。

 

但他不去想,有人想。“历史”这两个字就是有这样绝大的魅力,叫无数人挤破头颅,争着抢着要见证与纪录这开天辟地、乱石穿空。人总是在这样给自己寻找什么有关永恒、不朽的意义与价值。

 

《方生》一鸣惊人,中国音乐剧终于在世界上有了姓名,海内外相关权威媒体大面积奔赴上海,去拜访那位传闻中性格乖张的中国音乐剧演员。郑云龙谢绝了大部分采访,在实在推不掉的几个镜头中,他也的确像个隐士,有问才有答,气场强大,态度疏离,对镜头漠不关心,与舞台上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燃烧殆尽的演员判若两人。

 

近期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编辑也在跟他接洽,就把音乐剧的发展写入教材的“中国现当代艺术”版块这个想法征求他的意见,如果真写进去了,他的名字必然是首当其中要被提及的。

 

这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当年那个出生在青岛一个普通家庭的熊孩子能想到过的,命运总是如此难以捉摸峰回路转,他中学那会儿不曾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音乐剧演员,他成为了音乐剧演员之后,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要人把剧院坐满。时代、历史、音乐剧的未来,这些词对他来说都太大太远。

 

这几年机缘巧合,他坐上了音乐剧界的神坛。叫人大跌眼镜的是,在《方生》之后,他转到幕后,没再作为演员活跃在舞台上了,这简直叫人扼腕叹息,他还不到四十岁,就音乐剧演员来说,还是盛年。当时他宣布无限期息影的时候,阿云嘎专门飞到上海把他堵在家里问原因。他说太累了,想歇一歇。阿云嘎想也没想就说你放屁,在台下你那个节电模式你当我不知道?舞台才是你的生命。

 

他看着他的眼睛,很久,终于说,嘎子,我唱不了了。

 

幕后的工作相对演员来说要清闲许多,大片的时间空闲下来。在这些时间里,郑云龙会长久地静坐、发呆、回忆,别人说人老了才会开始回忆,这一点他是不认的,他才三十几岁,当然不老,但他大片大片的光阴也确实被回忆淹没。他总结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大概是自己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的一生是一辈子,老就是真老了,他不一样,他的每一个舞台就是一辈子,他这一生可以活很多辈子。他在台上永远鲜活如同少年,永远不知疲惫,所以他在台下可以接受自己的衰败——于是更放任了那些回忆。

 

但是那些回忆里却不是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不是那些欢呼、掌声、鲜花与王冠,也不是那些恶意中伤、无中生有和似是而非,这些东西在他的概念里,都很虚幻,他感谢那些关注和喜欢,也反感舆论和撕逼,但不管怎样,好像又没所谓,说不清,很玄的一种感觉,难以触及灵魂。

 

他只是长久地反复地回到同一个地方,北舞的那间小剧场,身边是那个跟他一起演戏的人。他那时候还是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而那个人是如何轻盈单薄,瘦削的肩胛骨像两片振翅欲飞的翅膀,一抬颚一扬首,喉结到耻骨崩成一条流丽的线,光落在上面,叫人片刻移不开眼。

 

然后是阳光,那人在如水般的阳光中转身回眸,瞳仁被光晕染成浅咖色,琥珀般通透。啊,可能记忆就错乱了,北舞的那间小剧场没有天窗,也就不会有这样一束阳光,那可能就不在剧场……在排练室?练功房?宿舍阳台?

 

脑海里的这个场景太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对视铸下的孽债。轻飘飘的一眼,怎样惊醒了这个得过且过的男孩,使他忽然开始奋发图强。隐秘的少年心事化为了最佳原动力,再佐以天赋,最终长成了后来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音乐剧演员。再次印证,这世上除了一见钟情,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

 

再后来就是红衣红唇,劣质口红味的亲吻。

 

但是劣质口红阻止不了郑云龙的欣喜若狂,他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晓得,相爱的心脏,会散发出相爱的味道。他在黑暗里深情而投入地吻他,在众目睽睽,在他不能回避的时候。从没有哪一刻像那一刻一样,叫他如此笃定,两人彼此相爱。

 

所以后来阿云嘎说的很多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隐秘的热望一直装在心底,像一团揉皱的报纸,若强行展开,也回不到最初的平平整整,何况还来了这么一场大雨,把褶皱都深深嵌入了骨髓,食髓知味,连墨汁都晕染开来,定了形,这报纸已然废了,除了做个先锋艺术展品以外再无用处。

 

郑云龙意识到自己就是那团报纸,被这场名叫Angel的大雨定了形,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除了阿云嘎和音乐剧以外再无热爱。他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件事,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终究年轻,那热望、热望、热望积蓄在心里,发酵,爆炸,而他还没修出未来的那副铜墙铁壁的脸孔,能叫这些端倪一丝不漏。在一个排练完毕的十一点半,两人勾肩搭背回宿舍的路上,他说出来了。

 

那是个枯冷的冬天,后来他也一直在想,如果他能再忍一忍,说这些话的场景能够发生在草长莺飞的盛春,事情是不是会变得更好?他不知道。

 

“嘎子,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阿云嘎脚步一顿,转而若无其事地装懵:“什么在一起?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在一起,Colins和angel的那种。”郑云龙说,“让我来照顾你。”

 

话已经全部摊开了,没有了回避的余地。

 

“胡说八道什么呢?”阿云嘎笑笑,“我跟小雅在一起呢。”

 

郑云龙的眼睛闪了闪:“新时代,自由恋爱,你情我愿的事。”

 

阿云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是想得简单,我也没有出去闯荡过,一直这么顺风顺水长到这么大的,但我确定我喜欢你……”郑云龙非常烦躁,说完了,觉得不够贴切,于是又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我爱你啊。”

 

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的男孩很少用到“爱”这个字眼,好像过于沉重,过于庄严,压在谁盈盈一握的肩膀上,都是担不起的重负。在这个国家,从来没有一个时代比这一个更追求自由和独立,也没有一个时代的年轻人比这一个的更孤独更无力。

