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泽】冷太阳
*同性婚姻合法背景,先婚后爱,俗套狗血
*大学教授x注册会计师
*心诚泽灵+紫苏叶有涉及
*私设如山,OOC我先滑跪
+++
01
这个城市总能营造出很多假象。譬如桃酥,你在天寒地冻里搓着手跺着脚排了三小时买到,才发现味道也不过就那样;譬如太阳,照得玻璃窗多明媚静好,一出门就被冷风吹成傻X;譬如婚姻,你以为一场宴席一枚戒指就能粉饰太平,但只有你知道坐在你对面吃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爱的。
张泽放下筷子,桌上的三菜一汤几乎没怎么动过,维持着体面的姿态慢慢冷掉。他抬起头,面前的座位空无一人。
更何况,他已经很久没坐在你对面吃过饭了。
一个月的婚假过后...
*同性婚姻合法背景,先婚后爱,俗套狗血
*大学教授x注册会计师
*心诚泽灵+紫苏叶有涉及
*私设如山,OOC我先滑跪
+++
01
这个城市总能营造出很多假象。譬如桃酥,你在天寒地冻里搓着手跺着脚排了三小时买到,才发现味道也不过就那样;譬如太阳,照得玻璃窗多明媚静好,一出门就被冷风吹成傻X;譬如婚姻,你以为一场宴席一枚戒指就能粉饰太平,但只有你知道坐在你对面吃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爱的。
张泽放下筷子,桌上的三菜一汤几乎没怎么动过,维持着体面的姿态慢慢冷掉。他抬起头,面前的座位空无一人。
更何况,他已经很久没坐在你对面吃过饭了。
一个月的婚假过后,迎接叶麒圣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加班。他上班的时候张泽还没醒,他下班的时候张泽已经睡下。有时张泽会有些恍惚,自己到底还记不记得这位“新婚丈夫”长什么样。好不容易约好一个周日回家吃饭,结果叶麒圣又被领导一个电话从绕城高速上折返。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张泽将剩菜包好冷藏进冰箱,清洗好一人份的餐具,把餐桌擦得光洁如新。夜晚八点,他在一片万家灯火中熄灭了所有光线,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陪他备课,然后入眠。
叶麒圣回到家的时候就是这番景象,他的“新婚妻子”密实地裹着被子,只露出一颗顺毛栗子头,呼吸均匀而恬静。昏黄的床头灯拥覆着他,像一层蜜。
床头灯很轻地关上,叶麒圣在黑暗中摸索着退出房间,从客厅的沙发底下抽出睡袋。他美其名曰不打扰张泽作息,其实不过是委婉地保持距离。张泽听到时只是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
又是一个平安夜。无人被查验。
“早,祝老师。”
张泽披着一身冷气走进办公室,不咸不淡地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径直在工位坐下。
“早啊,张老师。”
祝颂皓朝他抬了抬咖啡杯致意,眼睛盯着报纸,目光却总乜斜着观察张泽的反应。张泽正奇怪今天这中年直男又在打什么小算盘,转头视线便撞上桌面中央那个贴着纸条的四方礼盒。是他常去的那家糕点铺子新出的桃酥,掐着点排长队都买不到的网红产品。
“张老师真是魅力无限啊,这么难买的桃酥都有人亲自送上门来。”
“你要么?送你。”
祝颂皓夸张地一挑眉,咂吧着嘴摇头,装模作样地将报纸翻了一页:“这我哪儿能要啊,这可是你学生的心意啊。”
张泽唰地撕下那张龙飞凤舞地写着“张老师十一月快乐”的字条,拎着礼盒走出办公室。
他毫不费力地在体育馆抓到了钟嘉诚,这一切暧昧的始作俑者。张泽直白地将盒子递给他,说你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为什么?上次张玮伦送的贺卡你都收了。”
男大学生委屈得很,脑袋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矮他一截的张泽。
“那次是教师节,而且贺卡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这个不贵的!”钟嘉诚仿佛看到一线希望,双手按着盒子把它往张泽怀里推,“真的!比它们家的冰糕还便宜!”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泽无语望天,尽量让粗枝大叶的男大学生看不出这是个无奈的白眼。
“我的意思是,以后别再送我东西了。无论是什么,无论贵不贵。”
“可是我喜欢你!我连送喜欢的人东西都不行吗?”
“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吗?你……”
“那你就明白吗?”
钟嘉诚一把抓住他空闲的手腕,整张脸快要皱起来,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你只会端着你那教授的架子,一味地否定我的感情罢了。现在你没有男朋友,我也早就不是未成年,你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张泽不记得钟嘉诚最后有没有接过礼盒了,又或者是他自己把它落在了地上。他只记得后来的那节课钟嘉诚没有来上,而他也破天荒地没有点名。
钟嘉诚说得没错,他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他的人生已过了二十七载,确认自己的性取向也已有十载。可这些年他遇到的人,不是蜻蜓点水,就是走马观花,共度几个春宵过后便四散天涯。说起来似乎有违师德,但张泽交往过的人当中,能被称之为“男朋友”而非“炮友”的,十个里找不出两个。
爱于他而言,比起细水长流的温情,更像是两具肉体电光火石的刺激,艳火只消灿烂一夜,后续如何燃烧便无人问津。他不想浪费年轻男孩纯真的感情,更不想和自己的学生扯上什么肉体关系,他只能不断地劝他,不要执着于我,也不断地劝自己,告诉他吧,说我已经结婚了。可他不愿撒谎。这场“婚姻”没有法律效力,他也不爱他的“丈夫”。
下班以后张泽没有回家,他去了市中心的酒吧。这一天太乱了,他实在需要好好喝几杯来把这一切翻篇。
“哟,帅哥,”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人靠过来,眼神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张泽,“一个人?”
“有事?”
张泽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摩挲着威士忌的杯口。他已经很累了,懒得再和陌生人周旋。他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没戴那枚定制婚戒。
“嗨,这话说的,在酒吧,谁搭讪是因为‘有事’?”
男人竟直接搂住了他,整个人贴着他的身体,放在他腰上的手不安分地来回磨蹭。
“还是说,你想和我发生点什么‘事’?”
张泽正欲发作,男人轻浮的表情突然痛苦地变了形。叶麒圣站在那个男人身后,指节死死地掐着他的肩膀,大有把他整条手臂扳脱臼的架势。
“操你妈的……!”男人用力挣脱开叶麒圣的钳制,踉跄着弹到一边,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你他妈谁啊?”
“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叶麒圣扣上张泽栖在杯沿的手,“他不是一个人。”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叶麒圣松开张泽,礼貌地退到他旁边的标准社交距离,向酒保要了一杯马天尼。
“好巧啊。”
张泽不自然地摸摸后脑勺的碎发,憋出一句自认为不那么生疏的开场白。
“算不上巧,”叶麒圣也撑着脑袋歪头看他,“祝哥告诉我你在这儿。”
该死的……张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天一定把他论文删了。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我请了假,”叶麒圣抿了一口透明的酒液,自我感觉良好地效仿着詹姆斯邦德,“毕竟昨晚,挺对不住的……”
“没事儿,反正我平常也是一个人。”
叶麒圣忽然坐直了身子,表情真挚,望着张泽一字一句地开口:“等忙完这一阵,我一定尽快下班,早点回家。”
张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微醺而拖沓的语气造成了一些微妙的误会。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不是在抱怨更不是在撒娇,但他看着叶麒圣的脸,最终只是笑笑,说了声“好”。
“其实我妈也经常唠叨我,说结婚以后,不要老往外头跑。”
叶麒圣总是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张泽也总要愣一下,才能反应过来那是一句玩笑。他配合地轻笑一声,饮尽那杯威士忌。
是啊,要不是他们那两位神通广大的妈,他们估计这辈子都遇不上。就是遇上了,也不一定能走到结婚这步。哦,纠正一下,是“假结婚”。在某个附庸风雅的小教堂,穿着正装互换戒指,忍受牧师半小时诘屈聱牙的祝辞,盛接一晚上母亲们欣慰而幸福的泪水,就算结婚了。西洋仪式最适合糊弄,双方长辈愣是谁都没想起来要看看他俩的结婚证——本来也没有。
渐渐到了深夜,即便是清吧,也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张泽发现自己不得不提高分贝才能让叶麒圣听清他说话之后,指了指门口,示意他要不要现在就走。
他们打了一辆车,张泽坐后座,叶麒圣坐副驾。黑色的商务车在空旷的城市里沉默地穿行,好像一头鲸。他们是最平凡的两条沙丁鱼,因为渴求,因为到了时候,就这样裹挟着海水相遇在温暖潮湿的胃中。
浩瀚深寂的海洋里,没有什么新闻。
02
“等忙完这一阵,我一定尽快下班,早点回家。”
这是叶麒圣一个月前向张泽承诺的。可他还是太年轻,经管服务业不存在间歇性忙碌,只要你在事务所待一天,就得忙一天,到了年底,更是喘口气都奢侈。
凌晨十一点四十七,叶麒圣躲到吸烟区放空。中南海浓烈的气味熏得眼睛有些干涩,他干脆掐灭了烟头。点开通讯软件,和张泽的对话还停留在傍晚六点的“对不起,今晚又得加班”和“没关系,不用每次都道歉”。
哪怕每天都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财务报表和审计报告,叶麒圣也从未停止过对这段所谓婚姻关系的思考。其实他并不天生就是弯的,哪怕在高中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同性之后,也曾短暂地直过那么几回。
从骨子里,他都没有消磨掉与生俱来的惯性思维:作为男性,你要陪伴,照顾,保护好你的伴侣。所以他时常忘记,自己的“伴侣”也是一位四体健全,财政自由,思想独立,享受着社会诸多优待的男性。张泽看上去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情感介入,而叶麒圣依然习惯性地进行着他自作多情的“义务”。
他也时常忘记,严格意义上来讲,张泽还不能称之为他的“伴侣”。
叶麒圣苦笑,转身去茶水间接最后一杯咖啡。开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个卷发毛茸茸的男孩急切地说着抱歉抱歉,一边小心地抬起头。是审计部新上任的部门主管,总经理花大力气挖来的青年才俊。叶麒圣礼貌地笑笑,侧身让他出去。男孩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退回了茶水间。
“这么晚还在加班啊?你们部门其他人都回去了吧。”
叶麒圣双手插兜站在嗡嗡运作的咖啡机前,很难忽略旁边一直若有若无瞟他的,正在用微波炉加热东西的男孩。他干脆先开了口。
“是啊。没办法嘛,年底清算本来就多,报告我也都要全部审核。我看他们工作都完成了,就让他们先走了。”
男孩的声音清亮亮的,即便在疲惫加班的深夜也洋溢着元气与活力。叶麒圣恍惚想起谁说过他是94年的,正是半入成熟又稚气尚存的年纪。和张泽一样。
“叶哥呢?你怎么也加班到现在。”
“我也差不多吧,审查一大堆报表,还有财务决算,都不敢休息了。”
叮——微波炉和咖啡机同时发出悦耳的声响。叶麒圣取出他的热美式,男孩捧出他的热年糕,咖啡豆的焦香和山东辣酱的辛香同时在空气中迸发,唤醒倦怠的食欲。
“叶哥要尝一尝吗?是我妈妈从家里给我寄的速食年糕,用我们那儿特产的辣酱拌的,特别好吃!”
新同事盛情难却,叶麒圣拘谨地夹了一筷子。软糯的年糕裹着黏稠的酱汁,冲击味蕾的辛辣散去后还余留一丝回甜。这是和川渝呛人的麻辣截然不同的味道,却依然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家。
“的确很好吃。”他中肯地评价。
“对吧!我都给他们尝过,吃过的人没有说不好吃的~”
男孩不无骄傲地摇头晃脑,一口一口吃得安静又虔诚。叶麒圣看着他,总觉得好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简单快乐的人了。
“叶哥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让我妈妈多寄一点。”
男孩这才注意到叶麒圣的目光,从餐盒里抽出神来,扑红着脸扯了张纸巾擦嘴,一双大圆眼毫不遮掩地注视着叶麒圣。
“不用不用,不麻烦你了。”
叶麒圣没有给男孩再说什么的机会,握着咖啡冲他摆摆手,歪头示意自己先走一步:“我再审一个报表就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晚安,苏霖。”
“叫我苏苏就好!”
李苏霖笑开来,好像盛夏的太阳花。
叶麒圣旋开房门和靠坐在床头的张泽对上眼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千万种辩词像鱼的骨头,横亘在他的喉咙,每咽一口唾沫都钻心地窘迫。
倒是张泽比较冷静:“我……有点失眠。干脆起来看看学生的作业。”
“哦……”叶麒圣抹了把脸,嘴角不自在地抽了抽,“我,那个,刚下班。”
张泽没接话。就在叶麒圣准备绝望地道歉时,张泽噗呲一声笑出来,扶着额头一脸无奈。
“你专门到房间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
“我真的没关系的,真的。这是你的工作性质,不用觉得抱歉。”
张泽顿了顿,垂下笑容和眼睛。
“况且,你也没有需要抱歉的理由。哪怕你按时下班了,你也可以出去喝喝酒,逛逛街,认识新的朋友,不必一定赶着回来。”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会有我的生活。”
委婉地划清界限,不是叶麒圣的专属。叶麒圣背着双肩包杵在门口,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我要尝试着入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张泽朝他挥挥手,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
“晚安。”
简单洗漱后,叶麒圣钻进他厚实的睡袋。耳朵露在外面,捕捉不到人间烟火的风声;心躲在里面,却无法休止滔滔不绝的喧嚣。
我只是想看看你。
03
直到下课的时候钟嘉诚臭着一张脸别扭地递过来一张明信片,张泽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他捏着那张字迹写得很用力却工整了许多的漂亮卡片反复看了看,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警告过钟嘉诚不要再送他任何东西,但他也知道那臭小子不会听他的。他笑着摇了摇头,把明信片夹进课本。
今天的任务出奇地轻松,叶麒圣竟然在下班时间的前一分钟完成了所有工作。他大手一挥遣散了他那些早就离心似箭的员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考虑要不要给张泽发个消息。
“叶哥。”
拎起背包的时候李苏霖脆生生地叫住他。叶麒圣回头,那个矮他一小截的男孩攥着两张票站在他面前,大眼睛忽闪忽闪。
“我朋友送了我两张演出票,是明晚的圣诞节特别场。我部门的同事都有约了,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叶麒圣攥着背包带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他以为自己明天应该陪张泽吃顿饭,但也仅仅只是“他以为”——他还没有询问张泽的意见。他也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苏苏是热情可爱的男孩,况且他们还没熟到叶麒圣当头一盆凉水李苏霖也不会说冷的地步。
“我其实,也还没有什么计划……我明天再给你答复吧,好吗?我得先安排一下日程,计划什么的。”
“好的好的!我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朋友,实在不想浪费这两张票……如果不行也没关系!我可以再送给别人。”
李苏霖看起来比叶麒圣还紧张,那两张纸片在他手里几乎要被捏变形,小脸上的红晕几乎烧到眼圈,明明暖气已经停掉很久了。
“是什么票?”叶麒圣于心不忍地问。
“是一部音乐剧,《阿波罗尼亚》。”
“啊,好像很出名,”叶麒圣把背包甩到肩上,朝他摆摆手,“那,我先回了,你也早点撤离。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
李苏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票小心翼翼地压平放进口袋里,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
叶麒圣回到家的时候张泽正在做饭。他系着藏青色的围裙,举着长柄勺一脸诧异地望着门口换鞋的叶麒圣。
“今天工作比较少,所以按时下班了,”叶麒圣走到张泽旁边的流理台洗手,“在做什么?”
“红酒炖牛肉,茄汁意面,凯撒沙拉……”
叮——身后的烤箱恰如其分地刷了刷存在感,张泽一挑眉,叶麒圣这才闻到焦糖和果脯甜蜜的香气。
“还有姜饼。”
“哇哦,满汉全席呀,”叶麒圣背着手看看四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张泽揭开锅盖确认牛肉的状态,歪着头想了想,纠结地瞟叶麒圣一眼:“你……帮我多吃点儿吧,我意面不小心下多了。”
叶麒圣曾经观察过张泽的手。他们刚认识不久在图书馆约会的时候,张泽坐在他对面书写教学报告。张泽的手白皙细腻,指节纤长骨感,指尖小巧而温润,洇着淡淡的粉色。这样一双看似不沾阳春水的手,竟然能做出这样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节日晚餐,着实让叶麒圣惊讶了一把。
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他提出要煮一壶热红酒搭配餐后甜点的姜饼。张泽便由他去了。
应季水果的清爽和肉桂的辛香热腾腾地钻进鼻腔,再咬一口甜丝丝的红糖姜饼,整个人心情都舒畅起来。张泽提议看一场电影,叶麒圣便调暗客厅的光线。
几番纠结过后,张泽选定了评分较高的《吉屋出租》——如果他提前知道自己会哭成这个傻样,他绝对不会选择在圣诞节前夜,还是和叶麒圣一起看这部电影。
叶麒圣盯着电视屏幕,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身边抱着纸巾盒抽泣的张泽身上。他们之间依然隔着半臂的疏离,他想抱抱他,却怎么也无法冒险迈出这步棋。
再等一等吧。还不是时候。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看见一道白光,我看到了Angel,她告诉我不要过来,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听那个男孩为我唱歌。」
张泽在这时崩溃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整个人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蝴蝶。朦胧间,他感到自己被拢进一个温暖的,鼠尾草味道的怀抱。叶麒圣的臂膀安心得令人委屈,张泽皱着鼻子想,自己好久没有拥抱过谁了。
电影兀自放映着,人们开始大合唱,泪滴落成音符,流淌出温情的旋律。张泽渐渐平复下来,沉默地靠在他的肩头。叶麒圣犹豫着正要退开,背后忽然环上一双手。
“再待一会儿吧。”
「......Measure your life,
measure you life in love.」
张泽的身体就如同看上去一样单薄。他窝在叶麒圣怀里,像一片轻而软的羽。叶麒圣抚摸着他脑后的碎发,闭上眼睛。
“就要下雪了。”
他说。
04
“昨晚过得不错哦?”
“什么?”
张泽夹菜的手一僵,祝颂皓气定神闲地抢走他筷子底下的红烧肉。
“你俩没做?”
“做什么……”
不祥的预感直蹿上脊梁骨,张泽瞳孔骤缩,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妈的叶麒圣……”
“哎,息怒息怒。”祝颂皓问服务员要了杯热茶,推到张泽手边。
“人麒圣也没说什么呀。他昨晚凌晨三点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他就说他现在有点乱,不知道跟谁说,只能来找我这个媒婆了。”
张泽闷了口茶,示意他继续说。
“他说,你们昨晚看电影的时候,他抱了你。我说那抱就抱了呗,都是成年人抱一下怎么了。他说……”
“说什么?”
张泽最讨厌祝颂皓故弄玄虚要说不说的黏糊样儿,皱着眉敲了敲桌子。祝颂皓瞥他一眼,笑容诡异。
“这事儿吧,说出来对麒圣不太好……”
“少他妈废话,不说老子掐死你。”
“哎哟别激动别激动!”
祝颂皓举双手投降,挤眉弄眼地让张泽注意点邻座食客们投来的目光。
“他说,他梦到你了。那种,就那种,不能播的,梦。”
这下轮到张泽失语了。祝颂皓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说,你们这是何苦呢?同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就算是木头都处出感情来了。你们俩啊,一个别扭一个拧巴,就是不愿受这‘包办婚姻’的气。可相亲真就那么坏吗?相亲就一定找不到真爱吗?我看你俩倒真是天生一对儿呢。”
“难道你要逼我去喜欢一个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的人吗?”
祝颂皓学张泽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就差把“死鸭子嘴硬”刻脸上了。他顺手结了张泽的账,走出餐厅之前拍了拍他的肩。
“有没有感觉,你自己最清楚。”
下午的课张泽上得无精打采,学生打着困倦的哈欠,他自己也忘了带本该讲评的试题册。
“那,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阅读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原版剧本。选题都准备好了吧?别忘了第十二周开始presentation。”
他在一片怨声载道中遁进隔壁的教师休息室。他给自己泡了杯茶,热水倒上的时候才发现是叶麒圣送的。白茶恬淡的香气氤氲开来,叶麒圣的名字却挥之不去。
叶麒圣确实是个好人。张泽苍白地下了个结论。他温柔,沉稳,有着超越年龄的持重。看上去冷漠疏离的他,会在深夜为张泽掖好被角;看上去不拘小节的他,会定期更新张泽应急箱里的常备药;看上去沉默寡言的他,其实写了满满一本日记,包括但不限于:“今天上班看到公司的猫在睡觉,好像泽泽。”“泽泽不喜欢香菜,下次点牛肉面记得备注不要放了。”“泽泽好像感冒了。希望不会影响他上课。”
叶麒圣以为张泽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张泽什么都知道。他睡眠很浅,半夜靠近的脚步窸窣逃不过他的听觉;他记性很好,早就注意到药品的位置隔段时间会不一样;关于日记,他并非有意窥私,只是某天他收拾茶几的时候,这个精致的牛皮封面的记事本正好掉在他脚边。
他没有拆穿叶麒圣,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配合他扮演最熟悉的陌生人,守护他和自己默契维持的叛逆。
祝颂皓恨铁不成钢的小作文又回荡在耳边。张泽捧着保温杯,心乱如麻。到底要不要捅破这层纱?由谁来捅破这层纱?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叶麒圣。
休息室的门被突兀地敲了敲,钟嘉诚探进来一颗顺毛脑袋。
“我能进来吗?”
“我能说不吗?”
钟小少爷难得没有呛声,小心翼翼地钻进来带上门,乖顺又羞涩地递过来两张票。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妈公司发了两张票,她给我了。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张泽瞥了一眼票面:“圣诞节特别场,A1A2,你妈妈公司待遇真不错。”
钟嘉诚撇撇嘴,欲盖弥彰地提高嗓门:“你就说,去不去嘛……”
这是一部典型的英式喜剧,荒诞而诙谐,自它在小剧场驻演以来,每天都有人在沙发或靠背椅或高脚凳上笑到缺氧。
笑吧,笑吧。张泽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总比哭着在叶麒圣怀里睡着好。
“去,”张泽对上钟嘉诚难以置信的眼睛,“我去。”
“那好!今晚七点,人民大舞台门口见!”
下课铃适时打响,男大学生雀跃地飞走了。张泽盖上保温杯,拎起包回家。
05
叶麒圣在办公桌前坐立难安。电脑时钟上的数字滴答滴答地变化着,他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18点整,叶麒圣终于下定决心点开通讯软件,却发现置顶对话框已经悬了一个红点。张泽发来一句“不好意思,今晚有约了”,附带一个对手指的抱歉表情。
下班的同事们兴高采烈地路过他的办公室,叶麒圣跌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些迷茫。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认为张泽的圣诞夜一定会留给他?明恋暗恋他的人能从星空间排到九棵树,更别提那个隔三差五给他写明信片的钟嘉诚——别误会,张泽也有把摊开的课本落在茶几上的经历,而崭新烫金的明信片躺在陈旧泛黄的书页里分外刺眼。
“我也会有我的生活。”
叶麒圣又想起那个晚上,不知为何,心里堵得慌。他低声骂了句操,不管不顾地在办公室点燃一根烟。他实在厌倦了这无休止的拉扯。所有问题都一定会有答案,他本想今晚做出结算,可张泽切断了他的预设程序。
叶麒圣松松领带走出办公室,身上笼罩着几乎可以称之为不祥的气息。他不经意往对面瞟了一眼,半透明的玻璃门后,李苏霖依然在办公桌前埋头工作。
“请进——”
李苏霖扭头,被门口的叶麒圣吓了一跳。
“叶哥?我还以为你下班了呢。”
“你上次问我,看戏的事儿,”叶麒圣试探着问,“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圣诞夜的人民广场灯火辉煌,叶麒圣跟着李苏霖的攻略在星空间附近解决了晚餐。走向剧场的路上,时不时有穿着靓丽的女孩三三两两地经过他们,手里拎着精美的物料,肩上的挎包醒目地印着剧目logo。
“这边挺热闹啊。”
“是啊,他们说好多女孩子都喜欢来看戏,我也很好奇。”
李苏霖特意换掉了工作制服,穿了一身的噗噗熊套装,毛茸茸的渔夫帽和满印卡通熊头的口罩中间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杏眼,看起来和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我们进去吧?”李苏霖扬扬手里印刷精致的剧票。
“老师!这边!”
张泽闻声回头,钟嘉诚站在台阶上冲他挥手。这小子做了发型,一身穿搭看起来比张泽还成熟。张泽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竟然还喷了香水。
“下次别喷蔚蓝了。怪腻的。”
“啊?”钟嘉诚揪起衣领闻了闻,“不腻啊。”
“……你喜欢就好。”
张泽翻了个白眼,径直踏上扶梯:“进场吧。”
夜晚19点30分,悠扬的场铃在亚洲大厦的各个角落同时响起;21点30分,又有好几拨观众从亚洲大厦的各个角落鱼贯而出,汇集在大门口。张泽和钟嘉诚被人潮拥到路边,和台阶上排成队的姑娘们面面相觑。
张泽清了清嗓:“今晚很开心,我们……”
“我们去喝几杯吧,”钟嘉诚抢先一步,殷切地抓着张泽的手,“我知道附近有家还不错的居酒屋。”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抓着我,说话。”
张泽故作凶狠地咬牙,钟嘉诚真当他生气了,连忙松开手退后一步,耷拉着眼睛,像只淋了雨的小狗。
张泽叹了口气,忍着笑:“带路吧。今晚就陪你喝几杯。”
走出星空间门口了,李苏霖还在笑。叶麒圣看着他,这才回过荒唐的后味来。
圣诞夜特殊环节,其中一名演员被要求向吧台的随机一位观众告白,叶麒圣凭借稀有的性别和板正到诡异的装束被成功选中。那个操着一口大碴子味儿普通话的演员扑通一声坐到他面前,琼瑶式小作文话音刚落,他竟然和人家说,“你这样不是害我吗?害我这么喜欢你。”
全场欢呼声雷动,他旁边的李苏霖笑得狂拍大腿,他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朝被尴尬得满头大汗的演员举杯。
这种话换在平常,叶麒圣半个字都不会说。他站在路边被冷风吹得半醒,自嘲地想,一定是因为淡色艾尔的酒精作用,一定是因为“小酒馆”节庆的欢乐太浓,一定是因为泽泽最近看抖音刷到的土味情话太多……
泽泽。叶麒圣敛下表情。他今晚有约了,是和谁一起呢?现在在哪儿呢?过得开心吗?……肯定很开心吧,不用演戏,不用避嫌,反正世界上除了他叶麒圣,随便谁都能光明正大地爱慕张泽。
“叶哥?叶哥?”
李苏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才发现叶麒圣面色阴沉地盯着消防栓发呆。他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小心地戳戳他的胳膊。
“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
“……啊,我没事儿,没事儿,”叶麒圣轻咳两声,“你着急回去吗?要不一起吃个夜宵吧,好吗?”
“不急……”
李苏霖盯了他一会儿,手忙脚乱地低头打开大众点评。晚风一阵一阵地翻,吹不散他脸颊升起的红晕。
“这附近,有家还不错的居酒屋。”
“走吧。”
叶麒圣自然地揽上他的肩,走向川流不息的大街。
06
“不好意思两位~今天客人有点多或许你们介意拼桌吗?”
“不介意。”
炎热辽阔的撒哈拉沙漠,降一场雨的概率是多少?意大利厨子颠着盘子叫卖披萨,披萨掉落的概率是多少?在这座占地面积6430.5平方公里的城市,两个同居异梦各怀心事的人相遇的概率,又是多少?
张泽抬眼看到站在桌边的人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穿着碎花和服的店员将客人领到位置便匆匆离开,叶麒圣的视线缓慢地从张泽转移到钟嘉诚,又转回张泽身上。
“你们……认识?”
钟嘉诚举着酒杯一头雾水,李苏霖站在一旁,眼睛在三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认识。”
张泽唰一下站起来,抓起外套的手有些抖。他暗骂自己不要慌,有什么好慌的,却被擂鼓般的心跳声盖过。
“走吧嘉诚,我们换一家。”
“没事儿。”
钟嘉诚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麒圣便接了茬。他盯着张泽有些闪烁的眼睛,勾了勾嘴角,却不见笑意。
“拼桌吧,我们不介意,对吧苏苏?”
“啊,我……那个……”
“我介意。”
张泽深呼吸一口气,逃也似地跑出居酒屋。钟嘉诚不明所以地追上,路过叶麒圣的时候眼神怪异。
“叶哥,要不我们……”
“不,来都来了,”叶麒圣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僵硬,“喝几杯再走吧。”
“张泽!”
男大学生响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泽停下脚步,路口的信号灯啪嗒一下转红。
“你怎么了?那个男的是谁?”
“不是谁。跟你没关系。”
“那你跑什么?”钟嘉诚喘着气,近乎质问地看着张泽。
是啊,我跑什么。张泽怔愣地望着眼前的街道,男男女女成双入对,有说有笑地走过,蹬着三轮车的老人佝偻着背,暖黄的路灯包装着车上的一束束玫瑰。
有自己的生活是我说的,不喜欢他也是我说的。张泽咬着下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手心。我又为什么害怕被他看到和别人在一起,好像一个被捉奸当场的渣男。
“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张泽心烦意乱地迈出步子,被钟嘉诚毫不客气地拉回身边。
“那好,那我换个话题。”
钟嘉诚的手比张泽的大些,此刻正温柔而谨慎地牵着他,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微凉的指节。
“我其实刚才就想说了。张泽,我喜欢你,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要称呼给你上课的人为老师?”
张泽蹙起眉毛别开视线,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这里不是课堂,是我们私人的时间。”
钟嘉诚追着他的眼睛,紧张得嘴唇都有些干涩。信号灯红了又绿,人潮川流不息,唯独他们被全世界的庆典遗落在原地。
“我再问你一次,拜托,请你回答我……”少年的声音几乎颤抖,“你能不能,至少试一试,和我在一起?”
张泽红着眼眶,看着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学生。从大一到大三,张泽陪伴着他学业上的迅速成长,钟嘉诚也乐于与他分享生活日常。张泽曾以为他们不过是代沟较浅的朋友,可事情竟然就这样在他的优柔寡断下发展到了如今难以脱身的地步。
“对不起。”
他终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
钟嘉诚终于哭了。这个看起来神经大条的男大学生,努力地想要笑,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
“恭喜你。他很幸运。”
“嘉诚,你别……”
“我没事儿,真的。这儿风太大了……”
钟嘉诚胡乱抹了把脸,向张泽张开双臂。
“能抱一下吗,老师,谢谢你今晚陪我。”
叶麒圣停住了,在离路口不到十米的地方。李苏霖跟在他后面,险些撞上他的背。他侧过头,看到刚才居酒屋里和他们不欢而散的两个男生拥抱在一起。他又抬起眼,叶麒圣望着他们,神色晦暗不明。
李苏霖抿着唇。他很想像平常那样快乐地同叶麒圣告别,可他做不到强颜欢笑。他一直觉得叶麒圣是个有故事的人,但他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今晚他见到了张泽,才发觉是见到了那故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篇。
他不是诗人,也不是小说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审计员。他无意把爱藏进字里行间,但他的确想借那些理性客观的数字为自己清算一笔,这无疾而终的暗恋。
“我走啦,叶哥。”
李苏霖拍拍叶麒圣的肩,轻快地退开一步。
“今晚真的很谢谢你,我很开心。也祝你圣诞快乐!”
男孩黄澄澄的背影一蹦一跳地跑开,叶麒圣看着他远去,喉咙里酝酿了一万句抱歉,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他太乱了,他的思绪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张泽的出现好像一团毛线,轻易地在他心里缠绕了无数个死结,他想去解,却无法面对失去他的大出血。
我爱上他了。
等到叶麒圣终于诊断出结果,张泽却似乎已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这城市本该如此运作,没有什么不妥。
07
张泽满身疲惫地回到家,发现叶麒圣依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电视没开,客厅一片寂静。张泽忽然很不想面对他,换了鞋就准备遁进房间。
“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呢。”
那个安静得像木头一样的男人忽然开口。张泽感受到他尖酸的语气,回话也凌厉起来。
“我不回来我去哪儿?”
叶麒圣耸耸肩:“随便啊,反正你和你那小男友在一起。”
“……他只是我学生。”
“学生啊,张教授魅力挺大嘛。”
“叶麒圣,”张泽有些愠怒,挎包一甩,直视进叶麒圣的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麒圣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同样锐利:“没什么,就,恭喜。”
“恭喜什么?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我说了他只是我的一个学生而已,你自己在那儿想什么呢?”
“在十字路口旁若无人地抱了这么久,你说只是师生关系,谁信啊?”
张泽一瞬间僵在原地。他想质问,你跟踪我?又想解释,不是那样的。可他看着气势汹汹地站起来的叶麒圣,忽然鼻子一酸。委屈和愤怒一并冲上眼眶,他像个被冤枉偷吃了糖的孩子,不管不顾地喊叫。
“就算我和他真的在一起,那又怎么样呢?你在生气吗?你凭什么生气?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带着哭腔的反问仿佛当头一棒,把叶麒圣砸得哑口无言。张泽重重地甩上房门,他想去追,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一对长期室友,一对临时饭搭,一对用假结婚搪塞父母的共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千百万种可能,他们是第千百万零一种,荒谬得令人泛出泪笑。
叶麒圣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右脸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他今晚有多么幼稚和可笑。他一拳砸进柔软的沙发,脱力般跪倒在地上。
人生前三十一年都在追求精确周正的他,把自己搞砸了。
张泽一直睡到中午才堪堪睁眼。幸好周一上午没有他的课,可他下午的课也没心情上了,索性和教务处告了半天假。
叶麒圣不在。张泽走进卫生间看到自己浮肿的双眼,叹了口气。上一次哭着睡着,好像还是高中某次数学没考好。叶麒圣既像数学题一样难懂,又像数学题一样恼人。他狠狠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对着镜子目露凶光。
大门被钥匙哗啦拧开的时候张泽正在切胡萝卜,他被始料未及的响声吓得一抖,锋利的陶瓷刀成功划伤了他的手。他惊呼一声,转身去找创口贴,和风尘仆仆的叶麒圣打了个照面。
玄关横隔在客厅和餐厨区之间,张泽要过去拿药箱,就必须经过叶麒圣。于是他这么做了,叶麒圣也理所当然地看到了他手上的鲜血。
“我来。”
叶麒圣挡开张泽去拉抽屉的手,轻车熟路地翻出碘伏和创口贴,小心地给那道有些吓人的伤口消了毒,再细致地贴上防护层。张泽始终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叶麒圣也没有多说,只是放下背包走进厨房。
“剩下的我来弄。你去休息吧。”
冬天的夜晚总是降临得很快,暮色从四面八方追赶而来,晚餐和霓虹灯同时登场。叶麒圣炖了排骨汤,浓郁的肉香翻滚着胡萝卜和玉米的清甜。
可这顿饭吃得无比寡淡,电视里播放着乏味的罐头笑声和无意义的交谈,像他们沉默的对坐一样无意义。
“叶麒圣,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挺没意思的。”
张泽先打破了沉默。创口贴的表面有些粗糙,他一下一下地磨蹭着,伤痕闷在里面隐隐作痛。
“都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是真正的婚姻也足以到头了,更何况,这还是个离谱的谎言。我累了,我不想再演了。我只想,最后,跟你确认一件事。”
叶麒圣依然低着头装哑巴,张泽把心一横,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喜欢上你了。很悲哀地。
“现在,会计先生,该你做选择了。是把我们的关系变现,还是宣告我破产?”
