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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非剧情向文学，全文9k

　　00.

　　洗手间的镜子上有淡淡的水痕，大概是某个不太讲究的家伙洗完手之后到处乱甩留下的。德拉科抹掉脸上的水珠望向镜子里的时候，那道恣意的线条正斜亘在他的脸上，像一道愈合已久的伤疤，或者说像上个星期哈利拍着胸脯要帮他一起打造一个完美圣诞舞会形象的时候，不知用途的麻瓜黑色油性笔在他脸上留下的那道无论如何都洗不下去的痕迹。

　　德拉科抓起外套寻找便携香水时在衣兜里摸到一个光滑的长条物，抓出来仔细一看是条粒粒单独包装的糖果，出自两个月前蜂蜜公爵的研究室。

　　这终于彻底击溃了他最后一丝好心情，德拉科抓出那排莫名其妙的糖果，使了力气一甩精准地把它丢进垃圾桶。

　　一切都是错的。

　　德拉科想，这错误最早也许可以追溯到二年级，他没发现自己其实如此具有追球手的天赋，以至于在试图进入校队的时候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

　　“马尔福先生？这种时间你怎么在洗手间待着，外面有好几位姑娘翘首以盼呢。”

　　有人在叫他，尽管德拉科从来不以记不住没用的名字而羞愧，但就对方的出现让他有效转移了烦闷注意力这件事而言，他决定短暂为此遗憾一秒钟：“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显然我只是来洗个手，顺便对镜子做一下最后的整理？”

　　如果曾在对着镜子的某个瞬间里产生过转身离开的想法也不算说谎的话，德拉科在心里补充道。

　　他记得口袋里的糖是怎么来的。

　　哈利.波特，那个粗鲁、蛮横、一意孤行、不可理喻的，掰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数着他最近多少次从噩梦里惊醒的家伙，强硬地把这东西塞进了他的口袋，坚称甜蜜的滋味可以让他免受噩梦的侵袭——这完全是一派胡言，德拉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庞和眼下微微的青黑。他下意识省略了自己并没有拆开那包糖果的事实，但他清楚这并不是个愚蠢的决定。

　　“这点上你得相信我，好吗？卢平和邓布利多的热巧克力对我来说都很有用，如果你不认为只有出自霍格沃茨教授之手的糖果才有用，就带上这个。”哈利拨开额前乱糟糟的黑色头发以露出那双明亮的绿眼睛，但这是无效的，因为他没有记得在淋雨之后好好擦擦那副愚蠢的圆眼镜。

　　最糟糕的事并不是他摸出了这袋该死的糖。

　　德拉科第三次看向镜子，他的麻烦比这大得多。

　　01.

　　德拉科一直坚信哈利.波特最擅长的事就是出风头，有时是他不愿承认的真的风光，更多时候是自以为是还要露出愚蠢笑容的哗众取宠。

　　他是什么时候落入这个圈套的，从毕业晚会上那杯酒，酒后毒蛇吐信般的相互攻击，魔法部相遇时哈利对他尖锐专业评价的漠视，又或者是那枚两人都心知肚明不带有一丝醉意的吻？

　　如果爱与性可以被理性地剥离开来，其实德拉科并不敢说这几年的时光里他们在“相爱”。他们在读书的时候针尖对麦芒——往往还总是胜负欲极强的德拉科落败。他很难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忘记这些转而跟自己最瞧不起的绿眼睛自大狂滚上床单，他知道这会使马尔福家族世世代代蒙羞（尽管他的父亲似乎不这样认为），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跟活人打的交道实在是太多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德拉科在战后从事了古代魔文研究。这可能也是他的错误之一，就是不该忽视这份工作可能对傲罗们调查各种稀奇古怪黑魔法物品有帮助，否则他也许不会再跟哈利.波特搭上关系，而他们本该那样。

　　“德拉科，你爱我吗？”在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哈利突然这样问他。

　　也许救世主也开始认为这是莫名其妙的，他们住在同一处，在哈利次数和时长都有限的“回家”时间里他们从来没有讲过“爱”，一起进食或者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起，又或者完全相反地花些时间来进行毫无目的的亲密纠缠，似乎没有人想过要从对方身上汲取任何基本快乐以外的东西。

　　德拉科正在白纸上描着手边晦涩难懂的字符，听了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半天才不确定地回答道：“也许吧。”

　　整个房间里唯一一点光亮就是他桌面上那盏只能照亮工作台的灯，在陈旧的石刻上投出斑驳细碎的影子，像那些符号正在做些千奇百怪的表情一般。

　　哈利的睫毛和头发也在浅淡而遥远的光线中成为了晦涩难懂的一部分，他笑，但看起来不喜悦，正如德拉科眼神专注，心里却空空荡荡一样。

　　“你决定在那块石头上寻找什么？”哈利问他。

　　“文字是一种无声的诉说。”德拉科回答，“尤其是这种手工刻制的文字，这里面写着感性与情绪，记录了很多古老的问题和答案。”

　　“所以你每天看着这些，”哈利问，“你要从这些东西中找到人生的意义吗？要在伦敦靠近麻瓜居所的一个不起眼边缘，一座装满老石头和羊皮纸的房子里，找到你自命不凡的一生？”

　　“如果连你都能明白，那古代魔文学家就不会那么稀罕了，是不是？”德拉科耸了耸肩。

　　“这是挺有趣的。”哈利翻身下床，用力拉开了窗帘，一边用目光往遥远的外面看一边说。原来那是个有月亮的夜晚，温柔的光芒像无声的瀑布一样顺着被撕开的裂缝溢了进来。

　　即使是那时德拉科也从来没想过他们的结束那样平淡和理所当然，毫不热烈，毫不吵闹，也毫不针锋相对。

　　02.

　　他们相爱过吗？这问题一直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德拉科不得不承认这带来了一些麻烦，其中最明显的一条就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事。这意味着他失去了端起酒杯发出一些适当的抱怨的机会，因为没有人会对他说“天呐，你们的分手真的好潦草”，他们只会说“喔该死的，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这肯定是他最大的遗憾，因为有时一个失恋男人的失意也能成为个人魅力的一部分。

　　德拉科还没有践行找机会去喝杯酒的想法，胃里却好像已经落进了好几杯冰凉而滚烫的威士忌。这本该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结果，没有争吵也没有恶咒，甚至没有口头上的诅咒，他们平等地厌倦了彼此厌烦了这样的东西，他们没有从任何东西里寻找到爱情诞生的迹象，所以当哈利说出“我们到此为止吧”的时候，德拉科丝毫不感到意外并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这并不像他们。如果真的有一天这一切都要结束，他们应该趁着最后的机会用魔杖指着对方的脸大声念出自己渴望的咒语，至于袭击傲罗办公室主任会不会被抓进阿兹卡班那都是不要紧的后话了。

　　话又说回来，即使他们已经莫名其妙地纠缠了好几年，但那个真的能被称之为“分手”吗？

　　德拉科心想，哈利曾经的那个问题他本来是有答案的。他当然不爱他，他们互相憎恨，说亲近些他们不过都是那场大战之后的遗物，充其量是两块比较契合的碎片，要拼在一起才知道上面写的其实都是无意义的文字。

　　德拉科整理了一下衣袍，终于下定决心在一分钟后就前往舞池应付那些所谓的各界翘楚。从何时起他觉得曾经很感兴趣的名流舞会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宁可跟哈利蹉跎在那所工作间一样的房子里浪费时光，这一切是错误的，早该改变。

　　可他看着镜子，又从中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哈利冷静而复杂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半天才说：“在这种气氛下互相道别就显得太严肃正式了，对吧？这里不是魔法部，我们没必要打什么官腔。总之，再见。”

　　实际上一次告别没终结任何事。

　　德拉科的目光挪向了一边的垃圾桶，糖果袋上花里胡哨的亮面包装纸闪着嘲弄的光。

　　他亟待去做的事是把他的生活从这种恐怖的倾斜中拉回来，他该清理的并不是长袍的口袋和越来越满当当的桌面，而是这颗杂草丛生的心。

　　舞蹈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这是德拉科之前从没想过的事，他认为没什么比坐在桌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像中了石化咒一样呆着更蠢更无聊。

　　“德拉科，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脸色很差。”那是一位收藏家——好吧，就是布雷斯，他那样叫有些不必要的生分，但这和他心情不佳有脱不开的关系。

　　真是够糟糕的，连今晚第一次见面的布雷斯都认为他脸色差劲，如果波特此刻在他鸟笼一样的办公室里干劲满满地对付那些愚蠢的魔法，他真的会忍不住摸出自己的山楂木魔杖去邀请对方决斗。

　　他很愤怒。发现这一点的德拉科突然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他与文字和符号打交道，从石头和莎草纸上感知人情，却没法再读懂活人的心了，哪怕是自己的。

　　“谢谢你，我好极了。”德拉科有些空洞地从一旁的托盘上端起一杯酒转身离开了舞池，临走之前还没忘记向自己刚刚找到的舞伴颔首致意。他下意识地抬起目光向周围寻找，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什么想吃的东西。

　　不对，不对。

　　“提前吃几块点心会让所有酒精都变得不再那么醉人”——他已经没必要再照着说这话的人指令行事了。

　　不对，从来就没有必要。

　　德拉科想不通这个道理，仰头把整支高脚杯饮尽了又放回去，摆摆手走向了一边。

　　他们从前无意识按照对方的意志行事。德拉科想，所以他们在毫无意义地展示自己对对方的耐心，然后在进度条读满的时候迎来故事的尽头，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其实更希望他们不会相互容忍，以让这乏善可陈的故事多写几页。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件事，至少在他能够真正告别那段时间之前。

　　没人能与放不下的东西坦诚相待。

　　03.

　　“哈利。”

　　“哈利？”

　　“哈——利！”

　　哈利猛然从桌边弹了起来，锋利细长的刀子差点把他的手指当成土豆皮削断。

　　“我跟你说过有些实用的家务魔法还是要学的，对吗？”赫敏没好气地挥动魔杖把差点背上罪名的刀子从哈利的手指间解救出来，自己飞来飞去地处理那些洗净之后还没有削皮的土豆，“在别人家过圣诞节的时候不要这样没精打采的，更不要用人家的刀子斩断自己的手指，这不是个精彩的节目。”

　　“当然，当然，”哈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好韦斯莱夫人没看见刚刚的事，你会为我保密的赫敏，否则她会把格兰芬多的分数都扣光。”

　　“哦，这个笑话太冷了，哈利。”赫敏咬了咬手指，这是她从少女时代就保留下来的习惯，“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工作上遇到难处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跟我们说一说？你知道的，你总是一个人，大家时常担心你。”

　　事实上并不总是一个人。

　　哈利想，如果德拉科愿意在他们之间花上他用在那些古代魔文和神秘学符号上的一点点心思，也许这个圣诞节他就会“外出出差”了。

　　同样是对学术和事业全心投入的人，赫敏显然没有认为她的人生都在文书和报告里，至少她现在正开开心心坐在陋居里削土豆皮，而不是在办公室指点江山。她认为这是乐趣而不是浪费时间，也许这就是他最感兴趣的地方。

　　二十好几的人去纠结“你爱不爱我”这种事情说出来实在是幼稚好笑，但哈利实在受够了德拉科那种在他身上努力寻找什么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的举止。从没那么多人关心的方面来看，他实际上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那种不断的审视总让他感觉到对方的失望，这是件令人火大的事。