 

可真的是爱啊,二十岁的郑云龙如此笃定,爱得锥心刺骨,爱得抓心挠肝,爱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带着与你相关的音乐剧,都一并爱上。郑云龙天生是个神仙的性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少去考虑以后,但那是以前。现在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和阿云嘎一起并肩站在舞台上,心口就热得发烫。就想着,能这么一直肩并肩站在一起演音乐剧,一辈子,那多好。爱到二十年后,能回头确定自己再也没能遇到过这样的爱。爱到未来你已离开,我还在舞台上日日夜夜手持火把,把自己点燃。

 

阿云嘎看着他,眼睛里是悲伤的神情,说:“大龙,你还太小了。”

 

郑云龙心底一沉,不动声色:“你老,所以才更要抓紧时间。”

 

阿云嘎沉默了一会儿,又走了一段路,在郑云龙准备叫他‘不许跑’的时候站定,回头,恳恳切切:“以后——不会太久,最多几年——你就会遇到更好、更值得的人。”

 

心头那股如鲠在喉的气体徒然爆炸,气得郑云龙觉得自己都有点缺氧,他很矛盾,他迷恋阿云嘎那种经历过事情的满身伤痕的样子,又讨厌他以过来人的身份说教。他强行压下那股怒意,戾气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全部隐藏:“阿云嘎,我现在就要一个回答,你别给我整那些乌头巴脑虚虚实实的,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爽快点!”

 

他迫近,抓住他的肩膀,身形带去压迫,眼睛比阿云嘎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要么现在,要么永远都不。”

 

他们长久地对视。

 

阿云嘎知道郑云龙说得出做得到,而他一生也没有像这几分钟一样害怕过。北京十一月的风又干又冷,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快十二点了,学校里空无一人,夜色辽阔而巨大,世界仿佛全然远去。没人眨眼。郑云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听见了交织错乱的心跳,并再次闻到了他们在亲吻时,被劣质口红掩藏掉的那种味道。

 

他一生许多犹疑,却从未有这一刻笃定他们彼此相爱。

 

最终,阿云嘎开了口:“大龙,你入戏太深了。”

 

胸中那口气,倏然就散去了。

 

郑云龙本来想说“我们亲也亲过了,抖也抖过了,泪也流过了,耳朵也红过了,现在你来告诉我,只有我入戏太深?”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笑起来,不知道在笑谁,点点头,态度很温和:“好,我知道了。”

 

他向前走,而阿云嘎还留在原地。他发觉他没跟上,就回头去找:“老班长!要门禁了,咋的,不睡啦?”

 

阿云嘎比他轻了几十斤,被拖着走,全无反抗的余地,却一直看着他。

 

“干嘛啊这个表情?老子就是检查检查你的革命意志坚不坚定!”他撞了一下阿云嘎的肩膀,笑出了平常的骆驼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同志!你通过考验了!以后会是一个英雄父亲!继续保持!”

 

第二天,郑云龙就昭告天下,他把班花追到手了。

 

所有人都骂他不要脸,看他那个得意洋洋志得意满的嘴脸,找打。但没人知道那颗支撑着一百八十斤骨与肉的心脏经历了怎样的破裂与重组,遗留的残骸在肺腑的哪个地方堆积成了山海。

 

 

 

【4】

 

多年以后,三十九岁的郑云龙在他们的秘密基地,抽着烟,望着不远处的灯火,跟阿云嘎讲:“我说了谎。”

 

阿云嘎问:“什么谎?”

 

郑云龙说:“我没有结婚。”

 

漫长的沉默。

 

阿云嘎的声音完全颤抖:“……你说什么?”

 

郑云龙又抽了一口烟:“我没有结婚。”

 

事情本来在那个冬天的晚上就已经结束,悬崖勒马,没人能想到中途出了srrx那么个节目。尤其是阿云嘎,他在那之前上过很多综艺,也没见有什么影响力,谁能想到郑云龙那个装微信都要命的家伙真的会来?谁能想到那已经死了十年的一见倾心能这样死灰复燃,朽木逢春?

 

郑云龙是个天赋绝佳的宣泄式沉浸派,在舞台上就是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大杀器,没有人能硬接他的眼神而不被他的情绪席卷,每一次对唱都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情歌尤甚。多年之前阿云嘎还能够昧着真心说出“以后你就会遇到更好、更值得的人”,一部分的权宜之计,一部分的真心实意,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对未来还有许多期待。可时间过后,事实也证明了事实,有些心一动这一辈子都回不了头,未来漫长的时间都在等着将就或者重逢。他们在相逢的第十年重逢,还是那两颗会散发奇异香味的心脏,放开过一次的手,怎么能够再放开?

 

阿云嘎在那段时间频繁地做梦,梦见郑云龙一遍一遍跟他说“要么现在,要么永远都不。”他做了挺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不仅仅关乎情爱,也关乎尊严与原则,他终于做好了一切准备,选择了一个相对庄重的时间点——srrx节目录制结束当天——虽然熬了通宵,也算是盛装出席,打算做一场时间跨度巨大的扭转。

 

他们是何等的默契,波光粼粼的梅溪湖边,一个对视,便一目了然。惺惺相惜,伯牙子期,仿佛只靠眼神就能交流。

 

然而郑云龙抢在他之前开口,说:“嘎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得帮我保密。”

 

阿云嘎打了好几天的腹稿堆在喉头,终于是绅士地一颔首,讲,你说。

 

郑云龙:“我结婚了。”

 

他甜蜜一笑,天衣无缝:“我不想给别人知道,你谁也别说啊。”

 

“……恭喜啊。”阿云嘎习惯性张嘴,却基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人呢?”

 

“这会儿可能在非洲喂大象吧。”郑云龙笑了一下,“半点不安定的,我们一年见不了几回。”

 

阿云嘎也笑了一下:“是像你会喜欢的。”

 

他无话可说,就又说了一遍:“恭喜。”

 

不知是谁向谁开了枪,嘭。

 

原地留下了一具尸体,就地安葬。泥土潮湿生涩,没有光。

 

“你……你……”阿云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似乎有血,整个人剧烈颤抖,好像即将坍塌,随风散落,“你为什么……?”