叶麒圣唰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很大。他定定地看着张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张泽读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也懒得再读。他苦笑一声站起来,将椅子轻轻推到餐桌下。
“看来,是破产了呀。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浪费了二十几年寻找‘真爱’,我不介意再多找几年。”
张泽回到房间,这个小小的空间放置满了他熟悉的一切。精挑细选的床单被罩,和父母出国旅游时的合影,学生送的一束束永生花……这个他和叶麒圣共同建造的,梦一般虚幻的家。
是时候离开了。人际之间是需要分寸和情面的,他都已经把话摊开揉碎说到这份上了,他和叶麒圣这理还乱的关系,也该剪断了。
他正准备给祝颂皓发消息求收留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他打开门,那个似乎永远挺拔地套着西装制服的男人此刻微微弯着背,看起来孤独又脆弱。张泽这才注意到他唇边不知何时冒出的青色胡茬,和因失眠而通红的眼睛。
张泽想说什么,却被叶麒圣用力搂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说话。”
叶麒圣身上沾满了烟草的气息,张泽埋在他肩头抽了抽鼻子,眼底又涌上温热的水汽。
“我爱你,泽泽,我,很爱很爱你……我们真的结婚吧,好不好?”
张泽半天没动静。叶麒圣一下一下地捋着他的背,犹豫着吻了吻他的耳际。领口湿热一片,他能感觉到。
“……傻子。”
怀里的小猫回抱住他,手指轻轻揪住他的衣角。
“嗯嗯,陷入爱情的人都是傻子。”
“你骂谁啊?!”
张泽噌一下直起身瞪着叶麒圣,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男人吓了一跳,举起双手支支吾吾地求饶。
张泽翻了个白眼笑出来,毫不客气地扯过叶麒圣的领带擦眼泪,抬手重新搂上他的脖颈。
“就要下雪了。”
“什么?”
叶麒圣盯着他的唇,试探地问。张泽啧了一声,埋怨他不合时宜的纯情。
“不是你先说的嘛……
“吻我吧。就要下雪了。”
——END——
如果这群音乐剧演员是胖球运动员
以前搞乒乓球的,拿乒乓球au搞。
对!我就是来蹭热度的!
灵感来自某群拌嘴。
别骂了别骂了别骂了别骂我和国胖,骂音乐剧吧。
内含钟刘/云芳/叶泽
可能也许还会再写点
1.
刘令飞目前排名世界第一。
不过很多不是他的球迷认为他并不具有世界第一的实力,只是他公开赛打得多玩了命地拿积分罢了。
但刘令飞对这些非议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对世界排名也不在意,毕竟除了登上领奖台,最快乐的时刻就是奖金进账了。他拿着最近韩国公开赛的奖金乐滋滋地买了一辆新的山地自行车,每天训练比赛上下班骑着回家,风驰电掣。
那天体育总局领导来视察的时候遇上刘令飞来训练,当即表扬领头羊精神,时时刻刻激励自己备战...
以前搞乒乓球的,拿乒乓球au搞。
对!我就是来蹭热度的!
灵感来自某群拌嘴。
别骂了别骂了别骂了别骂我和国胖,骂音乐剧吧。
内含钟刘/云芳/叶泽
可能也许还会再写点
1.
刘令飞目前排名世界第一。
不过很多不是他的球迷认为他并不具有世界第一的实力,只是他公开赛打得多玩了命地拿积分罢了。
但刘令飞对这些非议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对世界排名也不在意,毕竟除了登上领奖台,最快乐的时刻就是奖金进账了。他拿着最近韩国公开赛的奖金乐滋滋地买了一辆新的山地自行车,每天训练比赛上下班骑着回家,风驰电掣。
那天体育总局领导来视察的时候遇上刘令飞来训练,当即表扬领头羊精神,时时刻刻激励自己备战巴黎奥运会。
但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去巴黎参加铁人三项:半拉马拉松,然后骑车,然后进下水道划赛艇,一边划一边唱歌,还得配个女队员和他混合搭配*。
刘令飞有时候不住宿舍,回家。他家到训练基地距离25公里,他只骑一个半小时,比高德地图的预算时间快了一倍。很长一段时间,和他磨合双打的钟嘉诚都以为他花两万块钱买了一辆爱玛电动车。
“飞哥被卖电瓶车的坑啦。”他和同寝室的张玮伦这样说。
*巴黎下水道划赛艇:《歌剧魅影》的梗。
2.
男双是队里最近加强训练的项目。
两年前队内种子选手阿云嘎曾经和法国头号选手李茶搭配,一举夺下世乒赛男双冠军,同样的女双比赛,队内的张会芳搭档荷兰华裔选手徐丽东捧回了波普杯。
大家为了合理分配奖牌采取了“混血”的方式和外国选手组合参赛,但是今年队内决定培养属于自己的“黄金双打”。
“为啥是我啊?”郑云龙抠了抠鼻子。
“你左手直拍,他右手横拍,多配啊,再说你俩小时候校队就认识,默契感还需要培养嘛?”
“行,听组织安排。”他开始抠另一个鼻孔。
“你觉得黄金吗?”张泽看着第五次撞到一起的双云组合,扭头问他的主管教练。
“挺黄金的。”教练端过来一盆球,“看得出来两位都想打单打,只能说默契到一定程度默契就没了。”
“你觉得我和圣哥怎么样?”张泽继续追问。
“啊?混双不是定了小蒋和恩尔吗?”张玮伦路过。
“我****”张泽扔了拍子开始追着张玮伦满场打。
“一万米!!!”全球馆都听得见张泽主管教练的怒吼。
3.
“钟刘”组合的双打其实并不是为了世乒赛和奥运会,刘令飞前阵子没报上芝加哥公开赛的单打名额,钟嘉诚为了安慰他,自告奋勇和他组合征战芝加哥。
钟嘉诚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仰慕他的飞哥已久,在张玮伦的妙语连珠下先找了自己的主管教练,然后才找的刘令飞。所以他其实紧急加练了两天才鼓起勇气去找飞哥的,他知道自己单打实力有限,但是胜在也是“左手盟”配起来方便。
反正刘令飞要的是奖金又不是名次。
于是,他俩顺理成章地成了“双云”组合的陪练和队内对手。
阿云嘎认为这孩子未来可期,人踏实,也肯练,在钟嘉诚的邀请下也轮流和大龙陪着他拉练过。
“你的反手拧拉一定要多练。”阿云嘎语重心长地说。
钟嘉诚点点头,他和每一朵云打的时候都觉得他是1V2,他单打,对面双打*,他觉得正常,毕竟对面是征战国际大赛多年的老将,打不过很正常。
直到有一天双云因故没来,他和刘令飞进行单打练习,他觉得对面是五个人*。
“那我们真要上赛场,是不是可以去申花踢足球了。”钟嘉诚瘫在地上出神地想。
*两个人:双云《变身怪医》杰克&海德/郑云龙《小说》怀特希斯曼&BLACK
*五个人:刘令飞《面试》辛克莱咯噔
4.
最终芝加哥公开赛“双云组合”拿到了本次公开赛男双冠军,第二名是“钟刘”,在一片女球迷的欢呼尖叫中,阿云嘎郑云龙默契地在讲台上拥抱了一下。虽然钟嘉诚一个劲地和刘令飞道歉是自己的问题,但这个结局皆大欢喜:双云首战告捷,刘令飞也拿到了奖金。
钟嘉诚看着接受采访的阿云嘎,想好了弥补飞哥的方法。
阿云嘎受总教练的吩咐,要在赛后采访适当放出一些“我们即将是男双赛场上的king”这样的危险信号弘扬士气,于是他边擦汗边摇头晃脑地对着镜头:“首先,我和大龙这些天一直在特别特别地认真地练习,昂,就是,你知道,就,我们俩心在一起了!”
“这……”阿云嘎的主管教练看完记者报道,满面愁容地看着总教练。
“我就说不该信他俩的鬼话说什么继续培养默契商量战术换到同一个宿舍!”总教练咬牙切齿。
“飞哥,先别睁开眼!”钟嘉诚牵着刘令飞的手来到他准备的礼物旁边。
“好啦!飞哥你看!”
刘令飞睁开眼,是一辆崭新、漆光顺滑、配置赛级、装备齐全的……
雅迪电动车。
“我拿我奖金买的,飞哥,喜欢吗?头盔后面还有你的英文名字呢!”钟嘉诚摇着尾巴看着刘令飞。
刘令飞拳头硬了。
5
众所周知世乒赛出发前大家要穿正装。
但刘令飞对于这事颇有微词,他认为既然要穿,就应该穿好的。
起码也得是量体裁衣吧!他看着教练团们乐滋滋地拆着快递、从塑料包装袋里取出涤纶布的西装,痛苦地想。
“教练,我可不可以不穿啊……”
“怎么能不穿呢!明天记者来门口堵咱们呢,你不穿到时候人家都要给你胡编乱造新闻了说你野心大说你不团结。”
“我又不在乎……”
“扣奖金的。”
“……”
“扣咱们整组的!”
“我穿,我穿!我拿xl码……”刘令飞猛得提高了声音,他余光看了看旁边的叶麒圣,和他同组的叶麒圣终于接触警报松了口气。
“钱啊。”叶麒圣心有余悸地瞥了瞥刘令飞。
为什么大家还不会打领带!
刘令飞微笑看着排队等他打领带的队伍,从大家知道他爱好服装搭配起,打领带事业快赶上他职业生涯时间了。
“泽泽,你要不要去帮一下飞哥?”叶麒圣看着专心致志帮自己打领带的张泽说。
“他们不需要我吧,我帮你系就行啦!”张泽笑得很甜。
“飞哥还是蛮辛苦的——”曹牧之顺嘴搭话。
“你们需要我嘛?”张泽笑得很恐怖。
“——当然我认为我们团队需要这样的奉献精神。”曹牧之当即五官失控,努力挣出来一个正常人类的表情。
“嗯嗯!”张泽的微笑回到了人间。
钟嘉诚其实会打,但是他谁都没告诉。世乒赛出发前让飞哥打领带,就像是封闭训练结束后奖励他辛苦付出的一颗糖,也像是出征前的一次鼓舞。他探头探脑地数着前面还有几个人,发现快到自己了,立刻整理好衬衫和西服外套。飞哥喜欢整洁的小孩。
飞哥离自己好近啊,钟嘉诚想。
平时双打、训练也能挨得很近,但是要么注意力在战术上,要么耳边有教练小蜜蜂一样的训话声,很难这样纯粹地靠近他。
他以前觉得刘令飞打球的时候很帅,后来他发现,刘令飞专心对待每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很好看,静动之间,都是韵味。
“好啦,”刘令飞拍拍钟嘉诚的肩,把已经在脑补和刘令飞婚礼在哪个酒店办的钟嘉诚拉回现实,“其实这个很简单的,回国之后我教你吧。”
本来还意犹未尽耷拉着耳朵的钟嘉诚“叮”得一下支棱起来了,春光满面地离开了打领带队伍。
“嘿嘿,刘师傅。”
眼前明明是他的好兄弟郑云龙,可好兄弟肩膀上长了个阿云嘎。
“刘师傅辛苦了啊。”阿云嘎笑眯眯地露出两颗兔牙。
刘令飞礼貌地报以微笑,他深呼一口气,伸手准备为郑云龙系领带。
阿云嘎突然医学奇迹,直起身子走过来挡在他俩之间:“大龙,要不今年我帮你打?”
“?”刘令飞的手停在半空。
“令飞后天就要比赛了,手得歇歇,是不是啊刘师傅?”
刘令飞嘴角抽搐。
“嘎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啊?”
“我当然会呀,其实这个很简单哒……”
刘令飞看着他俩走了,他觉得自己打领带这件事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心已经和刀一样冷了。
全部打完领带,机场大巴也到门口了,几个热门球员和教练完成了采访,但是刘令飞觉得那群体育记者又要瞎写了。
阿云嘎郑云龙两个人脖子上的红领巾结快给他眼睛整瞎了。
要不是圣勃莱德杯已经托运走了,他真想抡起来砸他俩头上。
6.
赢球了喊的什么?丢人了喊的什么?
这一直都是球迷和媒体热衷于讨论的话题。有技术党来回翻视频看球的轨迹和手的角度,就有粉丝来回拉进度条辨别运动员喊了什么。
比如马佳赢球了喜欢喊:“得嘞!”甭管在哪办的比赛吧,都跟在北京似的,全是地道。
比如郑云龙打球就不爱喊,如何辨别他进状态了得看他眼睛,聚焦了有神了,就是要赢了,也有可能说,但是只能看见嘴长着,把一个个乒乓球爱好者逼成唇语大师。
相比之下张泽就是太爱喊,他甚至能喊出转音、怒音、高音。比赛打得轻松,后面赢球个个都能转起来,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没少被骂不尊重赛场和对手;要是打外战他赢球能喊出来怒音,尤其面对曾经做过小动作不光彩的国家队伍时他能怒音转音夹着喊;高音其实很常见,大家赢开心了都能喊,只是有了前面两项技能加成,这项在他身上也不普通了。
“打球真费嗓子啊。”
发现草稿箱里还有两段,不值得再另开了,直接添加在原帖里了
烟吻番外 | City of stars
Lof也发一下
今天拿到了我的结业证书,决定把这篇发出来,以此道别。希望在那个平行时空里灯火不倾颓,星星不孤独,人们不疲惫。
胡编港风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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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棋元起床时快十一点,荣姐拿手芝士挞刚出炉,内馅鼓鼓,挞皮酥到掉渣,焗炉打开,满客厅香甜气味。
徐均朔倚靠飘窗讲电话,一手把玩桌上牛顿摆。郑棋元立定楼梯,欣赏三分钟青年人朝气漂亮侧脸,慢慢趿拉脚步走过去,戳戳他腰眼。小朋友露出傻傻表情,郑棋元失笑,口型示意:拖鞋又穿错!
徐均朔低头看,二人都一只脚棕一只脚灰。他嘿嘿笑,眼尾挤出蝴蝶结般猫纹,一边流利英...
Lof也发一下
今天拿到了我的结业证书,决定把这篇发出来,以此道别。希望在那个平行时空里灯火不倾颓,星星不孤独,人们不疲惫。
胡编港风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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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棋元起床时快十一点,荣姐拿手芝士挞刚出炉,内馅鼓鼓,挞皮酥到掉渣,焗炉打开,满客厅香甜气味。
徐均朔倚靠飘窗讲电话,一手把玩桌上牛顿摆。郑棋元立定楼梯,欣赏三分钟青年人朝气漂亮侧脸,慢慢趿拉脚步走过去,戳戳他腰眼。小朋友露出傻傻表情,郑棋元失笑,口型示意:拖鞋又穿错!
徐均朔低头看,二人都一只脚棕一只脚灰。他嘿嘿笑,眼尾挤出蝴蝶结般猫纹,一边流利英文应答电话,一边借口维持重心抓住郑棋元右手,换好鞋也不松开。郑棋元好脾气任他拖住,打小小呵欠,睡袍袖管掉到手肘,小臂纹身图案黑白分明铺展,尾声衔接两枚暧昧红痕。始作俑者笑得好欠揍,指尖不安分描画指甲盖大小印记,回忆前夜怎样努力勤恳。
郑棋元放任他挨挨蹭蹭,听到荣姐在饭厅呼唤,就右手作力拽起徐均朔,牵住他啪嗒啪嗒走到餐桌。徐均朔刚刚好say goodbye,挂掉电话看住桌上食物“哗”一声浮夸感叹,哄得荣姐眉开眼笑。
郑棋元用叉切分小块,撩眼一看,对面人径直上手,被馅料烫到哈气吐舌,眉眼皱成一团,被荣姐轻轻佯嗔打在小臂。他嘴角也飘起一点笑,清清喉咙垂下眼皮喝茶:晚上得唔得闲?
徐均朔正冲荣姐卖乖,不留意接茬笑道:“有哇,一整晚available。”
郑棋元取餐巾擦拭唇角:唔,那晚上陪我去吃饭。
OK啊,去哪里,同谁吃?
影帝细嚼慢咽转开话题:你到时就知啦。
他已非常不着痕迹,但青年人十五年练成解读Uncle Shawn小表情顶级专家,知道舔唇是期待摸眼角是紧张,敏感察觉邀约蕴含不寻常气息。徐均朔第六感及时上线,他压住兴奋猜测,按住心口小动物踢踢踏踏,坐直身体,不动声色平静说好,心里烟花噼里啪啦,恨不得立刻台网同步联系苹果日报发全港通稿,声明徐小少终于通过试用期,从此咸鱼翻生头顶天,下次再见林家璁必定八十分贝自我介绍:你好啊我是郑迪正牌男朋友!
郑棋元读完剧本,一看钟下午三点。走出书房转一圈,未看到人,问荣姐:阿朔呢?荣姐正抹楼梯栏杆,笑道阿朔在洗澡啦,又问郑棋元要不要咖啡。
郑棋元杯子见底,徐均朔才从卫生间出来,新刮胡须,吹过头发,甚至在敷五百八十元一张面膜。Uncle Shawn善良不去拆穿小朋友紧张心情,嘱咐他晚上六点出门,可以不用着急。荣姐正应徐均朔要求用挂烫机处理晚上要用行头,郑棋元余光看到,吓一跳:我们晚上不去颁奖礼,可以不用穿tail coat。
徐均朔郁闷一下:不帅吗?郑棋元心软像融化黄油,凑过去亲亲脸颊:帅的,太帅了。不想给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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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地点是藏在黄竹坑私人餐厅,墙上布置十九世纪画作,义大利主厨偏爱枝状烛台,额外光源装进球形玻璃,从透明吊顶错落悬挂,好似落起星星雨。郑徐二人到得迟,白衬衫黑围裙侍应生引入场地,打扰一屋衣香鬓影,好多双眼齐齐看过来,个个目光携带明目张胆笑意。
徐均朔忽然后悔穿衣不应太隆重。穿Armani就很好,何苦请出萨维尔街bespoke全套,反而露怯。一个女人走过来,杏核眼睛雪白皮肤,长卷发垂落胸前。她挽郑棋元的手,笑道:怎么这样?说好给我们介绍新朋友,我们做完头发就过来,眼巴巴等你一小时。口吻如沐春风亲密,又给郑棋元递过恰到好处话头。
徐均朔不认得来人,郑棋元却同她很熟稔,调笑两句她新发型,用整个屋子都听到音量互相介绍:“Emma,这是均朔。宝贝,这是Emma喻,林家璁的夫人,寰亚的老板娘,全港岛八卦记者最想采访对象……阿呀,你打我做什么。”
徐均朔被他冷不丁一声宝贝叫得大脑差点宕机,靠本能对林夫人行吻手礼。Emma被他通红耳朵逗笑,一手拉一个入座,拍拍均朔的手,真诚道“收服他,辛苦你”。郑棋元翘脚笑眯眯,反而是旁边高大男人折叠餐巾,看不过去妻子恶劣趣味,咳一声:好了,你放过小朋友。
实际这顿饭吃得好适意,不光吃到平生最鲜美海胆同鱼子酱,还发现郑棋元的朋友们无论年龄,对他十分溺爱,程度之浓甚至爱屋及乌,惠及徐均朔。大家都友好有分寸,讲话又有见识,和想象中虎穴龙潭全不一样。
After party地点设置方便,就在餐厅大厦顶楼,播放低低爵士乐。徐均朔整个人兴奋得意,脸颊微微发红。郑棋元觉得他可爱,摸摸小朋友后颈,得到亮晶晶眼神回馈。他说:你在这里自己坐一下,有个大老板经过,我去讲几句场面话,很快回来。
徐均朔目送走他,靠住高桌,眺望港岛朦胧月色。酒保经过问他需要,他看过一圈托盘未找到目标,小哥几分钟后拿来他要的东西,忽然嗅到一阵甜美香风,一个鱼尾裙小礼服妹仔落座对面,混血样貌,鼻翼几点可爱雀斑,肩背平直,手臂漂亮肌肉线条,一看就有三百美金一小时私教。
她眨巴杏仁眼和均朔搭讪,白话不熟练:你喝的什么酒?我好像不认识。
徐均朔不动声色将高脚杯回移一寸,回答她:不是什么酒。
妹仔看出他无谈兴,但实在钟情他气质脸蛋,所以锲而不舍,说那我猜一猜,金酒还是龙舌兰?
徐均朔一口闷掉大半杯,面无表情说:都不是。橙汁。
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孩,仿佛吃饭时也不在。妹仔笑到趴桌,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Coco,是Emma的妹妹。喔,是林家璁的小姨子。
Coco问他贵姓,徐均朔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免贵姓郑。
“郑生。那你是做什么的?”
“司机。”徐均朔目光投向小露台,心想说好是寒暄,郑棋元怎么还未结束。
“哗!不要骗我。现在司机薪水这样高,可以买得起你手上AP表?”
他随口敷衍:“我老板比较大方。”话音刚落,有人朝这桌走来,徐均朔抬眼,唇角露出轻松微笑:“我老板来了。”
她显然认识郑棋元,甜笑喊他Shawn哥。郑棋元说Coco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你姐夫呢?
靓妹撒娇,说他们臭男人讲话我不喜欢听。大眼睛转一转,又看看徐均朔,向郑棋元求证:哥,这个人说是你的司机……?
郑棋元看他一眼,从托盘取一杯香槟,语气平常:哦,对。
Coco长长诶了一声,瘪嘴道:“你们合伙哄我!他这样有型,怎么看也不是司机呀。”
郑棋元绕到徐均朔身边坐下,多谢桌子掩护,悄悄牵住司机右手,诚恳笑道:“因为我钟意长得好看的呀。”
第四个人适时加入谈话,林家璁奉妻子命令过来找喻家千金,一面叫她名字,一面拧起眉毛:你怎么在这里当电灯胆。
“啊——?”靓妹樱桃嘴巴张成可爱O型,看看林家璁又看看对面两人,迟钝反应到局面,一跺脚:“原来这样!”
影帝趴在小男友肩膀笑得东倒西歪,占据道德高地,先发制人质问徐均朔点解欺骗妹仔。徐均朔捞住身边人肩膀怕他笑跌下凳,镇定为自己开脱:我也没说谎啊,你今天喝酒了吧?我要载你回家吧?一日司机不是司机?
郑棋元放心把力气卸在他臂膀,夜风中感受身边年轻人渡来舒适体温。他说好啊,那你今天送到楼下,不必上来啦。徐均朔压低声音,爵士乐包裹情人絮语,勾勾缠缠:在车里也可以,不知大明星新提蓝宝坚尼是否防震?
Coco无语握住荔枝马天尼,扯一扯姐夫袖口:我想回美国啦,这里帅哥怎么都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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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散场十二点,郑棋元说不想回家。徐均朔叫司机先下班,自己载着他到处兜风,看港岛灯火汇成漂浮城市,这辆车变作小船,破开光河漫无目的四处飘荡。郑棋元喝得有点多,心情好到起飞,从后座上凑过来,扒住驾驶座兴致勃勃提议去坐天星小轮。徐均朔从前视镜里看到他孩童一样神情,立时忘掉自己曾发表看法,讲天星小轮只是往返湾仔同海港城工具,困惑为何有人专程去搭乘;他只知道郑棋元的好不好,对不对,行不行,都是犯规耍赖问法,哪里有给人拒绝余地。
徐均朔在维港码头泊好车,远远望见红红白白雪糕车,几十年经典配色,车身写mister softenee花体英文字。
徐均朔忽然微笑,说我小时候,六七岁左右吧。有一天很想很想吃雪糕。
郑棋元把拉链拉锁拉到最顶,刘海被海风吹到乱乱,缩着脖子点点头:然后呢?
他就娓娓讲下去。
“但是郑遥出门了,反锁家门,把我关在里面。我那天不知为什么,好想吃,想吃到发疯。就用柜子做爬梯,从车库窗户攀出去,擦破胳膊肘,屁股搞得脏兮兮。裤子口袋装的三个钢镚翻墙时还掉了,怎么都找不见……”
郑棋元眯着眼,冲均朔伸出一只手。他问:“后来呢?吃到了吗。”
徐均朔拖住他的手,两人慢悠悠往码头走。他摇摇头,最后到小卖部时候,人家已经打烊。
“你当时最想吃什么口味?”
“朱古力。”
他们停在雪糕车前。两个大男人一起买甜筒当然不多见,但雪糕车主人七十岁人生见多识广,毫不吃惊,停下收摊动作,笑眯眯向两人问好。
阿婆笑容淳朴慈祥,说啊呀啊呀,剩下不多啦。她打开雪柜向客人展示,正正好,车里最后一支,朱古力雪糕。
郑棋元付一百元钞票,买下幸运朱古力,加一支云呢拿,叫阿婆不必找零。朱古力给小徐,香草给自己。他摸摸徐均朔的眉毛,想像十八年前小小细路仔,脸蛋脏脏攥着一块钱,买不到一口甜。心想原来我也会有那种心情,“如果…就好了”。如果我当时认识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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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渡运营一百三十年,见证港岛两岸城市意象变幻,日月轮转,高楼平地,桑田沧海。其实港岛仿佛巨大轰鸣机器,人潮常年拥挤,填满楼宇和街道,热气腾腾,摩肩接踵,爱侣拖手变成好难得的事,因为并肩走占据太多横排空间,总有人会讲着不含歉意的“唔该”,从中借过。
午夜天星小轮是例外。更不要说加上两支甜腻雪糕,好似时光倒流二十年,二人变回一对学生仔,瞒住妈咪爹地散课后约会,可怜十二点前必须归家,争分夺秒体会美好相处时光,手指勾连手指,一秒钟都不要松开。
轮渡上大多是鬼佬,少见多怪,惊诧两岸城池,人世怎有这样幻彩流光。
郑棋元酒意上涌,骨头懒懒,仰在徐均朔肩膀。他轻轻讲:我从前…总觉得港岛,好陌生。待了十年,还是觉得陌生。
徐均朔静静坐正,感觉自己忽然变高长大,变成一个渡口码头,变成一座古老缆绳桩,无谓风吹日晒,专心致志牵住他的船。他也轻轻回答他:我知。仿佛怕惊扰一句古老船歌。均朔说,我好久以前也是。可是现在不了,的士让我在港岛任何一处落车,港铁递换二十八次站,抬头全部是不认得街市路牌,我也不觉得害怕。
郑棋元闷闷地笑,点起一支万宝路,说哦,你长大啦。均朔闻见他发上薄荷香波,混杂草莓烟草,好特别,就是郑迪标志性气味。他点头又摇头:还有一个原因……
他们对视。然后在绿色轮船二层,郑棋元口中含半口烟,与他认真接吻。乘客都看见他们,但无人认出他们。大明星脱掉tuxedo露出T恤帽衫,也是平凡人。
漆黑海面传来歌声,达明一派摇摇晃晃地唱,
灯光里飞驰 失意的孩子/
请看一眼这个光辉都市/
再奔驰 心里猜疑/
恐怕这个璀璨都市 光辉到此/*
这个吻持续好久,湿润海风混合尼古丁,烟雾味道跋涉春日沼泽,从微苦变清甜。徐均朔忽然想到好多年前同郑棋元去澳大利亚滑雪,上山时讨论遇到雪崩可能性。郑棋元那时问:你有没有遇到瞬间,觉得此时此刻死去也真的很好?遭遇自己巨大白眼。
均朔想,现在可能是那样瞬间。太平洋海啸,彗星撞击地球,火山倒灌,立刻成冰。七十亿人凝固此刻变为庞贝遗迹,外星生物参观,看到世纪初最后一班维多利亚港渡轮,他们牵手拥抱,发丝纠缠。
郑棋元忽然说:我也是。
年青人在夜色中笑起来,白白牙齿,脸颊可爱纹路。他说:我知道。
我知道。
FIN.
【龙嘎】折腰 02
*架空,我流abo
*Summary:顶级AO搞推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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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有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正。帝为天,后为地,帝为乾,后为坤,故称乾清、坤宁。”
“为后者须……娘娘?”
阿云嘎端坐于立案后,长睫静默低垂,闻言岿然不动。
教习先生在心里摔了一回书,直想大喊一声老子真的不伺候了。
这已经不是这位新皇后第一次在礼仪课上睡着了,明明也是不久前闯了深山老林的铁骨男儿,怎么看着总也打不起精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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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有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正。帝为天,后为地,帝为乾,后为坤,故称乾清、坤宁。”
“为后者须……娘娘?”
阿云嘎端坐于立案后,长睫静默低垂,闻言岿然不动。
教习先生在心里摔了一回书,直想大喊一声老子真的不伺候了。
这已经不是这位新皇后第一次在礼仪课上睡着了,明明也是不久前闯了深山老林的铁骨男儿,怎么看着总也打不起精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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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置顶进vb搜索 折腰
从置顶进afd 第一篇就是
…
很凶,但很好骗,也很好哄
三天后转发电可见,留出很多时间给大家看了哇,不要养肥嘛,很需要即时的互动和鼓励(;_;)
【龙嘎】折腰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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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习先生来时阿云嘎嫌他无聊,真不来了,偌大宫殿只剩下他和一地静默的宫女相顾无言,成了另一种无聊中的无聊。
无事可做,吃食又愈发丰盛,加之孕期养人,阿云嘎脸颊边生出了些肥嘟嘟的软肉,皮肤日渐莹润,像摆着的瓷器。不常发力的胳膊上也贴上一层细软脂肪,他独自沐浴时总爱偷偷捏一捏,有种矛盾心情,既嫌它晃荡着难看,又觉得多了些肉,似乎看起来更健康。
还常常呆呆在床边立着,眺望有限的蓝天,看着看着就无端心口发涩。
他不禁怀念起从前在王府...
*架空,我流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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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习先生来时阿云嘎嫌他无聊,真不来了,偌大宫殿只剩下他和一地静默的宫女相顾无言,成了另一种无聊中的无聊。
无事可做,吃食又愈发丰盛,加之孕期养人,阿云嘎脸颊边生出了些肥嘟嘟的软肉,皮肤日渐莹润,像摆着的瓷器。不常发力的胳膊上也贴上一层细软脂肪,他独自沐浴时总爱偷偷捏一捏,有种矛盾心情,既嫌它晃荡着难看,又觉得多了些肉,似乎看起来更健康。
还常常呆呆在床边立着,眺望有限的蓝天,看着看着就无端心口发涩。
他不禁怀念起从前在王府的时光,温柔的大小姐会带着他坐马车去市集上闲逛,每逢休沐日从校场回来,总有一堆年纪更小的小家丁缠着他要学招式,整个庭院都是笑闹声。从前的课他马马虎虎听着,在这一朝之前,国风更偏重礼,如今相对宽松的宫中环境都让人如此束手束脚,要是早生几百年,阿云嘎都不敢想自己该无聊成什么样子。
阿云嘎一刻也忍不了了,当即道,“我要出宫。”
凤仪女官道,“娘娘,不可。”
阿云嘎道,“宫里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
凤仪女官压不住他,便搬出来能压得住他的人来说,“皇上有口谕,娘娘须在宫内静养身体。”
自怀胎以来,阿云嘎的脾气很难控制,来得又快又急,眼见自己的提议被无情驳回,哼了一声气冲冲地甩袖子扭身走人,又在郑云龙头上记了一笔。
小宫女交头接耳,“娘娘身上越来越香了……”
女官轻咳一声,小女孩立刻噤声,越过她身旁追着阿云嘎去了,却见那道身影停在了书架前,不知被哪本书的封皮吸引住了目光,蹲下来抽出,随手夹在怀里,招了附近的侍女来为他读。
皇后娘娘对于广云国的语言只会听,不会认,故事要靠别人念给他听,可他一听到郎情妾意处就会烦躁不安地喊停,至今还未听完一本完整的故事。
阿云嘎虽因为自己出身,从不在服侍上要求过多,苛责于她们,可这宫殿的主人心情不佳,整座宫殿便像是被乌云笼罩着,谁脸上的笑容都少了很多,一片愁云惨淡。
只盼着皇上快点回来才好。
太离谱了 又没了
指路⬇️
置顶进入afd 第一个就是
…
嘎:我这么说他不会觉得我是因为想那个才说想他吧>.<
【龙嘎】折腰 01
*架空,我流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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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叠叠的树叶被一段手臂挡开,露出一张漂亮而狼狈的脸庞来。
分明累得极惨,汗水把额边没有束紧的发染湿,超出负荷的水珠则顺着耳后落入粗布衣服里,这衣服又厚又闷,一丝被打湿的深色都透不出来,本来高高绑在头顶的马尾被来人巧妙地盘起,利落地做成一个类似发髻的样子。
他低下头,看向朴素衣衫上唯一可以被叫做装饰的东西。
领口里缝着一块裁剪不均的黑色布块,是江南来的好料子,和他此刻穿着的破烂衣衫格格不入,上面用白线端然绣着阿...
*架空,我流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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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叠叠的树叶被一段手臂挡开,露出一张漂亮而狼狈的脸庞来。
分明累得极惨,汗水把额边没有束紧的发染湿,超出负荷的水珠则顺着耳后落入粗布衣服里,这衣服又厚又闷,一丝被打湿的深色都透不出来,本来高高绑在头顶的马尾被来人巧妙地盘起,利落地做成一个类似发髻的样子。
他低下头,看向朴素衣衫上唯一可以被叫做装饰的东西。
领口里缝着一块裁剪不均的黑色布块,是江南来的好料子,和他此刻穿着的破烂衣衫格格不入,上面用白线端然绣着阿云嘎三个字,工整而一丝不苟,连收尾都做得十分漂亮,看不出一点多余的线头。
累累伤痕的手指轻柔抚摸过去,又爱惜地把它翻进里面。他用手边唯一的工具从土里刨出一株长着红色块茎的植物,拍干净了土,闭着眼塞进嘴里嚼碎咽下去,待急促的呼吸喘匀了,才把那把不怎么锋利的小匕首别回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剑眉星目,阴影在他深邃眉骨下投下一团浓黑,脸颊上一道愈合的伤口正落在高耸的颧骨上,更添一丝英气。身材瘦削而高挑,低矮灌木不过到他腰间,背影十六七岁少年的形容,待他缓缓弯下腰,抬眼用那样犀利的眼神看着什么时,却也能说,这已经是一个男人。
和他对峙着的一双金色眼瞳牢牢盯着他,似乎正在思考从哪里下口更容易让他瞬间毙命。
阿云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动物比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发难,一声嘶吼扑过来,爪上锋利的刺若是刺中了人,必会留个流血不止的大洞。阿云嘎凝眉,飞快地在地上一滚闪到一边,同时手上利剑,呃不,利刃出鞘,扎进了一旁树干中,白色的汁液沾染上刀尖,正瞄准了时机,想要拔出它捅进猛兽体内时,却突然大事不妙。
破破烂烂的小刀卡住了。
果然质量不好的东西关键时候就是靠不住。
而一击不中被惹怒的野兽眯起眼,再次发起攻势,阿云嘎骂了句我操,轻飘飘一跃,足尖踩在小而短的把柄上借了力,落在了那动物的背上,手指紧紧揪住它的长毛,然后被一阵狂甩,眼前的世界登时成了墨绿色的一团,好容易找到自己的重心,阿云嘎艰难地松开一只手,摸到了坚硬骨骼旁的一个柔软的凹陷处。
就是这里。
他右手握拳,尽了最大力气砸下去,手指传来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而野兽像是痛懵了,嘴巴张到极限,却叫都没叫出一声。阿云嘎趁着它安静的这片刻,忍着头晕快步到树边捡起被蹬掉的匕首,在一旁的泥土里擦了擦,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对着野兽。
“别难为我了,我也不为难你,各走各的行不行?”他肌肉紧绷着,手指还痛,实在不愿意再纠缠。
野兽听不懂他说话,只知道被他逃了并不甘心,走出两步歪歪扭扭的步伐,有心无力地斜了下去。
阿云嘎长呼出一口气,保险起见,还是喂了它一片兜里装着的树叶,守在它旁边,直到那双黄金眼不甘地闭起来。
一路上他遇到无数凶险的动物,能催眠的阿云嘎都会催眠,实在找不到机会催眠的就只能杀掉,掉链子无数次的小匕首因为每次染血都要被清洗,一开始粗糙的表面竟然也泛起一点金属色泽。
“多睡会吧,我还羡慕你呢。”阿云嘎自言自语说了句,眺望起前方逐渐开阔的地带。
如他所料,已很接近避暑亭,越靠近这里,动物的观赏性越强,越外强中干,只要找到命门,算是很不经揍的那一类,比起一开始遇见的、未经过任何驯化的猛兽实在不足一提。
从前他还会恨,现在心底已经再也起不了任何涟漪,只余一片麻木,所思只有怎么快点登顶,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争斗。
也不敢想有多少见过的、交谈过的面容,永远停留在了这片翠绿而生机勃勃的森林里。
他的视线牢牢钉在暗红色形状优雅的建筑上,在脑海里计算行进的路线。
突然,阿云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他久经磨砺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比那些东西更可怕的,盯上了自己。
郑云龙站着,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落座,不知为何,本来这位年轻的君主坐在四个宫人造出的轻柔凉风中缓缓喝着茶,一口未尽却站起了身,而后也没有坐下的意思,他极年轻,也极有威压,即便身旁作陪的人都身居高位,年纪长出他许多,却也不敢摆出长辈的姿态询问他此举合意,一是明面上君臣身份有别,二是打心底里不敢。
皇室为了血统优秀纯正的Alpha后代,世世力求最强的Alpha和Omega相结合,最优秀的Alpha自然是从所有世子里取最有能力的,而最优秀的Omega,则只能广撒网去从民间找。
可即使所有生出Omega的家庭都乐意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又如何甄别血统是否优秀?