　　“你不会盯着罗恩吃饭，看他每次把香肠切成几段，只有切成你喜欢的数字才开心，是不是？”哈利托着下巴看银刀子削土豆皮，没头没脑地问。

　　赫敏愕然：“当然不会，哈利，我们一般管那个叫强迫症！”

　　哈利笑了。

　　他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看起来是瓶便携装的香水。赫敏注意到那上面有个眼熟的繁复标志，她的目光在这个纹章和哈利的脸上来回了两次，认为这个牌子似乎跟哈利的消费习惯不太匹配。

　　“呃？”赫敏眨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问，“你恋爱了？”

　　哈利平静地纠正她：“好吧，如果那跟恋爱沾边的话……那我现在应该是分手了。”

　　赫敏聪明的大脑停止运行了片刻，最后她指了指哈利手里的香水瓶，谨慎地问：“那这个是？”

　　“报复。”哈利随手把瓶子丢给了花园里的地精玩，“应该说是最后的恩赐。感谢我吧，没人会在圣诞舞会上给自己喷糖果香，我给出了一个绝妙的提议，这也许能够启发他试着把自己变成软糖。说实在的，我认为他如果真的变成一块巨大的橡皮糖，也许比当人更能思考出些人生意义来。”

　　“＇Him＇？”赫敏怀疑地皱起眉毛，但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对哈利毫无掩饰的用词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好吧，这也并不是件很值得意外的事。这样说会不会特别冒犯？总之我实在不得不提，从你上学时处心积虑盯着马尔福的一举一动开始，我就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表现出这个倾向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非常冒犯。”哈利毫无感情地抓住飞舞的刀子用力把那个试图滚下桌边的土豆切成两半，“晚餐之后我还要去一趟安多米达家看看泰迪，然后梅尔蒂斯小队差不多到收网时间了要等我一起去抓人。棒极了，这个圣诞节，是不是？当然我不是说不喜欢你们任何一方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不过你现在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烦透了’。说真的，我很难想象如果恋爱双方里至少有一个人像你这样的时候，事情是怎么直接快进到分手这一步的，知道吗？”

　　“因为我们没有想象得那么相爱吧，大概。”哈利摊着手又放归了银刀子自由，“硬要说清楚的话我想这是不甘心，原本就是为了浪费时间而做的事，最后却因为它的浪费耿耿于怀。但事实就是这样，他没那么需要我，我也没那么需要他。他想找到一些跟爱有关的意义，但那不在我身上。就是这样。”

　　“听起来对方是个混蛋的人。”

　　“你会这么说我毫不意外。”哈利笑道。

　　“天啊，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切土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见妈妈已经在准备烙馅饼了，那个凉透了可不好吃……”

　　一阵香风卷了进来，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金妮。她如今是位鼎鼎有名的记者，令哈利庆幸的是她从没起过要把自己训练成一个阿尼马格斯的念头，去变成瓢虫、螽斯、跳蚤之类的东西。

　　“晚上好，金妮。”手上没事做的哈利率先打了招呼，“圣诞夜的独家专访，还顺利吗？”

　　“噢，哪有什么独家专访，舞会上到处都是人，他们忙着搞社交和花边关系，我只能抓住几个落单的聊上两句，再拍几张照片，拍进尽可能多的人，避免他们以为我是想抓拍其中某些人的小道新闻。”金妮一边把照片递给哈利看一边抱怨道，“来做这个任务的人应该是丽塔.斯基特，她肯定会飞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用尽手段跟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搭话，然后选出最劲爆的那个新闻做明天《预言家日报》的头条。”

　　哈利接过照片，他发誓自己没有带着目的刻意搜寻，但是画面右上角那个正在从托盘上取酒的身影实在太过显眼了。一片黑发身影里只有一颗金色的脑袋混迹其中，德拉科.马尔福一边喝酒一边跟旁边的布雷斯搭话。取景框里的人太多了，画面的动效只能支持他一遍一遍把那个高脚杯抬到唇边做出“一饮而尽”的动作。

　　“的确是张令人火大的照片。”哈利深以为然地把照片还给了金妮。

　　原来这才是德拉科始终对他们关系讳莫如深的原因，那就是结束的那天他可以没事人一样继续social和happy，而不会有人不开眼地问他“噢，你跟救世主最近怎么样了？”

　　德拉科了解他，知道就算看见这些他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比如联系丽塔.斯基特给她提供一些比千篇一律的圣诞舞会更适合做头版头条的新闻爆料。

　　德拉科猜对了。

　　04.

　　“这就是关于上周缴获的七件黑魔法物品的全面解读，我有理由相信其中一件来自于15世纪的法国，那种z字形诡异伸展的月亮纹是他们的特色，他们用这个来象征包容和爱，但在现实意义中这象征的是教化与服从。我认为布兰妮小姐的疯癫可能是一种混淆咒造成的，她打心里相信了自己是个没有思想的虔诚教徒。”

　　德拉科通常不会对自己的分析结果做出这么多注解，因为傲罗办公室很少有人听得懂记得住他说的知识，他也不认为有教学的必要。但今天他已经阐述了二十分钟，内容繁杂到负责记录的傲罗已经开始翻动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到处乱发的传单，试图在上面寻找最新款速记羽毛笔的价格。

　　他终于忍不住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你们主任呢？”

　　年轻傲罗看起来并不因他突然说起和工作无关的话题而不快，反而因为可以让自己不经常拿笔的手歇息片刻感到庆幸，十分乐意回答他闲聊的问题：“他出去听报告了，应该马上就回。”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哈利抱着两卷羊皮纸从外面走进来：“威廉，今天下午的会……”

　　他不说话了。

　　年轻傲罗看着自己的直属上司和长期合作的外聘专家四目相对，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肉眼无法看见的对冲。但这样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哈利就面色如常地从德拉科身旁走过绕到了他身边，把那两卷羊皮纸塞进他怀里：“今天下午的会议你去开。”

　　哈利看了一眼桌面上记得满满当当的羊皮纸和里面的大致内容，沉默了一会又补充道：“只要旁听就行，不用做会议记录，就当是休息一下。”

　　威廉惊喜交加地向哈利道谢，屁股已经离开椅子才想起来还应该跟马尔福先生告别。

　　哈利又看了一眼那张羊皮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把嘴巴紧紧闭上，准备跟着下属刚刚走过的路再把谈话室的门拧开出去。

　　德拉科觉得恼火。不为别的，主要是哈利看起来实在太“正常”了，或许他不该觉得不平，但这分明就是不公平的事。

　　情绪翻涌之下他没忍住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句哼声，在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了。在这种时刻、这种气氛下，这种看似挑衅的声音无异于挽留。这是件非常丢脸的事，他衷心希望哈利在无边的寂静中没听见这声音，拧开那扇门走出去再把它重新关紧。

　　但是哈利停下了脚步。

　　他顿了顿，回过身来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这就是他准备给出的解释。

　　德拉科简直要发笑了，但是他现在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发出那样的笑。在“我们到此为止吧”之前他可以毫不客气地举起魔杖或者张开嘴巴使用一些比魔法更有效且更容易给哈利而不是他自己带来牢狱之灾的攻击，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在所有错误都正在被不断修正的当下，他行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

　　哈利又一次对他说再见，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熟极而流，他知道他的出现对德拉科来说不可能像呼吸一口空气那样简单平淡，但他没打算仔细思考这件事，而是准备离开。

　　德拉科在心里冷笑，却久久没有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发现哈利沉默地站在那里呆了几秒钟，最后松开了门把手，大步走了回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刚刚威廉的位置上。

　　“别摆出那副表情，我以为我没有义务去猜你的情绪。”哈利干巴巴地说，“我这么走看起来太洒脱了让你难受，是吗？那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我已经代替你坐在这里，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他简直是在说胡话。

　　办公室的镜子倒映出昨天或者更久之前的街道，因为那窗外的景象都是虚假的，不知是哪一天的影像，也许是他们携手走在麻瓜街道上的某一天，也许是那个众口相传晚上将有流星坠落的热闹日子，也说不定是他决定有力地回哈利一句告别却无论如何都没能开口的那天。

　　德拉科安静了一瞬间，还是站了起来。

　　“糖，分我一颗。”哈利突然在他身后这样说。

　　这句话像点燃炸药的引线一般震得德拉科大脑嗡鸣，在头晕目眩之后他强压下爆发的冲动，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糖果缓缓按在了他的桌面上。

　　“不客气。”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以为你扔掉了。”

　　哈利根本没伸手去拿，而是愣了一下才说话。

　　“我他妈的当然扔掉了——”德拉科的额角绷起了不妙的青筋，他立起那条糖果用力一扽，把规整的长条压成了东倒西歪的扭曲线条，“你不知道自己买了多少吗？它们到处都是，到处！难道你指望我会为了你费尽力气摸遍我那么多衣服的每一个口袋，然后再跑来跑去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们丢掉吗？”

　　“如果你想的话，你会的。”

　　哈利说。

　　05.

　　那就是他们互相交叠的时光，没有名字，也没有意义，但无法被割舍或者丢弃。那是包未曾被拆开过的糖果，只要不去品尝，它就永远是想象中最好的滋味，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

　　没有开始被消耗的爱就永远不会有耗尽的一天，没有开口说出告别就不会有真正的分离发生。但实际上这一切无关爱恨，至少对德拉科来说，哈利咫尺之遥的存在就足以让他安心下来，如同哈利喜欢抱紧他的肩背却什么话都不说一样。

　　语言和文字都无法诉说的紧张忐忑、瞻前顾后，想到也许有一天他们耗尽了耐心终究会互相告别，想到那一日到来时无法坦然相待，并没有一种语言或者象形符号可以记录下这种古怪的念头。

　　“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德拉科哑着嗓子说，“过去的几年里没有找到，现在也没有。”

　　“那你也不能指望我的下属帮你找到。”哈利点了点那张写满的羊皮纸，“他甚至不知道你的研究范围，有些古老的部族他连名字都没听过。”

　　德拉科也看向那些文字。

　　“可我不活在那些部落中。”他说，“我也无法从研究中得到答案。语言文字传递的信息是真实的，我们互相信任。辜负了这些的人是我，是我会说谎。”

　　你爱我吗？

　　德拉科认为自己实际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无法做出回答，因为这不可能是个确切稳妥，永远百分之百的答案，而是个被施加了魔法的盒子，一旦被打开就永远充斥着不安和不确定。他们应该对此避之不谈。

　　“你能发现这一点实在令人欣慰。”哈利终于还是看不过眼解救了那包可怜的糖果，三两下拆开它找出了相对而言不那么惨烈的一颗塞进嘴里，“噢，对不起，这句话太有说教的意味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还需要在这里待多久？等你找到了什么人生的意义之后吗？我以为快到午休时间了。”

　　哈利总是无条件地相信着什么，他从来不以这种毫无道理的信任为羞耻，反而总是引以为傲。这次德拉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表现出了少有的先见和机敏，至少他能无所顾忌地相信他们之间实际上存在着爱情，就算暧昧不清、模糊不定，但当他们碰撞在一起，这就是百分之百的答案。

　　他并不是在寻找人生的意义，只不过是在不断寻找更多他们会永远彼此需要的证据。他的灵魂不能不断地失去归处，他无法接受消极未来的可能，因此拒绝了开始的机会，他没有未来，只有无需思考的当下。