 

为什么呢?郑云龙想。

 

因为我从小学到的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叫你晓得时不再来。因为看到你一路走来多么艰辛,不敢去做你的世界里一堵将倾的墙。因为想做你的荣耀,受不了哪天就成了你的耻辱。因为高估了自己的铁石心肠,害怕这一次旧情复燃对你来说这只是一种消遣,用来维持炭火不灭,而我却在每一分每一秒里把自己燃尽。因为不敢拿你冒险。因为永不得到就永不失去。

 

总之一念之间,覆水难收。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借口可找,到头来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来,阿云嘎已经整理好表情,恢复了常态,说道:“算了。”

 

“没结就没结吧。”他低下头,看不到表情,声音重归平静。“都过去了。”

 

郑云龙又说:“可是我后悔了。”

 

阿云嘎的声音乍一听还是平常,最后的尾音却露了怯:“……后悔什么?”

 

“后悔对你说了谎。”郑云龙转过头看他,眼里有火焰般的光芒,“我还爱你。”

 

他一跃而起,跪蹲在狭窄的女儿墙上,一侧就是二十米的断崖,感觉风再大点就能直接下去了。他抓住阿云嘎的手腕,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视线抓住他的视线,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睛流下两行泪来,火却烧得更旺:“阿云嘎!我后悔了!我还爱你啊!”

 

他看着阿云嘎绷直的喉线,脑子里全是这个男人二十岁时薄如蝉翼的样子,那时候他伤痕累累,对世界带着一股修道士一般的拒绝。美得如何冰冷华丽,像冰雕一般惊丽而易碎,比蓝色的海风还要美。

 

二十年前,他是如何热烈地爱着他,如何热切地想着要把自己焚烧殆尽才能把他融化。他太用力了,也太骄傲了,走的时候明明千疮百孔狼狈不堪,却还是不愿意露怯。十年后,那个人认了输回了头,他却虚构出了一个风一样自由、永不停歇的新娘,要玉石俱焚,要两败俱伤,要他也尝他尝过的酸楚和屈辱,要他也晓得痛和后悔。

 

多年以后,郑云龙才知道,那叫做恨。乐极生悲,爱极生恨。

 

幸福唾手可得,但人们总是错过。

 

可是怎么办呢?还是爱他。

 

他哭得弯下了腰,好像没有抬头的力气,只能死死抓着阿云嘎的手腕,那是世界的最后一根浮木:“怎么办啊……我还爱你啊……”

 

阿云嘎嘴唇抖得基本说不出完整的话:“郑云龙……你不要太过分。”

 

“我后悔了!”他还是哭,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阿云嘎!我后悔了!”

 

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而无理取闹只能是孩子的特权。

 

“我今天只是来跟你吃顿饭!你撒手!”阿云嘎奋力挣扎,没有眼泪,声音却支离破碎,“我孩子都五岁了!郑云龙!你是个混账!我不是!”他声嘶力竭,“撒手!”

 

他年少时活得胆战心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三十岁的时候,混出了一点名堂,终于不再被生活牢牢掐着咽喉,好歹生出一点以前遗落的少年气,准备好了孤注一掷,任性妄为,却被一道裹挟着冰棱的海潮狠狠拍回孤岛,一身的血窟窿。老天在借着谁的口嘲笑他:你从来不被眷顾,你还不明白?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平凡生活的平凡走向,在温暖黑暗的洞里生活得很幸福,为什么又要硬把他揪出去,面对寒风,暴晒冬阳?

 

“郑云龙!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他妈凭什么啊?!”

 

阿云嘎已经十年不曾流泪:“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爱爱爱,你哪里爱了?你说爱就爱!说来就来!一切必须按着你的步调走!不高兴了转眼就抽身而退弃舟登岸!我敢跟你走的时候你骗我!你现在想通了又要来逼我!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这么自私?你他妈的凭什么?!凭什么啊!?”

 

时间与距离已经治愈了他的青春妄想,爱恨滔滔,一笔勾销。他四十岁了,早已没了那个为了一个人对抗全世界的勇气与心力,错过就是永远错过,除了哭,别的他一概做不了。

 

他歇斯底里:“你就是个混账!”

 

两人互相揪着,又互相推拒,对着粗喘了一会儿。

 

郑云龙与他面贴面,用脸擦掉了他滂沱的泪,哭着笑起来:“‘阿云嘎郑云龙夜深人静在老居民楼天台抱头痛哭’,这事儿要被人发现,明天一准儿要上头条。”

 

阿云嘎又哭又笑,给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尽兴处还要夹杂几句能把舌头弹发麻的蒙语。他心中的警报已经解除,他心里知道,两人二十年的关系断不可能因为今天这吵一场架就被破坏,事情说清楚,也许还能更好。他清清嗓子,准备打个小结,郑云龙却忽然把他往里一推,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站起来退了两步。

 

阿云嘎被推得跌下了女儿墙,坐在了天台的地上,而郑云龙这一退,半个鞋跟都悬空了,再往后去一点,就会坠下去,九楼,近三十米高,足够叫人粉身碎骨。

 

郑云龙张开双臂,露出一个神采飞扬的笑来:“你应该庆幸我不是个唱戏的,不然我现在就给你唱一出霸王别姬。”

 

一时间星月斗转,风云变色,这寂寥的天台好像忽然变成了那间漆黑空旷的戏院,一束孤零零的聚光灯划破长夜,在观众席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扮演霸王的段小楼身上。而郑云龙站在那悬崖边缘,远处的灯火穿透他材质半透的衬衣,有风包围他,掀起他的头发和衣领,好像下一刻就要带他离去。

 

这一刻他忽然像极了那个程蝶衣,在经历了荣华、衰败、离乱和破灭的十一年之后,再一次与故人相见,美丽、决绝,一如当年。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笑了一下,眼中是他只有在舞台上才有的疯狂:“可惜我没有一把好剑。”

 

阿云嘎终于清醒过来,差一点就将再次被那个混蛋蛊惑。他提醒自己,郑云龙是个疯子,从不仁慈。

 

郑云龙笑着走出好远,在女儿墙上来回踱步,像在悬崖上走钢丝,姿态轻狂,摇摇欲坠。

 

阿云嘎吼他:“郑云龙,你小心点!不要命啦?”