于是从郑云龙父辈那一代开始,便有了所谓的“打猎”。
容貌过人的Omega们被投入精心修建的猎场,第一个走到最后的,就会是帝国的皇后。
那时猎场的难度远没有这么大,没有致死的野兽,受伤的Omega只要放出信号烟花,就视为自动放弃,会有隐藏在林中的护卫带走,不会有性命之忧。从那时开始,Omega的体能训练被当做每个Omega从小到大必修的功课,到了郑云龙这一代,他作为第一代基因筛选的产物,帝国有史以来诞生的最强Alpha,在自己能力巅峰造极的基础上,猎场的规矩除了保留下父亲规定,禁止Omega之间互相厮杀外,其余所有都提高了难度。
因为,“不能忍受死亡威胁走到我面前的Omega,配不上我。”
他是不折不扣的暴君,手段狠辣,心肠狠毒,但他却很爱笑,只看着他的脸,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位颇爱谈论风花雪月的翩翩郎君,却不知他收起笑容时轻描淡写就要了你的命。
即便如此,那些见过天子真容,或渴望权力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地把自己往他身边送,甚至还要打点不少银钱,才能拿到一个进入猎场的资格。
郑云龙作为顶级Alpha,感官自然比其他人灵敏许多,当阿云嘎的身影走到半山腰时,站在郑云龙身边的臣子才明白过来这位年轻的帝王在等什么。
他似乎低笑了一声,说,“看来就是他了。男性Omega,倒是挺少见的。”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相处愉快?”
山路上没有树木遮蔽,太阳光直白凛然地烤着阿云嘎,他的脸已经低得不能再低,视线随着上山的动作一晃一晃,手压在匕首上不敢放松警惕。虽说走到这里应该没什么陷阱了,可刚才从森林里刚出来时感知到的那道锐利目光始终给了他不详的预感,让他的心依然高悬着。
来了!
阿云嘎暗道一声,下意识向旁边一闪,然后才去看是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只一眼就僵住了,闪身躲避暗器是他做熟的,可是人就总有偏好,不巧他闪身向右,那只箭也是冲右边而来,一躲一闪间倒是把自己送了上去。
他从小受到的训练教会他临危不乱,靠着敏锐的直觉提前感觉到了危险为他争取了一点的反应时间,他不假思索地拿出匕首格挡,金石碰撞发出铛的一声嗡鸣,中箭是不会了,但是……
他又骂了一句脏话,虽然甚不文雅,甚不Omega,反正都要死了,破罐破摔吧。
羽箭从高处而来,带着千钧力道,他站在没有防护的阶梯上去挡,向后的力震麻了他的半边胳膊,还累得他整个人仰面往后倒去。
刚才走过的石阶,一百级有没有?从这个高度滚下去,人不摔死,也得终身残废。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反而嗅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香气,像是刚才森林里浓郁的树木气息,又夹杂着一股乌龙茶的清苦韵味,这味道是从他鼻尖上方涌过来的,如浪潮一般把阿云嘎包裹其中,就如同气息主人的怀抱一样,无端让人安心。
是Alpha,还是顶级Alpha。
阿云嘎睁开紧闭的双眼,入目一双含着点点星光的温润眼睛,看他修剪齐整鬓角,应是极重仪态的人,此刻却又一缕不太听话的黑色长发垂下来,正正落在阿云嘎脸颊上,痒痒的,让他想伸手拨开。
Omega没在意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
因为热,那股甜甜腻腻的苍兰花气息更加浓郁,郑云龙在某次西洋进贡时闻到过这种味道,觉得熟悉,却因为当时没留意不知那香气来自于哪里。
他想大概是某种花,花的样子也许就跟眼前人一个模样,脸颊透白,泛出一点粉色来。漂亮的Omega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棕色的眼瞳里还停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
阿云嘎被他不容置喙地搂进了怀里,站直了身体,有些迷茫地猜测着男人的身份。
男人的衣料凉凉的,贴着十分舒服,实在没力气了,又有Omega天性中对强大Alpha难以压抑的依赖天性,阿云嘎不一会儿便把脑海中的重重猜忌全放下了,情不自禁地把脸贴的更紧了些。
英雄救美永远是百用不腻的手段。
郑云龙脸上有一个淡淡的笑容,阿云嘎并没有看见。
……
看看有没人想看哈,看得人多就日更,请不要吝啬小红心,比心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点点关注不迷路:)
认真的摸鱼。
P1来自P2。
方方和可人我都喜!方方昨天爆炸可爱!
台下的弟弟们也要抱抱!(x
昨天错过了,今天看回放时觉得哥哥肯定也哭了的,但真正看到场内别人拍的视频时还是觉得挺震撼……哎!所以我都画了些什么沙雕啊!
好的我是一个只会摸鱼的废物了_(:з」∠)_
摸鱼的废物没有心,呵呵。
如果P3让你感到不快,不用再来告诉我。
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我本质沙雕,去看电影或看剧的时候泪点低到爆十次有九次哭成狗出来,但画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傻白甜。
生活已经很苦了不是吗?而且我确实不太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
快乐相对于其他,大概是比较肤浅的一种情绪吧……对我更容易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想画些真...
认真的摸鱼。
P1来自P2。
方方和可人我都喜!方方昨天爆炸可爱!
台下的弟弟们也要抱抱!(x
昨天错过了,今天看回放时觉得哥哥肯定也哭了的,但真正看到场内别人拍的视频时还是觉得挺震撼……哎!所以我都画了些什么沙雕啊!
好的我是一个只会摸鱼的废物了_(:з」∠)_
摸鱼的废物没有心,呵呵。
如果P3让你感到不快,不用再来告诉我。
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我本质沙雕,去看电影或看剧的时候泪点低到爆十次有九次哭成狗出来,但画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傻白甜。
生活已经很苦了不是吗?而且我确实不太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
快乐相对于其他,大概是比较肤浅的一种情绪吧……对我更容易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想画些真正悲伤的东西,但一直没有做到。
因为想表达出80分的悲伤,首先自己要达到150分的程度,这……太伤了ORZ
【均棋】全世界都知道我在和pd谈恋爱(一发完)
*练习生x选秀节目pd 全文6w字
阅读前的一些碎碎念:
1.请不要在评论区进行任何有关内容的ky
2.请不要较真
3.请心情愉快且轻松地阅读 当然也可以在不开心时作为调剂 希望能够带给你快乐能量
4.所有原创配角皆无原型 因为不想起名就全是昵称(如:李rapper,王vocal)赛制有到处参考 但也大部分是瞎扯
5.本人只看过女团选秀没看过男团 如有冒犯雷同我先道歉
6.因为时间跨度太长 中间隔了三个月 其实一些想法包括写法已经变了 但是出于各种考虑 没有对前面的内容进行任何...
*练习生x选秀节目pd 全文6w字
阅读前的一些碎碎念:
1.请不要在评论区进行任何有关内容的ky
2.请不要较真
3.请心情愉快且轻松地阅读 当然也可以在不开心时作为调剂 希望能够带给你快乐能量
4.所有原创配角皆无原型 因为不想起名就全是昵称(如:李rapper,王vocal)赛制有到处参考 但也大部分是瞎扯
5.本人只看过女团选秀没看过男团 如有冒犯雷同我先道歉
6.因为时间跨度太长 中间隔了三个月 其实一些想法包括写法已经变了 但是出于各种考虑 没有对前面的内容进行任何修改 希望大家多多理解
7.这应该是我写过最长的故事了 笔力实在太差 但还是谢谢你们的耐心等待和不时的催促 否则它一定不可能写完
8.谢谢给我支持的朋友们
9.暂时还没想好 就祝大家万事如意吧
——
01
我叫徐均朔,一名练习时长不到一年的训练生,最近未播先火的某偶像选秀综艺中的选手之一。
全世界都知道我在跟pd谈恋爱。
……个屁啊!
02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三天。午餐吃了一个苹果,一根黄瓜,没了。导演姐姐说我虽然瘦但平时不锻炼,容易显胖,因此勒令我五天之内再瘦三斤。
其实这事不用她操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为伊消得人憔悴。我现在整个人就是憔悴,非常憔悴。路边娇弱的野花看到我都会自惭形愧。请听到这的人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什么娇花,爷凶起来连美国队长都要吓得后退。skrskr。
……最近稍微恶补了一下rap,魔怔了,实在不好意思。
谁能想得到呢。我为了见我对象卯足了劲偷偷报名,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选进了节目,结果录制开始之后告诉我没收一切通讯设备,人也见不到饭也吃不好,天天累得要死还得跟别人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承受不了,五天瘦个三斤都算太少。
如果你问我对象是谁……看看标题啊,已经写了。我对象是这个节目的pd郑棋元。
……没做梦。不用滋醒我。你如果想听的话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他背上有几处纹身几颗痣,每一颗都在什么位置,但我说了你也未必有机会验证。
反正他前两天那个游泳综艺因为我不同意已经给推了。想看他身子,门都没有。嘿嘿。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完全属实。我们俩恋爱谈了有差不多三年了。在来当训练生之前我是学音乐剧的,大学时候在小剧场公演,指导老师是他好多年的朋友,就把他偷偷叫过来看。我站在台上谢幕的时候跟他眼神对上了,一下台就被老师带着去介绍给他认识。拜托,郑棋元诶,宇宙超级无敌霹雳爆炸牛逼的巨星郑棋元。一见面我差点没被吓傻了,不过后来他可能是看我有意思有天赋,或者单纯长得好看什么的,跟我加了微信。一来二去,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搞在了一起。
这其中多少艰难险阻多少狗血前任我暂且按下不表。虽然和巨星谈恋爱确实困难,但作为一个情商智商都还算中上游水平的优秀男大学生,我自觉还是比较小心谨慎守规矩的。感情进入平缓期之后我俩见面就越来越少了。他忙着发专辑拍戏开演唱会,我忙着一心求学努力上进,多数时间靠视频通话缓解思念。一直到三个月前,我们俩大吵了一架。原因是他发现我放弃了学校给出的保研资格,偷偷签约了经纪公司打算转行当偶像。
郑老师生气起来人真挺凶的。板着脸把桌子拍得哐哐响,话里话外意思就是我胡搞瞎搞,辜负前辈期待,不顾自己前程。我也委屈啊,我这人倔起来谁都劝不住,而且要做就要做最好。我跟他说郑棋元你少看不起人,就许你混娱乐圈不许我混吗。你男朋友不是什么脆弱小白花,最多半年,我必搞出点东西给你看看。
他说行,那你到时候被玩了别找我撒气。
我说你有病。你要想找个听话的不如直接包个小鲜肉。可盐可甜可1可0,全方位满足你需要。爷不伺候了。
他看我一脸要哭的表情,最后还是心软了,好声好气哄了半天,勉勉强强把这事儿放在了一边。但做出这个决定的我是认真的。虽然初衷的确是想离他再近一点,我还是对自己有着挺高的要求,短短大半年的时间进步神速,又从小道消息听说他要去当最近某选秀的制作人,直接跟公司一商量报了名,顺便拉上跟我一起进公司的四年老伙计顾易组了个双人组合,主打哪哪都牛逼还会自己原创作词作曲的绝对实力派人设。
郑棋元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个事。以郑老师的性格,导演组寄给他的那些训练生档案他绝对一眼都不会多看。进组前一天晚上我俩打电话,他甚至调侃我会不会吃醋。我哈哈一笑心想,你等着吧。爷初舞台搞了个贼拉炫酷的编舞,绝对给你当场帅得腿软。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还没腿软,我自己先被节目组饿得腿软了。
导演姐姐说明天就是第一次亮相还有初舞台录制。我抱着个抱枕一脸愁绪地跟旁边的顾易说:“顾宝。讲道理。你说郑迪见到我之后,会不会因为我瘦太多已经认不出来了?”
顾易也发愁。他在发愁怎么瞒住他正在和白富美女朋友谈恋爱的事而不被广大网友骂成偶像失格:“没事的妹妹。什么是爱。爱就是无论你胖,或者瘦,男神都在那里,不远,不近。”
“那要是他演技太差,让我俩谈恋爱这事儿被他女友粉发现了怎么办?”
“谁演技差?你说我男神演技差?”郑棋元全球粉丝后援会头号大粉顾易格瑞扔下吉他一巴掌拍我背上,“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俩这都多长时间了,要是我男神演技差,你早就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天真!”
我一头栽回宿舍床上,抱着抱枕滚了两圈,最后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做出成绩,谈好恋爱,保住底裤最重要。
郑棋元,爷为了跟你谈个恋爱真的付出了太多。
加油。徐小葵。你一定可以的。
03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四天。讲道理,初舞台评级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前面那个除了互婊和艹人设之外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选椅子环节录了大半天。我跟顾易不想太出风头,选了个中规中矩的位置。到了下午几个导师终于出来了。郑棋元站在最中间,简单的衬衫西裤,腰细得一掐就断,布料还贼透。我想起我们已经中断了快一个月的x生活,简直恨得抓心挠肺。顾易在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妹妹,冷静。我还没来得及翻给他一个白眼,郑棋元就上来做了自我介绍。整个演播厅瞬间变成大型养鸡场。坐我另一边的一位一看就是姐妹的弟弟捂着心口,恨不得直接把房顶喊炸。我再一转头,刚才叫我冷静的那位自己也没好到哪去。算了。如果这时候不做反应反而更显眼。我只好也配合地随便叫了两声,对上郑棋元视线的时候明显看到他怔了一下。哈哈。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是担心我会吃醋吗,那爷不就干脆自己亲自来了!
后来其他几位导师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这个方向看。旁边那位弟弟非常自来熟地抓着我手腕小声尖叫:“啊!!救命啊!郑老师不会是在看我吧!”我也在心里回应:啊。救命啊。郑棋元你等下最好快点点我上场,要不然你男朋友右半边耳朵差不多就要瞎了。以后你在床上再怎么撩我我都听不见。岂不成为世界十大遗憾事件之首。
郑棋元确实没忍住。前面先是按照节目组交代的点了几组,等到终于可以自由发挥了,直接叫我跟顾易上台准备。
表演进行得很顺利。我和顾易都是学音乐剧出身,音准不用担心,舞也不用特别担心。这次表演的曲子是我俩自己原创的,连编曲都自己操刀,估计又能收获不少好感。结束前最后一个动作,我自由发挥冲着郑老师wink了一波。这男的嘴角很明显抽动了一下,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在心里一边骂我小兔崽子又整这出一边还是忍不住觉得我男朋友怎么这么好看。
郑老师,承让了,我的男朋友也很好看。
“……介绍一下你们自己。”
“各位制作人老师好。我叫徐均朔,来自GMI娱乐,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系,目前练习时长大概八个月。”
现场果然很配合地哇哇噢噢起来,看样子大概是认可了我的水平。说完这一长串,我又想起来郑棋元以前总拿我的营业人格乱调侃,由于我祖籍在台湾,讲话多少沾点台湾腔,偶尔比较做作,倒还真不是自己有意的。顾易紧接着也做了自我介绍,郑棋元朝我们点点头,没做评价,先把话筒递给了旁边的一位女导师。
“我看了你们交上来的资料,这首歌的作词和作曲都是由二位独立完成的,对吗?”
顾易拿起话筒:“是的。我们两个是大学四年的同学,很早就开始一起创作了。”
郑棋元挑了挑眉,好像打算说话。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作品,可以给我们多欣赏一下?”
我转过头看他,这点默契我俩还是有的。顾易找导演组借了一把吉他,打算和我合唱我们大学期间一起写的《数星星》。
和声很完美,配合很优秀。最后一个长音唱完我一看台下反应觉得基本稳了。郑棋元却还是一脸风平浪静的样子,拿起麦克风,终于肯对我们俩表演做评价:“唱功可以听出来……很扎实。刚才这首歌的作曲我很喜欢,虽然简单,但有惊喜,情感也很充分地传递到了。我觉得很好。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不可以邀请你帮我写歌?”
无语。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之前第一次给你听demo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歌的作曲是顾易,我是作词。郑棋元第一次听完的时候把我写的词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什么有几处用的字简直画龙点睛,还说以后要找我约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夸就不夸,又不少你那一句。
顾易整个一个受宠若惊,抱着吉他鞠了一躬说:“谢谢郑老师,一定一定。”
“我看你这个表格上写我是你的偶像?喜欢我很久了吗?”
“啊……是,从大概高中一直到现在吧。”
“能有这么优秀的粉丝,我也挺荣幸的。期待看到你后续的表现。”
郑棋元笑着朝他眨眨眼睛。我人傻了。什么意思。当着我这个正牌男友的面跟别人调情?!
“另外一位同学,我觉得你的气息还要再进步。”
进步你个大头!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的郑老师,我继续努力。”
“嗯。”
就这?就这?
你男人为了你苦练大半年,结果最后就换你一句气息要进步?
你不明白我的痛苦!是否我真心错付!为你走上这条不归路!I AM SUCH A BIG FOOL!
看来是我多虑了。郑棋元这个老狐狸,演技何止不错。要不是真枪实弹跟他搞了三年,我真就该以为我俩只是在这个节目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今天的眼妆有点闪。一旁的顾宝看我眼尾仿佛泪光闪烁,偷偷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滚哪!爷今夜就是铿锵玫瑰,学不会流泪!都别来给我安慰,让我一个人承受这受伤的滋味!
爱一个人好累。
下线了。886。
最后的初舞台评级我俩都是B。可以了。中规中矩。导师讨论阶段我很清楚地听见我们铁面无私的郑pb把我的等级一路从A压到C,要不是旁边仨人拼命阻拦,怕是要直接给我整出节目组,再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了。
烦人。
下台之前去和导师握手。轮到郑棋元,他居然主动要跟顾易拥抱。有完没完了!你俩还想整个什么cp出去卖腐不成?顾易瞥我一眼,战战兢兢地跟人抱了,轮到我,果然只是礼貌性地握了握手。我也懒得搞什么暗中报复疯狂使劲的七七八八,随便碰了一下就松开了,外人看来估计很像没有礼貌目中无人的选秀炮灰。无所谓,爱咋咋地吧。要是播出去被节目组恶意剪辑,等节目结束我一定把账全算到郑棋元头上。
他又开始拿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看什么看。没见过男朋友生气啊。
之后我又被迫坐回那个姐妹,不是,那个弟弟旁边。他拍拍我的肩膀,本以为是要安慰我或者夸我唱歌牛逼,没想到居然直接绕过我,对着地平线那一边的顾易说:“刚才在台上,郑老师夸你了诶!还拥抱了!好羡慕好幸运噢!要是郑老师多点评我两句,我估计要在台上直接晕过去了!救命!郑老师那个身材,好喜欢好喜欢……”
我被他半个身子压在身上,心里恨不得狂翻一百八十个白眼。羡慕错人了弟弟!你哥跟你男神上床的时候他顾易还不知道在哪个练习室里压腿呢!知晓全部内情的顾宝看我脸已经快黑成锅底,赶紧随意搪塞了两句就此打住。我面无表情板着张脸直到录制结束,好几次镜头扫过来,又临时换上一副营业笑脸,差点没把面部肌肉搞得局部不遂。
晚上十二点多大家陆续离开,我拉着顾易回到宿舍,路上跟郑棋元擦肩而过也没理他,非常高冷地装没看见。
顾易讲我这种行径概括为,不识好歹。
“你就胳膊肘朝外拐吧。是不是兄弟?这么快就被收买了?郑迪给你什么好处啊?”
“不是,妹妹,我男神要是不这样,回头你俩的事曝光了又要被他粉丝骂……”
“那他多点评两句又不会怎么样。”
我一拳砸在抱枕上,全当挨锤对象是郑棋元,整张脸又皱成小鹌鹑。
“唉,你要非得这么想……算了。给你看,你家郑老师塞给我的,一直没敢跟你说。”
他摸摸口袋,从里面翻出一个很小的纸团。我把纸团展开,里面是郑棋元的字迹。
请帮我转达均朔:
表现很好。继续努力。不要节食,现在太瘦了。报名的事回去再跟你算账。既然来了就好好加油。——zd
……
妈的。这男的,怎么这么肉麻。
顾易看我眼圈又泛红,赶紧上来给了我一个充满母爱的拥抱。我一把把人推开,觉得有点丢脸,低着头把纸团展平叠好夹进书里了,然后吸了吸鼻子问:“……是在他说要抱你的时候?”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男神干嘛突发奇想上来抱我。人家有老婆的嘞!你这个人要粗大问题dei!”
“知道了知道了。我那个……哎呀我洗澡去了。录了一天累得我腰疼。你,你收拾完也赶紧。”
“行dei。”
完蛋了呀你。徐均朔。一张小纸条就哄好了。
我看着手里的一堆换洗衣服默默叹了口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有出息还恋爱脑的人?
04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七天。分组评级已经全部录制完了,导演组要安排我们重新按评级分配宿舍。一个宿舍四个人,我跟顾易都是B,挺幸运地分在了一起。剩下俩人看上去都还挺好相处的,一个叫方晓东,才十九岁,挺乖的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叫周士原,一开口就是男低音,钢琴弹得贼拉好,没进组之前我就看过他即兴扒谱的出圈视频。
四个人简单认识了一下,开始各自忙着收拾各自的东西。
不得不说,方晓东这个弟弟跟我很是有一番共同语言。他见我在自己床上一边写词一边哼唱爱河,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并跟我通过“虽然不是同一个时间,但是是同一个撤硕”等暗号成功找到同僚,两个人一起开心地翻起了花手。过了一会儿他又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自己的小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诱人小零食。我看着他熟练地拆开一包辣条,毫无顾虑地塞进嘴里,忍不住吞了屯口水。他很快就接受到我的信号,大方地抽出一根问我:“均朔哥,要不要?”
“不,不用了。我还在减……”
话说到一半,我又想起郑迪给我递的那张甜蜜小纸条。
“……算了。不管了。还是给我一根吧。”
没毛病。pd说我瘦,我就是瘦。太瘦了上镜也不好看。多吃一根无所谓,趁早享乐才是真。
晓东弟弟看着我,整个人笑成了一个瓜瓜。干脆把整包都递过来,说哥你随便吃,别告诉选管姐姐就行,会被没收的。
放心吧弟弟。哥有后台,以后哥罩你。我接过剩下的辣条,抽了两根塞进嘴里,又站起身,戳戳上铺正塞着耳机写歌的顾易,一回头,没想到本以为走高冷男神风格的周士原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包东西,一时间四个人飞速达成共识,集体翻身下床坐到中间地板上开始零食分享会。
男人的友谊,有时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单纯。
下午我们集合去录制主题曲发表。郑棋元又穿了身很那什么的衣服,看得我一阵那个那个。讲道理,导演组只规定比赛期间不能谈恋爱,没规定选手跟pd不能打pao吧!郑迪这个人上回递纸条都不知道给我留个房间号码,就知道说点有的没的,白白浪费机会。那下回我是不是也得提前准备一张礼尚往来?写点什么呢?导演组给的盒饭太难吃了,肉少姜多米饭还干。想吃火锅烧烤麻辣烫。但是说了之后他估计又要嘲笑我。既然自己选了要来录节目,整个过程就得自己负责到底吧。
……其实除去这些,最最最最最主要的是,我还真的真的挺想他的。
去年有段时间他休长假。我学校刚好课不多,几乎天天跟他腻在一起。一起看看电影,打打游戏,也不做什么太复杂的事情,但整个状态就是很舒服很浪漫,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有时候我赶作业赶得晚了,回到卧室看他已经睡下,总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我俩明天起来就可以大大方方在上海的大马路上牵手拥抱接吻。不过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既然相爱着,总有办法克服层层困难。本人别的不会,永不放弃算是一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既然泡到了巨星必然不会轻易松手。
正走神的时候他视线突然跟我对上了。我放松地笑笑,告诉他不用担心。他看见后微微点头,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把眼睛移开。
怎么有种公然偷//情的感觉……有一说一,还挺刺激的。
这次的主题曲就是很传统的男团风格。跟我不算很搭也不算太违和,属于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后估计又要有一系列安排,我老老实实把自己的part练到最好就完事了,是金子总会发光。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剪辑我并不是特别担心。可能是因为有郑棋元在,我相信他不会任由导演组把我推到全网黑的风口浪尖上。至于能否最后走到顶尖的位置,就是他对我本身能力的信任了。
唉。有个牛逼的男朋友确实安心啊。我又忍不住发问,我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够泡到郑棋元?
大半天的录制我都在这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种度过,甚至险些产生一种“爷干脆专注恋爱就完了排名去他妈”的危险思想。但俗话说得好,乐极易生悲。当我们一行四人有说有笑回到宿舍准备休息的时候,就发现两位选管姐姐笑眯眯地站在房间中央,怀里抱着收缴来的一大堆垃圾食品,aka我们友谊开始的地方。
晓东傻了。顾易傻了。士原傻了。我也傻了。
“这是你们几个谁的?还是所有人都参与了?”
“那个……是我的。”方晓东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主动承认,“但是来之前我老板嘱咐我多吃一点,要不然看上去太单薄了,感觉不是特别有……男子气概。”
“可是宿舍里不能吃零食是规定。违反规定都需要按要求受到处罚。因为你们是初犯,所以就先不多追究了,这些东西都得没收,要增重的话,用餐时间多找制作组要点饭。光吃不锻炼肯定是不行的。你们看郑老师,平时身材管理做得多好。要想最后能出道,不得对自己狠一点吗?”
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腹诽,是,他身材管理是好。本身就不吃肉了,平时正餐还只吃那么一点,腰细腿长肩又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招惹小姑娘。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到像他那么变态好吧!
每次点外卖都把肉和米饭拨给我,最后还要嘲笑我长肉。烦死了。怎么会有这种非人类的存在啊。
两个选管在我们四人幽怨的目光中离开了。大门一关,方晓东径直倒在床上,仿佛人生失去最后一点希望,无比悲痛地对我说:“哥,怎么办。那包薯片我们今早才刚拆包,还没来得及封口。要是就这么放着,不就不好吃了吗!”
周士原在旁边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晓东。你能不能再见到那一堆零食,都还是个未知数。”
“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算了弟弟,不要慌,都是小场面。”
顾易非常轻松地笑笑,然后也凑过去搂住晓东的脖子,看样子自信十足。
“有一说一,我和你朔哥同居这几天,没干别的。唯一侦查清楚dei,就是这附近方圆一百里内的,小,卖,部。”
“谁跟你同居!别乱说话啊你!给爷爬!”
“好了这不是重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当个惯犯?”周士原在旁边淡淡开口。
“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要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出手。”
晓东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当时的心理活动是,什么叫迫不得已?吃零食就吃零食,不能吃就算了,怎么居然还能沦落到迫不得已的地步?
不至于吧。真的不至于。
只是个零食而已。爷的意志必不会为其动摇一分一毫。
05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八天。晚上十一点半,本宿舍集体翻了个身,并在一声微妙响动发出之后,不约而同地开口:
“不行了。好饿。”
06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九天。好吧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们几个没出息。主要是之前每天不怎么运动,吃不饱也就吃不饱了,但是现在开始排练主题曲舞蹈之后,每天都像是死过了一遍。吃饭的时候刚训练完,总是什么都吃不下,等到过了饭点又开始觉得饿。翻来覆去折腾,才刚过去一天就受不了了。下午休息时我们四个人一致投票决定,要趁十一点熄灯之前偷偷摸去小卖部进货。顾易打头阵,我殿后。据说小卖部的老板娘是他熟人,大概或许理应不至于把我们出卖。
收拾好行囊,顾易从行李夹层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带在身上,和我们一起分头出发。一路上都很顺利,趁着夜黑风高,没人注意我们的行踪。我有种在拍美国大片的错觉,好像自己此时进行的不是一次购物,而是一场横跨四大洲七大洋的巨型犯/罪。
等终于到了小卖部门口,我们几个看了眼货架,差点幸福得昏过去。
没想到老板娘是真的认识顾易。这个小卖部的存在应该只是给工作人员提供方便的,对于选手来说每次购买的物品都要上报。但好在我们几个被开了后门。周士原负责在门口把风,我和顾易晓东对着货架一阵扫荡,几乎没有犹豫,先捡着面包火腿肠之类能顶饿的挑。挑好之后拿给老板娘结账,一共一百八十七块四。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超额。犯//罪行动终于到达尾声,四个嫌犯收获满满正准备离开现场,身旁原本叽叽喳喳的顾易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是晓东,最后是士原。我有点疑惑,正低着头翻看塑料袋里的战利品。结果猛一抬头,差点没整个人栽倒在自动收银台前面的台阶上。
这他妈的。
参加选秀和室友半夜偷跑出来买零食结果被正在秘密恋爱中的男友兼节目pd当场抓获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急急急。
……
郑棋元停下正翻看消息列表的手,抬头直直地对上拎着一大堆零食的我的眼睛。
短短一秒之内,噼里啪啦电光火石,心电感应般的交流结束,他扯下口罩,很平静地挑了挑眉问道:
“这么晚,饿了?”
……饿了。饿了。是啊。饿了。
非常恐怖兄弟。我现在心里就是一万个后悔。一方面后悔出门之前没看黄历太早放下戒心以至于被现场抓包,另一方面后悔多带了方晓东和周士原这两个不知情人士同行。早知道夜间出门就有机会碰到男朋友,我绝对天天来小卖部这里蹲点。要是今天只有顾易在我身边,说不定等会儿我连宿舍也不用回了,直接缠着郑棋元跟他回房间搞上几个回合再说。士原晓东,你们两个欠我的用什么还。
“郑……郑老师好。”
“郑老师好。”
“郑老师好。”
另外三个倒霉蛋很认命地鞠躬打招呼。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太清楚表情。我闭上眼睛反复深呼吸几次,心道徐均朔,考验你演技的时刻到了。随后睁眼换上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低着脑袋默默看向地面。
“晚上吃饭的时候,没有吃饱吗?”
我从背后偷偷掐了一下顾易的腰。
“啊——!那个,对对。主要是就刚练完舞还没缓过劲,不太吃得下……我们真不是故意犯错误的,实在是有点,饿得睡不着。而且……”
顾易的眼神往我这边递了一下,我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均朔他前两天被导演姐姐要求减肥,每天就吃点水果蔬菜,连主食都没有。我们怕他这样下去会直接低血糖晕倒,所以才不得已出来买东西。”
“啊,对对。均朔哥脸色今天一直不太好。他又不想跟节目组说,怕播出去之后被人乱解读,于是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方晓东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在旁边跟顾易一唱一和,听得我目瞪口呆,差点信了他们的邪。周士原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又总是一副深沉高冷的样子,安安静静立在一旁,反倒像默认了他们俩的这种说法。
搞什么?一个两个的怎么还替我跟我男朋友卖起惨来了???
“你今天训练……低血糖了?”
我一看郑棋元那个担心又克制的眼神就整个人恨不得死过去,下意识解释道:“不是,我其实……”
“哎呀均朔你就别逞强啦。现在又没有摄像机,偷偷跟郑老师讲实话没事的。”
为了保住好不容易买来的零食,方晓东也拼尽了毕生演技:“就是啊哥,你别乱逞强了。身体要紧。”
身体要紧个p。我看你们是觉得零食要紧。
“听描述不是什么小事。这样吧,我这里有点平时可以随身携带的葡萄糖,你跟我过来拿一下,平时在录制的时候也可以喝。今天晚上我就当没看见。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在哪里就要守哪里的规矩,一直这样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等一下,什么意思。
“好的好的!我们保证,一定不会有下次!”
“对对对,我们保证。”
“谢谢郑老师。”
“谢谢郑老师!”
震撼我全家。不愧是巨星。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拐去私会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要是被哪个工作人员知道了不得直接冲上来扒了我的皮?!
郑棋元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脸来看我,很自然地说:“走吧。”
“啊,哦哦,好,好。”
算了不管了。被发现就被发现,被骂就被骂吧。今朝有迪今朝睡,明日被扒我再跪。
“那郑老师,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
顾易表情丰富地向我挤挤眼。靠。真不愧是四年好兄弟,上音一五级顶流soulmate。随时随地为对方的感情生活着想,是我之前错怪你了。
短短几秒之后,三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郑棋元看我还站在原地发愣,终于还是没忍住,低下头笑了笑。然后抬起脸对上我眼睛,问我:“你打算在这儿站一晚上?”
“哪有。”
我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腰,主动往路的另一边走去。
他追上来,也拍了我一下。
然后趁着周围无人经过,在比墨还浓的夜色里偷偷拉住了我的手腕。
……
回到他房间第一件事,我们俩就抱着对方啃了个昏天黑地。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我亲得有点凶,一不小心把他嘴唇咬破了一个口子,尝到血腥味之后吓了一跳,理智瞬间回笼,推开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才发现是真的有点亲肿了。
完几把大蛋。早春三月,蚊子们还没出来活动。化妆都不一定能遮住,只能说是他自己撕嘴皮犯下的错。郑棋元看我一脸生无可恋,赶紧在我嘴唇上又轻轻补了一下。
“没事儿。回头我跟化妆老师说一下就行了。”
“你确定吗?人家会不会多想?”
“那某个小朋友亲都亲了,我还能怎么办?”
无语无语无语。确实是我自己的错。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敢在他这里停留太久。郑棋元也像是看出来我的心思,开口问:“前两天给你的纸条,收到了吗?”
“收到了啊……你,你这个人,就算是要装不熟也不至于一句都不带夸我的吧!过犹不及懂不懂!我准备那么长时间,结果你几句话就打发了,我也会很挫败的啊。”
“真的挺好的。进步很大。vocal和舞蹈老师本来都想给你A,我怕你一开始评级太高会有压力,所以往下压了一点。”
“我又不怕那个。不过……算了。你说要跟我算偷偷报名的账,是想怎样?”
“你先告诉我,低血糖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我挠挠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唉……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啦。就只是稍微,有点头晕。真没到那种程度。”
“那把这个拿回去吧。”
他走到自己行李箱旁边,翻出来一包液体葡萄糖。我鼻头一酸,老老实实接过来了,又在他的监督之下先拆开一管喝了下去。
“嘶——好甜。”
“没办法。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但谁让你老不好好吃饭,训练强度那么大只能靠这个。”
我自知理亏,没有再反驳什么。他看着我,好像还有很多想说的没说完。几十分钟相处时间太短了。本以为进来节目就能有很多的时间同他交流,现在才发现,要想真正两个人独处简直比登天还难。
下一次这样见面,真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郑迪……好烦啊。我今天不想回宿舍了 ”
“既然来了就好好努力。你自己选的路对吧。不是说过要证明给我看吗?”