　　这一切德拉科都早就知道。

　　所以他无法开口斩钉截铁地回应哈利的任何话，无法给出任何鲜明主观的答案，他用尽力气去小心翼翼维护当下，不惜成为自己人生的旁观者。一切都是错误，如果因为畏首畏尾而连主宰自己的能力都失去，那他们确实从来没有未来可言。

　　“我觉得，”德拉科盯着桌面上饱受摧残的糖果出神，“我是说我觉得。我应该找到了。”

　　“你说话能别总是用‘我觉得’‘大概’‘应该’这种词吗？”哈利没好气地把糖往他那边推了推，“知道限定款的口味多难买吗？你全扔了？吃一个再跟我说话。”

　　这算报复。

　　但这次德拉科不打算跟他吵架，纠结万分地从五颜六色的残骸中选了一个颜色和形态看起来都比较安全的，视死如归地放进了嘴里。

　　巧克力太妃糖口味的，柔和细腻，与它已经支离破碎的外表并不相符，甚至因为被揉碎过而更快地释放出了它与生俱来的甜蜜和苦涩。

　　“怎么样？”哈利问他。

　　“我觉得——”注意到哈利的眼神，德拉科把这个词咽回了肚子里，“啧。”

　　好吃。

※2024德哈圣诞夜24h 13:00

summary：平安夜的钟声敲响之前，斯莱特林的坏学生德拉科·马尔福准备从他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那里偷走一个吻。

哈利看到今年圣诞节霍格沃茨的学生留校名单的时候叹了口气。虽然不能说他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真到了麻烦近在眼前的时候，人还是会条件反射地产生一些不愿面对的情绪。

教授们正聚在校长室，就着这张留校名单讨论圣诞时候的安排，氛围很好，更像是闲谈。邓布利多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给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事实上，哈利最怕他这位什么都知道的老教授露出这种表情——并走了过来。

“我注意到小马尔福先生今年申请留校了，”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在星月形镜片后愉快地闪着光，“哈利，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哈利很想回答没有。他也确实这样回答了。

“没有。”哈利心虚地说。

但其实对邓布利多撒谎意义不大。老校长只是宽容地对魔法界年轻的救世之星点点头，表扬了他半年以来的工作：“虽然年纪不大，但你在教黑魔法防御术上非常有天赋，哈利。你已经是全校最受欢迎的教授了，而要我说，霍拉斯相当嫉妒你这一点。”

“哦，”哈利环顾四周，快速地说，“我不是故意不去他那些俱乐部集会的，我——”

邓布利多摇摇头制止了他：“不，哈利，我想他不会介意这个。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这个学年开始之前，我只是写信请你来缓解我们人员缺失的燃眉之急，但是我想，如果你愿意一直从事这项工作，也没什么问题。”

我有很大的问题。哈利绝望地想。我要搞出严重的教学道德事故来了。

就是因为偏偏要在今年留校的德拉科·马尔福。

“我会考虑的，”他礼貌地说，“不过我还是很怀念离群索居的日子，您知道，其实这样更方便……”

邓布利多打断了他：“啊，当然，我们会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他甚至还对哈利眨了眨眼睛。

一切甚至起源于哈利还没到霍格沃茨担任教职的时候。他去对角巷购置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包括一身新的巫师长袍。所以他推门走进摩金夫人长袍店，正好听见德拉科·马尔福像个被宠坏的混小子似的对摩金夫人的手艺挑挑拣拣。他一时没忍住，当即制止了他。

“要我说，全英国也没有第二家比这里更好的长袍店了。”哈利大声说，他迈进店门，对摩金夫人惊喜的眼神比了一个“拜托保密”的手势，然后对上抱着胳膊，呈现出防守姿态的六年级斯莱特林，冲他挑了挑眉毛：“我想……小马尔福先生？”

你实在是很难认不出那标志性的头发和长相。哈利想。

德拉科那时候当然还没认出他是谁。魔法界的救世之星击败黑魔王之后就淡出到麻瓜界生活，而且他也不是逢人就要展示他的伤疤的。因此德拉科大概只以为哈利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落魄男巫，一身麻瓜装扮，却非要对巫师时尚发表两句高见。于是他站在圆台上，被一群飞舞的软尺包围着，也一定要对哈利刺上一句：“是吗？我想或许你这辈子也没有见过第二家能叫得上名字的长袍店了吧？对一个麻瓜来说，这是完全合理的。”

感谢他到底因为哈利看上去是个脾气不算太好的成年男人没说出任何侮辱性词汇，不然哈利很可能成为第一个和学生校外斗殴的教师，从而在一切开始之前失去这份教职。

不过事情到底没有那么发展。所以哈利只是笑了一下，看着明显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德拉科负气离开（“——我要去脱凡成衣店！以防你不知道，那里才是真正该定制长袍的地方！”）。直到他们都坐上了开学典礼的餐桌边，邓布利多对全校介绍了作为临时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来到霍格沃茨的哈利·波特之后，哈利才在能够掀翻礼堂屋顶的欢呼声中，捕捉到了斯莱特林长桌边臭着一张脸的六年级级长。

“——他一定很讨厌我。”哈利说。

“不可能，哥们，”罗恩说，“你是整个霍格沃茨最受欢迎的教授。字面意义上的。连斯莱特林都喜欢你，我看他们简直对你有点不健康的迷恋——我是说，你会在课堂上更多地关注实战的部分。”

赫敏严肃地说：“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学生的决斗情结是一个需要被解决的教育问题——”

哈利叹了口气：“他在第一节课上就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哦，我想一定没有真的给成吧。”

“当然没有，”哈利说，“他大概是从老马尔福那里学了点黑魔法。因为我站在讲台上一番高谈阔论，宣称我们要面对真正的危险并学会如何抵御他们，他就试图给点‘真正的危险’给我这个‘有勇无谋的格兰芬多’瞧瞧。”

“那他做了什么？”

“他变出了一条蛇。”

这下连赫敏也不禁莞尔一笑。

“预言家日报上可不写这个，不是吗？”她喝了一口午餐咖啡，把手里的工作简报放下，“他不知道你会蛇佬腔。”

哈利扶额：“其实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吓着他了。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我是说，现在整个霍格沃茨都知道我会说蛇佬腔了。而且那还是一群孩子，我担心我会吓到——”

“得了吧，哈利，”罗恩说，“你自己想想，我们上学的时候会怎么看一个会说蛇语的老师？而且他还拯救过魔法界！我们一定会觉得他酷毙了，而赫敏会跟我们强调‘这是某种征兆，我从《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中……’嗷！”

他被赫敏拿工作简报轻飘飘地打了一下。

哈利瞥了一眼那张纸：“你刚刚被威森加摩五十人的意见痛击了一下颅顶。感觉如何？”

罗恩应景地惨叫一声：“这是权力的重量。”

“所以后来呢？”赫敏问。

“他上门威胁我。”

这倒是让罗恩坐直了身子。

“他怎么威胁你？”他好奇地问。

哈利说：“他拿着一页从禁书区复制成双的纸，对我说他抓到了我的把柄，你们知道的，就是什么密室啦……斯莱特林继承人啦……那些东西。”

“一点也不新鲜。”

“你得原谅十六岁孩子的想象力，罗纳德，”赫敏公正地说，“到这儿也可以了。”

“对，也就是你二年级的水准。”罗恩说。

他们都被逗乐了。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赫敏问。

“我头痛得要命，”哈利说，“我本来想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学校里的人反正都知道。但是一想到预言家日报，还有霍格沃茨那个不让人省心的校董事会……我就打算再忍忍。哄小孩儿谁不会呢？我就问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

“他想学黑魔法。”哈利说。

罗恩笑喷了，彻底废了他那杯加了柠檬片的红茶。

德拉科·马尔福很认真。

他自从在开学典礼上知道自己那天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遇到的是哈利·波特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错乱之中。毕竟任谁知道自己前一天出言不逊的对象居然是救世主，都会多少精神错乱一下。

而且他几乎是听着哈利·波特的故事长大的！

当然这不是说他这位新教授年纪大了，事实上这位教授比他大了应该不到十岁——只是显然，波特先生年少成名。

而他俩的梁子居然到这儿还没有结束。

德拉科在第一次黑魔法防御术课堂上遭遇了第二次挫折，他主动站出来要试一试这位教授的深浅，结果用黑魔法召唤出的毒蛇被哈利一声号令就变成了听话的宠物，缠在救世主的手臂上就不愿意动弹了。虽然这也不是什么非常高杆的魔法，但是德拉科还是觉得很丢人。除此之外，能说蛇语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大众的技能。它看上去总是十分邪恶……尤其德拉科知道黑魔王其实是会说蛇语的。

他可不会傻兮兮地以为这就是为什么哈利·波特和伏地魔是命中注定的对手。德拉科只觉得哈利可能从黑魔王身上捡了什么漏，比如一件魔法物品，或者掌握了一种咒语，一个仪式……从而学会了这种特殊的技能。

在禁书区泡了一夜之后，德拉科得出了结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成了一个格兰芬多，但哈利·波特其实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他会把密室打开的。

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威胁了。而既然有一个绝好的威胁放在这里，那么德拉科一定得想办法从中得到什么，否则他就愧对卢修斯的教导。六年级的他已经学会把秘密握在手里以攫取最大利益，因此尽管觉得非常意外，他还是很高兴自己抓住了教授的把柄。德拉科踌躇满志，选了个好日子带着他复制成双的文本在宵禁前出现在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办公室门口，以必胜的决心敲开了那扇平时就不怎么关的门。

——然后和他的一群同学面面相觑。

波特教授被围在所有人中间。天知道这些人哪来的那么多黑魔法防御术问题要问——霍格沃茨是有图书馆的！而且哈利·波特为什么不拒绝他们——教授拿的那几个加隆还不够少吗，他居然还主动加班？

结果他不得不排队等到所有人都被哈利轰回去，才获得了他理想中的独处空间。

“那么，小马尔福先生，”哈利好整以暇地问，“有什么事一定要在这时候和我说吗？”

哈利必须承认，将错就错，将计就计，有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可是他又不是什么著名的教育家！天可怜见，他只是童年格外悲苦坎坷，少年时代又背负了很多超出年龄的重大使命，但归根结底，他现在只是一个尚未年满三十，被赶鸭子上架的新手教师。

所以当德拉科说：“我想学黑魔法，我知道你一定会。”

他心说那肯定不行，但并没有立刻否决。

“好吧，”他说，“我可以每周给你开一节额外的课。但是具体要讲授什么，我说了算。你不能对课程内容提出任何异议，否则我们之间的教学关系就此中止，我也不在乎你对外面再说什么。”

“为什么？”

“因为那说明你不够可教，”哈利故弄玄虚地叹了口气，“记得吗？我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根本不是。

或许在魔法上是，在教育上可不是。

罗恩听得目瞪口呆：“他就这么被你哄走了？那你现在每周都给他上小课，你要教他什么？”

哈利说：“黑魔法防御术，总是会从认识黑魔法开始……理论课也是课。我估计还能再糊弄他半年。等到了明年，他就会被N.E.W.Ts缠上，而我可能也会从这份教职中脱身了。”

“听起来进展良好啊，”赫敏说，“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一定很讨厌你？话又说回来，如果讨厌你，不会为了这个留校的吧。”

她还是一如既往敏锐得吓人。哈利目光闪烁，他要怎么说，这其实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头，只好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施了一个强效的咒语，禁止我的办公室里出现任何一丛檞寄生。”