 

郑云龙答道:“我已经是历史了,命还重要吗?”

 

他每走一步,阿云嘎的心就跟着死去活来一回,就要不堪重负:“郑云龙!”

 

“人都会死,阿云嘎。”郑云龙低头看着他,眼神如何平静悲哀,几乎透出了某种神性,“但愿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你不会太遗憾。”

 

阿云嘎说:“遗憾没什么,人生都是遗憾。没有人不遗憾。”

 

郑云龙站在那儿,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妥协了:“你说得对。”

 

 

 

 

【5】

 

《方生》是个荒诞的黑色幽默。

 

开场是那段关于江湖与飞花与美人与刀的念白,和那个男人的背影。那个男人没有姓名,可能是“我”的父亲、兄弟、挚友或者臆想,总之他死了,用最庄严的方式给出了某种训诫。“我”可能一辈子都弄不清训诫之下那层盲目巨大的东西是什么,但清楚那东西的力量。

 

主人公方生就带着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背景登了台,可能经历了酷烈的命运,可能是个疯子,总之心里有一道巨大的伤痕,形象颓废、潦倒,神色惶惶,是个一文不名的作家。

 

他写过一篇《孔雀湖》,被嘲讽为《天鹅湖》的劣质山寨版,很多压根没看过他的书的人参与其中,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不知道《天鹅湖》其实是一部芭蕾舞剧。人类自负又愚蠢,承认经典,拜服权威,却很难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世界。

 

他接着又写了《小猫》,开头第一句是“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只猫,他曾像爱一个人一样爱它。”可他通篇不再提到小猫,转而开始描述一团不知所云的暗黑意象。

 

很怪,很荒谬,吸引了一个同样荒谬怪诞的出版商,那胖子远道而来,表示欣赏他的才华,二人相见恨晚、把酒言欢,酒过三巡,出版商举杯一番豪言壮语:如果你能抓住机会,我可以让你成为这时代最神秘最睿智的预言家。

 

出版商给他安排了一次采访。

 

记者提问:“‘黑色的阴影’在你的书中反复出现,形象变化多端,有时黑云压城,有时阴魂不散,这其中是否有某种隐喻?对这个时代或者别的什么?”

 

“啊?”方生在镜头面前手足无措,僵硬得像一尊石像,“我我我……我写的就是……一只黑猫啊。”

 

出版商大发雷霆,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浅薄愚笨,说自己大失所望,来得风风火火,走得雷厉风行。

 

远大前程还未开始就已夭折,方生再次回到低点,也不是跌下谷底,他压根就没有爬上去过。

 

后来,方生认识了一个女人,一个陪酒女,她管自己叫妓女。他打心眼里觉得她没那么不堪,跟人喝酒、睡觉,在这时代里司空见惯的事,只是托词不一,但她坚持这么叫自己,自嘲之外还有点幽默。

 

她算得上是他唯一的读者,在一次醉酒后对他说过:“我活着没什么意思,但您应该活着。”

 

这是方生三十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的一句话。

 

但活着很艰难。这个快餐时代,很少有人愿意安静地看一本不知所云晦涩难懂的新书,大家要么看经过时间检验的经典——看古典,看大师,要么看抖音看快手。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人们的时间太宝贵,沙雕视频长了不行,最好一分钟以下,进度条长过五分钟就基本拉闸。男男女女相爱,一个月不上垒就是人间奇事。

 

方生笔耕不辍,但穷困潦倒,不可终日,最惨的时候要用妓女陪酒来的钱苟延残喘。有一天,他想到死。

 

他在舞台中心旋转、高歌,在漫天飘落的红色纸花间,好像找到了一条光辉灿烂的康庄大道,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孔丘生前被人描述为丧家之犬,死后才得以封圣。梵高活着时最贵的画三块一幅。曹雪芹死的时候《红楼梦》才写了一半。布鲁诺在鲜花广场上被当众焚烧,只因为他提前三百年发现了宇宙无限。”

 

他拉住妓女的手,把揉皱成一团团纸钱一般的稿纸塞到她的手中。他的眼中燃烧着可以焚烧一切的火焰——舞台剧没有特写镜头,但郑云龙就是演出来了,只有他能演出来,他的眼睛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他唱:“人世混乱巨大又危险,他们身处其中嬉笑怒骂又不自知。没有人可以让他们醒来。我可以让他们醒来。等我死了,就有人来读我的书。你将不用再做你不喜欢的事,你可以去世界之巅蹦极!”

 

灯光全灭,黑暗笼罩尘世,只有一束聚光灯追着他,只有他是亮的,他来回走动,激烈,动荡,毫不安定,光里还有一片红色的裙裤,是妓女一直在追逐他,可是总没有追上。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音乐随着他们错乱的舞步越来越高亢,及至顶点,戛然而止。

 

她十厘米的高跟鞋应声而断,她像个木偶一样摔在地上。

 

冷光亮起,音乐变调,他乍然回头,神情魔鬼般冷酷。他唱:“你去买油漆鲜花和蜡烛,我去买鸡和兔……我要盛大!”

 

他跪到她的身边,抱起她,他们颈脖纠缠,像夏加尔画里的形象,她在哭。而他在唱:“代我去世界之巅蹦极!听说那里的日出美如天堂!”

 

她问:“为什么要买鸡和兔?”