他突然向我凑近,嘴唇在我耳根最敏感的地方附近停下来。
“第一次公演表现好的话,有奖励。”
“真的假的!”
我浑身一激灵,差点把头磕在后面的墙上。郑棋元对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仍然笑得像只狐狸,无比自然地wink了一下,然后揽着我的肩膀将我送到门外,临走前又再次嘱咐一句:“记得多吃点饭。”
“知道了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嗯。照顾好自己。回去吧。”
我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今夜没有星星,但此刻我的心情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烁!所有第一都必将被我捕获!让你知道你实力的残破!灵魂的软弱!就这样让我的男朋友降落!
讲道理,下次公演去rap组体验一下,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
就是这样,冲!
07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的第十二天,主题曲的录制正式结束了。最后结尾的时候导演反复叮嘱我们注意表情管理,多wink多放电,搞得我眼睛眨得快要肌肉抽搐。下午是第一次公演曲目的分组。我有意想分到vocal或者原创,顾易也是差不多的打算。只可惜僧多粥少,未必最后真能如愿。
我之前看过这个系列的节目,每回抢歌都是那群A班的靠比赛跑步决定,之后再自己选择队员。周士原第一次评级就在A班。我觉得还挺名副其实的。昨天熄灯之后我们躺在床上聊天,他答应如果抢到情歌或者原创曲机会就先拉我和顾易进组去。结果没想到,A班选择组员的顺序竟然是石头剪刀布排出来的。还没等到他救我脱离苦海,前面一个A班舞担就直接点了我的名字,言辞恳切表情激动,说要拉我过去一起跳爵士。
大哥!!!!!你是谁啊!!!!!!!
我虽然是个音乐剧演员,舞蹈基础还算凑活,可是爵士这种东西,没个五年十年的扎实功底怎么可能跳得好看?我下意识看向郑棋元的方向,他双手抱胸站在场侧,眉毛也有点微皱。我突然又想起那天我俩小卖部浪漫邂逅暗通款曲,分开之前他说如果表现得好会有奖励。算了,为了谈恋爱,爷拼了。不就是个什么爵士吗?就算不能跳出水平,至少也能跳出风采。每当我的目光锁定你的目光,秀出我的花样,我有我的young。
想搞我。把爷惹急了你明天一觉醒来立马就糊。
队伍集结完毕之后我粗略打量了一下我们队员。除了我之外全员舞担,摆明就是想搞针对。怎么?你也是郑棋元男友粉吗?隐约感觉到房子已塌所以要来搞你嫂子(姐夫)吗?过了一会儿旁边几个弟弟过来跟我打招呼,我连忙调出一张标准的营业笑脸,换上半台不台的做作口音,非常虚伪地跟他们social了一番。郑棋元全程在人群最前面看着我偷笑。拜托,有那么好笑吗!没见过帅哥营业?没见过帅哥假笑?没见过帅哥后宫争斗步步为营险象环生?
我隔着人群远远地瞪了他一眼。郑棋元果然不笑了,终于回归正题开始宣布接下来的安排。
晚上是我们小组的第一次排练。明天再多练一天就要跟着老师一起上课做汇报了。我把郑棋元给我的葡萄糖揣了一支在口袋里,也没空吃什么晚饭,只能暗暗做好通宵练习的准备。
导演组给我们的编舞其实并不算特别难,只是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展现优势的机会。在所有人陆续到齐之后,我尽量自然地开口提出,希望可以多分配到一些唱的部分,舞蹈亮点可以全部由他们来,我全程不C都ok。没想到一个同为B班的弟弟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那要是这样说的话,肯定还是突出你一个人的呀。我们本来就是舞蹈组,既然哥哥选了你进来,为了整体感觉 你就应该配合呀。”
“是这个道理。”旁边另一个看着才十七八的小孩也附和,“均朔哥你虽然唱歌水平好,但也不能欺负我们年纪小吧……这样安排对我们好像不太公平,观众肯定会觉得舞蹈组里的vocal最特殊……”
“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什么叫我欺负他们年纪小,什么叫只突出我一个人?我自己把主舞和C位都让出去了,就想多唱两句歌都不行?要是只想跳舞的话怎么不去参加舞动奇迹呢!这个节目本来就得全面发展才能做出好的舞台啊!我深呼吸几次,刚要开口争辩,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眶居然红了。出大问题!这个毛病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不管自己心里多酷多冷血,生气时一张嘴还是忍不住想哭,手也完全不受控地微微颤抖。太丢人了。几个镜头还架在旁边,要是被剪进节目,不知道要被多少人骂成玻璃心。常年习惯打开弹幕食用视频的我已经可以想见大家看到这段的反应:不就是被稍微质疑了几句吗,一个男生,二十多岁了,有什么不能让着弟弟们好好说的呀。至于吗至于吗,节目效果太重了吧。好做作好做作,疯狂想抢镜。好烦啊,不想看了。我是来看跳舞的,不是来看你在这哭哭啼啼的。
cnm。
好好说你个大头。爷今天就是委屈。爷今天就是生气。爷今天还真就哭给你们这几个sb看了。
“我都已经把C位主动放弃了,就想多唱两句歌,怎么了吗?怎么就碍到你们事了吗?大家来了这个节目就是各凭本事,我也想让整组的评级都变好啊。没有突出的vocal怎么在舞蹈组里面脱颖而出?这个舞本来就……本来就不是那么男团。隔壁他们好多跳街舞的,又燃又炸,你要是觉得自己牛逼,你就,你……你也自己改一下编舞……”
草草草草。怎么越说眼泪越收不住了。来到节目之后这几天的压力好像都在这一瞬间爆发,我眼前糊成一片,根本没心情关心镜头还有其他组员的反应,没等他们回话,直接抹掉眼泪站起来,说了句抱歉,然后背过身一个人走到角落里对着墙开始平复心情。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徐均朔!坚强点!开心点!都是小孩,你跟他们计较啥呀。不唱歌就不唱歌吧。跳舞也挺好的。万一这事儿传到郑棋元耳朵里,他又要对你失望了。
……
我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对着墙哭了快十几分钟。练习室里的选手和工作人员仿佛集体消失了,没有人敢来靠近,也没有人过来安慰我一句没关系,慢慢来,大家都能理解你的心情。
好想要纸巾。我现在肯定丑死了。播出去直接狂掉一波粉的那种。
等到眼泪终于勉强控制住流速,我揉了揉眼睛,打算默默转个身找导演组拿纸巾。一只手就在这时候伸过来,简直如同雪中送炭。我连忙接过,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半晌才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居然是郑棋元站在旁边看着我。
沃日你妈!
“你……棋……郑老师……我那个,我……不是……”
“摄像机关了,别人我让导演带出去了。怎么回事儿?这么不让我省心。”
是熟悉的私人语气。我整个人放松下来一半,如果不是安全意识比较强,恨不得直接一头扎他怀里。
“你就这么……跟我独处啊……”
“放心吧。和导演商量过的。后期素材好好剪一剪可以说成关心训练生。”
“噢,噢。”
我的气息一时间还没能平复,说话仍然一抽一抽的。郑棋元拉着我手腕让我坐下来。我俩锁在角落里面对面,我哭他看,气氛有点诡异的暧昧。
“你,不是,你别看我了。我就这点毛病……”
“想哭就哭啊。别憋着,知道吗?你来这个节目不是来受气的。除了舞台之外其他东西不用你考虑,导演和后期那边我会去交代。做你自己就好了。”
“但是我……我怕你这样会受影响……”
“你太小看我了,均朔。”郑棋元伸手捏捏我的耳朵,把我睫毛上沾的眼泪擦干净,“这点小事,不用怎么刻意安排,只要一点暗示,导演组就会明白的。”
“那太不公平了,我不想……我不是想,靠你……”
“谁说是靠我?”
郑棋元扶着我的脑袋,把我的脸抬起来跟他对视:“播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你亲口说的,每一首歌,每一支舞都是你自己完成的。你收到的每一份投票,都来自喜欢你的粉丝或者路人。这些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我只不过是帮你扫清了一小部分太没必要的阻碍。”
“你值得很好很好的喜欢。”
“徐均朔,我希望你一直记得这一点。”
……
十分钟后,郑棋元起身离开。我坐在训练室的地板上,仍然在为他方才留下的一番话怔愣出神。
你值得很好很好的喜欢。
怎么会有人这样厉害,短短几个字就把阴云密布变成阳光灿烂。
我值得。所以更要不断努力,不断向前走到更远的高处,让这样一份宝贵的值得,得到最剔透最绚烂的证明。
不能输。徐均朔。不能输。
我在心里跟自己讲。
为了你自己,为了所有对你有所期待的人。无论顺境逆境,不能随波逐流,不能泯然众人,不能自怨自艾,不能停止前进。
不能输。
我不会输。
08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十六天。讲道理,一切好像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
自从那天在练习室极其丢人地哇哇哭过一通,其他人对我的态度突然就莫名其妙好转了起来。我不知道是否因为郑棋元明目张胆的偏袒给了他们警告,但总归都是一群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再怎么急着上位出头,本质也算不得什么坏人。虚情假意也好,真情流露也罢,只要日后不再搞针对搞到我头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不打算再追究曾经的那些零七八碎。
我们一队六个成员。除去那天两个杠精,剩下仨人其实对我都还算非常可以。我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第二天主动在午餐时间邀他们一起吃饭,又给他们提前拿好了矿泉水。男生的友谊有时建立起来就是这么容易。聊过两句之后,大家基本就算熟了。A班这位队长也非常不好意思地坦白,说他其实拉我来跳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因为喜欢我和顾易初舞台的表演,想和我有合作的机会。我并不介意这话究竟几分真假,总之听完之后心情确实是通畅了。吃完后他们又答应会尽全力帮我练舞,争取多安排vocal的部分,我有点感动,终于找到一点努力的动力,对于不久之后的舞台有了一些初步的信心。
于是接下来的任务就只有不停苦练。别的部分倒还好,有段椅子舞需要两人一组进行互动,我的搭档是个身高一米八八的前超模,从小街舞爵士民族舞什么都学,搞起动作来又酷又飒,身材要啥有啥。反观我,长这么大被家里喂得白白净净,一点肌肉没有,就算再怎么跳也感觉缺点霸道总裁内味儿。好在超模人是真的不错,一点一点陪我抠动作抠到凌晨三点。这编舞花里胡哨的中间还得抛个道具。我们俩在练习室来回来去试了几百次,终于找准了手感。练到最后俩人齐齐瘫在地板上,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差点就这么直接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夜过后直接秒变难兄难弟。
第一次导师授课的结果不算特别理想。我们动作倒是都顺下来了,但总归缺乏质感。为了做出导师嘴里那种“冷酷中透露着性感,性感中透露着霸气,霸气中透露着可爱”的气场,六个人集体在授课结束后决定留堂通宵完成排练。
节目组给的排练时间只有一周左右。要上舞台很容易,要做到惊艳就太难。我不想成为这个舞蹈组里的短板,奈何基础实在有点差,只能想办法通过改动作找补起来。排练到一半时我突发奇想,可以在舞蹈里加入一点剧情元素。身为一个音乐剧演员,我的演技绝对要比舞技好上八百个档次。和超模还有编舞老师一合计,就改吧。其他两对跳椅子舞的时候我跟超模走剧情,双面间谍,多重人格,相爱相杀。虽说是剧情,也都是通过舞蹈来完成的。结尾的地方我坐在椅子上,他站在背后,卡着最后一个音效点把我的头扭向一边,再用手抹掉我嘴上的口红,俯身贴上来,象征我生命结束。表情控制对我来说不难。能不能靠最后这个镜头出圈,就看我俩配合默契程度如何了。
……虽然但是,讲道理,这个ending pose确实他妈的有点霹雳螺旋爆炸gay。
先不说那个口红多黏多那啥的事,光他抹我嘴这个细节就让我一个有夫之夫觉得如芒在背。想到几天之后要在郑棋元面前演这个,刺激程度不亚于美化版捉奸现场。罢了。为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但应该很不错的奖励,我还是决定拼上一把。超模人也是真的非常贴心。每次看我嘴唇干得起皮,都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润唇膏借我来用。都是男生我也不太介意,大大方方接过来,用完之后再还给他。今天第二次再给导师表演时我们的默契程度已经好了很多,结尾设计也得到了认可。导师说我们这组给了他很多惊喜。我心道,但愿某人也是这么想的。爷每天排练排得胳膊都快断了,要是这次再整初舞台欲盖弥彰那一出,别说奖励,他不专门腾出一整天跟我在房间里嗯嗯啊啊这破恋爱就别想谈下去了!
晚上回宿舍之前,我扯着在vocal组如鱼得水的顾易一通爆锤,两个人并肩坐在楼下花坛旁边思考人生。
“妹妹,你这是,守株待元?”
“滚。我二十三岁,我好累。”
“你们那舞,排的咋样?我听隔壁说还有操作,是不是gay得鸭匹?”
“这他妈都谁乱传出去的……不就是个舞台设计吗。”
“不错。实力不够,卖腐来凑?”
“滚滚滚滚滚!是不是兄弟啊,那都是为了舞台效果。我什么实力你不知道吗?我一个有男朋友的人,要卖腐干嘛找别人啊!”
“嚯。这话说的。就你正牌男友那位,你要卖腐,敢找他吗?”
……
我沉默了。
老子不敢。老子想活。
烦了。毁灭吧。
“你不要……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一切靠作品说话,舞台牛逼就完事。”
“这不是牛不牛逼的问题……你要不,先给我大概展示一下,让我猜猜看我男神会不会生气。”
“可以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他第一次在偶像剧里跟女演员舌吻加激情戏的时候,我还在边看天线宝宝边算1+1=2呢。”
话音落下,我非常坦荡地站起来,绕到侧身坐着的顾易身后,给他连比划带说讲解了一下我的ending pose。
……
“……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就这。很正常吧?”
能说会道的老顾易缓缓地转身,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妹妹。我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
他留下这句话,自己一溜烟就走了。我站在原地,突然产生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
……有什么可心虚的!坦坦荡荡做人,踏踏实实做事。都是成年人,爱岗敬业人间美德,轮得到他郑棋元乱吃飞醋吗。
我无语地挠挠头,转过身,自己跟在后面进了宿舍楼。
想那么多也没用。
到底能不能搞出动静,三天之后,公演舞台自见分晓。
09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十七天。第一次带妆彩排指导郑棋元果然翘了。说是和重要活动撞档,我心想,还不是因为懒得过来看一帮小崽子手忙脚乱调来调去,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跳完一遍后我们围到摄像旁边看效果。最后ending哐哐几束红光打在我身上,口红抹完居然是个大特写。旁边几个人非常给面子地“哇哦”看着我,搞得我恨不得当场钻地缝逃走。导演和几个设计指导纷纷给了我们不错的评价,大家心里多少有点数了。又核对了几遍走位和镜头,就这么卸妆回了宿舍。明天还有一次联排机会,后天就是正式录制。有一说一,确实有点激动。不知道郑迪看到之后什么心情。这么大的进步,应该还是会挺为他男朋友骄傲的吧。
有点帅,讲道理。最后那个镜头,搞艺术。很ok。
如果口红的色号可以不要那么鲜艳,可能会更自然点。
如果两个人的头可以不要贴得那么近,可能会更不那么暧昧点。
如果超模大哥的手可以不摸在我脖子上,可能会更……
cnm算了。不想了。爱咋咋地吧。
谁让他不提前来看第一次彩排。到时候没个心理准备,不高兴也和我没关系。
对,我就是在气他没来看彩排这件事。
气死我了。
不写了。烦。
10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第十九天。马上该上台了,我心里打鼓打得像在和顾易一起玩太鼓达人。
不知不觉得有五六天没见到郑迪了。可能人在工作充实的时候对恋爱的需求会减淡,但并不是不想谈的意思。我又想起我俩间断了不知道多久的x生活,还有那天房间里没咋尽兴就被打断了的吻。听导演组说这次公演结束会给我们放几天假,搞一些有的没的的花絮,还有为节目前期宣传造势。对于我这样的谈恋爱选手来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一定要一举打破当前困境,事业友谊通通不管,只做一个没有心的恋爱机器,先短暂失联两天和男朋友甜甜蜜蜜。
按照常规流程,我们组要到中间才上场。我很自然地在后台围观区和顾易周士原那队挨在了一起,等着看其他哥哥弟弟表演十八般武艺。
第一组是vocal。歌唱的不怎么样歌词倒改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导演组怎么想的,非要搞中译中也整个专业点的吧,挺好一首歌唱得意境都没了,别说信达雅,基本意思都没传达出来。
不过他们组有个自带流量的小帅哥,投票应该不用担心。
第二组是说唱。呃。之前就听说好像组里只有一个正经rapper,果然最后效果非常让人“惊艳”。我看着c位那个淡黄的西服还有喷多了发胶的头发,觉得耳膜一阵疼痛。没想到rap组居然这么精彩,我默默收回了之前想要转行当rapper的想法。
第三组是舞蹈。就是之前隔壁街舞那组,动作贼拉炫酷服装贼拉昂贵,是我羡慕不来的水准。顾易戳戳我,小声说:“你还不如走这个风格,安全点。”我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以为他是在给我搞辣菜,连忙警觉地拍了他一下让他闭嘴。直到过了好久我才明白,原来他的安全是指这组没有搞gay卖腐动作,服装也不露肉,不对我恋爱生活构成影响,非常不具威胁性。
不愧是上音15级全民好妈妈。我低头看了眼身上半透不透的黑色衬衫,默默闭上了嘴巴。
第四组是vocal。晓东也在这里,发挥得还挺亮眼。他声音本来就比外形成熟,安安静静闭上眼睛的时候特别深情。估计在组里也能排到一个不错的名次。作为同一个宿舍一起分零食并友情指导他唱歌的哥哥,我由衷地感到非常骄傲。很像那种等待孩子高考的中年家长,虽然不是亲自上阵,但多少也为自家孩子捏一把汗!
然而骄傲还没骄傲多久,导演就过来催我们上场了。
我们在台侧匆匆忙忙补了妆,又简单过了几下动作。造型师为了保证最后有的可抹,把口红在我嘴上补了最起码三层,还外加那种亮闪闪的唇釉。我连舔都不敢舔,只好转过头跟超模大哥聊天。我说你等会儿下手稍微轻点,别把我脖子扭了。我昨晚睡觉睡得不是太好,算是轻度落枕,要是因为脖子转不过来倒在舞台上,可能会成为选秀史上最搞笑车祸现场。
超模大哥很认真地点点头,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说你辛苦了。
我拍拍他肩膀。没事,不辛苦。都是为了团队。
多么感人的素材。后期最好给我剪进去。剪不进去也没事,意思到了就行。我们就是最团结最友爱的男团欢乐一家亲。
灯光重新亮起,我们依次上台。郑棋元在看到我造型的瞬间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我实在心虚,只好装没看见。哈哈,想不到吧,刺激的还在后面呢。鞠躬之后大家轮流做自我介绍。我一时紧张,忘记捂着点领口,结果上半身差点直接被看光。出师不利出师不利。郑pd脸色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好看了。我向他玩笑式地递出一个眼神,意思是,怎么样,新练的腹肌还不错吧!但看样子他并没有get到我的中心主旨,仍然摆着张撩谁谁死但偏不出手的巨星脸,轻飘飘地跟舞蹈老师聊了几句,就让我们直接开始表演。
……
讲道理,表演结束这个尖叫声有点在我意料之外。
我严重怀疑郑棋元是不是提前给我买了水军。最后的剧情设计确实是我们整支舞最大的亮点,但我不知道这帮小姑娘居然会这么喜欢。因为是在正式舞台,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比之前彩排还要更投入一些。镜头挪开之前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没想到这帮人叫得更起劲了。到底有没有见过世面啊!就算反响好百分百是好事,这样的热情也让我有点受之有愧。别是真的打算开搞我和超模大哥的拉郎吧!那我跟pd这床到底还能不能上成了!
由于情绪实在有些过分投入,起身时我突然听见自己脖子传来“咔嚓”一声。救命。这下ending pose没扭到,演出结束反倒给扭了。超模大哥注意到我的动作,非常好心地凑过来关心了几句,又顺手帮我揉了两把。我没想太多,很自然地让他揉了。结果台下瞬间又炸一波。妹妹们!出大问题!我和郑迪才是真的!你们不知道就不要瞎几把嗑!此时此刻只恨自己不是个什么当红影帝,连跟对象公开都没资格。不仅x生活遥遥无期,还要忍受拉郎煎熬。痛苦。实在是痛苦。
“怎么样,喜欢他们的表演吗?”
郑迪站在我旁边不到一米,整个一个皮笑肉不笑,搞得我后背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非常有创新精神的一组,剧情、现代舞和传统爵士融合得恰到好处,舞台设计也很精致,可以看得出来确实下了功夫,每个人进步都很大。”
背吧,你就背吧。上台前一秒才看的台本,别以为我不知道。
“想特别问一下……最后c位的这两位。你们的剧情是自己设计的吗?”
?什么意思,在叫我吗?
“不是我,主要是均朔负责设计的。他学音乐剧,表演是基本功,比起舞蹈来说可能这样的表达方式更适合他。真的很厉害。”
“啊……没有没有啦。因为我,舞蹈不是特别好嘛。怕拖团队后腿。vocal的话,在这首歌里也帮不了太多忙,所以就想着把剧情和舞蹈结合一下,看能不能给整个舞台加点新元素。多亏了我的几位队友,包括编舞老师,一直配合我。真的很感谢。还有就是……”我稍微停顿下来,转过脸去看旁边表情不咸不淡的郑迪,“还有就是,得感谢郑老师和几位导演姐姐,在我心态不是特别好的时候开导了我,给了我很多帮助。辛苦你们了。”
我朝着郑迪的方向还有台下分别鞠了一躬,起身之后偷瞄郑棋元表情,这人还不肯理我,但嘴角隐隐有上扬的趋势。不错。也算是迈出了哄人第一步。况且抛开最后的pose不说,其他部分我表现也都还可以。就是奔着这个他也该奖励奖励我吧。不然我这个男朋友当得也实在太苦了一嗲。
“其他几位老师,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组真的有给我很大的惊喜。因为如果单从基本功来讲,他们其实是有很多欠缺的。包括我第一次看他们练习,动作也缺一点质感。短短几天练成这样,我真的很替他们感到骄傲。”
“很精彩,很过瘾的表演。让人很意犹未尽,”
“谢谢老师。”
“谢谢几位老师认可。”
“好。那接下来,我们直接开始投票吧。”
五,四,三,二,一……我听着身侧倒数,很想借机转过头多看郑迪几眼,又实在没那个胆子。这五秒过得实在有些漫长。我一边纠结票数问题,一边又在想怎么找他提要奖励的事。堂堂大明星,出尔反尔可说不过去。没想到投票结束之后,总导演直接宣布进入中场休息。郑棋元跟在我后面一起往台下走。等终于到了场外走廊,我趁着人多声音杂,偷偷挤到他旁边,边走边小声道:“怎么说?之前答应过我的奖励,别忘了。”
“哦。奖励啊。”
这个人在我旁边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明目张胆地看向我的脸。
我的心脏差点跳到嗓子眼,差点以为他要在这里直接亲上来。
“你不是脖子扭了吗?”
……??
啊?
用脸杀人郑pd向我无辜地眨眨眼睛,丝毫不觉得这句话的因果关系有何不对,很理直气壮继续地补上了下半句:“既然脖子扭了,奖励的事,就等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
单人休息室的大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我站在门外,一时竟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直接让超模大哥把我的脑袋拧掉。
11
今天是我来到节目组的忘了第多少天。好久没写了,前两天忙着二公排练,每天睁眼闭眼都在训练室,今天终于闲下来,所以找了个时间来把之前的内容补上。
一公完了之后导演组其实给我们放了几天假。就是当时,我跟超模大哥,那个什么,搞来搞去的那次。我倒是没想到郑棋元反应那么大,居然表演完在后台直接阴阳怪气!讲道理,非常伤心!毕竟是练了好多天的舞台呢,不说别的至少也夸夸我进步大吧。
我们的名次是等所有组表演完一起公布的,先说小组名词再说个人名次。我坐在休息室默默看完表演,脖子还隐隐作痛,偏偏这个时候坐我后面的超模大哥一直要找我聊天。我哪有这个心情,本想借口脖子疼逃过一劫,结果他居然主动从后面帮我做颈部按摩,还说自己以前做模特的时候专门学过,经常帮同事按。我心想,不必了吧大哥!我x生活都因为你毁于一旦了,不想等节目播出之后连男朋友都不复存在。寂寞的夜晚谁来陪伴我。徐超模,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哦,一直忘说了,超模也姓徐,跟我是本家。之前排练的时候我连我俩cp名都想好了,就叫徐次方,一听就特别能火。
我暂时不太敢拒绝他,怕节目组到时候一通恶剪,再说我脾气大,不友善。于是我们就这样,在高朋满座中把脖子按摩到最尽兴。按着按着,最后一组也演完了。导演进来喊我们出去补妆,补完妆后演播厅集合,等待公布成绩。
我如临大赦,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冲出了小房间。
徐超模估计被我吓了一跳。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解绑的事情。直男装基,天打雷劈。真gay卖腐,纯二百五。
……还有我家pd,吃起醋来非常之难哄。无数实践经验证明,除了一点点耐着性子跟他磨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就连上床也不行。
说到上床,也不知道这不是单身胜似单身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素,素,不想素……
最后结果公布的时候我其实不是特别意外。说这话可能显得不太谦虚,但是光听观众呼声就能听出来,我们那组总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果不其然,大比分高票夺冠。这下之前的矛盾基本也缓和得差不多了,大家抱在一起非常激动地彼此鼓励了一番,等待组内排名公布。
一个之前帮我纠正过舞蹈动作的组员戳戳我:“朔哥,我看这次mvp不是你就是我们超模了,你俩相爱相杀吧,我们几个坐等吃瓜。”
“哎呀,还不一定呢。我觉得你们表现得都挺好,反正小组第一就都能有奖励,队内排名不重要。”
“谦虚,谦虚。”
旁边的超模大哥冷不丁来一句:“我觉得第一肯定是均朔。”
不是?什么意思?疯狂乱cue?
“啊哈哈…那什么,反正快公布了,等等看呗。”
话音刚落,换好衣服的郑棋元从旁边走出来了。
完蛋。怎么还有这种恐怖的修罗场环节。
“大家好,我是制作人代表郑棋元。接下来的排名由我来负责公布。请排名第四的小组上前。我们最后再来公布前三组的组内排名。”
救命啊。就不能快刀斩乱麻给我个痛快吗。
我站在原地苦苦等待许久,终于等到其他所有小组排名全部公布完毕。
“那么现在,我们直接先来揭晓,排名第一的小组,组内第一名。”
哇噢。
“这位选手,他对于舞台的掌控力,以及自身的表现力都非常出色。在排练时,导师们常常称赞他非常具有镜头感,能够很轻松地抓住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他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郑棋元把视线从手卡上移开,撩起眼皮看了镜头一眼。他今天的眼影带点亮片,这一眼撩得底下好多选手又开始捂着嘴巴窃窃私语。
哈哈。喜欢吧。喜欢你们也亲不着。
我正在脑内疯狂加戏,突然见他挑了挑眉,露出一种近似于调侃,但又十分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位选手他姓徐。”
“噢——”
噢什么噢?噢什么噢??一百来个人同时看向我跟超模大哥,并且眼睛里全都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嗑到了。
这都能嗑吗!
“那么他究竟是谁呢……哎你们两个要不一起到前面来吧。”
?
郑迪,你这个人,问题很大。
“均朔,走了,到前面去。”
“啊,真去啊?”
我非常之不情愿地跟着到了郑棋元旁边。没想到我再次跟我男朋友同框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说出去谁不感叹一句,徐均朔,惨。
明明元与均棋才是真的!都给我嗑起来!!
“你们两个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完没完了?有完没完了???
“我……那个,没什么想说的。就,谢谢超模,超模牛呲好吧。结束。”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谢谢均朔最后提出的这个舞台创意,我觉得给我们整个组的表演都加分不少。一个好的舞台从来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所以不管最后是谁拿这个第一,在我看来都是非常值得高兴的。”
这还叫没什么想说的??我看这小嘴叭叭叭都快上天了。
“好。那我不卖关子了。”
我偷偷往郑棋元的方向凑了一点,肩膀跟他状似无意地碰了碰。
“这一组的组内第一是……”
“徐均朔。恭喜你。”
奈斯!
一百多个人在台下齐齐鼓掌。我转过身,看着郑棋元那张脸突然有点想哭。救命啊。这又不是总决赛,有什么好自我感动的。但,讲道理,第一次公演就第一,奖励个拥抱总可以吧?就,选手和pd非常纯洁,非常励志,纯鼓励意味的那种,不过分吧?郑棋元还那副表情,半笑不笑的,看得我心里极其不是滋味。此时不抱,更待何时!我找准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没管地平线那一端的超模大哥,直接凑过去,抬手搂住了郑棋元的后背。
收不住了收不住了。好烦。我又在掉眼泪。好烦。
“谢谢pd。”
四周还有镜头时刻提醒,我不敢放肆,只好偷偷抹把眼泪,以选手身份找补这么一句。
这个拥抱的时间或许有点过长,也可能是我的错觉。然后郑棋元在我的怀抱里动了,也抬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行吧。这样就挺好的。知足常乐。我正打算松开他,却见他悄悄把麦摘了下来,凑在我耳边说:“做得很好。脖子回去记得敷药,没有的话找我来拿。”
……
妈的。
我突然想起来刚进节目组的时候录采访,导演问我觉得这一路走来做过最重要的决定是什么。
我当时的回答是,选择进入音乐学院,学习音乐剧专业。
但现在我只想说,我这一辈子做过最重要的决定,大概就是在发觉喜欢上郑棋元的时候,毫不犹豫要他答应做我的男朋友。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郑迪这个人,谁能不想睡。
谈恋爱真好。和郑迪谈恋爱更好。
讲道理,我今天就是节目组众多嗑药鸡中最幸福的那一只。
我嗑我自己。
yyjqszd。kswlkswlkswl。
12
节目组给的假一共两天半。大多数选手都选择和朋友去附近逛逛街打打电动看看电影,我就不一样了,我选择去找郑迪求他快点消气。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消气了没。但这个流程还是要有的,我不能仗着他喜欢我就到处胡搞瞎搞。
一段绚丽的爱情,就像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只有精心呵护,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方晓东给我念的。这是他带来消磨时间的几本十三线杂志周刊上印的句子。
非常应景。我这就去呵护我和郑迪爱情的幼苗。
在一起这么久,我深谙这人作息规律。平时没有工作的时候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是常事,第二天不到中午绝不可能起床。正因为这个,我也完全不担心他会提前离开酒店。拿到手机后我第一件事就先去微博看了他的行程,确认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工作,才安安心心戴好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第一期节目前两天已经播了。我没有像其他选手一样急着搜自己的名字,虽然放在以前我肯定会这么干,但眼下我暂时顾不上看那些,而且说实在的,前几期依照导演组的尿性,未必能有我什么镜头。
当匹黑马也不错。慢慢来,我不着急。
到郑棋元房间门口的时候才十点。我一路上像做贼一样,生怕被他工作人员撞见。狂按几下门铃之后果然没人理。我打他电话,发现还在关机,估计正充着电。过了一会儿我又接着按门铃,这次终于听见动静了。里面叮铃咣啷一通响,我吓一跳,怕他又迷迷糊糊把什么东西碰到了。
二十秒之后,一张刚睡醒的脸从门缝后面探出来。头发乱蓬蓬的,眉头还皱着,看样子充满起床气。
我全身上下裹得只露一双眼睛。郑棋元看到之后愣住了,应该还没认出来。我立刻摘下口罩,朝他非常灿烂地笑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郑老师,治脖子扭伤的药,你这里有没有呀?”
然后我就被他关在了门外。
……开玩笑的。他放我进去了。但是放我进去之后就没有了之后。这个人抛下我不管,直接三两步躺回床上,掀开被子倒头就睡。
我人傻了。我一身帽子外套还没脱完,他已经再次进入了梦乡,连呼吸都非常均匀平稳,如同无事发生。
于是我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一边等他睡醒,一边打了一上午的自走棋。
……
十二点十五分的时候,郑迪醒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因此看到我坐在沙发上第一反应是整个人缩了一下,像那种受惊的小动物,随后戴上床头的框架眼镜,懵懵地看着我,过好久才出声道:“……朔朔?”
“哇。很伤心。这才一天没见吧,郑pd已经快不记得我名字了。”
“你……你怎么进来的,我给你开门了?”
“没有,我瞬移过来的。”
“……别闹。”
他坐在床上缓神,越看越像猫猫。我趁机一个健步冲上去,把他扑回了被子里,头埋在他脖子旁边,含含糊糊道:“我的奖励呢。”
“什么奖励?”
“我脖子好了。”
疯狂暗示。
“噢。那挺好的。”
?
就这?
我又搂着他在他身上一通乱蹭:“我拿了小组第一。”
“嗯,我宣布的。”
“……我努力训练突破自我。”
“嗯,看出来了。”
“我和队友友好相处化解矛盾。”
“确实。”
“我洁身自好非常专一。”
“哦,是吗。”
他慢悠悠把我从身上推到一边,转过脸看我:“你脖子怎么扭的,忘啦?”
完蛋。我就知道这茬还没揭过去。
“不是,郑迪。那要是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吃醋能一直吃到下辈子去。”
“我有说我吃醋了吗?我只是提醒你注意脖子。”
“……行行行,ok,注意脖子。那你帮我揉一下。”
“我可没专门学过,也没帮同事按过。”
我人傻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郑棋元瞥我一眼,从旁边捞过手机长按开机,然后从微信里翻出一个只有十个人的编导+导师群。
往上滑,翻到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一条视频后面跟着一个气泡。
气泡上书:徐次方真的是真的!
点开视频,短短十秒,记录了超模大哥提出帮我按摩的全过程。
“我以前做模特的时候专门学过,还经常帮同事按。放心放心。”
……我放心你个螺旋棒棒锤。
郑棋元丢下手机,从零一边翻身下床,径自走入卫生间,还非常绝情地关上了门。
我两眼一黑,向后一躺栽回床上。那八个字简直像咒语一样在我眼前疯狂打转,搞得我心烦意乱忍不住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吱哇乱叫。
郑棋元从卫生间走出来:“别瞎吵。酒店隔音不好,被导演发现你就完了。”
“呜。”
我把脸埋进枕头,觉得我俩爱情的幼苗正在经历狂风暴雨的摧残。
超模大哥,我尊称你一声大哥。
从今往后祝你早日飞黄腾达另觅新欢。我俩天涯就此别过,就当成全一对地下恋情聚少离多的苦命鸳鸯。
愿老天保佑你日后高位出道,爱情事业双丰收,资源爆炸拍啥啥火,粉圈太平其乐融融。
阿门。
13
我和郑迪直到那天快结束也没睡成。他非跟我扯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说白了就是还在闹别扭,除了让我亲几口之外什么都不让做。
结果我俩就盖着棉被非常纯洁地看完了一部文艺电影。除了肩膀挨在一起,被子底下的部分特别安分。我刚想伸手去揉他的大腿根,就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非常淡定地放在了一边。
一部一百三十分钟的电影,我全程看进去的部分不到十分钟。剩下两小时都在想着怎么能跟人进一步亲密接触,怎么快点把人哄好之后开开心心地谈恋爱。
就在电影结束的时候,郑迪起身打算下床关电视。我一时心急,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结果两个人重心失衡,我一下找准机会,翻身覆在了他身上。
讲道理,事情都发展到这份儿上了,再不做点什么有点不合理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俯身亲了上去。这一次没有我俩上回亲得那么用力,但是很凶,是一种比较带着技巧的侵略感。郑迪果然没几下就缴械投降了,两条腿抬起来缠住我的腰。我顿时整个人气血下涌,咬着他下唇往下啃。一路啃到锁骨才停下来喘口气,埋在他肩膀里黏黏糊糊讲:“你不生气了好不好?我是不想让你失望才同意那样编舞的。毕竟效果是真的会好。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搞了,消气了没有……”
我知道郑迪他最吃这一套,讲完之后又拿脑袋轻轻蹭了蹭。他伸出一只手,摸摸我的后背,叹了口气:“你平时训练,能不能小心一点。上回是低血糖这回是脖子,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
“原来你是因为担心我噢。”
“废话。不然真担心你转头跟那个超模跑了吗?”