实际上，哈利还给自己施了另一个强效咒语，让他能够在路过任何一丛檞寄生之前都产生感应，从而抓住机会绕开他们。

倒不是说学生们对他们最喜欢的教授的痴迷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哈利自认还绝对没有这样的万人迷水准。让他做出这种过激举措的，是德拉科·马尔福一周前令人不安的宣言：

“圣诞节的钟声敲响之前，我会做到的。”六年级斯莱特林宣布说。

“我会从你这里偷走一个吻。”

如果哈利能够未卜先知，预见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么他绝对不会去看德拉科·马尔福的魁地奇比赛，还不止一次。

但当时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我本来就喜欢魁地奇。在麻瓜社会居住的时候，没有扫帚，也没有比赛。他阔别这项运动已久，如今有机会接近，不看个够本怎么行？

于是，作为一名尽人皆知的出身于格兰芬多的教授，哈利除了总是出没于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上，还常常在斯莱特林比赛时现身于魁地奇球场。当然，他不会为了德拉科举起斯莱特林的旗帜，假如比赛发生在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之间，他也是一定会支持格兰芬多的。

不过德拉科·马尔福飞得相当好，虽然如果要哈利说，不如他上学时候飞得那么好，但是在眼下的霍格沃茨，德拉科已经称得上是佼佼者。如果他们在同一时期就读于霍格沃茨，或许会是总在球场上战得难解难分的对手。后来，哈利看的就不只是学院杯的正赛了。他偶尔会去看斯莱特林的练习赛，这是格兰芬多们也不一定能享有的待遇。

如果德拉科想，或许以后他也可以去打职业魁地奇。哈利想。不过他没有特别向德拉科说明这一点。五年级的时候所有学生都会在自己的院长那里进行与未来就业有关的谈话，那时候德拉科应该已经决定了自己今后的发展方向。他会去做什么呢？哈利没有特别询问过斯拉格霍恩，当然就更不必说现在远在美洲大陆做魔药研究的前任魔药学教授斯内普。在战后他们的关系仍然糟糕透顶，也没有任何一方尝试修复。

总之，他乐于带着一摞作业到球场边上去，看德拉科绕过球门柱，钻进看台下，上下翻飞，捕捉一只练习用的金色飞贼。

德拉科头一回在比赛观众席上发现哈利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亮。少年人故意贴着观众们的面孔高速掠过，转头留下一个得意的笑容——哈利很想提醒他金色飞贼就在他耳朵边上打转，不过或许斯莱特林的找球手当时最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一次比赛结束之后，德拉科没顾上把球服换掉，就追上了离开球场的哈利的脚步。

哈利说：“距离课后辅导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德拉科。”

德拉科说：“我注意到你是霍格沃茨一个世纪以来最年轻的找球手。”

“哦……你是因为什么打开了奖杯陈列室的大门？”哈利笑着说，“让我猜猜，哪位教授罚你关禁闭了？”

斯莱特林立刻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嘴巴，用那种不高兴的眼神望着哈利。

“好吧，我不追究这个。”哈利心情愉快，态度良好地让了一步。

德拉科说：“今年斯莱特林的比赛成绩总是有所波动，距离我毕业已经没有两年了，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量争取魁地奇银杯——”

“那么或许你应该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飞贼上。”哈利说。

德拉科高高挑起了眉毛，哈利突然开始后悔开了这么一句玩笑。虽然，这也是实话，但是它让他们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焦灼起来。

“我觉得以后我可以从你这里学到更多东西，教授。”德拉科慢慢地说。

哈利摆了摆手：“我可不想对斯莱特林夺取冠军做出任何贡献。”

“那么或许你应该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格兰芬多的球员身上。”

哈利睁大了眼睛，而他顽劣的斯莱特林学生学舌完毕，镇定自若地冲他抬了抬下巴，就抱着扫帚和护具转头离开了。比以往更大的步幅显示出德拉科并不平静的内心，他像是完成了一个蓄谋已久的恶作剧，如今既得意又惶恐。

但德拉科已经戳穿为人师长者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个小秘密，心绪难平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人了。

“这是最后一张牌。”德拉科说。

“你已经拿着这张牌五轮了，德拉科，”潘西提醒他，“你到现在还没有打出来过。”

布雷斯应声把自己手里所有的牌都丢了出来，它们凑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赢了！德拉科，看来今年轮到你喽。”

德拉科忙不迭地把自己手里激动得几乎要开始咬人的那张牌丢了出去，克拉布和高尔在他旁边蹦起来欢呼：“——是德拉科！圣诞小偷是德拉科！”

圣诞小偷是他们之间的一项传统活动。每年通过牌戏、巫师棋甚至绞刑架小人和花样百出的积分方式决定出一名最大输家，这个人要从他们的教授身上（小时候则是从家长那里）偷走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要交给所有人打分，并被写进他们的一本特别年鉴里作为纪念。由于圣诞节大家都会回家过，所以这个恶作剧一般会提前或者延后，在大家都在学校的时候进行。

往年出现的比较离谱的东西有：吉德罗·洛哈特的一条紫罗兰色手绢（来自潘西，虽然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觉得这难度有点太低了）；邓布利多教授的一粒柠檬雪宝（来自克拉布，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也可能是他编的，不过鉴于他居然能撒出这么一个高规格的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答案）；麦格教授订阅的魁地奇周刊上面裁下来的一格会动的照片（来自西奥多·诺特，同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怎么弄到这种东西的，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他们没有追究）……而最敷衍的一次是德拉科小时候上交过一根卢修斯·马尔福的头发（“满马尔福庄园的地上，俯拾皆是！而且我们怎么知道那不是你妈妈的头发，考虑到它们都一样长？”）。

“真难以相信今年连克拉布和高尔都彻底地赢过了你，”西奥多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输的呢。”

潘西敏锐地看了他一眼，德拉科立刻挑起了眉毛。

“我为什么要有意地给自己找麻烦？”他尖锐地问。

“——当然是因为我们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达芙妮端着一大碟水果挞插入了他们的谈话，轻快地给出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布雷斯耸了耸肩：“太直白了，亲爱的。你应该让他一个人在那儿再挣扎一会儿的，我爆米花都掏出来了。”

“得了吧，”潘西索然无味道，“他这个德行已经大半年了，我都看腻了。”

德拉科对他们的刻薄不予置评。多么亲切的斯莱特林的空气。

而且他们说得也不算全错。虽然德拉科绝没有要故意输牌的意思，但是他确实在心不在焉。心不在焉的理由正是今年空降霍格沃茨的那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被称为救世主的哈利·波特先生。

他已经想好自己要从他那里偷走一个什么了。

“刚好，今年我们所有人都在霍格沃茨过圣诞假期。”高尔说。

克拉布说：“因为你总有一个圣诞假期要在霍格沃茨过。”

“没关系，”达芙妮安慰他，“虽然你可能会因为我们见证这个过程而感到紧张，但这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就像潘西说的，我们已经看了整整一个学期——就从最早的那堂黑魔法防御术开始。”

德拉科像是吃了十个力松劲泄一样往公共休息室的大沙发椅里狠狠一瘫。

可不是嘛。他想。

这大半年就是他被下降头的全过程。

在此之前，德拉科对于在学生时代对自己的教授产生浪漫幻想一直抱有嗤之以鼻的态度。在他们二年级的时候，吉德罗·洛哈特在霍格沃茨担任黑魔法防御术课程教授期间，他没少批判潘西的花痴行径，并且至今仍然常常拿当时的事情嘲笑她。哪怕潘西已经严令禁止任何人再提及此事，一旦听到相关话题，就要尖叫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玻璃窗外的巨乌贼都卷起触手纷纷躲避的程度。

不过，她的这种症状眼看就要不药而愈了，因为德拉科竟然布了她的后尘——虽然潘西也承认，迷恋哈利·波特实在比迷恋吉德罗·洛哈特要显得聪明一些。但这不妨碍她仍然以此事在德拉科身上寻开心。

“你在他身上丢的人简直超过你过去人生中的总和，”潘西曾经如此评价道，“如果你就是因为这个对他产生了超出师生情谊之外的情感，我只能说这比我二年级的时候还要可悲一点，起码我只是看中了洛哈特的脸。”

德拉科说：“哈利长得比他要好看多了。他一回到魔法界，女巫周刊的最迷人微笑奖得主就从洛哈特换成了他——”

他立刻闭嘴了。

从霍格沃茨的波特教授那里偷走一样东西并不容易，毕竟，他是真正击败了黑魔王的那个人，这已经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从他那里偷走一个吻就更加不容易了。这位教授亲切的外表下，掩藏着温和但不容置疑的距离感。鲜少有人能真正进入他的社交圈子，要走进他的心则更为困难。而且，他有着显然并不低的道德标准。德拉科是他的学生，这无疑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鸿沟。

不过，德拉科想，他在这方面的优势在于，他自己的道德标准比较游离。所以这条鸿沟可以由他自己做主跨过去。

德拉科像个真正的怪盗一样对他的教授发布了预告信。

“圣诞节过去之前，我会做到的，”他在又一次和哈利的课外辅导结束之后，对哈利发布了这样的宣言，“我要从你这里偷走一个吻。”

成年人没有恼怒，也没有嘲笑他。哈利只是皱起眉头，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吧，”哈利沉吟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以轻松的态度面对他，“作为一个恶作剧，这是个很新鲜的点子。但你不会成功的。”

在德拉科第一次威胁他，对他提出要学习黑魔法的非分要求的时候，哈利的脸上露出的就是这种表情。

事已至此，德拉科当然早已反应过来，他的威胁并没有奏效，哈利也并不是真的在教授他黑魔法。他们上课所学习的内容，不过是黑魔法防御术课程的拓展知识。甚至都不是更难的那些，而顶多是更有趣的部分。一个学期下来，比起如何正确应对马形水怪与火灰蛇，德拉科更熟悉的是教授喝茶的品味和爱在教科书上乱涂乱画的小习惯。

不过当时哈利就没有拒绝他，之后也并没有和他计较。

也许一般的学生会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感到愧疚，并且改过自新——但德拉科看到了得寸进尺的可能性。

他一向很擅长得寸进尺，这也算是马尔福家的家学渊源。

有斯拉格霍恩教授在，霍格沃茨的圣诞节就绝不会平淡冷清。这位魔药课教授一向喜欢热闹的聚会，喜欢音乐与精英们之间的高谈阔论。这次圣诞节留校的学生不少，他索性提议在学校内举办允许高年级学生参与的小型舞会。尽管规模不像三强争霸赛时候一样大，他也没能说动古怪姐妹在这样的小场面演出，斯拉格霍恩教授还是设法请来了一两支有格调的小型乐队，来为舞会增光添彩。

“当然，在这样的节日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槲寄生，”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对哈利说，好像意有所指似的，“我弄来了一批相当特别的品种，到时候它们会装点整个礼堂。所有想要在舞会时候亲吻的情侣，总能找到理由亲吻彼此。”

哈利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他的强效咒语当然奏效了，只是显然试图在他的办公室里布置上槲寄生的不止一个人。好几个学生的小动作都被他的咒语识别出来，闹出了不小的笑话，最后还得他亲自前去解咒。