 

他答:“因为世人皆冷漠,只有更多的血和死亡才够惊心动魄。”

 

唱段结束,在如雷的掌声中,他躺到白色的蜡烛中间,服下了她亲手递给他的药。

 

黑暗再度降临,舞台上只剩下了她的半身。在精心设计的灯光和妆发加持下,她美得触目惊心又纯净无瑕,像一片未落的初雪,一个未经世的魂灵,所有人都被那纯洁的灵魂震惊,这一霎那使她同她的过去彻底割裂开来。

 

她的声音也是极美的,遥远又空灵,不像从这世界上来:“您跟我讲过虞姬与霸王,讲虞姬帐中宵舞,讲霸王不渡乌江。”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代替他死了。她给他留下一段视频,在屏幕里看着他微笑,说,这条命算你死的,算你死过一次。你就当第二次活,下次想死的时候,也再等一等,我知道,还有人愿意替你死。不要下来找我,你知道,妓女变成的鬼很可怕,你敢来,我就咬烂你、撕碎你、吃掉你,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跪在她的尸体旁痛哭,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孔雀和猫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猫是黑猫,身上一根杂毛也没有的那种。孔雀是白毛,但带着一点灰,像身上落了一层陈旧的雪。

 

它们是吵着嘴出现的。

 

猫说:“怎么哪里都有你这个老不死的?”

 

孔雀嗤了一声:“这是我想说的话吧!猫!机会主义者和叛徒!”

 

方生愣了一会儿,常人早被吓死了,但他不太正常,还爬起来拍了拍衣角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着装落魄,态度却很周正:“两位从哪里来?”

 

孔雀朝他行了个极其华丽的大礼,回答他:“一片湖边。”

 

他又问:“哪片湖?”

 

孔雀说:“您不曾见过。”

 

猫嗤笑,跟方生讲:“在那里,月季会生锈,水晶会腐烂。二十个世纪以来,除了在枯萎的龙血树和腐臭的沼泽间慢慢变老,它什么也没干。”

 

孔雀说:“我在沉思。”

 

猫又笑它:“沉思什么?”

 

“沉思人为什么活着。”

 

“想明白了吗?”

 

“当然没有,这怎么想得明白?”

 

猫做出绝倒的样子:“那你想了两千年,有什么意义?”

 

“愚蠢。”孔雀看着猫,声音很悲哀,“沉思是最有力量的事。除了思考,你还有什么能跟畜牲区别开的特质?噢,你本来就只畜牲。”

 

孔雀旋转,舞蹈,华丽的灰白色羽尾铺展开来:“牲畜汲汲求活,或因其本不知死为何物。可是人知道,人是已知世界唯一知道‘死’这个概念的物种,所以我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不去死?”

 

猫说:“有病。”

 

孔雀望着天:“这是极有意思的事。”

 

方生看他们越聊越欢,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尴尬道:“两位……”

 

但是没人理他,孔雀和猫一前一后窜进浴室,站在高处——洗衣机和洗手台上——审视妓女的遗体。

 

她躺在满浴缸的白沙上,一堆纯白蜡烛中间,一地的血。

 

方生低下头,沉痛道:“死的应该是我。”

 

猫说:“你不能死。”

 

方生:“为什么?”

 

猫:“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

 

孔雀说:“你要爱,就扔不开人世,我想不出还有哪儿是更好的去处。”

 

猫打岔:“这话谁说的?康德吗?”

 

孔雀说:”我猜不是他,他只喜欢说宇宙和秩序。”

 

猫:“有点像徐志摩的手笔。”

 

孔雀:“可拉倒吧,你对徐先生有什么误解?这个翻译腔,明显是个欧罗巴人说的。”

 

“弗洛伊德?”

 

“也许是吧……你管他呢?”

 

方生:“两位……”

 

孔雀转向他:“你对这个时代失望,不就是因为它冷酷无情?你要呼唤爱,你就得活着。”

 

方生着急解释,又犹豫了,有些困惑:“我不是要呼唤爱!我只是……预感到了某种……危险。”

 

他神色惶惶,不知所归,望着台下的观众,惊丽的眼中只有茫然:“你看看这个国家的人,来来回回,走走停停,朋友圈里个个笑颜如花,事业有成,阖家幸福。拥挤地铁里却皆静默矗立,脸上没有快乐,总是疲惫不堪。”

 

舞台渐渐暗下来,方生走到光下,最后只剩下了他,他唱:“少有人知他为谁工作,少有人爱自己的生活。或许这代人在照片以外再也无法获得幸福,但这个国家的未来掌握在他们手中。”

 

一束蓝光照亮了孔雀:“你想做个先知?”

 

“得了吧,先知都是要被绑在广场上烧死的。”一束红光照亮了猫,“呼唤爱吧,世界需要爱。”

 

一阵眼花缭乱的炫光,故事发生了转折。

 

孔雀和猫用灵异的力量重新布置了死亡发生的浴室。白沙凭空变多,淹没了一切,整个房间就只剩下海一样的沙,血在沙上蔓延,成了某种图腾式的形状,像孔雀的羽尾和猫的爪印。蜡烛同时燃烧起来,火光冲天。

 

录制的视频也随之变化,在当中看来,一切都是她自己布置的。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死亡算得上庄严盛大,视频被那种灵异的力量同步上传到网络,在被封杀以前,引起了轩然大波。

 

血、火焰和死亡都具有力量,她最后的美丽与纯洁也叫人心惊胆战。她在火海中恬静肃穆,仿佛一位古代的祭司,对着镜头做最后的宣言:“我喜欢您讲的霸王和虞姬,如果您也像霸王,为了那样严肃的理由而决定去死,那我的责任便是和她做同样的事。”

 

警方上门对这件事进行了简短的调查与问询,方生在警局里颓丧而坦诚,将除了猫和孔雀之外的事全盘托出——当然说了也没人会信——他提供了一切构想、动机和毒药,但视频完整地证明了他的清白。最后给笔录签字的时候方生才知道了她的名字,她以前不愿意讲,被问及便道没什么好说的。若真依她所言,叫“妓女”就很好。可方生觉得叫“妓女”不尊重,非亲非故又不好直接给人家起小名,就只能不尴不尬地叫一声“诶”。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所有人都耳闻了这个故事——一个美丽的妓女为了一个落魄的作家去死,死的时候纯洁得像一位天使。

 

无数人去看方生的书,企图在当中找到某个问题的答案。所有人都在问她的缘由,缘何在这个时代还能为了爱情把自己点燃?