“嘿嘿。不担心不担心。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跟郑pd谈恋爱。”
“行了吧你。少说话多练习懂不懂?”
“嗯嗯嗯。懂!特别懂!”
“懂了那就下去吧。你顶到我了。”
“啊??不是?就这??”
我人傻了。我现在基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结果郑pd告诉我刚才那一堆话最后哄了个寂寞。
“我等下二十分钟之后有拍摄。”他无奈,“谁让你白天不抓紧时间,现在来不及了。”
“讲道理,是我不抓紧时间吗??”
“反正现在不行。我得起来换衣服了,还得拿遮瑕遮遮被你啃出来的印子。浴室在那儿,你自己解决吧。”
好漂亮的一张脸,好残忍的一颗心。
我只好强撑着去浴室洗了两轮冷水澡。等我再出来的时候郑迪已经在打电话了,看样子是马上就要下楼。我在旁边乖乖等他打完,正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他突然朝我招招手,让我坐到他旁边,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去翻床头柜里的吹风机。
“嗯。嗯。你接着说……好,可以。但是一会儿有几个问题还是改一下吧,我过去之后再说。”
他把插头插好,风力调到最低档,慢慢帮我吹。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特别想搂着他栽进被子里再睡一觉。
“打完啦?”
“嗯。五分钟之后出发。”
“那我自己来吧。你也别忙活了,赶紧收拾收拾……”
“朔朔。”
“嗯?”
他看着我眨眨眼睛。
我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赶快放下毛巾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二公加油。C位出道。”他笑笑。
“行。安排上了。一定一定。”
“我听导演组说……二公名次靠前的选手,在后面可以优先选择想合作的导师。”
等等,这,什么意思?
“如果是组内C位的话,可以拥有特别合作戏份。”
啊?
“加油哈。”
他从床边起身,站在门口朝我wink了一下。
“合作舞台等你~”
13
有一说一,郑迪如果生在古代,肯定是那种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随便说一句话就有一百个皇帝为他烽火戏诸侯的那种。
比如我。
自从得知二公优秀成员可以优先选择导师合作,我整个人的训练状态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讲道理,郑迪组C位非我莫属好吧。如果换成其他七七八八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人,万一再借机揩油想占他便宜,那不就出大问题?
所以,只有我,这个正牌男友,才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次公演托超模大哥的福,我拿到了全场第一,所以在第二次公演的选曲环节拥有优先选择权。这一次的曲目表里有一首出自音乐剧,当时我看大家的目光,应该都是认定了我会选那首歌。但这样就太没意思了。我最后挑了一首很燃的摇滚,中间还能穿插rap。毕竟要想在第二次仍然维持一个特别好的成绩,不能求稳,只能出奇制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是,我希望把这个节目里第一次音乐剧表演留给跟郑迪的合作。
好巧不巧,分组完毕,我又跟超模大哥分在了一起。其它人纷纷拿那种“我们都懂”的眼光看着我俩,我整个人简直两眼一黑,能不能快点跳过捆绑卖腐营业期直接开始解绑提纯啊导演!包办婚姻要不得,顺其自然才是真!
好在接下去几天训练实在是太累了。我每天练得连饭都吃不下去,整个人疯狂掉秤,连睡觉时间都少,根本没时间想超模大哥的事情。
然后就在第一次排名公布之前,导演把我拉去小黑屋里进行了一次单独谈话。
“均朔,明天就是排名公布了,你对自己排名有想法吗?”
“这……我就,听天由命吧。如果位置不好也没办法,以后再努力嘛。”
“昨天咱们的节目已经把一公播出了。”她坐在我对面喝了口咖啡,“反应很好。上了热搜前三。”
“啊?这么快?”
“你跟你们组员合作的那一段,你心里有数吧?我把你叫来是想让你先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昨晚播出之后你票数增幅巨大,主力都是cp粉。我们这边联系了几个营销号做了话题引导,剩下的你自己看。”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我跟超模大哥的cp超话。名字就叫清风徐徐。往下刷两下,除了舞台截图和小作文之外居然出现了一张电影截图,配文:原来连郑pd都在嗑我们qfxx![doge]我大惊。结果点开后才发现是郑棋元以前演过的一部红色题材剧目,里面有一句台词:“爱情是徐徐的。”评论已经盖了一两百楼,清一色的kswl。救命啊。郑棋元你过去三十多年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台词啊!
十分钟之后,把超话基本翻个底朝天的我把手机关上,还给导演,整个人心如止水。
“明白了?现在暂时捆绑对你们俩都有好处,反正你俩这回还是同组,你自己看着办吧。也不用太刻意,顺其自然就好。”
“不是,导演……”
“有什么问题?”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抱歉导演,我可能没办法配合这个cp营业……”
“不用你配合,你只要不主动动手去拆就行了。反正你们都没谈女朋友,只要正常交流,她们怎么都能嗑下去。”
女朋友是没有,但男朋友有一个啊!
“如果一直炒cp的话,跟我的人设不太匹配吧……”
“你什么人设?你不是哭包作精金花人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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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妈啥呢?
“讲道理我明明是1……”
“哎我不管你是1234567!观众想让你是几你就得是几,明白吗?最后能不能出道看的是观众缘。你业务能力再好,没有观众投你,出道还是没戏。”
“大不了就不出道……”
“哦,不想出道了是吧。”导演脸色完全沉下来了,“那你退赛吧。一公全场第一网投第四退赛,我们再给你买个热搜,送佛送到西。不想出道可以直接走哈。节目组又不是欠你的。”
原来我是网投第四。
我是真没想到自己能到这个成绩。但是事情刚巧赶到一起,我现在烦得要死根本一点高兴不起来。
对于节目组来说我现在就是个人形小金山。不把我这山上的金子全扒干净,他们绝对不可能罢休。搁下饭碗骂娘不地道,我其实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所有营业其实都该算成工作的一部分。但是心理上的感受和理智是两回事。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被当成小羊羔任人宰割吧。
“那……我再消化一下。”
“行。你就顺其自然,做自己。剩下怎么脑补是cp粉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尽量吧。”
“嗯。排练去吧。等会儿录郑老师的指导课,赶紧准备一下。”
“啊?哦哦哦哦,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什么超模大哥瞬间被我抛在脑后。爷的真男友回来了!有一说一这比我刚才得知自己网投第四还高兴。
导演说的话其实不是没有道理。只要我维持和超模大哥正常的社交,粉丝爱怎么发散是粉丝的事情。相处久了也就自然会看出我们本质是普通兄弟加同事,如果刻意避嫌,说不定反倒适得其反。
超模大哥人也是蛮不错的,我不太想因为这种事再对正常社交留下阴影。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必呢。
想通这一点之后,我立刻心情舒畅了许多,昂首挺胸回到了练习室准备练舞。
一进门,郑pd正坐在椅子上抬头笑着看我。
不是??这就来了???有点突然吧这???
“徐同学上课迟到,是不是应该有点什么惩罚啊?”
“噢——”
我一捂脸,就知道他们底下又要开始瞎起哄。
“唱首歌好像太没难度了噢。我听说徐同学写东西也很有文采,不如你即兴作首诗好了。”
说完,他很悠闲地朝我wink了一下。可以,郑迪你很可以。干啥啥都行,撩男朋友还第一名。
“不是……真要作诗啊?搞艺术?带诗人?”
“真的啊。随便嘛,几句就可以了。”
“那,那我想想,好吧。要不先上课?我想出来我立刻讲。”
“OK。那,我今天来主要是帮大家抠一下整个舞台,走位啊,队形啊,看看有没有什么细节上的问题。先来一遍吧。”
“好。”
我们站好位置,伴奏音乐已经开始。郑迪刚把麦克风放到一半,又拿起来,对着我说:“徐同学,等下的诗别忘了哈。”
爷无语。
浑浑噩噩跳完一遍,整体感觉还行,应该没跳错什么。郑迪还是那副样子,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笑眯眯的,白色衬衫袖子挽起来一点露出手腕。
“挺好的。”伴奏音乐停止,他拿起麦克风鼓了两下掌。
“但是这个队形要改。前面C位太突兀了,后面几个同学几乎看不太到。这样的话最后呈现出来会显得不够完整。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按照能力去排的位置,但是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这次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舞台了。甚至有可能明天公布排名,你们中就有人要离开。所以咱们还是要尽可能让大家都多一点表现的空间,你们觉得呢?”
不愧是人间天使郑棋元,话说到这份上哪有人会不同意。
“C位的小徐同学,你怎么想?”
“啊,我觉得郑老师说得很对。其实之前我们就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跟编舞老师讲。”
“嗯。那我们等下先把这个问题解决。站在后面的那几位同学,不要不自信啊。你们跳得都很好,这首歌挺燃的,别想太多,尽情演就好了。”
“谢谢郑老师!”
不得不说,郑迪是真会教啊。跟他谈恋爱谈久了有时候会忘记他是个多么牛逼多么全能的娱乐圈常青树,一句话往往几下就能抓到重点,针对问题的分析也很到位。最后一遍合伴奏的时候我全程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特别特别感动。对于我来说,郑迪就像是星星一样。他在遥远的银河那端照亮我,让我义无反顾地向他奔去。在这个浪漫而勇敢的过程里,我们都被彼此宿命般地吸引着。可能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意义。我们是为了爱存在的。
一节课结束,郑迪从镜子旁起身,向我们微微鞠了一躬,说大家辛苦了,接下来的比赛我们一起加油。
然后他看向我,依然笑着说:“小徐同学,你的诗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左手攥着麦克风,掌心微微发烫。
“这首诗不是我原创,但是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我想把它送给郑老师。希望你也能喜欢。”
我清清嗓子,垂下眼睛缓缓开口。
“我是一个寻找星星的孩子。在飘满浮尘的宇宙里,看到一颗繁星。”*
“那么耀眼,那么遥远。淌过一条银河,仍然夺目美丽。”
“我要去寻找微笑,对得起曾经滴下的眼泪。”
“即使灯光暗淡,也要满怀希望。”
“我要去寻找星星,一颗闪耀的星。”
“你不要放弃发亮,不然我会迷失在这宇宙。”
“请指引我吧,即使燃烧你自己。”
……
我抬起脸,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我终将会找到你。”
(*改编自现代诗《寻找星星的孩子》)
14
第一次的分别来得很快,正如第二次的公演一样。我如导演所说拿到了第四名,坐在成团位的漂亮椅子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迷茫。
但让我最意外的是,顾易居然没有撑过第一轮的淘汰。昨晚训练结束时我们还聊过,从这里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酒店睡上三天三夜再打一个礼拜电动。录制结束之后他见我坐在那里,眼睛又开始红,赶紧从对面跑过来拍拍我:“没事dei没事dei。别哭嘞。正好我也想茜茜了,回去踏踏实实做歌去,给你成立男妈妈打投小组。”
我抬手推了他一下,把眼泪擦掉:“谁要男妈妈啊。”
“好好好不要不要。讲道理我们妹妹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我没想到dei呀。以后出息了,不要忘了妈妈。”
“滚滚滚。你才是妹妹,你全家都妹妹……”
回去之后士原和晓东说要给他开欢送会,被我拒绝了。我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只要有分离和告别存在,不管什么场合,我的泪腺永远有它自己非常固执的想法,并不在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他走之前把我拉到一边,跟我最后嘱咐了几句话。
“你跟我偶像,之后就,小心点,知道不?”
“知道啊。讲道理我已经很小心了好吧。”
“行。那你加油。要是有一天飞累了,就重回妈妈的怀抱……”
“烦死了你废话那么多,赶紧走。”
他拉着行李跟上离开的大部队,回头看了我一眼:“走了啊我!”
“放心吧!”
收到这句回应,他还很做作地给我抛了一个飞吻。我嫌弃地躲开了,但是看着他们那么多人上车离开,鼻子又开始有点酸。于是没再待在原地,趁眼泪还没掉下来赶紧转身离开。
留给我们难过的时间很短,淘汰之后就是紧锣密鼓的练歌彩排。我还是很拼,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那次导师课之后我就没再见过郑棋元。我猜他可能是在外地有别的工作,但没关系。反正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可能有二十个小时都在练习,睡觉也很少回寝室。他就算主动过来找我,我都不见得有功夫和他谈情说爱。谁让导师合作舞台的诱惑这么大。郑棋元这种香饽饽,人人都想跟他合作。要有资格在他组里当C,那基本得要是全场第一的水平了吧。
反正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拼命起来后时间溜得飞快。转眼就到公演前夜,我们走完最后一遍台,向导演组和所有工作人员们鞠躬道谢,一下去,居然看见郑棋元靠在角落看我们彩排。他穿着很简单的卫衣工装裤,戴渔夫帽。要不是我对他气场实在太熟悉,都不一定能发现这个隐藏惊喜。
他对上我的目光,伸出食指向我比了个“嘘”。然后指指台侧,意思是叫我去后台房间找他。
我心领神会,跟毫无察觉的队友们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后台,就直接开溜。一进去,有几个房间门都关着。我正犹豫要开哪个门,肩膀就被拍了两下。郑棋元站在我身后,笑着拉下了口罩。
休息室的门关上,我瞬间脱力,一头栽到沙发上,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睡着。
“这么累?你看你黑眼圈。上次你给我背那个情诗的时候还没这样儿呢。”
“什么情诗,谁跟你说那是情诗啊!”我耳朵通红,赶紧从旁边拿过一个抱枕挡在脸上。
“噢,原来不是啊。”他摸摸嘴唇,装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哎呀……就,也不是……人家本意肯定不是情诗啊,但是你……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到底是不是啊?”
“是是是!是!行了吧。”
我把抱枕往他那边随手一丢,被他轻松接住。
“是就是嘛。害羞什么?”
“本来是表达对前辈的敬仰之情……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夹带私货跟你在镜头面前调情似的。”
“你夹带私货还少吗?上次导师课,你当我感觉不到?”
“那你还不多跟我讲讲话。就知道逗我。”
郑迪噗嗤一声笑了:“想给你多点展示机会嘛。”
“谢谢您嘞。”
我把胳膊搭在脑门上,转过脸看他,突然觉得他好像又有点瘦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这几天……忙不忙啊?是不是又接了一堆通告到处飞?”
“还好。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多吃点东西啊。你看你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瘦一点上镜好看的。”
我叹口气,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那个,就,上次你跟我说的导师合作舞台,你觉得,我能有机会在你组里当C吗?”
我心里为了这事儿都快拧成麻花了,结果他还故意逗我,想了半天说:“说不好。”
“哎呀你这个人……”
“你要进我的组没问题。但是C位,得看到时候你的表现。”
“那我偷偷问你,合作曲目现在定了没啊?”
“定了。”他笑笑,“我定的。”
“噢?”
“是音乐剧。你应该会喜欢。编舞的话,我跟导演组讲,希望让C位跟我有一段双人探戈。”
“靠!”
出大问题。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跟我跳他还想跟谁!
“努力吧小徐同学。我听说别的组有几个男孩子是跳国标出身的,到时候编舞完整版出来,他们应该都会想……”
“想什么也没用!你们组C位我先要了,其他人都给我往后稍稍。”
“嚯。还挺有自信的。”
“那必须有自信好吧!让我在后面给你和别人伴舞,想都别想。不说了,爷回去练舞了,郑老师等着看明天舞台吧。”
“好啊。那期待你的表现。”
“走了噢。”
“走吧。”
“……真走了噢。”
他靠在化妆台上一脸无奈。
我犹豫再三,还是折回去,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啃了一口。嘴唇离开时发出了“啵”的一声,给我弄得脸通红,赶紧转身一边说着“拜拜拜拜”一边跑出门去了。
怎么回事。谈了这么久恋爱亲个脸还是觉得特别特别不好意思!
当天晚上,躺在寝室床上,我脑海里还在不停地过公演的动作和歌词。过到一半又想起郑棋元。想着万一自己真的拿不到他组里的C位,就得被迫看着他跟别人在我面前跳双人探戈。讲道理这跟当面被绿有什么区别?但是话说回来,一公的时候我和超模大哥那个舞台……草草草,算了不想了。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好吧。要是他因为记仇故意不选我当C,节目结束之后我必在床上报这一C之仇!
正要阖眼,我突然听到对面床铺传来了轻轻的呓语声。认真听了几秒,原来是东仔在梦里背他们组明天的rap词。
士原今晚留在了练习室,寝室只有我们两个。我看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原来大家已经走过挺长一段路程了。
而我来到这个节目的意义,也不再仅仅是为了跟我家pd谈恋爱。
这一仗我要打得绝对漂亮。对得起所有给过我支持的人,也对得起自己付出的那些努力。以前那个最高的位置我不敢想,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可能人到了半夜是真的容易自己给自己灌鸡汤。挺有用的。想完这一套我感觉自己又多了点前进的动力。
干就完事儿了。
晚安小徐。在你能力范围内,去做你能做到的最牛逼的事。
15
……我叫徐均朔。一名练习生。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我和五六个人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看着我男朋友兼节目pd手忙脚乱地给另一个男的擦眼泪。
不是,你们先别急。我知道事情应该进展到二公了。我的二公很顺利,舞台很燃很炸,但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导演组这回搞出了个新玩法,要我们先选好合作导师之后再公布成绩。分组确定完,组内票数最高的自动成为C位。然后就出事了。坐在我男朋友旁边哇哇大哭的这个小孩儿跟我竟然平票。
我努力回顾了一下他的表演内容。最后终于想起来,好像是某个口水甜歌里的可爱担当。
时间退回到十分钟之前。在郑棋元拒绝了一众男孩进队的邀请之后,组里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我大概看了看,我们这组是走绝对实力路线的。七个人里面四个人在排名前十,剩下三个一个主舞两个大Vocal,要照这样安排我心里还真有点发虚。就在这时候,导演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男孩。她说其他导师组里都已经组队完毕,还剩最后一个选手,自动进入我们组。郑迪傻了,我们也傻了。刚才这弟弟其实来过的,但是郑迪看他不仅长得像个未成年,实力也像未成年,就随便找个借口婉拒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搞成这样。他这种心软得跟什么似的的人,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勉强同意了这位入组。结果组内票数公开,大家又傻眼了。人家竟然跟我平票,还得组内公投重新二选一。
……要怪就怪我们之前组里实力太强劲,分票太严重。但话说回来这种掰头我是完全不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更合适C位吧?郑迪是要跟人跳探戈,又不是要在台上表演带孩子。就算现在网上流行男妈妈,那也不是这么个流行法,总不能拿整组的表演效果开玩笑。
可我万万没想到,投票之前居然还要两分钟声泪俱下的个人陈述环节!
我还没想好台词,对面那位弟弟就直接哭起来了。讲道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比我还能哭的。这真的是生哭!一点预警没有的那种!饶是被网上那些乱七八糟cp粉扣上哭包标签的我也要甘拜下风!作为导师的郑迪也不能光看着,赶紧找导演组要了点纸巾。弟弟接过纸巾之后哭得更凶了。扯着他袖子不让他走。我赶紧在心中默念莫生气。不就是哭吗。你小心等下把哥哥惹急了哥哥跟你比比谁能哭更久。
“呜呜,郑,郑老师……我,我真的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了……就,我,你刚才拒绝我的时候,我就,我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就是……真的不够好……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进了您的队……我……我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呜呜呜……我现在又开心,又难,难过……呜呜呜……”
“孩子,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呜呜呜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爱哭,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呜呜呜呜呜……郑老师,我,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好好好,谢谢你。你喜欢我很开心……”
“所以我就,我就特别想跟您一起跳舞,特别特别,想当您的C位……我知道我可能,就是,长得比较可爱然后,年纪小,但是,但是我真的就是特别喜欢您,我家里墙上贴得全是您的海报呜呜呜,我来这个节目也是为了您……”
完了。我知道郑迪最招架不住这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这弟弟还停不下来了。我旁边的主舞转头看着我,默默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你先把眼泪擦一下。要不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等情绪恢复了我们再录,可以吗?”
“嗯,嗯……对不起郑老师呜呜呜……我那个,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啊呜呜呜……”
郑迪下意识看我,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故意把眼睛错开了,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但对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看他斟酌再三还是凑上去跟人抱了一下,然后把他带到旁边,让他自己冷静了一会儿。
苍天啊。这样后期搞出来会不会感觉是我在欺负小孩?
“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要不要喝点水?我请你们喝咖啡?”
“哇,真的吗!”
“谢谢郑老师!”
“谢谢郑老师……”
前面几个人都点完了,他拿着手机走到我面前,问我:“你喝什么?”
“柠檬茶有没有。”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我刻意摆出的一张臭脸。
“不要糖。要多酸有多酸的那种。”
“噗。行。你说的?”
“你还真点啊……”
“哎。”
我说着话习惯了,眼看就要上手。还好郑迪及时帮我打住。要不然这么多人看着,回头再传出什么乱七八糟消息,我直接被网友撕碎。
仗着是在角落,我最后瞥了他一眼。郑迪偷偷在底下捏捏我的手腕,拿着手机去找导演组。
二十分钟之后,那位弟弟终于收住眼泪。我们的投票也得以照常进行。我没再发表个人陈述,直接进入了投票阶段。不出所料,我们组剩下几个人全都选了我。郑迪看着这形式,笑了笑,抬手把票给了小朋友。他一向这样,情商高得让所有人都舒服。我其实没有真的在生气,不过想借此跟他撒个娇。反正也已经如愿当选了,要是再咬着这事儿不放,实在有点太矫情。
没能成为C位,那位弟弟看上去还是有点失落。好在郑迪选了他,应该给了他心上不少安慰。我于是也凑过去跟他拥抱了一下,说以后还有机会,希望能和他一起加油。
“嗯嗯。谢谢均朔哥。我会努力的!”
唉。年轻就是好啊。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弟弟笑起来确实挺可爱的,一边一个酒窝。我这会儿好像又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跟我平票了。
每个人魅力的所在之处都不一样。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其实都是很值得喜欢的人。
“恭喜徐同学当选C位。接下来的十天,多多指教哦。”
“感谢组织和郑老师信任,小徐一定努力。”
话音刚落,刚才订的咖啡就到了。大家一窝蜂涌上去,忙着各挑各的。我留在后面,等所有人拿完,最后只剩下两杯。
郑迪把两杯拿起来,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又把右手那杯放下,抬头看见我走近。
我没想太多,顺理成章把桌上那杯拿起来喝了一口。结果还没咽下去就差点呛个半死。不知道这是意式浓缩还是什么玩意儿,一点甜度没有,简直比中药还难喝。郑迪在旁边看着,没忍住捂着嘴笑了。等我缓得差不多才走过来,把手里那杯递给我说:“拿错了,这杯是你的。”
我整个一个大无语。接过来道了声谢,拿起来一看,全糖的热焦糖玛奇朵。
“喝点甜的。”
他从我手中把另一杯拿去,极其自然地抿了一口,又眨眨眼睛。
草。
算了。热量什么的,去他妈。为了庆祝喜提C位,爷今天就要痛饮这杯爱情的琼浆玉液。
干了干了干了。
16
郑迪没有骗我。这一次公演,他选择的确实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选段。《十字街头》,出自歌舞片《如果•爱》。这些年我看过无数种各具特色的演绎版本,但是说实在的,全是男生的版本我绝对是第一次见。
光是脑补了一下郑迪跳里面女主的角色,从一脸初入花花世界的懵懂迷茫再到性感自如,我就恨不得下身起立,当场绕练习室狂奔五十圈。
由于是全男生阵容,编舞中去掉了一些过于妩媚柔软的部分,取而代之的更像一种纯粹的纸醉金迷。而前面那四句经典念白——“爱,没有。恨,没有。抓,不来。甩,不掉。”,编曲老师希望我们能念出女生最喜欢的渣苏渣苏的感觉。翻译一下就是,把自己当成每天喝酒泡吧的渣男。撩中带颓颓中带丧,反正够帅就可以了。
但我听完这一段描述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既然是音乐剧,比帅更重要的是要去揣摩角色。我于是向导演申请,在排练之余又把这部片子重看了一遍。这下总算找到点感觉。第二天和郑棋元单独排练,就跟他聊了聊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这首歌,或者说这个表演,更想体现的应该是主人公内心变化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看编舞,因为本来是一男一女嘛,但是现在是棋元哥你来跳女生的角色,我觉得可以再多一些碰撞和洒脱?”
“嗯。中间咱俩那段双人,就是主角之间的对弈嘛。两个人互相挑逗,从清醒再到沉沦。”
“可以可以。非常哦凯。”
“你挺有灵气的诶。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过奖过奖。我也是,跟着郑老师学习。”
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爷爱了。跟郑迪搭档我也不用担心尴不尴尬的问题,反而怕自己情绪太外露,俩人气场太暧昧。虽说改编完尺度小了不少,但是该摸的该蹭的一处也没落。我简直害怕自己会不会演到一半在台上硬起来,这样可能会入选选秀舞台十大尴尬瞬间。
郑迪显然从没考虑过这一点,从准备排练开始就疯狂放电。不仅发型做得苏得断腿,衬衫扣子还不好好系,非要露出锁骨再打领带,看得我一阵气血上涌。我站在原地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进入工作模式,只把他当普通合作对象。结果刚学没几个动作,舞蹈老师就说我动作太僵硬,表演没感情。还开玩笑说我简直是钢铁直男,面对郑老师这样的人间尤物都能不动如松,跟块木板似的,完全没有平时舞台上撩天撩地的气场。
我心想,那说明爷克制!克制懂吗!要是没有镜头,我俩能直接凭感觉跳完,都不用排练。到时候跟舞台doi完全没区别,估计节目剪完都过不了审。我这是为节目组考虑,一番良苦用心无人懂。我好委屈。要跟郑迪睡几觉才能好。
郑棋元在旁边疯狂偷笑。我趁别人不注意瞪他一眼,勉强让身体放松了一些。
又学了大概二十分钟,他突然停下,对旁边的摄像组说:“可以先暂停拍摄一小会儿吗?我想跟均朔再聊聊情绪,有拍摄的话可能不太方便。这段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后面补采访口述。大概半个小时就行了,正好大家也可以去吃口饭。”
摄像大哥闻言在对讲机里跟导演商量了下,之后还是同意了,给我们找了个没有机器的房间,让我俩单独排练。
胆子真大啊。不愧是你郑pd。我老老实实跟他进了练习室,先各个角落排查一遍,确认没有设备拍摄,才稍微放下心来,走到他身边准备继续排练。
正想着动作,郑迪突然从身后拍了我的腰,然后贴上来在我耳边笑:“钢铁直男?不动如松?厉害啊。”
“别搞别搞!你,不是,你稍微收敛一点好吧!你再这样我就真控制不住……”
“噢。”他看似听懂了,靠在我肩膀点了点头。我看着镜子里我俩衣冠不整的样子,越琢磨越上头,赶紧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屏气凝神默念清心咒。
“行啦。不逗你了。这歌你可唯姐当年比赛时候也唱过,回头我给你找视频看看。跟她掰头,我可不能输。”
“真的啊?哇,完全不记得了。假粉实锤。”
“那会儿你才多大。能记得才怪。”
“不是,这倒也不必……”
年纪小怎么了。只要别的地方不小不就行了吗!
“快练吧。我跟导演讲的三十分钟。二十分钟排练,十分钟给你腻歪一下。现在还剩二十七分钟。”
“来了来了来了。我火速支愣起来。”
按照刚才的进度,舞蹈我们已经学了大半。郑迪打算直接跟音乐,我没意见。没了镜头以后,我和他互动也更自然。只是每次他走过来从背后揽住我抚摸时,我仍然得努力屏住呼吸才能保证鼻血不从鼻子里流出来。
站在舞台上的郑棋元是一只优雅的狐狸。没人能逃得过他天然的诱惑,除非你丧失对美的感知。
我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看到他极其锋利地挑眉一笑。而后歌曲节奏骤然加快,我们扶着彼此的肩膀,开始进入最难的那段双人探戈。讲道理本来我是很紧张的。毕竟没什么太强的舞蹈基础,万一跳错那就真的无敌尴尬。但是郑迪的眼神总是让人莫名有种平静的力量,于是刚学会不久的舞步我竟然一点不落地全跳下来了,简直堪称我人生奇迹。
舞蹈在我们刚才学完的部分结束。郑迪还挂在我身上,额角微微出汗。我伸手帮他把汗擦掉了,他就这么看着我笑,然后猝不及防偏头在我手腕上吻了一下。
“跳得不错。奖励。”
有一说一,这样的奖励可以多来点。
“不过到时候上台前面还是要稍微收一点。你差点就顶到我了。”
“不是??我刚才没……”
“以防万一。”
他淡定下结论。满脸写着“我还不知道你”。
“拜托,舞台上我还是能控制住的好吧,好歹当着那么多人……”
“你最好是。反正这个舞台,我看了一下,应该是这几个里面最亮眼的。但你要最后把握不好尺度,我怕我粉丝看完上来撕你。”
“早撕晚撕不都得撕吗……以后要是哪天咱俩公开了,我出趟门都怕脸上被人泼硫酸。”
我找个地方坐下,靠着墙面扇风。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郑棋元半天没应声,过好久才若有所思问我:“朔朔,你想要跟我公开吗?”
“啊??不是不是。我随便说的,你别瞎想啊。就咱俩这情况,公开基本等于失业。要是我想公开的话,何必来这节目受罪。直接跟你说不是更好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行。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做决定之前都会先跟你商量。不像某人……”
“哎哎,打住打住。说好这事儿翻篇了的。当初背着你签公司还报名参赛是我不对,但我现在不是证明自己了嘛。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翻旧账了。”
“那你之后……我是说,节目结束之后,怎么打算的?”
“我不知道啊。如果能顺利出道,那就好好做男团,如果不行……”我想了想,“算了,本人的字典里没有不行。”
郑迪终于笑了:“好吧。那你好好加油,我全力配合。”
“得嘞。能跟郑老师合作,是我莫大的荣幸。”
“又开始了你。”
难得的双人时间结束,我又恢复了正常的排练。这一次的演出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过两天会公布第二次淘汰名单,意味着又有一部分人要离开。三公之后就是前二十,紧接着就进入总决赛。几个月转眼过去,我在这里也交到不少朋友,可以真正算得上不虚此行了。在结束前,能和郑迪在所有人面前合作一次,虽然不意味着什么,但对我来说是值得珍藏一辈子的画面。
今天他问我想不想公开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我也是动摇的。但我同样知道,成年人在做一个决定之前需要充分考虑利弊。我们都在事业的上升期,我又半只脚刚入行,保密对于我俩来说是最合适的决定。像现在这样,可以偶尔腻在一起,什么都不想,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状态了。至于其他事情,我相信真到那一天,郑迪也会做出让我们两个能够最大限度不受伤害的决定。
所以现在的我,除了演好每一次舞台,没有任何其他东西需要考虑。
尽我所能拿到最高的名次,就是对我,和对郑迪最好最好的交代了。
17
第二次公布排名时气氛明显比第一次紧张了许多。士原和晓东上回名次都还行,基本在二三十名左右,但这一次就说不准会不会在危险边缘试探。
之前拿到第一名的那位我是心服口服的。人家光练习时长就长达七年,中间几次接近出道,但因为公司各种问题,与机会失之交臂,不管是业务能力还是性格都比我讨喜。我想到上次排名公布前,导演跟我说我现在粉丝群体主力是cp粉。但我后来回去仔细琢磨了一下,cp粉也蛮不容易的。打榜投票各种做数据,他们一点也没少努力。只是不巧粉了对假的,真心错付。想到这里我其实还有点愧疚。我这样子以谈恋爱为目的的参赛选手绝对是偶像失格中的偶像失格。那些拼命熬夜帮我打投的粉丝,最后应该会觉得挺失望的吧。
讲道理,虽然我这个人,直是不怎么直,但对待兄弟跟对待男朋友态度区别还是蛮明显的。二公排练期间其实导演组也安排了不少物料拍摄,杂志,真人秀,采访,里面总喜欢cue到我跟超模大哥一起营业。但我俩讲起话来就是特别直男特别bro,所以到后来我也习惯了,就当是跟哥们儿一起瞎玩嘛。可能导演组也确实发现,我俩在生活中简直毫无cp感,于是渐渐安排双人互动就没那么刻意了。这样挺好的。如果cp粉因此跑路导致我排名下降,我觉得也很正常,那只能说明我还没有能站到那个位置的实力,以后继续加倍拼命就完事了。
我坐在位置上,看着郑棋元拿着手卡走进来,视线对上他的眼睛。他向我微微点头,在立台前站定,开始按手卡走流程。公布排名其实挺漫长的,尤其是每个选手上台还要挨个发表自己的感言。等待的时间里我只好在心里默默酝酿,组织等一下上台讲话的内容。通常越靠前的名次越会留到最后公布。果然,郑迪念完第十一名,才终于要开始揭晓前十跟两个卡位。
要说紧张,其实我并不算太紧张。能留在前十就是好事情,即使卡在第十进不了出道位,大不了下回接着努力。我盯着郑迪的眼睛,试图从他眼神里找到一丝端倪,没什么用。我干脆开始放空了,等他念到我名字的时候再做反应。
第九和第八先公布,分别是超模大哥和之前一个跳舞很好的男生。我有点惊讶。那个男生上一次排名应该是第五来着,这一次下降了三位。他表演我也看了,实在没想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果然排名这东西真的是玄学。捉摸不透,捉摸不透。
“接下来的这位同学,是一个很厉害的vocal。”
噢?到我了吧,是到我了吧。
“舞蹈并不是他的专长。但是在两次公演中,他都以超强的学习能力,很好地完成了高难度的舞蹈部分。”
说超强什么的,还是有点羞耻……
“有很多人认为,天赋比努力更重要。但是在他的身上,我们能够看到的是天赋和努力的结合。所有的汗水都有意义,希望你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
啊呀。感动了呀。搞节目效果。
“本次投票的第七名,”
来了来了来了。
郑棋元抬起脸对着剩下的选手笑了笑。
我同样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王vocal,恭喜你。”
?
不是。尴尬了呀。
我清楚地看到郑迪在瞥见我表情的时候没忍住露了丝笑。就是故意的这个人。说得这么模棱两可,谁还不是个努力加天赋型选手了?
但这排名都公布到第七了,我实在不觉得我的观众缘能打败剩下的这几位大哥。
王vocal发表完感言,说了很多自己一路走来的心得。我听得眼泪汪汪,忍不住又开始到处借纸。还好其他兄弟们也有落泪的,不会显得我太突兀。怎么办啊我觉得他讲得就是很感人啊!那我多愁善感一点难道还有错吗。
郑迪看着我拿着手里那一丢丢纸不舍得用,转身走到台侧,跟导演组要了一包全新的大容量抽纸,然后直接走上来递到了我们旁边。
“省着点用啊。”他笑。
“啊,啊。哦哦。好。不是,谢谢郑pd。”
“拿着吧。”
讲道理这也太多了。我又不是孟姜女,还能把演播厅哭塌不成。
“好了。收拾好心情,现在我们继续。”
后面的第六第五名第四名都不是我。我这会儿心就已经差不多有底了。不好好营业,排名不下降才怪。第十名也不错的。反正三公如果演好了,说不定还能再上来。永不言弃永不言弃,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旁边的前第三位李rapper已经开始跟我唠嗑了。我现在心态极其平和,就等着郑迪念完名字嗨嗨皮皮地把人欢送上舞台。
“接下来,我们公布这轮投票的前三名。”
开始了开始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开始了。李rapper冲鸭。
“他的两次舞台,都很燃。但其实根据我们的选手爆料,他是一个台上台下很有反差的人。”
嗯嗯的确。虽然跟李哥之前不算很熟,但是刚才跟他聊了两句才发现这位酷哥一张嘴就一股大碴子味儿,反应还老慢半拍。
“之前节目组组织了一次投票,希望大家能投出自己心目中,最最拼命的同学。”
“那这位选手,其实是那次投票中票数最多的获奖者。”
哇,看不出来啊。原来李哥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是个拼命三郎。respect。
“他身上的气质呢,用粉丝的话来说,时而有树一般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时而又像水,清澈,温柔,和这个世界自然地共情。”
救命,这词写得也太好了。粉丝真的好有才华。
“他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绝对C位,也是台下很容易掉眼泪的小小少年。”
“啊?李哥你泪点很低吗?我没感觉到啊。”我坐在他旁边,悄悄问他。
“我没当过C的。”
“嗯??”