而这些人里并没有德拉科·马尔福。斯莱特林只是对这些失败者投以冷哼，好像他全然不在意这件事情一样。

那么他想要怎么从他这里偷走一个吻呢？哈利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他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在德拉科交上来的羊皮纸上画下一个不情不愿的“O”——他们的课外补习卓有成效。讨好你的教授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永远是在他的课堂上表现突出，哈利不知道德拉科其他科目的学习成绩如何，但是他的黑魔法防御术论文写得的确相当用心，十三英寸的羊皮纸上，找不出哪怕一个涂改或拼写错误，并且大量引用了在他们特别课堂中学到过的内容，有意彰显德拉科将所有哈利说过的话都放在心上。

假如德拉科真的像别的一些崇拜者一样写情书塞进哈利的抽屉里，他说不定都不至于这样难以应付。偏偏他只是在做一个好学生，而哈利又知道他不只是想当一个好学生而已。

小马尔福先生还有半年就要步入成年人的门槛，他信心十足，镇定自若，同时又不乏少年的冲动。

哈利从书架上抽出活点地图，在上面熟练地寻找起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现在，六年级斯莱特林正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公共休息室里，身边环绕着他的同级朋友们。他们围成一个半圆，大概是在做什么消磨时间的游戏。

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哈利血管里天生就有的冒险因子在悄悄作祟。德拉科越不采取行动，他就越感到好奇。这种好奇当然是不对的，他用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严正地谴责自己，而另一个声音说，就看看吧，他也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哈利啪地一声合上活点地图。地图的封面上，掠夺者们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地谴责起了他的动作。

“又是什么惹你不高兴啦！”大脚板写道。

而月亮脸矜持地落下一串省略号，最终哈利看见一行小字浮现在了大脚板的发言下面：“别为了地图上看不见你想要的东西失望，我们总是竭诚为你展现——现在的霍格沃茨。”

哈利索性直接把活点地图塞回了书架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意念显灵，一直到平安夜当天，哈利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也没有参与斯拉格霍恩举办的圣诞舞会，因为他不想在一个全是槲寄生的空间里左躲右闪，横冲直撞。事实上，哈利觉得他的这个决定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

德拉科也始终没有露面，就哈利从活点地图上所观察到的事情来看，六年级斯莱特林倒是去参加圣诞舞会了，还和几个朋友一起跳了舞。

那么，也许他是知难而退，已经放弃了。哈利想。毕竟，他在自己办公室搞出的动静可不算小，德拉科一向是个很看重面子的人。他们会有这样深刻的交集，最开始也是因为德拉科觉得在他这里丢了人，想找回场子罢了。

想到这一层，他就相当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哈利位于霍格沃茨格兰芬多塔楼的教职工套间里，圣诞树下也已经堆满了礼物。尽管和学生时代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圣诞树下的盛况不能相比，但是考虑到这些礼物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也已经相当可观了。

哈利轻易地从礼物堆中分出了朋友们的那部分，决定先拆开它们，再处理那些来自学生和崇拜者的礼物和信件。在罗恩的韦斯莱笑话商店升级版窥镜和赫敏的全套教育心理学书籍之后，哈利从礼物堆里抖落出了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它非常显眼，因为它是所有礼物盒子里唯一一个银绿色的——即使是斯莱特林的学生给他送礼物，也不会选择银绿色的包装纸。礼物的主人显然有意和所有人对着干，那么他的身份就不言自明了。

他拿着方盒子端详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把它丢到留待统一作为人情往来任务处理的那一堆中去。哈利拆开盒子上的银色缎带，拽下了那个写着“D.M.”的标签，然后打开盒子，看见了一样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只金色飞贼。

哈利把它从盒子中取了出来，然而飞贼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一离开盒子就张开翅膀，想要挣脱他的控制。它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手掌心里，一动也不动，像一道等着被他解开的谜题。哈利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霍格沃茨校内比赛使用的一枚金飞贼。在学生时代，他曾经无数次和它亲密接触，并用它为格兰芬多赢得比赛的胜利。说起来，德拉科应该没有将这只金色飞贼赠予他的权利……

他把签有德拉科姓名缩写的标签翻过来，在上面看见了一行小字。

“注意：礼物经过二次包装。”

二次包装？也就是说，礼物被放在了飞贼的里面。哈利端详了一会儿这个金色小球，拿起魔杖对它使用了几个常规的咒语，但是都没能将它打开。他又想了想，意识到金色飞贼具有肉体记忆。可是他碰到它的时候，它也没能打开。

不过，等等……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抓住的那只飞贼。当时，他差点儿把它吞下去了。

哈利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又露出了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容。现在他自己认识到了，这的的确确就是一种纵容。不过，他又能怎么办呢？这又不是一份坏心眼的礼物。

他将飞贼轻轻凑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亲吻了它。

咔哒一声，飞贼打开了。一只只有一个指甲盖儿那么大的姜饼人从里面蹦了出来，变成手掌大小，对着哈利又唱又跳，显示它的主人在魔咒学上有了不小的长进。在连串的魔法界圣诞金曲演奏完毕后，姜饼人对哈利鞠了个躬，然后说：“请到窗边去！”就变回了一块普通的姜饼，落进哈利空着的另一只手心里。

哈利带着飞贼走到了塔楼的窗前，前夜下了雪，如今天光被白雪反射，亮得晃人眼睛。在这晃人眼睛的光线中，一道轻捷的身影停留在了他的窗前，挥动魔杖，大喊了一句“阿拉霍洞开”。

冷气随着晨光一同扑进了屋子，哈利大声抱怨了一句，飞贼就在这时伸展开纤细灵活的双翼，擦过他的虎口，逃离了他松弛的掌心。

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毫不费力地捉住了它，像是赢得了比赛一样将它举起来，冲哈利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如今看来并不讨厌，要哈利来说，的确是有几分招人喜欢。

“我成功了。”他说。

“好吧，”哈利只好又这么说道，“圣诞快乐，小马尔福先生。”

“圣诞快乐，哈利。”小马尔福先生回以相同的祝福，但坚持称呼哈利的教名。

然后他收回了高举的手，真的像是一个狡猾的小偷似的，又快又轻地也在飞贼上落下了一个亲吻。在哈利能够对他再说任何话之前，他就驾着自己的光轮2001，消失在了圣诞日晨间的晴空里。

FIN.

Summary：这是一个贪婪的Alpha。他暴走的信息素里只充斥着两个意思。

我的。

——这是针对伴侣。

滚。

——这是针对除了他俩之外的所有活物。

前文：永远无法满足的标记 不看也没影响，可直接看此文。

01

马尔福暴躁地碾过脚下的杂草，面无表情地盯着几步开外哈的利和秋张。冬天的黑湖本来就冷，身为Alpah的马尔福眼神更冷。

秋张抬手掩了掩头发，不自觉朝着哈利的身后看了眼，低声说：“你不觉得，马尔福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秋张是Beta，并不能感受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可现在，哪怕是Beta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马尔福的信息素。

有点甜。

这足以说明，现在马尔福的信息素简直是在乱飚。

哈利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眼睛说：“抱歉，你不用在意他。”

等到两人交谈完毕，秋张迅速撤离，她虽然是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可是她长了眼睛，也很察言观色——马尔福的情绪肯定有大问题！

哈利看着秋张离开的背影，慢吞吞地转身走到德拉科的跟前，将秋张给他的东西塞给男友。

“不许发脾气，不许丢掉。”哈利幽幽地说，“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信息素紊乱有多么严重。”

哪怕他们这些Bata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的信息素，当然能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临近圣诞，哈利和德拉科两人去霍格莫德溜达，两人原本是想给自己的朋友们买些礼物，可不巧的是，他们在那里遇到了一场袭击。

一个五年级的拉文克劳试图给哈利下爱情药水——事实上这样的是偶有发生，尤其是在战争结束后，哈利总会遇到一些狂热的袭击——然后，那药水没下到哈利的黄油啤酒里，反倒是撒到了德拉科的身上。

……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Alpha在意识到那是针对伴侣的爱情药水时，直接变成暴怒的兽，要不是哈利拦着，那个拉文克劳不知会怎么样。

就在一边哈利拖住浑身颤抖（纯粹是因为无法发泄的攻击欲）的德拉科，一边大声让其他人都远离这里的时候，哈利感到自己的脖子遭到了袭击。

Alpha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又是一口。

紧急赶来的罗恩在感觉到那暴走的Alpha信息素时，紧急用自己的Alpha信息素护住了身为Omega的赫敏，高声提醒着闻不到自家伴侣信息素的哈利：“你家马尔福易感期了！”

哈利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德拉科的易感期明明刚过不久。

可现在德拉科的信息素，的的确确到了易感期的浓度。

那种怪异的甜腻充斥着整个房间，不存在的气味触手黏在哈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恨不得将Beta完全藏在肚皮下。

这是一个贪婪的Alpha。

他暴走的信息素里只充斥着两个意思。

我的。

——这是针对伴侣。

滚。

——这是针对除了他俩之外的所有活物。

02

从那天开始，德拉科的信息素就一直处在紊乱的状态，时而浓度很低，时而浓度飙升。

而他无法完全控制。

圣芒戈的治疗师说，那个拉文克劳的魔药配方出了问题，反倒是变成了某种奇怪的药剂，目前他们还在研究中。

因为只有信息素失控的问题，大多数时候德拉科的信息素浓度又不会高如易感期的阶段，所以圣芒戈并没有要求他留院观察。

嗯……大多数。

哈利痛苦地想，可那小部分的时间，就非常难熬。

就好比现在，哈利会和秋张说话，是因为他了解到东方有一种草药能够缓解德拉科现在的情况，而他也事先与秋张沟通过，她通过家人得到了这种草药，然后在黑湖边送给他。

为什么在大冬天选择在黑湖边……真是个好问题，因为这里风大，而且还是室外，足够空旷，能有效缓解Alpha的焦虑。

“秋张是在帮我们。”哈利微微踮脚拍住德拉科的脸颊，“不许为此生气。”

Alpah慢吞吞地说：“我没生气。”

呵呵，没生气那才见鬼了。

在秋张离开后，狂暴的信息素才稍稍蛰伏下来，这还不叫生气吗？

德拉科狡猾地为自己辩解：“是信息素紊乱的问题。”

哈利懒得和这个执拗的斯莱特林啰嗦，拽着他的胳膊往城堡走：“反正现在东西也拿了，等回去后你记得煮水喝喝看，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你要是还保持这个状态那可就麻烦了……”

黑发格兰芬多叽叽咕咕说着，德拉科一言不发地听着。

慢慢地，不太乖顺的信息素到底安静了下来。

伴侣。

Alpah低下头，闻着哈利身上的味道，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03

考试。

哈利站在毁得彻底的教室里，损坏的桌椅与破碎的玻璃足以说明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恐怖袭击。

考试……

哈利晕头转向地想，他前一分钟还在这准备和教授切磋一下，下一秒他身边所有的东西都爆炸开来。

那激烈的轰鸣声差点刺穿耳膜，哪怕是哈利都有些措手不及。可哪怕所有的东西都几乎被摧毁了，唯独哈利一点事都没有。

哪怕是教授，都被飞起的木屑刮伤了胳膊。

那种骤然爆发的魔力与疯狂的感觉……

“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跳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

比起他更快的却是一道自外头冲进来的身影，Alpha死死地抱住哈利，力气大得惊人，他的脸胡乱往哈利的身上蹭，满头都是汗津津。

“你怎么了？”原本心里的火气散去，哈利开始担心起来，“你的信息素……”