 

人们羡慕那个落魄的作家,想要被爱,想要一个愿意为自己去死的爱人,可人类自私又愚蠢,想要,又不敢给。所以他们去他的书里找答案。

 

最终没有人相信,那根本不是爱情。他与她甚至不曾相爱。他们干过最亲密的事,只是在一个暖气故障的寒夜拥抱着取暖。这个时代没有爱情。可没有人相信这件事的发生,不是因为爱情所致。没有人相信她是真的企图在这个时代里寻找某种失落的大义,某种牺牲,给出某种警示,可人总是看到最肤浅的爱恨生死。

 

他们要,就有人给。

 

出版商们蜂拥而至,他们游说、展望、大言不惭,以光辉前程相许。

 

最终,一个最当红的书商拔得了头筹,当年国内最畅销的十本书有六本出自他手。他高大、英俊、衣冠楚楚,举手投足带着真正上等人的优越。

 

书商这个角色当时有很多人竞争,综合了各种条件和明星效应加持,出品方最中意的是阿云嘎,但阿云嘎因为当时档期不合适,最终未能参演。

 

在书商的营销下,《孔雀湖》和《小猫》几度再版,几度脱销,主打的关键词是“精神桃花源”和“时代暗影”,其实谁敢说自己是在写时代?谁知道时代怎么写?谁又知道桃花源有多美?但人们习惯为这种高雅的营销买单,好像你的书柜里没有这两本书,你就不够关心时代,不够追求精神自由。就像没有《人类简史》你就不够关心自己,没有《时间简史》你就不够关心宇宙,而真正有多少人读过、并为之思考,的确还有待考察。

 

一年后,方生已经成为了国内最炙手可热的作家之一,许多知名书评人为他的书撰稿,大赞其敏锐,也有人斥他过于悲观。有的是买评,也有好几篇大儒自发。总之书界内部对他书中的观点褒贬不一,但都愿意承认这个刚刚三十的年轻人在中国书坛中的名字。

 

在这当口,书商跟方生商量写新书的事。

 

“《孔雀湖》与《小猫》的使命已经基本结束,现在这个量,基本是该买书的已经人手一本,不买的永远也不会买。”书商擦着自己的金丝眼镜,“我们要开拓更大的市场。”

 

方生说:“我不懂。”

 

今时今日,他也已经衣冠楚楚,但眼神与其华丽周正的衣饰并不匹配,成功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书商:“你该写一本新书了。”

 

“什么书?”

 

“名字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那个女人》。”

 

方生想了一会儿:“……写当下新型的男女关系?”

 

“写那个女孩儿,就一年前为你死了的那个。”书商摸出一张纸,“不要担心,大纲我已经给你写好了,你看看。”

 

方生接过,看了一会儿,直接把纸吓掉了:“这不行!”

 

书商:“为什么?”

 

“我跟她……就是朋友,我们不曾,做过……那些事。”

 

“谁在乎呢?”书商说,“艺术创作而已。”

 

“这是杜撰!”

 

“是艺术。”

 

“我写不了!”

 

“我们签了约。”书商说,“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我叫你写,你就得写。”

 

“我不行……”

 

“你以为你真的是‘先知’了?”书商忽然沉下脸来,站起身,把方生圈在沙发里,一个禁锢的姿态,像是地狱来的魔鬼审视献祭的羔羊,“只是营销而已,营销,懂?”

 

方生被吓住了,他不曾见过书商绅士之外的另一面。

 

“我知道你还认识一些写书的朋友,住地下室的那些。”书商笑起来,“你以为,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是思考更深刻?”

 

“文采更斐然?”

 

“字句触碰时代的痛点?”

 

“不是的。”

 

“是因为有一个女人为你轰轰烈烈地死了。”

 

“那些人来买你的书,是想看你吗?”

 

“不是的。”

 

“是想看那个女人为什么要为你去死。”

 

方生:“她不是为我死的!”

 

“谁管你!”书商笑道,“他们要,你就给。”

 

他迫近,低沉的嗓音像丧钟的余韵:“他们掏钱,你明不明白?”

 

方生说:“我不为了钱……”

 

书商一阵狂笑。

 

“那你为了什么呢?”他问,“为了名誉?为了爱情?为了忠贞和自由?为了荣耀和梦想?”

 

他又是一阵狂笑,滑步到舞台中央,面对着所有观众,嚣张肆意地挑衅:“谁不想啊?哈哈哈,谁不想啊?”

 

他问所有人:“谁不想啊?!!”

 

黑暗降临。

 

“听我的,好吗?”光再亮起的时候,书商半跪在地,捡起了那张被扔掉的大纲,放回方生手中,“我能让你一步登天,也能叫你一文不名。”

 

“听我的。”

 

方生忽然明白了,这个人从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他的书,而是那个在网络上风靡一时的事件。他想要包装的不是他的孔雀、猫和他预感到的那种危险,他只是想要贩卖一个美丽女人叫人热血喷张的死亡。方生莫名有点怀念最开始那个胖子,那家伙虽然骂他肤浅愚笨,但看上的的确是他笔下的那团荒诞的、不知所云的阴影,而非一个至邪至纯、以死出位的女人。

 

“谁都想要爱,要自由。”书商说,“可在这里,你不够强大,不够富有,你又哪里有自由?”