不是,什么意思?搞错了?
“但爱你的人们想要告诉你的是,无论坚硬还是柔软,都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眼泪还是欢笑,都一样值得被用心收藏。对自己苛刻,对世界敏感。你常说希望大家都能天天开心,现在大家也想把这个祝福送给你,希望你天天,月月,年年,都开心。”
李rapper拍拍我的肩膀。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能让郑迪这么认真念完这一段话的对象,究竟是谁。
“你说自己是寻找星星的孩子。希望你能永远朝着那一束光,奋力奔跑,把眼泪当做沿途的礼物,去收获属于自己的勇敢。”
“本轮投票的第三名……”
郑迪站在光下,视线中只盛着我一个人。
我抬起头,刚收回的眼泪又一下子掉出来。
“徐均朔。恭喜你。”
18
“我真的是第三吗……不是,讲道理……我真的是第三??”
“哎呀哥,你这回来这一路上,已经重复了好多好多遍了。”方晓东趴在床上吃我们之前买回来的最后一根火腿肠,“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上一次排名公布,你也第四名了呀。”
“不一样好吧……我以为上次那回是……”
我以为上次那回是短暂的cp效应,经不起时间的考量。
“你二公明明也很吸粉好吧。我当时在后台,看完直接当场变迷弟!”
“真的假的?那你也不赖哈,上回那rap唱的,昂。贼帅。”
“多谢朔哥赏识,承让了!”
“承让承让。哎,士原他今天又跑哪去了?”
“别提了。他选的那个导师,简直是魔鬼。昨天说他们和声不行,留下来一通加练,今天又说要舞蹈重排,刚录完排名就被抓去练习室了。”
“这么惨啊……”
“对啊。又不是人人都像棋元哥那么nice。酸了酸了。”
“他……棋元哥他,确实挺nice的。”
我的男朋友,必须全世界第一nice。
“早知道我就去你那组了。还能跟你有一次合作。”
“没事。我觉得我们那组其实,不大适合你。太成熟了。你年纪小,演点酷酷帅帅清清爽爽的,多好。”
“你说的也是。反正就算我过去,棋元哥也不一定会要我。”
“哎别这么说嘛。总之现在也已经分好组了,别想那么多,好好练就完事。”
“嗯。那朔哥咱俩总决赛见?”
“哦凯哦凯。必总决赛见。”
“嘿嘿。”
跟东仔聊完几句,我心中的斗志突然又上来了。于是稍微喘了口气,立刻收拾东西去练习室接着练舞。我到的时候还有组里其他几个选手也在。大家都刚经历顺位发表,心情大起大落。但是为了最后的舞台效果,不得不抓紧调整状态,迎接后面的挑战。可能这就是偶像所必须具备的能力吧。
第二天我们几个目前出道位的选手要出去录衍生节目和真人秀,根本没什么时间训练。晚上回去已经快凌晨了。好在我歌已经学得七七八八,没太大压力,就等睡一觉起来再跟郑迪排我俩双人舞蹈的后半段,然后更其他组员一起多合几遍。
于是当晚我又睡在练习室了。这真不是为了作秀,主要是累起来倒头就能睡,谁都不想在去寝室的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郑迪在人前跟我排练的时候其实挺严厉的。但我知道他是为我考虑,就算被骂也没多大不情愿。整个排练的时间很紧凑,我们第一次把整个表演顺下来时,距离登台只剩下三天了。郑迪为了给我们打气,提出邀请我们吃烧烤。我脱口而出:“但你吃素的啊。”他愣了一下,笑笑说:“没事儿啊。谁说烧烤只能吃肉串,香菇青椒什么的也挺好。了解得挺多嘛。看出来是真粉了。”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话有点敏感。不过他这么多年在荧幕上,也参加过真人秀,但凡喜欢他久点的应该都知道他吃素吧。点餐的时候,我总感觉身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我,让我怪不舒服的。但仔细找了一下,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那晚烧烤大家都吃得挺开心。大概因为就快面临分别,聊天时话也比平常多不少。我没挨着郑迪坐,看着他被一堆男孩子围在中间,很融入但永远最耀眼的样子,想起之前休假的那段时间,跟他窝在家里看电影听CD。我很喜欢听粤语歌,翻歌单就翻到陈奕迅,听富士山下。林夕写“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那时候我跟郑迪说,我就是一定要富士山私有的那种人。然而时过境迁,再看着他的时候我又在想,我的富士山,他所吸引我的正是他被所有人爱着的样子。他应该永远漂亮,应该永远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漂亮。只是我心里深知他是爱我的,我深知他有一部分景色只留给我。只要他爱我,我没理由自私地要他陨落。
我希望他能永远站在舞台上发光发亮,做很多人的星星。我希望他永远洒脱,自由,不用牺牲自己的所爱,也不用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
我祝所有人天天快乐,但其实最希望他快乐。
我真的一直这样想。
然后一件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录制第三次公演舞台的前一天,我们刚结束彩排。 总导演突然带着两个副导面色凝重地跑来了练习室,让我先暂停训跟他们出去一趟。我看到他们的脸色,第一反应就知道应该是出事了。总导演虽然看起来凶,但其实平时对待我们气场还是柔和的。其他几个练习生都凑上来问我什么情况,我摇摇头,让他们别担心。正要跟导演组走,偶然一瞥,发现角落里有个弟弟错开了我的眼神。
我心里挺疑惑的。这个人我对他印象不算特别深,也没太多交集。这次的排名公布出来他应该是那个卡位第十,实力不错,人也讨喜。不知道我之前哪里得罪他了,他一看到我就一副心虚表情,总让我有些放心不下。
导演把我拉到了之前第一次排名公布前的小黑屋,几个人坐在我对面,自从我进组一来头一回碰到这种紧张气氛。
男副导推推眼镜:“小徐,你先……你先坐。导演组问你几个问题。”
“你们说。”我已经开始在内心排查,是不是自己之前哪句话说得不合适,被网友恶意解读了。
几个导演在我面前沉默好久,过了一会儿,男副导才压低声音问我:“你跟郑棋元老师,来节目之前,认识吗?”
我心脏骤缩,下意识攥了攥衣角,强迫自己冷静:“……认识。”
“怎么认识的?”女副导追问。
“就……我的老师,以前大学的老师,跟郑老师是朋友。”
“然后呢?”
我立刻警觉:“什么然后?”
“你跟郑老师,你们两个……”
总导演干净利落地接话:“你们两个,现在具体是什么关系?”
我右手猛地握紧,一瞬间脑袋竟然有些充血,耳边嗡嗡地响动着,类似于听见排风扇的噪声。
“不是,您……导演。您有什么话,不如就直说吧。”
“导演组今天早上收到一只录音笔。”
总导演从包里把东西拿出来,握在手里冷冷地看着我。
“里面其他音频都删掉了,只留下这一段。初步推测应该是哪个练习生把东西落在练习室不小心录到的,至于什么内容……”
“你自己听吧。”
……
“钢铁直男?不动如松?厉害啊。”
“别搞别搞!你,不是,你稍微收敛一点好吧!你再这样我就真控制不住……”
“噢。行啦。不逗你了。这歌你可唯姐当年比赛时候也唱过,回头我给你找视频看看。跟她掰头,我可不能输。”
“真的啊?哇,完全不记得了。假粉实锤。”
……
“快练吧。我跟导演讲的三十分钟。二十分钟排练,十分钟给你腻歪一下。现在还剩二十七分钟。”
“来了来了来了。我火速支愣起来。”
……
“跳得不错。奖励。”
……
“反正这个舞台,我看了一下,应该是这几个里面最亮眼的。但你要最后把握不好尺度,我怕我粉丝看完上来撕你。”
“早撕晚撕不都得撕吗……以后要是哪天咱俩公开了,我出趟门都怕脸上被人泼硫酸。”
“朔朔,你想要跟我公开吗?”
“啊??不是不是。我随便说的,你别瞎想啊。就咱俩这情况,公开基本等于失业。要是我想公开的话,何必来这节目受罪。直接跟你说不是更好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
【均棋|浙江卷】狐狸今天你愉快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坐标,也有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家庭可能对我们有不同的预期,社会也可能会赋予我们别样的角色。
在不断变化的现实生活中,个人与家庭、社会之间的落差或错位难免会产生。
对此,你有怎样的体验与思考?写一篇文章,谈谈自己的看法。
*先婚后爱 富婆和留学小少爷 2w
*都是我瞎编的 HE
/世事哪可完美 别要惊奇
【上】
徐均朔出门之前没看天气预报,在书店坐了一个多小时出来,被雨困在门里了。英国的雨永远像这样说下就下。他在这边呆了大半年,勉强适应一半。举目四望没有认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坐标,也有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家庭可能对我们有不同的预期,社会也可能会赋予我们别样的角色。
在不断变化的现实生活中,个人与家庭、社会之间的落差或错位难免会产生。
对此,你有怎样的体验与思考?写一篇文章,谈谈自己的看法。
*先婚后爱 富婆和留学小少爷 2w
*都是我瞎编的 HE
/世事哪可完美 别要惊奇
【上】
徐均朔出门之前没看天气预报,在书店坐了一个多小时出来,被雨困在门里了。英国的雨永远像这样说下就下。他在这边呆了大半年,勉强适应一半。举目四望没有认识的人,只好把书塞进背包,给方晓东打了个电话。
“喂?均朔?”
“你回宿舍没?外边下雨了,我没带伞,直接裂开。”
“你在哪呢?”
“书店啊。今天好不容易没事我出来坐会儿,晚上还得弄程序,再不回去等下下大了。”
“我说呢。是学校外边那个吧?那你先等着,我过去接你。”
“谢了谢了。”
他挂了电话,回刚才的位置又坐了一会儿。刚想把书拿出来接着读,就感觉店员的目光一直往他这边看。徐均朔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边是付费区域,起来再坐下得算两趟。为了不让人家为难他只好又站起来,找了个角落书架靠着。
从宿舍到书店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方晓东过来的时候徐均朔刚看到某一页的结尾。他接过伞,没多说就先赶紧往回跑。外面雨下得更大了,回宿舍的时候俩人身上都湿了大半。方晓东一边撩刘海一边打了个巨响的喷嚏。徐均朔赶紧给他递纸巾,兵荒马乱之中答应帮他修改下次大作业的语法。
“太吓人了,就这么一会儿。我刚出去的时候还没这么大呢。幸亏你没直接往回跑,要不然估计得堵路上。”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贼恐怖那个声音。你洗澡吗?你要去的话我写会儿程序。”
“行,那我先去。哎不对啊……”方晓东原本在衣柜里翻换洗的衣服,说到一半突然回头,“我刚才就想问了,现在mid-term刚结束,你弄的哪门子程序?”
“校外的。不是作业。”
徐均朔把湿透的t恤拧了一把,拧出一地水。再一抬眼,方晓东果然又拿那种惊恐的眼神看他。
“不是吧阿sir?你写代码上瘾啊?校内的都够我烦了,你还做校外的……”
“有钱干嘛不赚。”
“你缺钱?不可能吧。就你家里,每个月给你寄来的那一堆衣服,随便几件加起来不就抵你一个程序了。”
“不一样不一样。算了算了,你洗不洗?你不洗我先冲了。”
“洗洗洗。这就洗。加油均朔,我代表JAVA之神保佑你。”
方晓东把浴室门关上了。徐均朔在椅子坐下来,打开电脑,一边擦头发一边顺手泡了两杯感冒冲剂。
添了没几行,右上角弹出来一条邮件提醒。他点开。
shawnzh@gmi.com
主题:(无主题)
收件人:Xshuo@gmi.com
这个月的零花钱查收一下。
期中过得还顺利吧?最近降温了,多穿衣服。
Shawn
刚读完最后一行,手机就应景地嗡嗡响了两声。徐均朔把锁屏打开,看到一串熟悉的汇款记录,数字还比上个月又多了一点。他噎了一下,赶紧回复邮件。
收件人:shawnzh@gmi.com
主题:RE:(无主题)
收到了,谢谢棋元哥。不过最近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可以不用给这么多,真的真的。
期中还行,挺顺利的。我们系的教授给分都慢,估计要到下周才知道成绩。北京应该也有点冷吧?你也多穿衣服哈。
哦对还有,下个月别寄这么多衣服了。穿不过来的呀。你要是喜欢这几个牌子就自己多买点穿吧,我占衣柜太多地方回头我室友要喷我。
注意身体。
均朔
点完发送,徐均朔看着屏幕锤了锤肩膀,又喝了一口感冒冲剂。过了一会儿方晓东洗完澡出来了,他把另一杯感冒冲剂递上去,让人快点喝完防止生病。
“哇,感动感动。你快去洗吧。”
“行。走了。”
徐均朔走进浴室,把衣服脱掉站到喷头下面,忽然想起来这喷头也是郑棋元找人给他装的。刚到英国的时候那人就跟他说英国水质硬,不换个好点的喷头容易伤头发。作为二十一世纪当代年轻人,徐均朔最担忧的问题之一就是秃头,于是连忙感激不尽让人帮他安排上了。具体价钱没问,反正看质量一定不便宜,比其他留学生带过来自己装的不知道好了多少个档次。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郑棋元比他爸都关心他。上到学费生活费,下到吃喝玩乐,全包。生病了一通邮件,两小时之内必有人给他送药,偶尔还会问问他心情怎么样。
真挺好的。
第二天还是放假。方晓东拉他去吃附近新开的一家西班牙餐厅,据说主厨以前在米其林干过,贼专业。他程序写得差不多了,还剩后面一点尾巴,干脆应下来,还同意由他请客。
两个人刚在餐厅坐下,徐均朔忽然身子一僵。方晓东半天才察觉,顺着他目光回头看,没看出个所以然,又问他:“怎么啦?”
“那个,晓东,要不我们今天先换一家……”
“啊?为什么?”
“不是,就……”
“Shuo!”
完了。徐均朔两眼一黑,赶紧低头翻菜单装没听见。但好巧不巧方晓东今天选的是个四人桌。没一会儿对面就坐了个人,红头发褐色眼睛,穿小吊带配牛仔外套。
“好巧呀,你们也在这儿吃饭。我前天给你发了信息,你怎么没有回复我?”
女孩说的是中文,虽然有点口音但也挺流利。俩人第一次见面她就说了自己是混血。
“我前两天有事,有点忙。”
方晓东在他们俩中间来回看了几次,瞬间明白过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你们的mid-term已经结束了。你在忙什么?”
“一些其他的事情。你是跟你朋友一起来的吧?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别让他们等着急……”
“我自己一个人来的。Shuo,不如我们一起吃?我也很乐意认识你的朋友。”
方晓东刚要笑笑表示友好,突然感受到徐均朔的目光,干脆老实闭麦。
“还是不了吧。Anna,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已经拒绝过你了。”
“你说你不会谈恋爱,这也算拒绝吗?你如果不会,我可以教你,我很有耐心。”
“不是,你理解错了。这个不会是won't的意思。我没打算跟别人发展relationship。”
“这有什么。”女孩轻松地笑笑,“那我可以等你。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徐均朔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脸很自然地讲:“我已经结婚了。”
“噗——”
正在喝餐厅免费柠檬水的方晓东猛地咳嗽起来。
“什么?这怎么可能?”Anna漂亮的眉毛皱起来,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从来没有人说过你有伴侣,也没人见过。你怎么会已经结婚了?你才二十岁!”
“是真的。晓东知道,你可以问他。”
“啊……啊??”
方晓东本人还沉浸在徐均朔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中,这下猝不及防当了工具人,一转头,被徐均朔用眼神疯狂暗示一通,当即反应过来,只好乖乖配合。
“啊,对,对。是。就,英年早婚嘛。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
“你是不是在骗我?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也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对我说谎。”
“没骗你。我结婚一年多了。对方不在英国,还留在国内。”
“怎么会这样……”
方晓东看女孩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赶紧帮着打圆场:“那个,没事没事。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学校除了均朔还有可多优秀的男生了,你一定能够早日找到真爱。”
“你不用再说了。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但是,Shuo,如果你真的有另一半,而且是婚姻关系,你就应该让大家知道,而不是让更多的男孩女孩伤心。”
徐均朔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疼,只好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我错了,我道歉。”
“既然这样,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Anna从座位上起身,拎着背包看了他一眼,“希望你幸福。”
“谢谢。”徐均朔坐在原处,表情没什么变化。
方晓东在旁边默默围观完全程,确定女孩终于走了之后才松了口气,方才憋了一肚子的话,赶紧凑上去吐槽:“哇塞,你也太强了。结婚这种理由你都编得出来。你怎么不说你儿子今年在国内上小学呢。你连领证年纪都还没到吧?”
徐均朔瞥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喝了口水:“没骗你。我真结婚了。订婚,订婚好吧。岁数一到就结了。”
“不是……人都走了,你跟我就没必要演了吧?”
“我说了你又不信。那随便吧。先点菜。我快饿死了。”
“真的假的?你真结婚了???”
“真的真的。比你上回assignment拿的那个Fail还真。”
“你就不能举点别的例子……”
徐均朔朝侍应生招招手,火速把菜点完了。方晓东还是将信将疑,但想到这也算是他的私事,最后就不再追问。
其实徐均朔自己也觉得结婚这件事情听起来离他很远很远。十八岁以前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浪漫主义者,信奉缘分和顺其自然。如果没有心动,或是强烈的宿命感牵引,他一定不会轻易做下与一个人共度一生的决定。
不过凡事都有意外。
“不行,我真的太好奇了。你能不能稍微讲讲啊,你那位……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不对,是未婚妻还是未婚夫?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侍应生端上来一份巴斯克鳕鱼两份烩汤。徐均朔喝了一口,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性别还是……”
“长相,长相。”
“啊,这……所以你们是网恋?连奔现都没奔就……订婚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方晓东傻了。估计他十九年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让他把刚才听到的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但是徐均朔看上去也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他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瞬间连新闻标题都起好了:小伙结婚三年,终于见到妻子,对方竟是中年秃顶大叔!
徐均朔在对面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让他快点打住。
“东仔?东仔!”
“啊,啊?”
“你别想太多啊。我们俩其实……我两三岁的时候见过一次。”
“所以你俩这是,娃娃亲啊。”
“也不算。反正……具体原因很复杂。他人挺好的。我们两家知根知底,你别瞎想。”
“不会真是包办婚姻吧……”
“哎呀跟你解释不清楚。快吃饭。吃饭。你再问下去我今天不请客了。”
“行行行。小气。”
过一会儿海鲜饭也上来了。徐均朔盛好一碗递到方晓东面前,试图用吃的堵上他的嘴。效果看上去还可以。两个人都饿了,忙着吃盘子里的菜,各想各的事情。
徐均朔剥好一个虾,想到方晓东刚才说的,包办婚姻。倒也不完全是吧。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更像是他和郑棋元之间的交易。先同意的是他,跟人谈条件的也是他。两个人完全自愿,也没有谁强迫谁。
“那个,均朔……”
“又怎么了?”
“哎呀不是。”方晓东倍感无辜,“我就是想到,就像刚才,那个女生不是也说嘛。你要是已经有情况了,还是得有点表现吧。要不然,白白浪费人家感情,多不好……”
“我怎么表现?我就算没结婚也不会谈恋爱的。我现在就想赶紧毕业有钱赚,别的都不重要。”
“你掉钱眼里了啊?”
“生活所迫。没办法。”
“总而言之……我觉得你得表露得再明显一点。你现在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单身男子的清香,人家小男生小女生不动心思才怪。”
“再明显一点……”
徐均朔用勺子搅动着烩汤里的蔬菜,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有了。”
这思考的时间有些长,方晓东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有了?”
“快点吃。吃饱了吗?你下午没事儿吧。陪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啊?你大西哥档期很满,得提前预约的。”
徐均朔放下汤勺,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陪我去买个戒指。”
“进。”
郑棋元坐在办公桌前面看文件,手边是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美式,冰块已经基本化干净,水珠沿着杯壁流下来。
“郑总。”
“来了?Sherry昨天跟我说下周的活动安排有变动,你去跟她核对一下,记得把会议时间也敲定,有问题立刻解决。”
“好的。”
“顺便把改好的那几套衣服也取回来吧。熨过之后挂到里面的衣架上,套封袋装好,不然容易落灰。”
“给徐小少爷的那几套也一并取回来吗?刚好之后换季要给那边寄衣服的,我叫服装店一并打包。”
“服装店……”他想了一会儿,想到前几天那封邮件。徐均朔说让他别寄那么多衣服,穿不过来。郑棋元也不知道助理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只是觉得他不需要也就算了:“再等几天吧。他住宿舍不方便放,寄太多过去也不合适。”
“那就先让店里帮忙收着,等徐小少爷需要再说。”
“嗯。辛苦了。去吧。”
“好的。”
助理走后,郑棋元把手上这份文件看完,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英国现在还是早晨。那边很快接起来:“喂?郑总?”
“在忙吗,Louis?”
“不忙。刚吃完早餐,还在去公司的路上。您有什么急事?”
Louis是郑棋元父亲原来的私人助理,公司里的老人了,十几年前经常负责照顾他。后来郑棋元接手事务之后,就把他派去了英国分公司盯梢,任务不重,但有什么事情还是会找他帮忙,比起员工其实更像家人。
“问问你身体怎么样。刚做完手术,药都在吃吧?平时没事可以多做点运动,不然老得更快。”
Louis被他猝不及防噎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老板是好意,但还是感觉被戳中了痛点。
“您这一大早上打电话过来,就是为这个?”
“不完全是吧。关心一下你嘛。”他笑着转了转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会儿才随口问,“均朔学校那边还好吗?如果有什么事,你及时告诉我。”
“学校那边……自然是顺利的。徐小少爷您知道,聪明,从小就让人省心。不过……有件事不知道合不合适跟您说。”
郑棋元放下手里的笔:“怎么了?”
Louis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犹豫:“您跟小少爷,当初那个协议,是怎么签的?包含处对象这条吗?”
郑棋元愣了一下,还没顾上回应,就听到那边接着说:“我手底下一个小姑娘,之前帮着给小少爷送过药。说是前两天出去逛街,看见小少爷带了个男孩儿,在首饰店里一块挑戒指。”
徐均朔把自己摊平了埋在枕头里,半天过去,幽幽地冒出一句:“太贵了。”
“什么太贵了?”
方晓东正坐在电脑桌前大杀四方,一时间顾不上他。眼见着队友要上前送人头,急得他QWER一通乱放,键盘噼里啪啦吵得徐均朔头疼,还好没多久就听到系统宣告失败。
“戒指啊。戒指太贵了。就那么一个小破圈,好几万。钱也太好赚了吧。”
方晓东摘了耳机一蹬腿,电脑椅滑到他床边:“还纠结呢?这都几天了。你不就是想挡个桃花吗?网上随便买个几十块钱的戴着就完事了呗。”
“那怎么行啊。我这一戴戴三年,得一直戴到回国。质量太差的话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吧。不行不行。”
“那……你要没钱,跟你家里说呗。或者跟你对象商量。你对象总该知道一下这事儿吧?”
“……有点道理。”
徐均朔从床上坐起来,瞬间觉得又看到了点生活的希望。戒指这种事情,也算是正当需求。他们好歹已经是订婚关系,要个普通点的戒指戴着,应该也没有太过分吧?
“东仔,帮我把我电脑拿过来。”
“噢,好。”
徐均朔打开邮箱,看到自己几天前的那封回信,觉得如果单写一封未免有点刻意,然而直接回信又显得有些不够正式。
算了。本来也不该弄得太正式。要个戒指而已,太正式了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
时隔几天,小徐同学又一次点下邮件回复。
收件人:shawnzh@gmi.com
主题:RE:(无主题)
对了,就,有件事情上封邮件忘了说。
棋元哥,你能给我买个戒指吗?
均朔
发送成功。徐均朔坐在床上大松一口气。现在只要等着郑棋元给他回信就完事了。到时候戒指一戴,虽然不一定百分百起效,好歹能有点威慑作用。他现在满心只想好好学习多赚钱,最好一毕业就能把郑棋元给他付的这些学费住宿费生活费都还上。家里的债务算总能周转,但这些在国外的费用都该归他自己来算。
不过戒指这种东西,应该不用算在债务里面吧?
他正瘫在床上胡思乱想,突然听到电脑有提示音。打开一看是一封新邮件,来件人是郑棋元。徐均朔立马精神了,兴冲冲点开邮件准备回复。结果刚看到主题栏,整个人就僵在了电脑前。
shawnzh@gmi.com
主题:关于戒指的提案不予批准
收件人:Xshuo@gmi.com
如题。
Shawn
郑棋元回复完邮件,心里五味杂陈。
他该说点什么?自己小未婚夫带别的男孩去挑戒指,挑完之后还要他付钱。不太合适吧。虽然两个人之前的确没有商议过各自感情方面的内容,但是这种行为,多少有点微妙。
不过这说法其实挺模糊的。是因为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他才第一时间做出了这样的解读。
过了一会儿底下图标跳跳,邮箱里又收到了回信。
Xshuo@gmi.com
主题:RE:关于戒指的提案不予批准
收件人:shawnzh@gmi.com
?
一个非常直白的问号,连署名都没打。
郑棋元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觉得大概的确过于强硬了,有点没意思。徐均朔也没说那戒指的用处,他出于基本礼节,还是应该询问一下,免去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他回:
收件人:Xshuo@gmi.com
主题:RE:RE:关于戒指的提案不予批准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买戒指?
Shawn
徐均朔回:
Xshuo@gmi.com
主题:RE:RE:RE:关于戒指的提案不予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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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什么……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就算了。
均朔
郑棋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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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RE:RE:RE:RE:关于戒指的提案不予批准
你谈恋爱了?
徐均朔回:
Xshuo@gmi.com
主题:RE:RE:RE:RE:RE:关于戒指的提案不予批准
收件人:shawnzh@gmi.com
???不是,别搞别搞
郑棋元回:
收件人:Xshuo@gmi.com
主题:RE:RE:RE:RE:RE:RE:关于戒指的提案不予批准
没搞呀。好好回答问题。说实话。
徐均朔傻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像这样发微信似的来来回回发了好几轮。
郑棋元这个语气,怎么读起来还有点可爱的啊。
说起来,邮件这个联系方式,还是从他这里先开始的。家里刚出事的时候他收到汇款,不知道怎么联系郑棋元,只好先千方百计找到了他的工作邮箱,给他发了一封简单的邮件。由于整个过程十分顺畅,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他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去要更私密的手机号和微信,一方面没必要,另一方面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次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机会。他干脆给人回过去,把自己电话留下了,问能不能在电话里说。
郑棋元没再回复。他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在忙,结果刚要下床手机就响了。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国内号码,他莫名有些紧张,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通话。
“喂?您好……”
“是我,均朔。有什么事情直接在这里说吧。”
郑棋元的声音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对这个人的概念其实很模糊。小时候见过一面,只记得是个挺清瘦的人。但毕竟差了十六岁,算算年纪已经快到中年,比起未婚夫之类的身份反而更倾向于一个值得信任和依靠的长辈,没想到声音居然还有点好听,莫名就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
“啊,棋元哥……那个,戒指的事情是这样。我们学校……很多人不知道我已经订婚了,所以,就,有点麻烦。我在想,戴个戒指的话,应该可以省去一点时间……也不用太贵,真的,能充数就行。不会让你太破费的。”
“这样啊。”郑棋元想了想,“你已经去店里看过了?”
“哎?你怎么知道?我拉我室友跟我一起去的。本来想拿零花钱买了就完事,但是那个价格就……”
原来是室友。郑棋元稍微松了口气,再反过去细品好像确实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都怪Louis,事情没搞清楚措辞还那么暧昧。他下意识觉得小孩是想哄男朋友开心,没思虑周全就回了拒绝。
“没事。你挑个喜欢的把价钱发我,我给你报销。”
“哇。谢谢棋元哥。吓死我了刚刚,还以为你会因为这个讨厌我……”
“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讨厌你?”
“我怕你觉得奇怪啊。就,突然被要求买戒指什么的。”
“不会。”他笑了一下,“但是你以后发邮件要把事情讲清楚,不然我刚刚也被你吓一跳。”
“好好好。一定。”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没有了……噢,对。那个,就是你看,我们刚才这样发邮件其实,蛮不方便的,就,要不然,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你想加我微信?”
郑棋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点失真。但是低低柔柔的,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徐均朔耳根有点烫,语气不自觉弱下来:“啊,可以吗?”
“可以。就这个号码,你自己发申请吧。”
“好的好的。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拜拜棋元哥。”
“嗯。拜拜。”
放下电话,徐均朔瘫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大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怎么样?谁的电话?是你那个对象吗?你俩连微信都没有?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订婚一年连微信都没加上吧?”
“收。收。”
徐均朔抬起胳膊,做了个“停”的手势。
“他答应给你买戒指了?”
“嗯。他让我挑完拍价格给他报销。”
“可以啊朔哥。你这是傍上大款了。”
徐均朔想了一下郑棋元家公司的规模,点点头:“确实是大款。”
“那你每个月那一堆衣服,不会也是他寄过来的吧?这也太好了。有钱人的恋爱就是不一样。”
“嗯。所以得小心伺候,不然惹大款不高兴就完了。”
“他脾气不好啊?”
“倒也没有。”徐均朔想到刚才的通话,“挺好的。他挺……挺和蔼的。”
“你用和蔼形容你对象???”
“哎呀他比我大挺多的嘛。严格意义上来说,得算是长辈了。好了不跟你瞎讲,我先赶紧把大款微信加上再说。”
“要不是相信你的人品,我还以为你是被富婆包养了……”
“你才被包养。”
徐均朔拿起手机,复制下来刚才的号码在微信上搜索了一下,就搜出来一个ShawnZH,头像是一张挺模糊的黑白侧脸,看不清五官,但能看出来下颌线清楚漂亮。
是本人吗?应该,不是吧……
他验证信息就填了一个“我是均朔”,那边没一会儿就通过了。然而通过之后他又有些尴尬,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打个招呼,只好先去把备注名改完。
没想到郑棋元先有动静。屏幕上显示:“棋元哥”拍了拍我。
徐均朔心里一个大问号,怀疑是不是中老年人不太会用微信,想点他头像结果不小心点了两次。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徐均朔干脆也配合地戳了两下对方。屏幕上紧跟着显示:我拍了拍“棋元哥”。
就当是问好了。随缘吧。随缘。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点开郑棋元的朋友圈,试图加深一下对对方的了解。之前出于好奇心也上网搜过他的照片,奈何郑总本人太低调,很少公开露面。徐均朔到现在都没好意思跟爸妈细聊订婚的事情,自然也没开口要过郑棋元近照。之前他一直觉得对方长什么样不重要,好说话就行。但你要说一点期待没有,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结果没想到郑棋元把朋友圈设成三天可见了。徐均朔有点失望,只好又戳开那个黑白头像研究。
“东仔,你帮我分析一下。这个头像,是不是网图啊?”
“哪个哪个?给我看看。”
方晓东接过手机,放大看了一会儿:“说不好。但还挺帅的。要不你上网识图一下呗。怎么了?这谁头像啊?”
徐均朔顺口答:“富婆的。”
方晓东:?
徐均朔点了保存,但是存完又觉得没必要,还是没去干识图的事儿。郑棋元这时候给他新发了一条。他一看,是问他吃饭了没。
徐均朔:我们这还没到中午呢 等会出去吃
郑棋元:吃什么?
徐均朔:哇 你问倒我嘞
徐均朔:人类三大世纪难题之——午饭吃什么
郑棋元:剩下两大呢
徐均朔:早饭和晚饭啊
徐均朔:[杰尼龟点赞.jpg]
郑棋元:[/尴尬][/尴尬]
“这就聊上了啊?恭喜朔哥成功开启网恋第一天。”
“行了你。要不你也找个人网恋一下?你ins不是好几万粉丝吗,圆大西西西?”
“停停停!现实中被人这样念网名也太羞耻了……”
“那你能抽空去剪个刘海吗大西哥。我一个素人刘海长了都知道剪。”
“就您最精致。本十八线网红哪能跟徐少比。”
“开始了呀。”
俩人胡侃了一会儿,徐均朔低头一看手机,才发现郑棋元又给他回了一条。
郑棋元:你这学期结束,假期回国么
他不知道郑棋元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又怕计划有变,没把话说死。
徐均朔:不一定
徐均朔:可能找点实习 就留在这边了
徐均朔:现在还在看
郑棋元:你不是才大一
郑棋元:就找实习啦
徐均朔:是的嘞
徐均朔:做人得有危机感的呀
郑棋元:好
郑棋元:加油
徐均朔:哦凯
徐均朔:[奥利给.jpg]
郑棋元:什么意思?
郑棋元:奥利给
徐均朔:就是 一个加油的东西 正能量
徐均朔:[giao哥点赞.jpg]
郑棋元:哦哦
郑棋元:[奥利给.jpg]
徐均朔:哈哈哈哈哈哈
徐均朔:好的好的 谢谢哥
郑棋元:[猫咪点头.gif]
不是。讲道理,这种猛男必存动图不该是一个80后的表情包储备吧?
跟郑棋元进行完一番友好交流,徐均朔觉得肚子有点饿,果断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觅食去了。他最近确实是忙,假期的事情还没着落。英国的小学期都短,要是不赶紧把实习定下来,之后留到final可能会更手忙脚乱。
只是走到门口,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咋了均朔?”
“你先去找找地方,我马上就来。”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最上面那个和郑棋元的聊天框。
徐均朔:对了棋元哥
徐均朔:可以告诉我一下你左手中指的尺寸吗
意料之外地,对面回得很快。
郑棋元:?
徐均朔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上莫名有点儿紧张。
徐均朔:就 戒指嘛
徐均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是不是还是买一对的比较好?
【下】
final week快开始的时候,徐均朔接到通知,说他假期的实习有信儿了。
虽然只是个很小的职位,但是对面是大公司,看了他之前得过的一些奖项还有项目,过了很长时间才决定要用。本身华裔在国外就不好混,能有这种突破性进展他还是很感恩的。当天晚上他跟方晓东还有几个其他的留学生朋友出去吃火锅,吃到一半又想起郑棋元。于是给人去了个微信,说自己假期有着落了,大概率不会回国,只能全心全意打工。
郑棋元:恭喜[/抱拳][/抱拳]
郑棋元:想要什么礼物吗?
其他人忙着在锅里抢肉,闹闹腾腾的,徐均朔放下筷子,坐在靠边的位置回信息。
徐均朔:不用不用
徐均朔:我已经很开心啦
徐均朔:[欢天喜地.jpg]
郑棋元:那好
郑棋元:你好好努力
郑棋元:奥利给[/拳头]
“噗。”
徐均朔没忍住笑出了声。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聚在他脸上,散发出一种“发现情况”的光芒。
“咳。咳。朔哥,我们几个还在这儿呢。你和嫂子要不回去聊呗?”
“啊,啊?”