这时候，哈利也隐隐约约能闻到那甜腻的味道。

再一看，原本跟着在这个教室的全部人——包括教授和学生——都退了出去。

哈利：……好吧。

他抱着德拉科坐了下来。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哈利轻声说，“我觉得不太对劲，你不只是因为信息素紊乱才不舒服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信息素紊乱的确不可控，可Alpah的情绪波动同样会引起信息素的变化。

德拉科的脸埋在哈利的肩膀上，闷闷不乐地说道：“他打算袭击你。”

哈利好笑地摸着他的后背：“不，教授只是想考验一下我，这是在考试，记得吗？”

“袭击，很危险。”

德拉科晕乎乎地说，又在哈利的脖子上啃了一口。

哈利忽而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德拉科第几次试图啃他的脖子了？

他的Alpha不仅保护欲大增，就连标记的欲望，也比从前成倍地增长。

Alpha是无法标记Beta的。

好歹以前的德拉科，只有在真正的易感期到来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啃咬的冲动。

04

“你猜得没错。”

圣芒戈的治疗师看着检查结果，对哈利，以及站在哈利身后抱着他的德拉科说，“他是不对劲。”

废话。

哈利吞下不敬医生的话。

“那他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治疗师：“等解药服下后就没事了。我们推测，那药水会放大人的欲望与冲动，所以才会导致马尔福先生的信息素紊乱。”

换句话说，之前每一次“信息素紊乱”，其实都是德拉科无法控制那些被放大的情绪的原因。

治疗师：“制造解药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波特先生，只要再坚持半个月就好。我建议波特先生这段时间尽可能远离马尔福先生，让他学会克制这份情绪……”

哈利感受着Alpha蠢蠢欲动啃脖子的冲动，幽幽地想，他还能坚持半个月吗？

或者说，Alpha还能坚持半个月吗？

他的后脖颈已经被咬得触目惊心，如果换做是个Omega，现在已经被标记了无数遍。

哈利清楚德拉科的那种不安从何而来。

在那之前，他一直掩饰得很好。

只是现在被无形放大了欲望后，Alpha再难以掩饰那些在完美外表底下藏着的劣根性。

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渴望着能完全占有哈利。

这很贪婪。

更是索求无度。

按理说，哈利应该训斥他，让德拉科收敛那些黑暗、负面的情绪。

他们是一对恋人。

却也不是紧密纠缠的双生树。

可哈利摸过德拉科滚烫的皮肤，轻轻叹了口气。

他做不到。

哈利不会拒绝德拉科。

05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圣诞的前一天，罗恩突然发现，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在寝室看到哈利。

他鬼鬼祟祟，试图跟踪哈利，却在成功前被赫敏一举捕获。

“罗纳德，你跟踪哈利干嘛？”

“他这几天都不回寝室，我只是想看他晚上到底去哪了。”

罗恩面对女友谴责的目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的小雀斑暗淡下来，像是真的害怕赫敏生气。

赫敏拉着罗恩往回走：“我知道他去哪。”

“哪？”

“动动你的脑子，罗恩，哈利除了去找德拉科，还能去哪？”

罗恩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治疗师不是建议他俩少接触？”

赫敏：“你觉得哈利的性格，有可能丢下德拉科不管吗？”

罗恩低声说着诸如“装可怜”“得寸进尺”之类的话，赫敏就当做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她听到罗恩叹气。

赫敏下意识看了过去，就见罗恩抱住她的肩膀，感慨地说：“幸好你是Omega。”

赫敏扬眉，不紧不慢地说：“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罗恩愣了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或许会有歧义，咧嘴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你是Alpha或者Beta，我也还是会喜欢上你。只是对比我们来说，哈利和马尔福……”他的眼底闪烁着某种同情的情感。

“我原本担心的是马尔福会抛弃哈利，可现在看来，我反倒是担心，他终有一日会不会被这种无尽的渴望逼疯。”

只有Alpha才能明白Alpha对于伴侣的渴求有多严重。

他易感期的时候，满心满眼都只有赫敏。

那种无穷尽的渴求会在标记的那一瞬间得到满足。

可马尔福永远也得不到这种满足。

06

叮叮当，叮叮当——

隐隐预约，他们听到了似近似远的歌曲。

今天，好像是圣诞节。

哈利的手指动了动，查看了下现在的时间，忽而他跳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这引得床上另外一个人的不满，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里，他也坐了起来。

被子滑落下去，露出他赤裸的身体。

哈利在长袍的口袋里摸出自己要的东西，转头看向德拉科的时候，不免欣赏起男朋友漂亮的身体线条。

在意识到哈利在看着的是什么时，德拉科那种暴躁的情绪被压制下来，浅灰色的眼眸里带着兴味：“喜欢你看到的？”

Alpha得意于伴侣那欣赏的视线。

哈利像是个鬼飞球一般砸回床上，撞得德拉科的隐隐作痛。可是德拉科不在乎，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拥抱住哈利，低头就要在Beta的后脖子上咬一口。

这半个月，出去上课之外，哈利与德拉科大多数时间都厮混在一起。哈利没有听治疗师的话，反倒是纵容着Alpha对他的渴望，日复一日地在本就斑驳不堪的脖子上留下更血腥的印记。

正在思考着要怎么继续折磨那块可怜的皮肉时，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左手被哈利扯了过去。

很快，一点冰凉穿透了他的手指。

德拉科愣住，他慢慢抬起头来，又慢慢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

以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枚戒指很简单朴素，也很干净。

是一如既往的属于哈利·波特的风格。

哈利尴尬地揉了揉耳朵，含糊地说：“圣诞快乐，德拉科。等毕业后，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在德拉科的设想中，这应该是盛大华丽的仪式。

他应该策划好一切，更应该由他来主动求婚。

可哈利就是哈利。

哈利生来就是为了打破所有既定的命运，莽撞坦荡地做他想做的一切。

“回答呢？德拉科，你不会说你不愿意吧？”哈利长久没听到德拉科的回答，有些不高兴地撞了撞Alpha的肩膀，“你要是不答应，我也要捆着你去结婚。”

“……愿意。”

那枚小小、冰凉的戒指圈在德拉科的左手无名指，仿佛也跟着囚禁了他的心脏。

“属于你的那枚戒指呢？”

哈利一愣，忽而更加尴尬地笑了起来：“……啊，我好像只准备了你的戒指。”

德拉科低头，在哈利那羞愧的脸上亲了亲，然后脱下了自己一直戴在食指上的家族戒指。

“德拉科，这枚戒指不是你家的……”

“以后，我们会是一家人。”德拉科打断了哈利的话，他认真地将那枚戒指戴上哈利的左手无名指，“没有什么你我之分。”

那枚戒指在德拉科的手上比较宽大，等到了哈利的左手上，就自然地缩小了尺寸，紧紧贴合在手指上。

“圣诞快乐，哈利。”德拉科虔诚地吻住哈利的额头，“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哈利知道Alpha有时被本能折磨得很痛苦，可他更知道德拉科的不安源自于他们关系的不确定性。

他们的确是伴侣，可也仅仅只是男友关系。

学生时代谈恋爱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每一对都能长久。

哈利想，那就结婚吧。

他如此快活、高兴地下了决定。

“这样，你能满足一些吗？”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与德拉科的左手交叠在一起。

两枚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

“我爱你。”

德拉科选择了更直接的回答。

终于、终于，那头不知餍足的怪物在这个时刻，被两个小小的铁环赠予了短暂的安宁。

或许在那之后还会有其他的问题，或许在结婚后还会有别的鸡飞狗跳，可那到底是幸福来临后才会有的麻烦了。

在此时此刻，他们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07

“你明天记得去圣芒戈找治疗师拿解药。”

“……”

“别装作听不见，教授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可不想今年还毕不了业。”

“……哦。”

Alpah可怜兮兮地蹭了蹭Beta的脸。

下次，要用什么方式来让哈利心软、可怜他呢？

这可真是个永远都无止境的挑战。

（end）

之前有姐妹说过想看这篇的后续，今天终于更新啦（对不起我拖延症晚期鸽了很久很久），祝小情侣圣诞快乐😆

8

沃尔特·博因顿站在马尔福庄园的锻铁大门前。前来接引他的是一个年迈的家养小精灵。她有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耳朵又尖又长，鼻子格外小巧。以家养小精灵的审美来看，她应当算得上一个十分美丽的小精灵。

穿过烟雾似的锻铁大门，沃尔特跟随小精灵的脚步迈进车道。车道很长，两边是高大葱郁的树篱，一只白孔雀正在其中一颗树上优雅地伸展脖颈。

渐渐的，沃尔特听到了水花溅落的声响。不多时，他们来到了树篱尽头，一栋华贵气派的宅邸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多么奇妙的命运啊！沃尔特在心里说。他又一次意识到了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为什么注定会成为对手。在一篇关于救世主的文章中，他曾读到过那个男孩在进入霍格沃茨前的生活，上面附有一张彩色相片。漆黑拥挤的碗柜被清晰地定格在了画面里，那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曾经的家。

几分钟后，沃尔特在一间装潢考究的客厅里落座。他的位置恰好正对着一个华丽的大理石壁炉，壁炉上方悬挂着一副油画。沃尔特一眼就认出了画面最左边的德拉科。

那显然是一张全家福。从画像中几人的相貌、年龄判断，画面正中央的那对中年人应该是马尔福夫妇。至于右边那位气质优雅的年轻女孩……沃尔特猜测，她应该就是德拉科那位早逝的未婚妻——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

沃尔特盯着那张漂亮的年轻面孔，无端感到一阵熟悉。但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画像上的女孩。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失礼，沃尔特很快收回视线，暂时将心底的疑虑抛到一边。

家养小精灵贴心地为他准备了红茶和点心。

德拉科·马尔福就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上。他看上去比沃尔特印象中还要苍白消瘦，甚至透着一股阴沉的死气。无端令沃尔特联想到了麻瓜电影里的吸血鬼。

“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不耐烦地冲着沃尔特开口，态度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

沃尔特耸耸肩。

“那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

德拉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听斯梅绥克说，你曾在波特先生住院期间去探望过他。”沃尔特用一种寻常聊天的口吻随意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德拉科问。

“当然没有。”沃尔特礼貌地笑了笑，“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假设，在你订婚宴上的那次绑架案中，你并没有因为未婚妻的去世而对波特先生产生怨恨？”

德拉科冷冷地盯着他。

“但你仍旧怨恨着他，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沃尔特继续问，语气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我猜，你很爱自己的父亲吧？他的离世一定让你备受煎熬——”

“闭嘴！”德拉科低声喝道，苍白的脸因为愠怒而浮现出血色，“你没资格在这里谈论他。”

沃尔特微微一笑。“我想我猜对了。”

德拉科很快收起了脸上的怒意。

“所以呢？”他问。

沃尔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道：“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他一边将手伸进衣袍口袋。

德拉科皱起眉头，他已经对沃尔特的一再试探感到无比厌烦了。然而紧接着，当他看清楚沃尔特手上的东西时，那张苍白的脸明显僵硬了一瞬。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沃尔特仍旧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想你是认得它的。”沃尔特笃定地说，“我问过了，这枚戒指内壁的图腾恰好来自马尔福家族的徽章。”