 

又一年后,《那个女人》面世。

 

半自传性质,在书里,那个女人集一切幻想与欲望于一身,她与方生相逢在声色犬马之中,但他一眼看透了她风尘后的纯真,而她也一目望穿了他落魄皮囊下的灵魂,命中的相遇,生来就该遇到彼此。然后是如火如荼的爱情的发生,至淫至浪的肉欲,纯净无暇的梦想和远方。然后是生活的无情,是争吵、面包、虚妄与破灭,走上最后盛大的消亡。

 

三流的爱情故事,披着“时代先知”的皮囊,他笔下的文字确有奇韵,一切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隐隐透着不详,就是在爱情发生到最极致时,那种不详也缭绕不散。女人们享受自虐,愿意被那层阴霾留住,也欣赏作者的诚实。男人们也爱他笔下的女人,至妖至邪,至善至美,如雪的白沙上,大火熊熊燃烧,她堪比缪斯与阿芙洛狄忒,至高无上的女神。

 

算是部佳作,书商也的确是个人才。《那个女人》八月发售,当月登顶,成为年度爆款图书,甩下榜眼十万八千里。

 

方生也算是彻彻底底功成名就,后来他又做了很多事——接受采访、参加节目、给某某电影挂名编剧。也再写过几本书,方向都靠书商严格把控,书商了解市场。后来的那些书里,孔雀和猫的形象仍旧反复出现,神出鬼没的一些小地方,算方生最后的一点执着。

 

多年后,方生独自坐在富丽堂皇的阁楼上喝酒。他仍旧衣冠楚楚,眼神也能与其衣饰相匹配,是个合格的上等人了。

 

他的孔雀与猫再次造访。

 

猫还是黑猫,像无星无月的黑夜,皮毛光滑,可见其生活滋润。孔雀却老了,瘦得像一捆枯木,几乎承受不起自己华丽的羽尾。

 

猫跟他打招呼:“老朋友,十年不见。”

 

方生也想打个招呼,还没开得了口,就被孔雀劈头盖脸地打断。

 

“你的荣华富贵,靠的是贩卖她的死亡。”孔雀的声音苍老得不成样子,“你是个混账。”

 

方生愣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苍白,茫然失措,像个走丢的孩子。他喃喃:“我是个混账。”

 

“你得到了一切。”孔雀尖利的喙凑近他的眼睛,问他,“你快乐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想要呼唤爱,想要警醒一些人,最后你自己沉沦了进去。你自己陷入了这些虚幻的洪流,血管里流着金钱和迷药,身边环绕着娇妻和情人,跟最成功的男人称兄道弟。你得到了一切,现在回答我,你快乐吗?”

 

方生面目空白,流下泪来:“……我不知道。”

 

猫对着台下的观众说:“那笨鸟是个老疯子。”

 

“我活着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方生方死。”孔雀对方生说,“你参一参。”

 

猫:“活了两千年,迂腐不堪。”

 

孔雀继续说:“经济腾飞,暗恋生发,一切都是这样,事情向好的时候,是最美的。一切都是这样。”

 

“听听,方生方死。”猫吹胡子瞪眼,“相对主义的诡辩。”

 

“你还记得我最开始对它的评价么?”孔雀朝台前的猫投去轻飘飘的一眼,“机会主义者和叛徒。”

 

“你这个死神的传令官!”

 

“你的本质就是个叛徒,所以你能活得很好。你要与我讨论哲学,那不行,我的学说都不构成体系,每个所谓的哲学家都得有一套严密逻辑系统的宇宙观,那我称不上。但你要知道,哲学本来就是一个外来词,跟我说不着,根本就不是一个体系。尼罗河、恒河、还有幼发拉底那边,都不是一个体系。”孔雀说,“我们有我们的神话、诗歌、戏曲、画和美人……只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忘记了这件事。”

 

猫:“所以说你腐朽!你不能拒绝发展和变化!”

 

“我当然不拒绝变化,如果它是好的。”孔雀又转向方生,“现在,你告诉我,你快乐么?”

 

“我不快乐。”方生僵直如同木偶,灵魂仿佛已经升天,他懵懂地流着泪,“可是以前穷的时候,我也不快乐。”

 

猫说:“可你现在比那时候更快乐!”

 

方生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孔雀说:“我活着时还说过一些话,我记不太清了,关于梦和蝴蝶……”

 

黑猫忽然暴起,把孔雀扑翻在地,嘶吼着,爪牙雪亮。嘶声唱着:“他快乐!他快乐!他说的话谁都要听着!他可以爱他想爱的所有人!养老虎!养鲸鱼!去世界之巅蹦极!哪里有那么多不快乐!你从那片湖边来,月季生锈,水晶腐朽!你肮脏!你丑陋!你垂垂老矣!全因你思考太多!你为什么不能轻松活着!”红色和白色的灯光疯狂闪烁,孔雀华丽的羽尾四散开来,被血色的玫瑰铺满。

 

最后,长达三分半的绝对黑暗后,光效回归了静谧的蓝白条纹,打在人身上,像病号服。

 

舞台上所有布景都不剩下,只有一片白幕,方生和那个肥胖的出版商在幕前相撞,指着对方的鼻子狂笑。英俊的书商穿着一身白褂出现,拿着针管,一群咋咋呼呼的人围上来,要把胖子拉走,但胖子力气奇大,一群人风风火火扭成一团。

 

方生一个人落了单,缓缓走到舞台最前端。他的神色几经变换,几时清明,几时癫,最后化为了一个泫然欲泣的笑容,面对着台下的所有观众,像看着一个故人说。

 

 “诶,你还好么?”

 

【6】

 

《希拉草原》在天台上响起。无法听懂的语言,像谁心底空洞的呢喃。

 

郑云龙悠闲地晃着腿,听了一会儿歌,过半了,才慢悠悠接起来:“喂?”