徐均朔原本正咬着指节想怎么回复,突然一下被cue到,才察觉事情不对劲。
自从他手上多出来一个低调奢华的银色小圈儿之后,这群人对于传说中朔嫂的好奇就从未停止过。
“别搞别搞。别瞎叫。吃饭吃饭。”
“哎呀。你这戒指都戴半学期啦,还不让叫?害羞啥呀。”
“就是就是。咱们学校华人圈本来就这么大点,你这种绩优股中的绩优股居然早就有主,还不许我们八卦八卦了?”
“嫂子长啥样啊?听说还在国内?你俩这异国恋够辛苦的,怎么维持感情啊?”
“分享一下经验嘛均朔!”
“哎好了好了——我替他说我替他说,嫂子身高一八零,肤白貌美大长腿,温柔善良又贤惠,跟我们均朔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行了放过他吧快吃饭……”
徐均朔听完这一段,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东仔,不愧为传说中的中国好室友。
被他这么一搅和,其他人深感无趣,只好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刚才的抢肉大战。徐均朔刚想给方晓东递个眼神,结果就看到对方指指手机。他点开,还没读完就把感动咽进了肚子里。
方晓东:新手柄
方晓东:三天
徐均朔:………………………
徐均朔:爷无语
徐均朔:两天
方晓东:我分分钟口述你和嫂子三十分钟零营养通话内容
徐均朔:???
徐均朔:???
徐均朔:你不是洗澡吗??隔墙有耳?
方晓东:洗澡五分钟
方晓东:吃瓜两小时
徐均朔:。。
徐均朔:行
徐均朔心想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该把厕所换个隔音好点的门。郑棋元不是问他想要什么吗?他别的不要,要个门总不算过分吧?
旧的那扇也别浪费,转手卖给隔壁设计学院搞纯艺的学生做装置用。买一赠一,附赠网红室友。天天流窜在吃瓜第一线的那种。最好能来个闰土专门看住这只猹。
那天他俩其实也没聊什么。就是他偶然之前提了一嘴说某个公司出了款手柄贼炫酷,除了贵一点毛病也没有。结果郑棋元就记上了,没多久手柄就送到了他学校。徐均朔吓一跳,赶紧给人转钱。郑棋元半天没收,他为了督促对方确认转账,干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然后果不其然,没讲两句转钱的事情就忘得一干二净。那笔钱最后二十四小时郑棋元也没收。他本想改成用银行卡,结果又收到这么几条:
郑棋元:别琢磨手柄了
郑棋元:预支今年的生日礼物
郑棋元:好用的话安利给我 我也玩[/憨笑]
徐均朔:您这预支的 早了大半年啊
徐均朔:那行8
徐均朔:你生日什么时候啊?
郑棋元:你猜
郑棋元:被黑好惨的一个星座[/尴尬]
徐均朔:啥呀 处女?
郑棋元:嗯呢
徐均朔:hhhhh我其实觉得还ok
徐均朔:那我乱猜了
徐均朔:0911?
郑棋元:哇
郑棋元:你是不是作弊?
徐均朔:哈哈哈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居然真是
徐均朔:因为我生日也是十一号 所以乱猜的十一
徐均朔:那我记住啦
徐均朔:你忙吧棋元哥 耽误你时间了
郑棋元:不会[/可爱]
所以最后方晓东出来看到的就是徐均朔坐在床上,打完半个小时电话之后仍意犹未尽对着手机傻笑。
被迫吃瓜方晓东:麦艾斯麦艾斯。
一群人吃完火锅,各自回宿舍赶着复习。徐均朔这几天除了忙考试还没忘记赚外快。方晓东围观了他大半年的奋斗史,深感这人真不是凡夫俗子,一天仿佛有四十八个小时,表面看上去游戏音乐一个不落,实则学习效率奇高。一个星期后的ddl第二天就赶完,剩下五天拿来赛博搬砖,简直当代劝学小先锋。
方晓东有的时候也挺疑惑的。徐均朔不管怎么看都不像缺钱的样子,对象又是个富婆,就算不想吃软饭也没必要这么拼。穿着几千块的限量t恤打零工,体验民间疾苦,简直堪比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但他没深究过这事儿。每个人个人情况不同,作为朋友,其实也没必要知道得太多。
final week过去得很快。留学生们很多都已经订好了机票,只等最后一门结束就直接收拾回国。方晓东和徐均朔都决定留英,只不过一个是为了千辛万苦搞来的实习,另一个是跟朋友约好去隔壁市度假,顺便拍点推广。
方晓东微博上粉丝也不少,偶尔跟什么护肤霜面膜奶昔之类的合作一下,赚点零花钱。他跟徐均朔说过让他也试试走这条路,但是徐均朔说他情况有点特殊,没办法这样大范围露脸,最后也就作罢。
徐均朔其实是是怕自己爸妈看见。二老以为他当时自愿跟郑棋元订婚,现在肯定还跟以前一样,过的是不愁吃穿的少爷日子。实际上郑棋元确实还把他当少爷惯着,但他自己知道不该是那么回事。这人对自己好是一码,欠债还钱又是另一码。郑棋元帮他们家渡过难关,也大多是看在两边家长交好的面子上,他不能要得这么理所当然。
这些东西他从来没跟别人讲过。讲也没意思,只有再多努力努力。
方晓东收拾好行李出发之前非常做作地跟他拥抱了一下。徐均朔拍拍他后背,说你好好玩啊,回来记得带礼物,要不然不让你进门。方晓东懒得理他,就说让他也照顾好自己。徐均朔点点头,说你赶紧走吧再不走赶不上车了。
然后宿舍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徐均朔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搓搓手准备提前熟悉一下明天的工作流程。
手边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家里帮着料理家事的张姨。
徐均朔右眼皮跳了一下,有点莫名紧张。
“喂?”
“喂,是均朔吧?”
“张姨,是我。家里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没有。倒也不算急……嗐。今天张姨给你打这个电话,别让你爸妈知道哈,说是不让打扰你学习。”
“怎么了?”他下意识攥紧手机,手心有点冒汗。
“你别着急,不是大事的。就是你爸爸最近身子不大舒服,去医院查了,都是些小毛病,医生已经给开了药。反正也确实是到这个年纪了,小病小痛都是正常的。”
“确定没大事吗?做过全套检查没有?我爸这个人记性蛮差的,平时还戒不了烟酒,您跟我妈多提醒他……”
“张姨知道。你好好念书,别太操心。给你打这个电话也就是知会一声。公司最近在周转了,多亏了郑总帮忙。你妈妈昨天还说,有空应该两家一起吃个饭的。”
“啊,这个……再说吧。我这个假期回不去,棋元哥平时也忙,要是能凑出时间,我尽量帮着安排。”
“好。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家里对你都是放心的。行了,你忙吧。张姨不打扰你。有空就回家看看,给你做好吃的。”
“好。您这段时间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徐均朔放下电话,终于稍微松下来一口气。
还好只是普通的小毛病。张姨的性格他知道,从来都爽快,不至于瞒他。只是虽然是小事,却代表着一个很重要的讯号。他的家人正在老去。这个过程可能是体面的,缓慢的,也可能是迅疾的,锋利的。他在自然规律面前无能为力,除了旁观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他突然感到恐慌。即使知道人的一生最终都会走向意识的消散,变化是必然,但是偶尔也心存侥幸,想着是不是可以一辈子赖在某一个位置上一动不动。父母的羽翼与周遭的宠爱,在时光正向前进的过程中相应地后退。这是他应该经历的东西,也让他在某些时刻真心实意地感到迷茫和难过。
徐均朔觉得自己不是个脆弱的人。只是他的身体或许无法适应这份不脆弱,仍选择在一些时刻深深地陷入敏感之中。
很难说这种情绪有没有影响到他之后几天的工作。在公司入职之后他要从很小很小的助理做起,每天的任务无非端茶倒水。但这绝不是他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勤快干活,尽可能讨人喜欢,抓紧机会让大神帮忙提点一二,如果能学习他们的思路和方法就再好不过。他顶着副整个部门唯二的亚洲面孔,另一位还是ABC,中文水平估计连他学校那位热爱中国文化的选修教授都比不过。这里每一个人都很忙,同事间少有社交。徐均朔等了三四天,才找到一个机会问负责自己的leader,能不能帮忙看一下自己之前写的某个项目的策划案。
那人当时正忙着发邮件。听到他问话,好久才回应,点点头拿出一副和善的样子说当然,没有问题。
徐均朔特别感动,连忙跟人说谢谢,又说明天把策划案放到桌子上,打印出来的比较方便看。
然后这件事情就没有消息了。
刚开始的几天他安慰自己估计是对方看得慢。然而不知不觉一周快过去,那人仍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徐均朔就大概明白了,也不想自讨没趣,照例好声好气帮忙鞍前马后。午餐时间他在员工餐厅碰到对方,出于礼貌,还是决定上前打个招呼。客套着聊了两句,他犹豫了一会儿,就点到为止提了那份策划案一嘴。
那人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似乎终于想起这件事,豁然开朗地“噢!”了一声,说自己已经读过了。徐均朔有点惊喜,便问他觉得内容和想法怎么样。对方就说想法很有趣,但是实践性不高,还不够成熟,让他可以回去再琢磨一下。
徐均朔很认真地听完,一边思考一边冲他点点头。男人喝完杯子里的茶,说自己下午还有meeting,就先回去准备了。
他惦记着那短短的几句话又忙活了一下午,边帮忙泡咖啡边想怎么样能把可行性再增强一点。临下班时他终于想到一个相对靠谱的解决方案,于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想法,把资料拷进U盘里,去那人的办公室敲门。结果一进去,先被派了一个帮忙倒垃圾的新活。他只好先把U盘拿在手上,认命地带着垃圾桶往外走。
垃圾刚倒完,突然走廊里其他员工路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对方是个大块头,徐均朔有点踉跄,一低头,才发现U盘跟着各种纸张一起掉进大垃圾桶里了。
他深觉人倒霉的时候果真喝点凉水都塞牙。趁着周围没什么人,赶紧把胳膊伸进去开始大海捞针。
结果这一捞,就在垃圾桶底部捞到了他那份纹丝不动的崭新的项目策划案。
徐均朔脑袋嗡地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当下是什么心情。要说失望也不是失望,但是想到中午那位leader对他“用心”的指导,突然觉得胃里有点恶心。那U盘是他入职之前新买的,里面只有策划案一份文件。他拎着小垃圾桶,对着那一堆废纸站了一会儿,最后觉得算了,没再接着翻找,直接回去把垃圾桶放回原处就自己回工位等待打卡下班。
走出公司大门,天都已经黑了。他站在路边等半天没打到车,又不想坐地铁,索性步行回去。北半球夏天的夜晚是很短的,短却沉,却孤独。也只有这种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的时刻,才会突然产生一种在异乡的实感。很多很多漂亮灯火,很多很多的人,他只是这座城市短暂的一位房客。留下一些努力,一些记忆做交换。剩下的再没什么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功课。
于是又想起四岁时和父母一起造访这座城市。三个人变作一个,这是时间最擅长也最赖皮的魔法。
一个小时之后他回到宿舍公寓,摸了摸外套口袋,终于发现自己早晨出门居然忘带钥匙。
太凑巧。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堆积在了同一天发生。徐均朔干脆屈服了,靠着门板在门口坐下来,掏出手机开始漫无目的地随便乱划。微信朋友圈里是各种旅行和聚餐的图片。他连着刷到四五条,不是在海边就是在森林,要么就是火锅烧烤日料,生活个个丰富多彩。那些事物此刻好像都与他无关。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撑着下巴随手发了一条:烦了,毁灭吧。
八点二十四分,国内应该正是凌晨三点。反正等下就会删除,他也没分组,就这么搁下手机把脸埋在膝盖上缓了一会儿。
大概两分钟后,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徐均朔迷迷糊糊抬头,收到几条新的微信提醒。
郑棋元:?
郑棋元:烦什么
郑棋元:怎么啦
徐均朔没想到他会看到,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聊天框敲敲改改的,一直正在输入中。
“棋元哥”拍了拍我。
郑棋元:电话里说?
徐均朔还没想好,他怕接上电话之后自己情绪容易激动,结果正犹豫着,郑棋元那边电话已经拨过来了。他不好意思再装死,只好眼一闭点接听。
“喂?棋元哥。”
“怎么了,均朔。”
“没什么,其实。我就是,我今天傻了,早上出门没带钥匙。我室友去隔壁市玩去了,过两天才回来。所以就,嗐,有点难顶。”
“需要我帮忙吗?那你今天打算睡哪儿?”
“不知道呢。可能随便找个旅店或者找学校物业之类的吧。你别忙活了。”
“这么晚,你到处跑不安全,找人也不一定找得到。我等会儿让Louis去接你吧。他能帮你安排住处,快一点。”
“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郑棋元笑笑,“举手之劳。”
徐均朔没再拒绝。然而事情解决一件之后,他心情却未得到好转。今天是郑棋元帮他,要是没有郑棋元呢。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已经成年应该开始对自己负责的人,碰到各种棘手情况,他是不是还是没能力解决。
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努力这么久,说穿了还是之前那个需要靠别人帮助的小孩儿。但这个社会从不怜悯小孩子。他总得让自己学会刀枪不入,否则只消一丁一点雨露温柔,好不容易建立的坚强就瓦解了。他又变成靠其他人生长。
“我刚给他发过信息了。他在去的路上,你就呆在原地别动。”郑棋元说完这句话,停顿了挺久,又补上一句,“其他的事儿呢?你想聊聊么?”
“比如呢?”
“实习怎么样?不是入职一个星期了吗,适应起来还好吧?”
“凑合。也就……就那样而已。”
“没人欺负你吧?”
徐均朔听到这句话,乐了:“听您这话,像是要替我打架去。”
“不打架。大家都是文明人,要讲道理。”
徐均朔低下头看地面,笑容又维系了一会儿。他不说话,俩人就这么沉默着,也没有人要挂断。
过了挺久,徐均朔说:“棋元哥,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是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呢。”
“不一定。”郑棋元说,“但是万事开头难嘛。”
“那像我这样的,得是难上加难吧。”他笑,“我爸妈把我宠得太好了。我小时候以为,这个世界上我唯二要操心的东西就是学业和梦想。”
“小孩子是应该开开心心长大的。”
“但我现在不是小孩了。”徐均朔说,“就,只是在某个瞬间突然觉得,哇,原来成为独立的’一个人’,是需要好多努力和勇气的过程。”
“循序渐进吧。你不要着急。”
“我不急。我只是……可能对自己有点失望。”
他慢慢讲:“我以前觉得自己挺牛逼的。小学口算得全校第一的时候啊,初中作文得全国奖的时候,高中数学满分的时候……有什么困难出现,我就算花上几天几夜也会把它解决。怕什么呢?不是有个万年不变的作文题嘛,十年后的我自己。我记得小时候的我写,十年后的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成为了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人。这个愿望现在看起来实现了,可是其实并没有。跟这个世界上象牙塔之外的一切比起来,我真的太渺小了。”
“从前的我无所不能,现在的我出门忘带钥匙都不知道怎么办。”
“家里出事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怎么说呢,难过吗。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把那些钱还上。不就是钱么?给点时间,谁还弄不出来了呢。”
“有何不食肉糜内味儿了,是吧。”
他听到郑棋元那边打火机开合的声音:“其实还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喝酒打架纹身,从来没想过以后。”
“原来棋元哥身上有纹身吗。”徐均朔笑,“跟我想象的人设不太一样。”
“有。手臂和耳垂,还有后背。年轻时候弄的。现在看也挺冲动。”
“什么样子的啊?青龙白虎那种吗?”
郑棋元噗嗤一声笑了:“不是。想什么呢。我是叛逆,又不是黑//社会。”
他抽了口烟,描述道:“胳膊上的是一些图案和坐标吧。耳垂上两边不一样,有一边是莫比乌斯环。后背是罗马数字。”
“哇。听起来蛮酷的。”
徐均朔盯着地上的地缝,想了一会儿,说:“棋元哥,我们可不可以找个时间,见上一面呢?”
“你想见我吗?”
“嗯。想当面感谢你。”他讲。
“感谢的话就不用了。下个月我来英国这边有工作,你请我吃顿饭吧。”
“好啊。一定。我们学校附近好吃点的馆子我都知道,到时候绝对让你满意。”
“嗯。”
贴在耳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徐均朔放下来看,是一条新短信。发件人是Louis,说自己已经抵达学校南门,让他方便时可以出来。
“棋元哥,Louis先生给我发信息了。今天晚上麻烦你了,等你来英国我再好好招待。”
“好。去吧。”
徐均朔站起身,深呼吸一次,大概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正准备挂断,突然听到手机里郑棋元又叫他的名字。
“均朔。”他说。
“刚才那一番话,可能你说得对。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别总对自己过度失望。人活这一辈子,平稳和幸运是恩赐,落差才是常态。你要学会适应。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好吗?”
徐均朔愣了一下,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
“好。我明白了。”
半个多月后郑棋元飞机落地,没让徐均朔来接。他给小孩儿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到了,要先见几个人,后天一整天有空,可以直接约在一个餐厅见。
徐均朔接到消息人都傻了。他还没来得及准备,怎么一转眼这人飞机都已经落地了呢?
方晓东几天前回来的,听说了他当时忘带钥匙的经历,笑得前仰后合。笑完察觉出不对了,问他:“那你最后住哪儿去了啊?”
“噢。棋元哥让人把我接去了一个挺好的公寓。我后来想,可能是他在这边的住处吧。”
方晓东:……
之后的一整天内徐均朔都在忙着找各种好吃又合适的餐厅。一些他常去的总显得不大正式,但一些上档次的又需要预约,不一定有座位。最后他想起系里有个同学家里是开餐厅的,做的是正统法餐,于是硬着头皮找人家问了一下,终于得来一个位子。
方晓东形容现在的徐均朔,就像一个新婚前夜还不知道自己妻子是男是女的丈夫。
“讲道理我知道他是男是女好吧!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换你你不紧张?”
“所以确实是新婚前夜咯?”
“不是,你这个人很有问题……”
但他又不得不把一个忍字刻在心间。方晓东网红也不是白做的,平时拍点照片衣品至少比他好上很多个档次。他觉得见面自己还穿郑棋元送的衣服有那么一点奇怪,于是就拉方晓东跟自己逛街出谋划策。
俩人在商场里走半天,还没怎么样就已经累得不行。最后随便挑了几件,果断决定打包两份汉堡套餐回宿舍躺尸去了。
“朔哥。你这约会一次,凭什么要我付出这么多……”
“是不是兄弟啊东仔!平时都没求过你,找你帮个忙都不行?”
“行行行。为了给嫂子留下一个美好印象,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在床上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所以,你到时候能不能在嫂子面前美言几句,让我也一起抱个大腿……”
“大腿也不是想抱就能抱的好吧!咱们学校学商的富二代一抓一大把,你出门左转自己泡。”
“我是那种为了金钱出卖肉体的人吗!”
“好了知道你不是了。先安静一会儿,让我自己静静。”
“你加油。睡前记得转个锦鲤保佑明天不会见光死。”
什么就见光死了。
徐均朔把脸埋在被子里,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明明只是去见一个自己的恩人加名义上的未婚夫,怎么搞到现在,还真有点网恋奔现那味儿了呢。
过度紧张的后果就是,徐均朔第二天早上压根没有听见闹钟。
两个人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从他宿舍过去要差不多二十分钟。然而徐均朔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四十五分,他就算是不穿衣服飞奔过去也必不可能按时赶到。
看到时间的小徐同学差点晕过去,赶紧一边穿衣服一边给郑棋元发微信,说自己这边突发情况可能要晚个那么五六七八分钟才到。
郑棋元:没关系,不着急
徐均朔加速换好全套,又跑去厕所用方晓东的发胶搞了搞头发,顺便擦了点素颜霜。出门的时候方晓东还在睡,被他这么一通嘀哩咣啷吵醒了,半梦半醒之间伸出个大拇指,说:“朔哥加油,旗开得胜。”
徐均朔心想旗开得胜个头。我这没有时间观念直接扣十分,怕是还没见到面就要被判死刑了。
他赶到餐厅的时候是十一点十四。前台那边登记了他的名字,告诉他是在十六号桌。
徐均朔点点头说了句谢谢,跟着侍应生往里面走。这餐厅修得七拐八拐,倒是很有情调。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到一个拐角,侍应生一台手,告诉他前面就是。
徐均朔闭上眼睛深呼吸,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过去。十六号桌前坐了一个男人,正低头看菜单。他心说应该就是了,调整出一个笑脸说:“棋元哥……”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脸,皮肤之细腻五官之精致堪比电影明星。徐均朔傻了,话还没说完,下意识接上一句:“对不起我可能认错人……”
“没认错。”那男人冲他笑笑伸出手,声音是很熟悉的舒服,“朔朔,终于见面了。”
左手中指上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戒指闪了一下。
第二道雷从天而降。徐均朔脑袋彻底当机,跟对方握完手坐下的时候都还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不是,讲道理,有问题吧这个人,这你妈是三十六岁??三十六岁????
“先点餐吧。你想吃点什么?这地方你肯定比我熟,就都交给你好了。”
郑棋元眨眨眼睛,把菜单递到他眼前。
“啊……啊,啊好。你,你有什么忌口吗棋元哥?”
“我吃素。”他说,“除了肉类其他都可以。”
“诶,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知道就该带你去找素食馆子吃的……”
“没关系。我食量不算很大。你多点些你喜欢的,我有沙拉和汤就可以了。”
“哦,那好……”
这样聊了几句,徐均朔总算缓过来一些了。他找来侍应生,尽量都点的素食,用蛋奶类制品代替肉,又要了两份焗饭。点好之后他用中文问郑棋元喝点什么,郑棋元一直在对面很认真地看着他,想了想说:“平时都喝红酒。但你是小朋友,就算了。葡萄汁吧。”
徐均朔莫名有点不太高兴,出于一种叛逆的心理情绪,直接让侍应生开一瓶干红。
郑棋元撑着下巴,有点好笑。但没阻止他,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菜品点完,徐均朔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好好打量郑棋元这个人。
挽到手肘的黑色衬衫,露出小臂上他说过的那串花纹。左耳戴了一只耳钉,把纹身遮住了,但很漂亮。他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好无害的感觉,像小猫。手腕很细,腕表拆掉几格还是松松的。那枚银色小圈戴在他左手,合适得让徐均朔心悸。好像它就该一辈子在那儿。好像它天生就应该在那儿。
“缓过来了吗?吓到你啦?”
“没有。就是……有点惊讶吧。”徐均朔实话实说。
“你是指外貌上吗?不会吧,我还以为你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有顺手查过我的照片。”
徐均朔有点脸红。郑棋元没把话说透,给他留了点面子。当时说白了其实就是他用一种不太光彩的方法查到了转账人的身份,然后给人发去了那封邮件。他知道郑家和他们家素来交好,但怕那笔转账只是出于礼貌的短暂救急,所以试图找其他方法来把这份“礼貌”延续。没想到郑棋元提出的要求是希望和他订婚。只是短暂的几年,等到他回国后,可以将婚约取消。徐均朔那时候出于本能觉得有些奇怪,但心想反正天高皇帝远,他在英国,这人也不能把自己怎样,就还是同意了,以借款为由得到了一笔出国的费用。
现在看来那行为其实有些冒犯。不过郑棋元显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徐均朔只好摇头:“没有。我就只是想找到你的联系方式,然后……看能不能让你帮帮忙。”
“这样啊。”
“嗯。”
郑棋元笑笑:“那我当时突然说要和你订婚,吓到你了吧?”
“说实话吗?”
“是啊。”
“有一点……我当时,就,只知道你的年纪,还以为……不过后来我就没那么觉得了。真的。棋元哥你人真的超级超级好。”
“第一次见面就给我发好人卡,有点过分喔。”
“嗨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逗你的。”郑棋元心说这小孩儿也太不禁逗,“别这么紧张。”
前菜上来了。郑棋元用叉子尝了一口沙拉,点点头说:“很好吃。”
“那你多吃点。你太瘦了棋元哥。”
“好呀。你也吃。”
“嗯嗯嗯。”
菜品一道一道上来,两个人从学校生活聊到日常琐事,又聊到徐均朔的实习,还有之前那份被丢掉的策划案。跟郑棋元聊天是件很让人舒服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能放松下来,慢慢敞开心扉。他话不算很多,但不敷衍。在你叙述时偶尔对上你的眼睛,那一刻会让人生出他好在意你的错觉。郑棋元是个值得很多人爱的人。徐均朔咽下一口汤,突然没来由地这样想。
“棋元哥,还有一件事……其实那天你跟我打完电话以后,我想了蛮久的,差不多一夜没睡。可能我过去二十年确实过得太顺遂了,没遇过大风大浪,所以才不太能接受突然出现的落差。我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像你一样修炼出一颗平常心。但我也答应你了,会给自己时间的。我不怕等。”
他抬脸看着郑棋元的眼睛:“所以我希望你也别怕。”
郑棋元怔了一下,没错过小孩眼里瞬间闪过的炙热。他低下头吃了口饭,点点头道:“嗯。我不怕。”
两个人喝了红酒,离开餐厅时有些微醺。徐均朔好在对自己酒量有数,只抿了一点,饶是这样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他带郑棋元去自己常去的公园里喂鸽子。两个人坐在木质的长椅上,看着面前的鸽群飞来又飞走。徐均朔把刚买的面包碾碎,上前几步蹲下来放到鸽子面前。小家伙在他手心啄了几下,又再蹦蹦跳跳离开了。
郑棋元坐在长椅上叫他名字:“均朔!”徐均朔一回头,对方刚好按下快门。郑棋元放下手机对他笑笑:“很好看的。我留个纪念。”
一片面包喂完,徐均朔坐回郑棋元身边,向后靠着吹了会儿风。
“棋元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当时,为什么会想要和我订婚啊?”
郑棋元的脑海里闪过那段时间父母烦不胜烦的催促,还有自己莫名其妙回复的,来自徐家小少爷歪打正着的邮件,并不打算将一切归为中年人出于现实的玩笑,而是更想将这个秘密延续下去。
所以他只是眨眨眼睛,然后低头笑着说:“你猜。”
郑棋元回国的那天,徐均朔去机场送他。
两个人在安检口抱了一下。徐均朔说我下个假期肯定回去,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饭。
郑棋元说好,下次换我请你。
徐均朔埋在他肩膀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郑棋元提着行李,走出去几步,又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棋元哥!”
他回头,看见徐均朔背光站在那里,自信而挺拔,好像能想象十四岁在新生大会上代表发言的他,十六岁拿全国竞赛大奖的他,十七岁穿着西装做即兴演讲的他,十八岁笑着拍毕业照的他。
“你要等我啊!”
郑棋元抬起左臂朝他挥挥手,戒指被光照得闪闪发亮。
“我等你。”
他说完这句,转身走进充斥着再见和相遇的人潮中。
END
下一棒:@迷藏
【元与均棋】起落安妥
空乘🌲和机长⭕️
还是一篇群口相声,送给 @糖沙翁
1.
徐均朔探头往舷窗外看了看,缩回来拉上了备餐间帘子。
徐均朔说,脱离道前面还有好几架排队的,估计一时半会飞不了。
方晓东说,干嘛,你急着进去给郑机长送咖啡啊。
徐均朔说,臭弟弟,会不会讲话。我这是担心乘客晚点。
郑艺彬说,你不行,都同机组飞了好几次还毫无进展,出大问题。
徐均朔说,滚去备餐,没有大问题。
徐均朔说,怎么偏偏跟你们几个分到一班机,恐怖如斯。
胡超政说,反正飞不了,聊个五块钱的。
徐均朔说,爷是鸵鸟。不聊。
郑艺彬说,你俩这回在东京不是...
空乘🌲和机长⭕️
还是一篇群口相声,送给 @糖沙翁
1.
徐均朔探头往舷窗外看了看,缩回来拉上了备餐间帘子。
徐均朔说,脱离道前面还有好几架排队的,估计一时半会飞不了。
方晓东说,干嘛,你急着进去给郑机长送咖啡啊。
徐均朔说,臭弟弟,会不会讲话。我这是担心乘客晚点。
郑艺彬说,你不行,都同机组飞了好几次还毫无进展,出大问题。
徐均朔说,滚去备餐,没有大问题。
徐均朔说,怎么偏偏跟你们几个分到一班机,恐怖如斯。
胡超政说,反正飞不了,聊个五块钱的。
徐均朔说,爷是鸵鸟。不聊。
郑艺彬说,你俩这回在东京不是还一起单独出去了,到底怎么样了啊,描述一下。
方晓东说,描述一下。
胡超政也说,描述一下。
徐均朔叹了口气。
徐均朔说,模棱两可。
徐均朔说,不置可否。
徐均朔说,暧昧不明。
徐均朔说,相敬如宾。
徐均朔说,哦最后那个用得不对。
郑艺彬说,文化失败。
方晓东说,就是没什么进展。
徐均朔刚想说话,机内通讯频响了一下。
郑棋元说,机组人员做好起飞准备。
郑棋元说,平稳后给我送杯咖啡。
郑棋元说,听到了吗徐均朔。
徐均朔说,听到嘞棋元哥。
徐均朔按亮机内广播。
徐均朔说,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感谢您的耐心等候。
胡超政说,啧。
2.
徐均朔说,棋元哥,你的咖啡。
郑棋元说,这回没加糖吧?
徐均朔说,必不可能加,我特地给你带的星巴克冷萃。
龚子棋说,我咖啡呢?
徐均朔说,副飞没有。
徐均朔说,速溶雀巢自己泡。
龚子棋说,徐均朔。
龚子棋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龚子棋说,不服气落地了碰一碰啊。
徐均朔说,服气服气。碰不过碰不过。
徐均朔说,速溶雀巢自己泡。
郑棋元笑了一下。
郑棋元说,国航769达到平飞高度,切换自动巡航。
龚子棋说,喔。切换自动巡航。
郑棋元说,客舱还好吧?
徐均朔说,挺好的。有个老奶奶自己飞,地勤给她安排了升舱。
徐均朔说,对我特别热情,一直拉着我手跟我讲话,说我长得像她孙子。
龚子棋说,我也觉得你长得像我孙子。
徐均朔说,落地前我就把你塞进引擎里碰一碰。
郑棋元这次笑出声来。
郑棋元说,对了,银座那家拉面屋的汤料包你买了吧?
徐均朔说,啊?
徐均朔说,哦,买了买了。
郑棋元说,落地了记得给我两包,挺好吃的。
徐均朔说,讲道理,我功课做了很久的。
徐均朔说,提前了一个星期预约呢。
龚子棋说,这就是你没跟我们一起去原宿的理由?
龚子棋说,拉面这么好吃?
龚子棋说,算了,也不是很想知道。
3.
喻越越说,国航769,继续下降30后保持高度。目前首都机场扇区内拥堵,需要排队等待。
郑棋元说,国航769收到。
徐均朔推门进来。
郑棋元说,怎么了均朔?
徐均朔说,机长,有乘客心跳呼吸骤停。塔台管制那边能不能……
郑棋元说,你别慌。免责书有吗?
徐均朔喘了口气。
徐均朔说,登机前签了免责书,一个人旅行,没有家属。政哥已经在实施急救了。
郑棋元说,你回去帮忙。
郑棋元说,有我呢,没事的。
徐均朔点了一下头,出去了。
郑棋元说,北京地区,国航769,宣告机上出现危重病人。
甚高频里安静了几秒。
喻越越说,769,报告具体情况。
郑棋元说,突发性心脏病,正在救治,申请改道南苑机场。
喻越越说,批准。左转航向045,修正海压2500米,加速直飞。你自主判断下降高度,我安排其他飞机避让。
郑棋元说,收到。
喻越越说,通知进近管制室和地面急救部门了。
郑棋元说,收到。
郑棋元打开机内广播。
郑棋元说,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由于机上一名乘客的突发状况,我们的飞机将改道就近降落南苑机场。安全带指示灯已经点亮,请大家做好降落准备。
郑棋元说,我谨代表全体机组人员感谢大家的配合与理解。
郑棋元说,我们会平安抵达。
4.
郑棋元说,刚刚收到医院通知,人救回来了。
郑棋元说,没事了。
郑棋元拍了拍徐均朔的肩。
徐均朔说,嗯。
徐均朔说,没事了。
徐均朔说,就是有点后怕。
郑棋元说,顾易说碰到你跟去急救,看你吓得眼圈都红了。
徐均朔说,没有,不要乱讲,我那个是倒了好几次时差没休息好。
徐均朔说,飞久了隐形眼镜戴得眼睛难受。
徐均朔说,真没哭。
徐均朔说,哎呀,你这个人。不要笑。
郑棋元说,我听超政讲了,你跟他换手CPR做得挺好的。
徐均朔沉默了一会儿。
徐均朔说,其实当时是有点慌,连氧气面罩都差点想不起要拿。
徐均朔说,CPR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感觉肋骨都要给他摁断了。
徐均朔说,你记得我上次那个模拟飞行吧,差点降落到跑道外那次。
徐均朔说,我当时就那感觉。直接出事。
徐均朔说,眼睛都失焦了。
郑棋元说,那我得跟你岩哥打小报告,安全考核重考。
郑棋元说,逗你的。
郑棋元说,哎,别苦个脸啊。
郑棋元抬手看看手表。
郑棋元说,生日快乐,均朔。
徐均朔说,啊?
徐均朔说,哦,过了十二点了啊。
徐均朔说,真的是,干嘛搞这个。
徐均朔说,挺突然的。
郑棋元说,顾易他们几个给你弄了个惊喜派对,让我带你去来着。
郑棋元说,龚子棋还说要在你进门的时候把蛋糕按在你脸上。
徐均朔说,不是,你这直接没有惊喜。
徐均朔说,还有点惊吓。
郑棋元说,我是问你想不想去。
徐均朔盯着他半天。
徐均朔说,什么意思啊棋元哥?
郑棋元说,不想去就上我家,给你煮点面吃。
郑棋元说,年纪大了比较传统,还是觉得长寿面比蛋糕好。
郑棋元说,就用你买的那个汤料包。
徐均朔说,走吧。
徐均朔说,顾易是谁,不认识顾易。
5.
徐均朔说,我的我的。下次一定不鸽。
顾易说,澳洲今天遭80万道闪电袭击。
顾易说,徐均朔你这个渣男不要再发誓了。
顾易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莫得了。
顾易说,下次签派来的时候我就让他直接把你带出我的驾驶舱嘞。
徐均朔说,什么就你的驾驶舱,一个副飞那么嚣张,思想有问题。
徐均朔说,你就是想约吕哥出去玩,顺便给我过生日,别以为我不知道。
顾易说,妹妹,你这么说我就很伤心了。
徐均朔说,你就说棋元哥单独找你吃饭,你去不去吧。
顾易说,那我和你的情况是两样的呀。
顾易说,我跟他是偶像跟粉丝,上级跟下级的关系。
顾易说,你那叫做蓄谋已久。
顾易说,垂涎三尺。
顾易说,心怀不轨。
顾易说,白嘛不好好告,小动作嘛在那里搞一堆。
徐均朔说,告什么白,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徐均朔说,唉我真的有点烦。
顾易说,你也意识到了,妈妈很欣慰。这次从墨尔本回去就安排龚子棋给你全身按摩。
徐均朔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心里烦。
顾易说,待会要开航前准备会了,限你十分钟内说完。
徐均朔说,就上回去洛杉矶,我陪他到马里布玩了一大圈。
徐均朔说,晒黑三个色号,手机里多了三百张照片。
徐均朔说,结果他嫌我拍照直男审美,说了我半天。
顾易说,看到了,是挺直男,有失郑机长朋友圈照片的一贯水准。
徐均朔说,我比一号公路还弯。
顾易说,那照片他不也发了吗,条条弯路通加利福尼亚。
顾易说,妈妈告诉你,人要知足常乐。
徐均朔说,第二天晚上他还带我去Pantages看剧。
徐均朔说,看Wicked。
顾易说,这个朋友圈也看到了。
徐均朔说,一般人都会觉得是在暗示什么吧。
顾易说,暗示什么,暗示你俩义结金兰,友谊地久天长?