“那又怎么样？”德拉科冷冷地问。

“哦，当然！”沃尔特一脸兴奋地说，“如果这只是一枚恰好属于马尔福家族的普通戒指，当然没什么好稀奇的。但是，我刚刚似乎忘记告诉你了。这枚戒指是我在波特先生的家里发现的，和它待在一起的还有一根大约十三英寸半的山楂木魔杖。这听起来可真不可思议，是不是？毕竟，整个英国魔法界都知道你们有多么仇恨彼此。我甚至听说，学生时代的他差点用一个恶咒要了你的命，这可不符合救世主的作风，考虑到他结果那位臭名昭著的黑魔头时只用了一个缴械咒。但他确实将这枚属于马尔福家族的戒指珍藏了起来。马尔福先生，能否请你猜测一下，这枚戒指对于波特先生来说是否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德拉科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悠悠回荡在偌大的客厅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看看你，多可悲！爱上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沃尔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什么？”他轻声开口，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镇定自若。

“你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博因顿先生。”德拉科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尖刻与恶意。

“我确实不明白。”沃尔特再次笑了，但是很勉强，“听起来，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想知道他为什么留下这枚戒指吗？”德拉科轻描淡写地抛出这个问题，好似浑不在意这件事背后的含义。

这样的态度无疑进一步激怒了沃尔特。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眸光也一下子变冷了。

德拉科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继续说道：“和他选择留下那根山楂木魔杖的理由一样。聪明的侦探先生，难道你还意识不到这枚戒指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沃尔特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背脊一下子绷紧了。

“你一直都知道，却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他身体猛地前倾，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德拉科，咬牙切齿道，“甚至推波助澜，让他陷在没完没了的悔恨里。而你憎恨他的理由甚至都称不上正当，纯粹是为了替自己的懦弱寻找宣泄口，他怎么会——”

沃尔特猛地住口。他不再继续说下去，但仍然绷着脸，看向德拉科的目光满是愤怒和鄙夷。

德拉科只是平静地和他对视。

漫长的沉默。然后，他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 这也正是我想要知道的，他怎么会爱上我这样的人……”

沃尔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心情明显比刚才平复了不少。

“我会找到证据的，无论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谁。”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表情却十分坚定，似乎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斗志昂扬。

德拉科只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就祝你好运。”

沃尔特离开后，德拉科仍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暮色透过菱形玻璃映照着他的侧脸，衬得那张淡漠的脸愈发冷峻。

纳西莎·马尔福推开门进屋，显得忧心忡忡。

“刚刚那个人，似乎是魔法部派来调查那起案件的侦探。”

“别担心，妈妈。”德拉科轻声安慰道，“只是例行询问。”

纳西莎看上去更紧张了，连番追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难道是魔法部发现了那件事？他们会怎么做？你——”

德拉科连忙站起身握住母亲的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

“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

纳西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眶蓦地一红，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你好吗？小龙，”她哽咽着开口，脸上满是担忧，“告诉我，做出那样的选择，你过得好吗？”

德拉科没有立即回答。他将自己的母亲拥进怀里，语气轻柔。“我很好，一直以来都很好。”

尽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强烈的不安仍旧令纳西莎感到心慌意乱。更多的泪水从眼底涌出，她不禁趴在儿子肩上抽泣起来。

“照顾好自己，答应我，我亲爱的孩子……我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

“我会的，妈妈，我保证。”德拉科像哄小孩那样拍打着母亲的肩膀，嘴里不断说着安慰的话语，双眸却逐渐失去神采，显得异常麻木。

9

沃尔特走出马尔福庄园的豪华宅邸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沿着来时的车道向外走去，脚步声在静谧的夜空下格外响亮。

那位年迈的家养小精灵正提着一盏防风灯在前面为他引路，一如他来时那样。沃尔特打量着小精灵伛偻的腰背，突然对她产生了好奇。

他出生于美国，一个年轻的国度。像家养小精灵这样的古老生物在他们那里并不常见，他也很少有和这些魔法生物单独相处的机会。

沃尔特刚想尝试着说点什么，突然，他的脚步顿住了。一双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小精灵的背影。

年迈的小精灵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她回过头，用困惑的眼神打量着沃尔特。

沃尔特迅速收回视线，脑海中却回响起一句话：家养小精灵……这倒是一个值得琢磨的特征。现如今，依旧维持着这种老派作风的家族已经不多了……

幻影移形落地后，沃尔特几乎是飞奔着进入了格里莫广场12号。期间还不小心撞倒了门口的巨怪腿伞架，再次引得墙上的老太太发出一连串的诅咒，沃尔特没有理会。他身形匆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再次出现时，他手上多出来一个魔药瓶。透过玻璃瓶身，能看到里面盛着一些絮状的暗红色物质。

“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罗恩从门外走进来，顺手拉过帷幔遮挡住不停尖叫的肖像画。

“我要去一趟圣芒戈，你和我一起吧。”沃尔特说着就要朝外面走。

罗恩见他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到底还是咽下嘴边的疑问，疾步跟了上去。

办公室外的敲门声响起时，斯梅绥克和哈蒙德的巫师象棋正走到最关键的决胜时刻。他有些不满地朝门口瞪了一眼，却不得不从战局中抽身出来。打开门的瞬间，他脸上的不情愿立即消失了，变成他惯常面对病人以及下属时的严肃。然而，当他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两个人，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顿时露出了惊讶。

“斯梅绥克先生，很抱歉再次打扰到您！”沃尔特飞快地说，“我希望向您求证一件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配合？”

“当然没问题。”对方语气里的慎重令斯梅绥克一下子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他连忙侧过身，让沃尔特和罗恩进到他的办公室。

哈蒙德惊讶地望着进门的两道身影，但更多的是喜悦。

“真没想到，我们又在这里碰面了。博因顿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说着，他又关切地望向罗恩，“哦，罗恩，你好！我注意到赫敏已经两天没来部里报道了，听说是罗丝出了点小意外，她还好吗？”

“是小孩子常患的感冒，但是有些棘手。”罗恩淡淡地解释道。

“可怜的孩子，愿梅林保佑她。”哈蒙德悲天悯人地说。

“博因顿先生，你想要向我求证什么？”斯梅绥克及时让话题回到了正轨。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哈蒙德和罗恩同时看向了沃尔特。

沃尔特毫不避讳地拿出了那个装有暗红色絮状物的魔药瓶。

“这是我在客厅地毯上搜集到的，波特先生残留的血迹。”他对斯梅绥克说道，“我需要你帮忙检测出，其中是否存在其他异常物质。”

他的这句话令在场三人大感意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哈蒙德讷讷地开口，“博因顿先生，难道你认为哈利——哈利他——”

“我想，斯梅绥克先生会告诉我们答案的。”沃尔特没有直接回应他。

“我需要一点时间。”斯梅绥克认真地说。他带着魔药瓶里的血迹快速离开了。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么说，你已经取得进展了？”哈蒙德试探地开口，“不妨说说看。”

沃尔特露出纠结的表情。

“尊敬的副部长，”他彬彬有礼地说，“并非是我不愿意透露案情进度，而是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我无法肯定任何事。”

闻言，哈蒙德立马贴心地停止了追问，并表示他不介意留在这里陪他们一起等结果。

“即使得出结果恐怕也无济于事。”罗恩注视着桌面上的巫师棋说，“这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将那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

沃尔特没说话。他开始认真打量起斯梅绥克的办公室，紧接着，他注意到了一个上锁的柜子。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小角落里，透过玻璃面板，能看到里面存放着的几支药剂瓶，并且每一支瓶子的瓶身都贴有标签，上面写着不同的名字。在其中一支瓶子的标签上，他看到了哈蒙德·特拉弗斯。

“那家工作室恢复营业了吗？”他突然看向哈蒙德。

哈蒙德摇了摇头。“我倒希望如此呢。可惜啊，我的老伙计再也没能联系上他们。”他遗憾地说，“我不得不换回之前常用的药剂，尽管效果大打折扣，至少能让我的心脏好受一些。唉……说实在的，我现在已经感到有些不舒服了，要是莉娅在这里就好了，她还能为我准备一杯柠檬苏打水。”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沃尔特问。他想起，从进门到现在，他确实没见到那位勤劳的女助理。

“她很少上夜班，”哈蒙德随口解释，“据说是为了回去陪老公和孩子，老斯梅绥克当然同意了。现如今，这样的女孩已经不多了。”

他说完，房间再次变得安静了。只是这一次，谁也没兴趣再挑起话题了。

三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推门声响起。

沃尔特第一时间从沙发上站起来。

斯梅绥克表情凝重地走进办公室，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

“怎么样？”沃尔特急忙问。

所有人都紧盯着斯梅绥克，就听他缓缓开口，飘忽的语气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是美洲枫茄花的毒液。如果你给我的确实是波特先生的血，我确信他在临死前摄入了大量的毒液。”

“你说什么？”

罗恩猛地起身，过于激烈的动作带翻了身后的高背椅。

哈蒙德也坐不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博因顿先生，难道这真的是一起谋杀案？”他满脸惊骇地问，接着又掏出一张精致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我请求你务必帮我们找出幕后凶手。哈利——可怜的孩子……”

“我还有最后两个问题。”沃尔特看向神色各异的三人，眸光尖刻且锐利，“他临死前最后一次服用解毒剂是什么时候？谁是负责送药的人？”

“就在事发当天，送药的人是我妻子。”罗恩毫不犹豫地说，“自从他体内的毒液扩散以后，我跟赫敏都不希望他继续参与魔法部的高强度工作。那段时间，他一直按照我们的嘱咐留在格里莫广场休养。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他的药一直是由我跟赫敏轮流去取的。那天，原本应该由我去取药，但是傲罗司临时有突发状况。恰好赫敏也想见一见他，就代替我去了……”

说着，他语气突然一沉。

“我应该亲自去一趟的……如果那天我去了，或许这一切……”

罗恩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谁都知道，他口中的如果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沃尔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斯梅绥克先生，解毒剂被送进圣芒戈后，通常由谁经手？”

“部分药剂由我的助理莉娅经手。但是一些特殊的、较为重要的，我会亲自处理。”斯梅绥克扫了众人一眼，补充道，“比方说波特先生的解毒剂。”

“你说的较为重要的，是指那个柜子里面的药剂吗？”沃尔特指向房间角落那个上锁的柜子。

斯梅绥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的。”他说。

“也就是说，当天的解毒剂被送进圣芒戈后，除了波特先生本人和格兰杰女士，唯一接触过药剂的只有您。”

斯梅绥克脸色大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怒声喝道，“难道你觉得我会对波特先生痛下毒手？”

“这不是冒犯，斯梅绥克先生。”沃尔特一脸正色地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

斯梅绥克还想争辩什么，但是沃尔特迅速打断了他。

“第二个问题，”他提高嗓音说，“关于那个神秘的魔药工作室，我记得你说，一直和你接洽的是一位年迈的家养小精灵，能和我具体描述一下她的样貌吗？”

斯梅绥克仍有些不服气，但还是认真回忆道:“我对大多数的家养小精灵都没什么具体印象，他们看上去都长得差不多。但是我记得那位小精灵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听完他的描述，沃尔特脸上并没有显出惊讶。最后，他平静地开口:“我没有什么疑问了。”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哈蒙德发话了。

“博因顿先生，你的疑问得到解答了吗？”

沃尔特点了点头。

“我想，我知道那家神秘的魔药工作室是谁的手笔了。”

“谁？”

哈蒙德和斯梅绥克异口同声道。

沃尔特神色冷然。

“德拉科·马尔福。”