 

“大龙啊。”阿云嘎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杂音很大,人还在路上,“对不起啊,这一路太堵了,让你等久了,我再转两个路口就到啊。”

 

郑云龙说:“没事,不急,慢慢来,注意安全。”

 

阿云嘎在那头说,诶,一会儿见。

 

郑云龙放下电话,跟面前的人说:“他快来了,你走吧。”

 

被他推倒在天台上的、他臆想中的、二十岁模样的阿云嘎向他倾身而来,姿态轻盈而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悬挂在悬崖边缘亲吻他,唇齿相触的刹那,化为了流光溢彩的、淡蓝色的半透明碎片,在静谧的夜色中散去了。

 

不远处灯火熙攘,这片老楼却安静破败,如同坟墓。

 

《方生》之后,郑云龙有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楚虚幻与现实。他本来就是个天赋型的沉浸派,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是完全沉溺,入戏快,出戏慢,这一次险些没走出来。没走出来,就演不了下一部戏。

 

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现在的这个快要被写进历史书的音乐剧演员郑云龙只是他的想象,现实中的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是个疯子,他情愿是死了。

 

他抬脚准备从女儿墙上下去,他跟阿云嘎约好在北舞校门见面。

 

可他抬脚的一瞬间,说不清是因为眩晕,还是风,他向后仰了一下,无处抓拿。

 

坠下去了。

 

九楼,三十多米,足够他粉身碎骨。

 

他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意识到自己来不及找个信仰皈依,来不及为任何错误忏悔,来不及为任何遗恨辩解,来不及向任何人告别,就要死掉了,死在2029年9月1日晚上的7点04分。

 

他在坠落中好像偏转了一下头,视线好像穿过了灰墙和老树,到达了北京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上,在橙黄色的路灯下,与那个人隔空相望,那人有他臆想中惊恐的眼神。去到更远,跨过山川河流,回到家乡,日渐苍老的父母身边,母亲忽然心悸,靠进父亲怀里,两人一同望向京城方向。

 

可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马上就要化为一只蝴蝶,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7】

 

郑云龙的葬礼,有十分之九以上的人与事主素未蒙面。仪式由圈内最有名望的大拿主持与致辞。他们说郑云龙是中国音乐剧的转折点与旗帜,他的一生稍显短暂,但灿烂辉煌,值得被永远纪念。所有人都黑色正装出席,女士们手握白色的丝巾,男人们鼓掌的时候,她们负责垂泪。白色的花海铺满了庭院和酒会。任谁来看到这个阵仗都会感慨事主的杰出,说一句这辈子值得,可值得与不值得,哪里轮得到他们分说?

 

酒会上人声鼎沸,停放遗体的内室便显得颇为萧索,这里只有亲戚朋友能够踏足。

 

阿云嘎来这里什么也没带,从早上来,在透明棺材旁边一直站到晚上,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肖杰老师带着09届的学生们到来,试图把他带走,他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他痛哭,指天指地地骂郑云龙。

 

所有人都在劝他,肖老师带着几个男生想把他按住,但他跟被什么附身了似的,力气大得惊人,把他们都拂开了。有人撞到了墙角桌角,连肖老师的额角都被开了瓢。

 

可这流(真不懂这算什么敏感词)血事件对平素那么温柔得体的阿云嘎全无触动,他血红着一双眼,情绪全然爆发:“你们什么都不懂!我生气不是因为他是谁,做过什么,而是他竟然骗了我们所有人这么多年!”

 

有人在问,他已经分不清是谁:“他骗我们什么了?”

 

“他没有结婚!他根本没有结婚!”

 

又有人说:“他当然没有结婚,嘎子,你别吓我们啊。”

 

又有人:“他从来没说过他结婚了啊。”

 

有人拉他:“再说,他结婚还是不结婚,有什么重要的呢?”

 

阿云嘎轰然跪地,像炭火燃尽。他抱住后颈,把额头贴在地上,含糊不清、一遍一遍地说: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所有人都哭起来。

 

【8】

 

郑云龙看着烟头尽处那一星橘红坠落下三十米的高空,熄灭、破碎、飞散开来,像谁的骨灰。

 

他念起《霍乱》里的名句,字正腔圆,情绪饱满,像从远古而来、历经一切的一声悠长的叹息:“现在还能碰见不是因爱情而自杀的人,真是遗憾。”

 

他当然可以跳下去。

 

那么阿云嘎在送走了他的父亲母亲和大哥之后,又可以达成送走挚爱——就算是一厢情愿的妄想吧,反正也无从考证——的成就,人生就可以闹腾得像一场荒诞剧了。也未尝不是一种经历,至少不会沦为平庸。

 

……他又怎么舍得?

 

坠地的瞬间,他在夜风里惊醒,才发现自己睡了很久却并没有死去,而是一直在梦中哭泣,才发现梦里边想到更多的竟然不是阿云嘎和他们两个无始无终的爱情,而是四年前的那部剧里的那两只牲畜,还有那个愚蠢的妓女。

 

阿云嘎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不是《希拉草原》,是《I’ll cover you》,是了,是这首能借以毕业曲目之名永远隐藏身份的情歌。

 

“我快到啦!”阿云嘎在电话里说,“校门口不是太好停车,我饿死了,要不你下来,我们直接在那家烧烤摊见吧。”

 

郑云龙说:“好,你等着。”

 

顿悟有时候就在某个莫名其妙的瞬间发生。

 

他站起来,拍拍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三十米深的深渊,把这一场持续了二十年,又只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爱恨生死扔了下去,不再回顾,风度翩翩地下了天台。

 

在黑暗的楼道里,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久违的炽热和通畅,在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以后,他终于再一次有了唱歌的兴致。

 

 

 

【9】

 

烧烤摊还是二十年前那一家,老板已经老了一大截,现在他的儿子在帮他。

 

郑云龙远远看见阿云嘎坐在他们以前常坐的位置,人行道边的一棵合欢树下。以前他们三天两头来这儿吃,两人、三四人、七八人都来过,那树开花的时候来,落花的时候也来,有时候盘里都会落个一两瓣,这群混小子就会起着哄叫盘子主人吃下去。小雅在的时候,阿云嘎帮她吃,小雅不在的时候,郑云龙帮阿云嘎吃。

 

如今四十岁阿云嘎坐在那树影里,明明就还是二十岁的样子。

 

郑云龙感觉自己的心就这么变得轻飘飘的,裹在云里,时光静好,尚未落座,已然开口:“嘎子,我这儿有一部新剧,双男主,你看看,有空接么?”

 

阿云嘎抬起头来,眼睛跟二十年前一样明亮:“咱两演?”

 

“废话,不是咱俩还有谁?”

 

“那我接了!”

 

 

 

fin.



励志从各个角度堵死他俩be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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