顾易说,还是暗示他喜欢绿皮肤的?
顾易说,那你难度比较大了呀。
徐均朔说,回酒店之后他还让我去他房间陪他喝酒。
顾易说,这部分朋友圈确实没有。
顾易说,一般人都会觉得是在暗示什么。
顾易说,然后呢?
徐均朔说,我就坐在那看他喝酒。
徐均朔说,后来时差上来,实在困,就睡着了。
徐均朔说,他房间有两张床。
徐均朔说,第二天政哥问我为什么一宿没回房。
徐均朔说,我说棋元哥可能想跟我义结金兰,友谊地久天长。
顾易说,还挺押韵。
顾易说,英雄所见略同啊宝贝。
徐均朔说,唉我真的有点烦。
6.
徐均朔说,棋元哥你今年过年不回家啊。
郑棋元说,这不是准备飞回北京了吗。
徐均朔说,我是说沈阳。
郑棋元说,跟国航签了九十九年卖身契,没办法。跟家里人说了今年不回去了。
郑棋元说,你不也不回福州嘛。
徐均朔说,我是因为,呃。
方晓东在旁边笑了一声。
徐均朔说,东仔你不是没戴口罩吗,还不快去借一个。
徐均朔说,就知道在这里笑笑笑。借不到你就走回北京吧。
方晓东说,现在就走了哥。
郑棋元说,因为什么?
徐均朔说,啊,因为要全勤奖嘛。要恰饭的呀。
郑棋元说,啊,缺钱吗?
郑棋元说,我借你一点?
徐均朔说,不是,你这没必要。
徐均朔说,知道你是万元户了呀。
郑棋元说,你好烦。
徐均朔说,没有啦,就是前几天出排班表的时候看你们都要飞。
徐均朔说,现在特殊时期嘛,人手本来就比较少。
徐均朔说,我前段时间刚休年假回了趟福州。
徐均朔说,就想着跟你们一起飞呗。
郑棋元笑了一下。
郑棋元说,我们?
徐均朔说,对啊,就,东仔啊,彬彬啊,敏辉啊,顾易也在。
徐均朔说,你也在嘛。
郑棋元说,哦。
徐均朔说,干嘛。
郑棋元说,不干嘛。
郑棋元说,岩哥找我,我去趟行政部。
郑棋元说,待会安检后见。
徐均朔说,棋元哥。
郑棋元回过头来看着他。
徐均朔说,新年快乐,郑迪,起落安妥。
郑棋元又笑了一下。
郑棋元说,落地了到我家来吧,我多下几个饺子。
7.
郑棋元说,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很高兴为您服务。欢迎您选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1703次航班,由杭州前往北京。我们的飞机现在已经离开杭州萧山机场,正在逐步向巡航高度爬升。
郑棋元说,本次旅途预计飞行时间为1小时50分钟,飞行距离为1169公里。预计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为北京时间2020年1月25日凌晨1点15分。
郑棋元说,根据中国民航总局发布的疫|情防控条例,请大家于飞行期间全程佩戴好口罩。
郑棋元说,我们将在飞行途中迎来农历新的一年。在这里我谨代表全体机组成员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郑棋元说,也祝大家和所爱之人都能团聚。
8.
喻越越说,姐姐好困,你放姐姐去睡觉好不好。
喻越越说,姐盯高空扇区从晚高峰盯到凌晨两点,军|方那边最近穿越活动又特别频繁,手忙脚乱的,现在真睁不开眼睛了。
郑棋元说,空管同志辛苦了。
喻越越说,不抽,戒着呢。
喻越越说,干嘛,大半夜来找我秀恩爱啊。
喻越越说,朋友圈看见了。
郑棋元说,唉不是。
郑棋元说,就觉得会不会有点儿太快了。一没留神就,那个叫什么来着,温水煮青蛙?
喻越越说,你这不叫温水煮青蛙,你这是微波炉最高档解冻。
喻越越说,微波炉还比你小十六岁。上回培训在基地见过一次,看着功率是挺强哈。
喻越越说,后悔啦,玩弄小微波炉感情啊?
郑棋元说,冤枉,我哪有。
郑棋元给自己点了根烟。
郑棋元说,我是怕他后悔。
郑棋元说,他还这么年轻,没什么可顾忌的,说话做事都比我尽兴,连心脏都跳得比我用力。
郑棋元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要过什么了,所以有时候看着他也会有点害怕。
郑棋元说,我好像一直在投降,但是他本来可以不用的。我好怕自己在盗窃他的可能。
郑棋元说,唉,说不明白,你将就着听吧。
喻越越说,听明白了。
喻越越说,年纪越大越患得患失了嘛,正常。
喻越越说,矫情呢可以慢慢治,小微波炉呢过了这店就没处找了,所以你就好好抓紧喽。
喻越越说,两情相悦的事儿怎么能算偷呢。
郑棋元手机响了一声,他低下头看了一眼。
郑棋元说,微波炉报时了,问我什么时候到家。
郑棋元说,哦,还叫我顺道带点口罩和消毒洗手液。
郑棋元说,你家有多的吗?
喻越越说,物资紧缺,想都别想,自己买去。
郑棋元说,哟,还给我煮了宵夜,让我赶紧回去吃热乎的。
郑棋元说,嘿嘿。
喻越越说,走走走,放我去睡觉。
喻越越说,德行。
9.
徐均朔说,你想好了,真的要飞啊。
徐均朔说,唉哟,别飞喽。
郑棋元说,帮我冰箱里拿颗土豆来,我再炒个土豆丝。
徐均朔说,不是,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郑棋元说,想好了啊,申请都递上去了。
郑棋元说,从三月份开始国际航线就没剩几班了,总得有人飞吧。那么多人等着要回家呢,不少都是小孩儿,父母该多着急啊。
郑棋元说,你不是也要飞吗。
郑棋元说,我在岩哥办公室看见你的申请书了。
徐均朔说,出大问题,被发现了。
徐均朔说,你别这个表情啊,我没打算瞒你的。
徐均朔说,这不是你昨天那么晚才落地,回来倒头就睡了嘛,我就想着今天再跟你说。
徐均朔说,你上回飞武汉的时候不也没跟我讲。
郑棋元说,可以啊徐均朔,还怪我了是吧?
郑棋元说,你往后躲什么。
徐均朔说,一码归一码,你先把那个锅铲放下。
郑棋元说,你在客舱里风险比我在驾驶舱大多了。
徐均朔说,我会穿防护服的呀。
郑棋元说,那我也会穿防护服的呀。
徐均朔说,你这个人。
徐均朔说,我不管,我就是比较自私,我不想你飞。
郑棋元说,那我也比较自私,我想跟你一起飞。
郑棋元说,大不了一起隔离十四天。
徐均朔说,怎么你还想住两隔壁是吧?击墙传音还是隔山打牛啊?
郑棋元说,就知道贫嘴。
徐均朔说,行行行,随便你。
郑棋元说,那还不赶快去帮我拿颗土豆。
10.
郑棋元说,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很高兴为您服务。欢迎您选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888次航班,由洛杉矶前往北京。我们的飞机现在已经离开洛杉矶国际机场,预计飞行时间为12小时50分钟,飞行距离为10054公里。
郑棋元说,根据中国民航总局发布的疫|情防控条例,请全体旅客在飞行过程中佩戴好口罩,我们的机组人员将会对客舱内旅客进行三次体温测量。如果旅途中您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请与客舱乘务员取得联系。
郑棋元说,祝您旅途愉快,欢迎回家。
徐均朔接通了机内通讯频。
徐均朔说,棋元,回去以后我去学飞行好不好?
徐均朔说,想跟你一起坐驾驶舱。
郑棋元说,好啊。郑教员为你服务。
徐均朔说,那就祝我们起落安妥。
郑棋元说,起落安妥。
Fin.
最后一节夹带了点儿私货,谢谢所有飞国际航线的人。
【元朔】猫猫为何造访有求必应屋
HPau,变形学教授⭕×鹰院级长🌲
双阿尼马格斯设定,本质吸猫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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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总在八楼的挂毯那儿转悠,那能说明些什么?”徐均朔突然从四柱床上坐起来,他的魔杖杖尖亮着一颗萤火虫大小的微光,顶着在被窝里闷了半晚上揉搓出来的鸟窝头问隔壁床被他吓了一跳正在补作业的顾易,“认真的,你会为什么总往八楼跑?”
“我确定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审美有问题就喜欢那副傻了吧唧的挂毯,那就轮到咱们学校来无影去无踪的那间屋子登场了。”顾易朝他挤挤眼睛,有求必应屋是每个霍格沃茨学生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虽然怎么敲开它的大门未见得人...
HPau,变形学教授⭕×鹰院级长🌲
双阿尼马格斯设定,本质吸猫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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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总在八楼的挂毯那儿转悠,那能说明些什么?”徐均朔突然从四柱床上坐起来,他的魔杖杖尖亮着一颗萤火虫大小的微光,顶着在被窝里闷了半晚上揉搓出来的鸟窝头问隔壁床被他吓了一跳正在补作业的顾易,“认真的,你会为什么总往八楼跑?”
“我确定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审美有问题就喜欢那副傻了吧唧的挂毯,那就轮到咱们学校来无影去无踪的那间屋子登场了。”顾易朝他挤挤眼睛,有求必应屋是每个霍格沃茨学生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虽然怎么敲开它的大门未见得人人知晓,但总有些人能有办法。
“比如你要是想找一个比图书馆很安静的地方复习你的O.W.L.s考试,那里就会很不错。不用问我为什么知道,全校唯一谈恋爱不受影响的地方,值得五星推荐。”
一个软枕砸到顾易床上,他本人逃过这场动乱,但铺在床铺上的墨水瓶洒在他的被子上。始作俑者徐均朔一边嘲笑一边丢给他一个恢复如初的咒语,翻了个身躺下,留顾易慢慢补他充满悲惨命运的占卜课作业。
“所以那个人是谁?”第二天早餐的时候顾易问他,“你说的那个老去有求必应屋的人。”
“谁老去有求必应屋?”隔壁的龚子棋捡了一耳朵也凑过来问徐均朔,他的生平志愿是在有求必应屋里找到超越火弩箭的扫把,但至今还没能参透打开有求必应屋大门的钥匙。
徐均朔丢给顾易一个“吃还堵不住你的嘴”的眼神,回头把龚子棋凑过来的脸推开:“没谁,我只知道你俩再不快点吃早餐,一会儿的变形课迟到又要扣分了。”
鹰院之光徐均朔光速抛弃好友,把自己的书包一拎就走出礼堂。
龚子棋和顾易对视一眼,纷纷发出时间还早只有学霸和暗恋变形学教授的学生才会去那么早的感叹。对面的王敏辉抬起头来看两人一眼,低头给自己夹了个三明治,凉凉地补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既是个学霸,而且还暗恋变形学教授。”
他努努嘴,偏头示意了一下,门口跑得和骑扫帚飞起来一样快的徐均朔的背影仿佛开了闪现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校内禁止幻影移形,顾易简直要怀疑徐均朔提前自学了需要七年级里需要通过考试才能使用的高级魔法。
事实上,他确实自学了,只不过不是幻影移形。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一只灵巧的黑猫爬上八楼的楼梯。
如果是旁的不知道的学生,大概会以为是哪个人走失了的宠物,也许心情好还要去rua一把免费的猫咪。贴着墙根东张西望的黑猫甩了甩尾巴,活点地图上郑棋元刚刚进入有求必应屋,小猫咪一双竖瞳亮了亮,打了个小哈欠趴下来,准备蹲着他的变形学教授从有求必应屋出来,制造一个浪漫的偶遇。
他等了好一阵儿,小黑猫徐均朔几乎要睡着过去,石门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一扇雕花大门从墙壁上浮现出来,门打开,里面走出来——
一只虎斑猫。
“喵?”这年头连猫都能打开有求必应屋大门了?
徐均朔以防自己看错,前爪抬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确信门口确实站着一只肉乎乎的虎斑猫,也愣愣地冲他眨了眨眼。看起来柔软漂亮的虎斑猫也歪头喵了一声,一副非常疑惑的样子。而徐均朔一只纸糊的猫实则没什么“猫佬腔”的能力,就怕自己多喵两下直接暴露,刚想开溜,却看到虎斑猫径直朝自己走过来。
好吧,至少这下,确实是猫先动的手,虎斑猫热乎乎的小肚皮贴上徐均朔的时候,小黑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贴着虎斑猫躺下来。反正等郑棋元的时间不吸白不吸,主动送上门的猫不rua一把他徐均朔就枉为鹰院猫王。
“喵~”小黑猫徐均朔打个小哈欠,好吧,虽然我不知道有求必应屋是给你提供猫粮了还是猫抓板猫爬架猫玩具了,但你枕起来真的很舒服……
显然是舒服过了头。
等徐均朔感觉到脑门上的毛被舔了一圈再悠悠醒转,只看见虎斑猫一个甩着尾巴离开的高傲背影。而终于意识到自己蹲人的时候睡着了的徐均朔扯出放在墙角书包里的活点地图,不出意料地看见郑棋元的脚步正渐行渐远地离八楼而去。
失策啊失策,想他徐均朔,鹰院级长、学霸头脑,竟然在蹲暗恋对象的时候败在一只软乎乎的虎斑猫的肚皮上。小黑猫化身流泪猫猫头,暗自发誓下回绝不能来猫不拒,不然就让他O.W.L.s拿不到全科O的好成绩。
“可是……”徐均朔想了想,坐在礼堂里慢条斯理地吃早餐,他今天没有早课,因此致力于把一碗南瓜粥搅成糊,“可是那只小猫咪的肚皮真的很软很舒服,好可爱啊……”
“还有你能念念不忘的猫?”王敏辉这下也跟着吃惊起来,他本来以为除了郑棋元,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生物能让徐均朔这么魂牵梦萦茶饭不思了。
都过去三天了,徐均朔对那只漂亮软和的虎斑猫越发念念不忘起来,可偏巧又完全不记得哪个学生带来学校的宠物是一只那样的虎斑猫。感叹自己rua猫多年好不容易碰上了梦中情猫的徐均朔叹口气,把再rua一次软乎乎虎斑猫的愿望摆上了成功假装偶遇郑棋元并追到他这一人生愿望的下一条。
没想到,时来运转就是能在当追星锦鲤的路上又偶遇那只漂亮虎斑猫。
这回徐均朔没变成阿尼马格斯形态,他拿着伪装回一张普通羊皮纸活点地图,抬头就看见可爱猫咪出现在八楼的楼梯口。活点地图上郑棋元消失了有一阵儿了,徐均朔笃定他又跑进了有求必应屋,一下课就飞奔到八楼来,没想到没看见自己的变形学教授,反而偶遇了虎斑猫。小猫咪看上去有点紧张的样子,大概是不熟悉徐均朔的人类形态,想了想自己一路过来也没看见郑棋元,想来他应该还在有求必应屋里,小朋友冲小猫咪笔划了一个嘘,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这才变回了一只小黑猫。
没有人能拒绝虎斑猫软乎乎的肚皮,徐均朔用满脑袋去拱虎斑猫热烘烘的小肚子的时候想,他简直是个人生赢家。当然了,如果这种时候能让他蹲到郑棋元,那当然就是人生赢家的人生巅峰,他就要幸福地昏倒在虎斑猫的肚皮上了。
这么想着,徐均朔又一次很没出息地睡着了。
这也不怪他,毕竟虎斑猫的肚皮太舒服了,简直像是有催眠功效似的,搞得平时不到转钟不睡觉的徐均朔分分钟陷入甜梦。但是,小黑猫徐均朔再睁开眼的时候又光速闭上,但是,他想,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一觉睡醒会在变形学教授的办公室里。而他保持着黑猫形态,蜷在柔软的扶手椅里,对面坐着的就是他要想办法偶遇刷存在感进而追到手的郑棋元教授。
偶遇来得有点太突然,而且还是那种不知道是会因为偷偷学习阿尼马格斯还没有注册导致被学校开除的突然,还是因为伪装成猫咪去吸猫丢人丢到姥姥家还要让学院被扣分的突然。徐均朔决定装睡,继续装睡,反正郑棋元总要睡觉,自己大可以趁他睡觉的时候再想办法偷偷溜走——
“别装了,醒了再这么趴着,也不嫌腰疼。”
他完蛋了,徐均朔怂兮兮变回原样的时候绝望地想,而他的嘴比大脑反应还快:“郑教授我错了,我不该偷偷学对于目前而言还很危险的魔法,而且还不登记,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宁大人不记小人过行行好放过……”
郑棋元从写满了东拼西凑论文的羊皮纸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于是小朋友乖乖的闭上嘴巴。
“猫肚子好睡吗?”
猫肚子,什么猫肚子,徐均朔张着嘴回忆了半天,终于一拍脑壳,悔恨的泪水涌上心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rua郑教授您的猫,虽然小猫咪的肚皮真的很软很舒服而且……”
郑棋元啧了一声,用实际行动打断了徐均朔的话——他当着自己学生的面,变成了那只软乎乎的虎斑猫。
小猫咪喵了一声走到徐均朔身边,灵活地跳上小朋友的膝盖,冲徐均朔摊开肚皮:“现在你可以继续了,徐均朔同学。”
这下徐均朔终于知道,他的变形学教授,也是一个没有登记过的阿尼马格斯。
END
彩蛋1:
“但你为什么会是只虎斑猫啊!”在一起以后徐均朔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我一直以为会是豹子之类的动物,虎斑猫,这也太可爱了一点。”
又躺在小朋友腿上摊开肚皮等揉的郑棋元眼皮都没抬一下:“你的阿尼马格斯理论真的过关了吗,阿尼马格斯和守护神是同形态的动物。”
“从我遇到你的时候,我的守护神就变成虎斑猫了。”
又可爱,肚皮又软乎乎的虎斑猫。
彩蛋2:
“那你到底为什么经常去有求必应屋?”小黑猫蹭了蹭虎斑猫热烘烘的肚皮问郑棋元。
虎斑猫给小黑猫舔舔头顶:“有求必应屋的鹅毛软垫是整个霍格沃茨最舒服的。”
彩蛋3:
没人知道为什么八楼变成了学校猫咪最常出没的地方。
“以前是一只,现在据说变两只了。”龚子棋在早餐的时候拐拐徐均朔问他,“难道现在连猫咪都能进入有求必应屋了?只有我还不知道怎么打开吗?”
徐均朔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教师席的郑棋元,果断地点点头下了个结论:“对,只有你不知道。”
真·END
【元与均棋】解剖室故事
一个声明:不是正经人。
法医棋和阿sir朔,一些大白话。依旧是和 @米白 一起搞的。
徐均朔说,郑老师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郑棋元说,啊,你好。
郑棋元说,不过咱们科室不用叫老师,只有那边那位才叫老师。
郑棋元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的那个。
徐均朔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毕业没多久,叫顺嘴了。不是那个意思。
郑棋元说,有什么事儿吗?
徐均朔说,有有,岩队让我来拿尸检报告。编号1063。
郑棋元说,哦,你就是那个徐均朔啊。一队新来的小孩儿是吧?
徐均朔说,其实我也二十三了。
郑棋元说,知道知...
一个声明:不是正经人。
法医棋和阿sir朔,一些大白话。依旧是和 @米白 一起搞的。
徐均朔说,郑老师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郑棋元说,啊,你好。
郑棋元说,不过咱们科室不用叫老师,只有那边那位才叫老师。
郑棋元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的那个。
徐均朔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毕业没多久,叫顺嘴了。不是那个意思。
郑棋元说,有什么事儿吗?
徐均朔说,有有,岩队让我来拿尸检报告。编号1063。
郑棋元说,哦,你就是那个徐均朔啊。一队新来的小孩儿是吧?
徐均朔说,其实我也二十三了。
郑棋元说,知道知道,政法大的高材生嘛。我听刘岩说了,专业第一。
徐均朔说,怪不好意思的。
郑棋元说,心理学?
徐均朔说,啊,犯罪心理。
郑棋元说,挺好。
郑棋元说,报告在这儿,的确不是溺水而死的,肺部和支气管没有明显积液,致|命伤在后脑枕骨处。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两点三十,年龄初步估计二十五岁左右。
徐均朔又凑过去看了看。
徐均朔说,哇,都泡发了。
郑棋元说,小孩儿心里素质还挺强。
徐均朔说,以前跟导师出过几次现场。
郑棋元说,吃车厘子吗?那盘肾旁边的就是。
徐均朔说,倒也没有那么强,还在学习当中。
郑棋元说,五天前那个二十七岁的女孩儿死因也是一样的。
徐均朔沉默了一会儿。
徐均朔说,我知道。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徐均朔拿了颗车厘子。
徐均朔说,会找到的,争取以后不让你加班。
郑棋元笑了一下,也拿了颗车厘子。
郑棋元说,有时候我觉得我失业也不一定是坏事。
徐均朔说,谢谢棋元哥,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郑棋元说,行。你也早点休息,这黑眼圈儿。
徐均朔说,天生的,天生的,我肾应该能比那盘要好点儿。
郑棋元抬腿踢他一脚,没踢着。
2.
徐均朔说,这个人怎么死的?
郑棋元说,窒息。
徐均朔说,展开讲讲?
郑棋元说,你问顾易去。
郑棋元说,不是你的案子你管啥。
郑棋元说,没看忙着吗,左数第三个开胸钳递我一下。
徐均朔遂把钳子递给他,又退后三步,避免遭到血光之灾。
徐均朔说,哎呀你讲嘛讲嘛,我防患于未然。
郑棋元说,喝多了,抱着马桶吐的时候脖子卡在马桶圈上,马桶盖倒下来砸中第三颈椎。
徐均朔大惊,这样也能死吗?
郑棋元说,不能,呕吐物堵塞气管所以才死了。
徐均朔说,哦。
徐均朔说,所以结论是你要少喝酒。
郑棋元说,你管得挺宽啊,怀念刚认识时彼此的拘谨。
徐均朔说,出大问题,什么乱七八糟,谁教你的。
郑棋元说,所以你来干嘛,帮顾易拿报告?
徐均朔说,主要是给你带个蛋挞。
郑棋元说,跟他说报告今天晚上才能出,让他自己来拿,再不多走动走动内脏脂肪要超标了。
郑棋元说,你笑什么。
郑棋元说,蛋挞放那边吧,对,就那罐肺管子旁边。
徐均朔说,你这标本排得还挺齐啊,老处女座了。
郑棋元说,没大没小。下次记得再给我带壶枸杞茶,就咱局对面新开的那家,你付钱。
徐均朔说,哎哟,这么记仇,不就是上次请你吃饭忘带钱包了。
郑棋元说,移动支付时代,谁带钱包。
徐均朔说,那不是没发工资嘛,就一次就一次,不要把我打入冰柜。
郑棋元说,呸呸呸,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徐均朔打开蛋挞自己吃了一个,看着郑棋元举着柳叶刀操作。
徐均朔说,棋元哥。
郑棋元说,嗯?
徐均朔说,你当年怎么会想到要做法医?
郑棋元说,十几年前的事了,谁记得。
徐均朔说,人不能服老,你还没到健忘的岁数呢。
郑棋元说,就是想当医生呗。
徐均朔说,然后呢?
郑棋元说,也想纹身。
徐均朔说,啊?
郑棋元说,咱们科室病人不嫌弃主治医师有花臂,情绪普遍比较稳定。
徐均朔说,啊这。
郑棋元说,你呢,怎么会想学犯罪心理的。
徐均朔说,这样那样的原因吧。
徐均朔说:主要是小时候美剧看得比较多,英雄主义情结。什么洞悉人性黑暗面,解析欲望的构成,听着就觉得很有意思。
郑棋元说,学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徐均朔说,也差不多吧。黑暗是挺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都给我学近视了。
郑棋元说,上个案子结案的时候挺高兴吧。
徐均朔说,还行吧。
郑棋元摘了手套,回过头来看着他。
徐均朔说,你别这么看我。
徐均朔,唉,是,多少有点难受,没能在第三个受害者出现的时候就破案。最后的那个女生……算啦,不说了。
郑棋元说,均朔。
徐均朔蹭蹭眼角,笑了一下。
郑棋元说,均朔,我没办法安慰你。理智上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是情感上是另一回事儿。
郑棋元说,我不会告诉你不要难过,因为要做我们这一行,会难过是最重要的事儿。只要不过分沉溺,难过总比麻木好。
郑棋元说,我不太会说话,但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徐均朔说,我明白,谢谢哥。
徐均朔说,那哥我先回去了,蛋挞你趁热吃。
徐均朔说,哦,下次我给你带那个枸杞茶。
3.
徐均朔说,顾易。
顾易说,怎么了均朔宝贝,妈妈来为你排忧解难。
徐均朔说,算了,走了,你烟味好大。
顾易说,别呀宝贝,你一看就有心事。
徐均朔上下打量他一遍。
徐均朔说,这么一看你内脏脂肪确实有点超标。
顾易说,送你一个妈妈祖传的大巴掌嘞。
徐均朔说,别搞别搞,讲正事。
徐均朔酝酿了一下,顾易又点了根烟。
徐均朔说,我觉得我还挺喜欢郑棋元的。
顾易说,哦。
徐均朔说,不是,什么东西?礼貌性的惊讶呢?
顾易说,宝贝,我的眼角膜又没有捐赠出去。
徐均朔说,这么明显吗?
顾易说,均朔妹妹,你自己算算你这星期跑了几次法医科。岩哥让你去痕检处拿报告你都能顺路到法医科去,王敏辉说你去健身房都没有那么勤劳。
徐均朔说,他在无中生有,我压根没去过健身房。
徐均朔说,但是我真挺喜欢郑棋元的。
顾易说,那我偶像知道吗?
徐均朔说,我给他带了三盒蛋挞,四杯枸杞茶,替他跑过两次斋菜馆,为了赖在法医科找话题都快被消毒水腌入味了。
顾易说,所以呢?
徐均朔说,不知道吧。
顾易沉思了一下。
顾易说,有可能他不喜欢吃蛋挞。
徐均朔说,宁还是继续写宁的结案报告去吧。
顾易说,这桩还没结呢,小小年纪怎么就傻了。
徐均朔说,两个月前那桩。岩哥说了,你再不交就禁止你出外勤,把你发配到痕检去帮王敏辉垃圾分类。
顾易说,走了宝贝,404 not found.
顾易逃离现场,留下一地烟头。徐均朔长叹一口气。
4.
喻越越说,来啦。
喻越越说,别扒拉我冰箱,没酒。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喻越越说,没有82年的拉菲,13年的拉图也没有。你拿下面那层的啤酒得了。
郑棋元说,唉。
郑棋元拉开啤酒拉环喝了几口,索然无味地放回桌上。
喻越越说,你遇到金融诈骗了?车房两空了?
郑棋元说,怎么可能。
喻越越说,那你来经侦干嘛。
郑棋元说,来喝你的酒。
喻越越说,赶紧喝赶紧走,姐姐挺忙的。
郑棋元说,对吧,我也觉得普通朋友不能这样,见天儿的跑对方科室。
喻越越说,你干嘛,弯了二十多年幡然醒直?姐姐已经嫁了,没机会。
郑棋元说,呸,谁说你了。
郑棋元说,有个小孩儿,最近总往我这儿跑。
喻越越说,恭喜你啊,今年勾引小孩儿的KPI也达标了。看来一枚戒指不够你挡桃花的,得一根指头上套一枚。下班姐姐陪你去逛金店。
郑棋元说,哎呀,不是。
郑棋元说,其实小孩儿挺好的。
郑棋元说,很……活泼。
喻越越眉毛挑得老高。
郑棋元说,可能跟死人打交道打多了,见到一个这么活泛的也觉得挺有意思。
喻越越说,怎么听起来不是个好话。
喻越越说,你是不是把我一起骂了?
郑棋元说,哎,就这么个意思。
郑棋元说,反正一开始小孩儿来找我的时候,我寻思他刚入行,多少会对我那儿有点忌讳,毕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郑棋元说,就没往心里去。
郑棋元说,结果小孩儿挺虎,天天来,我都以为他办公室打卡器装我这儿了。
喻越越说,小孩儿不就是这样吗,什么都不怕。
喻越越说,你刚入行的时候也这样。
郑棋元说,是吗。
郑棋元说,那我也没追过比我大十六岁的啊。
喻越越说,你这属于晚婚晚育,比较少见。
喻越越说,瞪我干啥,开个玩笑。小孩儿好相处吗?
郑棋元说,还行吧,工作上很着调,累懵的时候有点暴躁,逮谁都一通说,也吵不过他。
郑棋元说,黑眼圈挺吓人,瞪人的时候挺凶。
郑棋元说,总体而言比较可爱。
喻越越说,啧。
郑棋元说,最近看他结案后有点魇着了,就试着开导了一下,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郑棋元说,唉,回头还是得再关心关心。
喻越越突然笑了一下。
喻越越说,我还记得,你结了第一个案子的时候也魇得不轻。大晚上拉我出来喝酒,头一回见你喝这么高,洁癖挺大一人趴在油乎乎桌子上撕都撕不下来。
郑棋元说,其实不太想知道桌子这个细节。
喻越越说,你当时说,觉得自己选了一条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的路,越走越觉得好累,既不懂圆融也不会自洽。
喻越越说,你说,可是已经走了这么久,人死了之后硬骨都变易碎,一滩肉在无影灯下了无生气躺着,隔着手套也能从肋骨盆腔里摸到冤情和非命。
喻越越说,你还说,明明想要甩手不干了,往解剖台前一站,又觉得不管如何都该给死人几分公道,给活人一份交代。
郑棋元说,啊,我还讲过这种话。
喻越越说,凌晨三点大排档,人均诗人哲学家。
郑棋元说,你还记挺牢。
喻越越说,印象比较深,毕竟你当时看着像准备原地写一份辞呈,结果五分钟后又爬起来要回家睡觉,因为第二天还得回局里做汇报。
郑棋元说,可能我就是这么个人吧,没太活明白,只好比较随遇而安。
郑棋元说,主要是房贷也还没还完。
喻越越说,没说这样不好,福尔马林里头泡着也能防腐,看你那脸就知道。
喻越越说,但偶尔来个小孩儿把你捞上来,喘一口气捂热乎点,也挺好的。
郑棋元说,是挺好的。
郑棋元说,哎你怎么骂人呢?
5.
郑棋元说,晓东。
郑棋元说,徐均朔呢,你们队的报告不是一向都他来拿吗?
试图拿了文件就开溜的方晓东只好原地立正站好。
方晓东说,啊,棋元哥,刚刚没看到你。
郑棋元说,我寻思我挺大一个人呢,你去年射击不还满分吗,这么快就近视了?
方晓东说,那个,均朔他有点事儿。
郑棋元说,哦。
郑棋元说,上回你们那个坠楼案怎么样了,他一直在随队跟进?
方晓东说,呃,对的。
方晓东说,那个棋元哥,没啥事儿我先走了啊。
郑棋元说,你等会儿。
郑棋元说,有事瞒着我?
方晓东伸出去的腿又收回来,为难地挠挠头。
方晓东说,唉,好吧。
方晓东说,均朔不让我说,但我觉得还是得说。反正我说了你也别说是我说的。
郑棋元说,你到底说不说。
方晓东说,就是,其实,均朔他……在住院呢。
郑棋元背对着他从消毒柜里往外拿器械,慢吞吞直起身来。
郑棋元说,噢。
方晓东小心翼翼地盯着郑棋元后脑勺,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
方晓东说,也、也没有很严重,就是扭打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让住院休养几天。真的不严重。
郑棋元说,嗯,知道了。你去忙吧。
6.
徐均朔说,出大问题。
徐均朔说,方晓东,我对你太失望了。
徐均朔说,组织交给你这么简单的任务,怎么就完成不了呢。
方晓东说,你也没跟我说棋元哥严肃起来这么吓人啊?
徐均朔说,什么吓人,他都没凶过我,你不要抹黑他形象。
顾易说,妹妹,这是重点吗?
徐均朔说,也是。
徐均朔说,对啊,你说他怎么也不来探望我一下。
顾易和方晓东对视了一下。
顾易说,算了,不用抢救了。
方晓东说,好的。
徐均朔说,讲道理,我也没做错啥啊,他干嘛生气呢。
徐均朔说,说好的见义勇为为人民服务呢?
方晓东说,你一个技术宅冲在第一线就有点过分了吧。刚说完原地隐蔽等待支援,我上个楼的功夫你就滚下来了。
徐均朔说,这段删掉,太丢脸了。
徐均朔说,那也不能看着他从我眼前溜掉吧,不行的呀。
徐均朔说,唉。
顾易说,唉。
方晓东说,算了,不用抢救了。
方晓东说,我看棋元哥是真的有点生气。
徐均朔说,不是,我们三个到底在心虚什么?
徐均朔说,反正他都没来看我。
徐均朔说,他连微信都没给我发。
徐均朔说,这么说起来我还有点生气。
徐均朔说,真的,越想越气了。
顾易和方晓东又对视了一眼。
顾易说,走了。
方晓东说,走了。
徐均朔说,爬爬爬。
7.
郑棋元说,均朔。
徐均朔说,我的妈呀郑迪,你吓死我了。
徐均朔说,不是,你怎么在这里啊?
徐均朔说,大晚上的,我还以为谁蹲我门口要打击报复呢。
郑棋元说,来看看你。
郑棋元说,方晓东说你今天出院。
徐均朔说,方晓东这都不是筛子了,怕是个漏斗成精吧。
郑棋元说,怎么,我不能知道你什么时候出院吗?
徐均朔说,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均朔说,进门说进门说。
徐均朔说,哥你喝水吧?
郑棋元说,不喝,你坐下。
徐均朔说,你严肃起来真的有点吓人啊。
郑棋元说,结果怎么样?
徐均朔说,案子?案子结了呀,人当场就抓住了,岩哥在审呢。
郑棋元说,我不是问那个。
徐均朔说,啊?
徐均朔说,哦,我啊。
徐均朔说,没事儿,就一点点脑震荡,出院前又做了一次CT,医生说没后遗症。
郑棋元说,嗯。行。
郑棋元说,你给我拿杯水吧。
徐均朔乖乖起身去给他倒水,转过身来见郑棋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徐均朔说,咋啦?
郑棋元说,是因为我之前的话吗?
徐均朔说,啊?
郑棋元说,因为我告诉你不要麻木,所以你才会去以身犯险,是吗?
徐均朔说,不是,什么跟什么。这跟你有啥关系,你别胡思乱想。
徐均朔说,你别哭啊棋元。
徐均朔说,我以后小心一点,肯定不落在你手上,好不好?
徐均朔说,对不起,呸呸呸。
徐均朔递给他一张纸,郑棋元接过来攥成一团捏在手心里。
郑棋元说,你这小孩儿非得要这样吗。
徐均朔说,哎哟,你别生气了嘛。
徐均朔说,你好幼稚啊,多大人了。
郑棋元说,我没生气。你才幼稚。
徐均朔说,好好好,没生气,我幼稚。
徐均朔说,但我可能真的非得要这样了。
徐均朔说,我提前跟你道个歉好吧。
郑棋元叹了口气。
徐均朔说,我就是这样的嘛。
郑棋元说,我知道。
郑棋元说,挺好的,你不用改。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徐均朔说,不过你干嘛不来医院看我啊?搞得我很伤心。
郑棋元说,不想看,一看就要生气。
徐均朔说,完嘞,我出大问题。
郑棋元说,干嘛。
徐均朔说,追人直接失败,还搞得人家生气了。
郑棋元说,……也不一定。
徐均朔说,啊?
徐均朔说,哦。
郑棋元不说话。徐均朔傻笑。
徐均朔说,冰箱里还有蛋挞,回来路上买的,你吃吗?
郑棋元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