当晚，哈蒙德以“谋杀救世主”的罪名签署了对德拉科的逮捕令。负责执行的人是罗恩。离开圣芒戈的时候，沃尔特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第二天上午，沃尔特被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扶着胀痛的脑袋坐起来，起身准备去开门。

昨天一整晚，他一直被各种光怪陆离的梦缠得死死的，时不时便会惊醒。现在他只觉得浑身疲乏、头疼欲裂。

拖着疲惫的身躯，沃尔特慢腾腾地拉开房门。

“很抱歉打扰到你休息，博因顿先生。”苏珊的脸因为尴尬染上了红晕，“事发突然，我不得不立马赶来通知你。”

“没什么值得道歉的，亲爱的苏珊。”沃尔特温和地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苏珊局促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缓缓开口：“马尔福认罪了。他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哈利。”

沃尔特惊讶地扬起眉毛。

苏珊继续道：“糟糕的是，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魔法部现在已经被哈利的拥护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要求部里立即公开审理此案。所以，原定于下周的审判将提前在明天举行。副部长让我请你去一趟魔法部，眼下他正急得焦头烂额呢。”

沃尔特没有回答。他那张帅气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迷茫，像是还没有睡醒。

“博因顿先生？”苏珊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沃尔特回过神来，立即道：“请在门厅等我，我需要一点时间。”

说完，他一把关上了房门。

等沃尔特从魔法部回到格里莫广场，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他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卧室，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垫里。带着凉意的夜风刮过窗棱进到屋里，总算为他疲倦的身心带来了一丝舒缓。

短暂的休息之后，沃尔特起身看向窗外。

格里莫广场的夜晚总是很黑、很静。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一盏锈迹斑斑的路灯，外面的铁皮已经开始脱落了。灯泡发出的亮光暗沉沉的，映照出一片斑驳的草皮。

沃尔特不由地感叹。

这副破败的模样，倒是和他现在住的这栋老宅相得益彰。

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被他遗漏了。

死气沉沉的老宅……陈旧破败的物品……

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

沃尔特苦恼地皱起眉。

究竟是什么呢？

10

翌日，德拉科·马尔福被捕后的第三天，针对他的审判在威森加摩如期举行。他被控告“非法向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提供药品，并借此蓄意谋杀救世主哈利·波特”。

愤怒的人群一早便将魔法部围了起来。此时的他们压根儿不在乎什么审判过程了，既然马尔福已经认罪，让凶手伏法就是他们最大的指望。他们要亲眼见证这个残害救世主的恶魔得到应有的报应。

由于案情重大，围观这次庭审的巫师多到前所未有。为了避免再闹出意外，魔法部不得不命人提前关闭审判室的大门。饶是如此，人群仍旧将四周的板凳挤得满满当当。墙上的火光不断跳动着，映照出一大片乌泱泱的人影。

很快，德拉科·马尔福出现在了房间中央的被告席上。房间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多是充斥着怨恨的鄙夷。甚至有人朝着他大声诅咒。

“去死吧！马尔福，你就该为他偿命！”

德拉科充耳不闻。

待他落座，椅子扶手上两侧的铁链立刻像蛇一样蹿起来，一连串链条碰撞的声响过后，他的双手被牢牢禁锢在了扶手上。

在被告席的对面，审判台上分别坐着副部长哈蒙德·特拉弗斯和他的助理，同时也是本次庭审的审判记录员艾尔希·伯恩。

“由于巴沙尔部长有秘密任务在身，本案的审理由我全权代理。”哈蒙德庄严地向众人宣布。

而作为法律执行司司长的赫敏则因为涉及案情被安排在了证人席位。

所有人落座之后，威森加摩的公诉人约翰·安东尼开始照着文件陈述起案情。

“7月31日的审判，审理家住威尔特郡马尔福庄园的德拉科·马尔福违反《魔药买卖监管法》与《谋杀罪法》一案。指控被告方有如下罪行：未经魔法部药监司同意私自售卖药剂，之后又利用这一便利，于6月15日当天蓄意地、报复性地向哈利·波特长期服用的解毒剂中投入大量美洲枫茄花的毒液，间接导致波特先生自杀。此行为违反了二零零五年颁布的《魔药买卖监管法》第三项以及《谋杀罪法》第十二条。对以上犯罪事实，被告供认不讳，请陪审团予以裁决。”

最后，安东尼强调道，在犯人已经认罪的情况下，他认为一切的审判都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话音落下，威森加摩的成员都开始了交头接耳。

纳西莎·马尔福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捏着皮包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泛起了青白。

第一批被传唤至证人席的是圣芒戈的治疗师斯梅绥克和他的年轻助理莉娅。

庭上，他们当场认出了一直和他们做药品交易的年迈小精灵——正是马尔福家族那位有着琥珀色大眼睛的家养小精灵。

“莉娅，请问在你们和这位家养小精灵的交易中，她是否提起过那些药品是出自谁之手？”

公诉人安东尼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有。她说她完全没有魔药天赋，只有她那年轻的小主人才能够做到这一切。”

“谢谢你的证词。”

莉娅离开后，斯梅绥克紧跟着被请上证人席。他一上来就率先出示了哈利血液成分的化验单，证明他在临死前确实摄入了足以在短时间内致命的毒液。

“斯梅绥克先生，说说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购入并使用德拉科·马尔福的药剂。”

“去年七月初，一直到今年六月中，也就是波特先生去世以后。”斯梅绥克冷静地回忆道。

安东尼点了点头，又道：“根据资料显示，波特先生从去年六月初到七月底都一直住在圣芒戈，并且在住院期间，他就已经遭遇过一次中毒，请问情况是否属实。”

“是。”

“那次他中的是什么毒？”

“和化验单上的一样，美洲枫茄花的毒液。”

“一个人如果不幸摄入大量的这种毒液会怎么样？”

“首先是生理上的折磨，像是手脚麻木、呼吸困难，然后毒液会顺着神经侵入大脑，并迅速引起大脑病变，这时中毒者会感到极度痛苦，变得狂躁不安，甚至产生幻觉。”

“那么，你认为波特先生自杀当晚所摄入的毒液称得上‘严重’吗？”

“根据他血液里的毒素残留分析，我想是的。”

众人看向德拉科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仇恨了。

安东尼满意地环视四周，转头继续发问：“波特先生第一次中毒前，德拉科· 马尔福是否到医院探望过他？”

“是的。”斯梅绥克说完，又连忙解释道，“但那是波特先生中毒前的一个月，而这种毒液的毒发时间最长不超过24小时。”

“那是另外的问题了，斯梅绥克先生。”安东尼笑得一脸自得，接着扬声说道，“各位，众所周知，去年六月初，马尔福庄园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绑架案。很不幸，我们的被告人德拉科·马尔福的未婚妻在那次的案件中意外丧生。由于波特先生是那次绑架案的负责人，他理所应当地承受了受害者家属所有的攻击与责难。

“但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在那次的营救过程中，为了替马尔福先生的未婚妻挡下致命攻击，波特先生被黑魔法击中，并因此住进了圣芒戈。彼时的马尔福先生显得极为明事理，他甚至特地赶去医院探望了命悬一线的波特先生。一个月后，由他研发的各式药剂经由斯梅绥克先生进入圣芒戈，并开始使用在波特先生身上。巧合的是，在这之后不久，波特先生恰好就中毒了。”

嗡嗡嗡的议论声开始像蜂群一样徘徊在审判室上空。

“肃静！”哈蒙德大力敲了敲法槌，嗡鸣声消失了。他表情严肃地看向安东尼，“请继续。”

安东尼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面向陪审团。

“幸运的是，治疗师们及时发现了波特先生的异样，并迅速采取手段遏制了毒液的扩散。尽管如此，波特先生的身体还是遭受了难以逆转的创伤，这也导致他必须长期服用一种解毒剂。而幕后的凶手没能得手，显然变得更加警惕了。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他没有采取任何动作，甚至为了洗清嫌疑，还不间断地为波特先生提供新的解毒剂，直到一个月前。”

这次被传召至证人席位的是赫敏。从开庭到现在，她始终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冷静，好似事不关己的看客。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6月15日这天。格兰杰女士，当天傍晚，你曾前往格里莫广场12号为波特先生送解毒剂，是吗？”

“是的。”

“波特先生拿到药剂后，有没有立即喝下？”

赫敏沉默了一下。

“我想是的。”

安东尼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根据你的证词，当晚，你抵达格里莫广场12号之后，先是和他进行了一番交谈，随后便独自去往餐厅寻找咖啡豆。现在请你告诉我，在你进入波特先生的家到他去世这段时间，除了那瓶解毒剂，你是否见他食用过其他任何东西？”

“没有。”

“你是否可以肯定，在你拿到解毒剂之后，除了波特先生本人，你是唯一接触过那瓶药剂的人？”

“我可以肯定。”

“我的问题结束了。感谢你的配合，格兰杰女士。”

赫敏离开了证人席。

安东尼扬起下巴，缓缓扫视着屋内众人，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

“我想，整件事已经梳理得够清楚了。这完全是一件经过充分谋划，并且手段极其残忍的案子。被告人毫无道理地将未婚妻的死怪罪于波特先生，并且设计了一连串缜密的计划，目的就是要让波特先生受尽折磨而死。而他也确实做到了。事发当晚，波特先生在服用过格兰杰女士送去的解毒剂后，一定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因此才会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将这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

他举起一把银制匕首向众人展示，蛇尾一样的刀身在火光中闪着凛冽的寒光。

“我们敬重的波特先生，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救世主，为我们巫师界的和平付出了一切。而面对这样一个愿意为拯救他的未婚妻而付出生命的人，我在德拉科·马尔福的眼中却只看到了冷酷无情。在此，我恳请审判长和陪审团各位，务必还波特先生一个公道。”

“让他偿命！”

人群中有人大喊，附和声随即响起。

“对！让他偿命！”

“杀了德拉科·马尔福！”

“杀了这个败类！巫师界的耻辱！”

审判席上同样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声音，大多是嚷嚷着要判德拉科死刑。哈蒙德努力敲打着法槌，却也无济于事。

冲天的喊叫声中，纳西莎眼睛也不眨地盯着房间中央那道孤独的身影。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曾发誓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个木偶一样被困在那里，任由无数的唾骂声将他淹没。

恍惚间，纳西莎想起了丈夫刚去世的那段日子。她伤心欲绝，整天浑噩度日，更是从未想过失去家主对于马尔福整个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儿子早已接过家族的重担，就像他父亲曾经做到的那样，成为她坚不可摧的依靠。

她本该就此醒悟，试着重新做回一位负责任的合格母亲。然而，目睹丈夫死于索命咒下的经历使她变得格外敏感，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自己儿子的安危。为了让德拉科彻底回归正确的道路，她开始密切关注起儿子的社交动向。她告诉自己，这是必须的。她要确保让德拉科远离一切危险因素，比如他们的救世主——哈利·波特。

他显然从他的父母和学院那里继承了太多格兰芬多式的莽撞勇气，自以为可以征服一切；他很善良，但在纳西莎看来却算不上聪明，以至于总是祸事不断。

客观来说，纳西莎并不讨厌那个孩子，甚至称得上欣赏，但她绝不允许德拉科再跟这样的危险人物牵扯上关系。

她要德拉科真正继承自己丈夫的意志，成为一名优秀的纯血家族掌门人。

很快，她相中了阿斯托利亚，一位出生于神圣二十八族的女孩。她外表优雅，相貌精致，就连性格也很讨人喜欢。几乎是纳西莎所能想象的最能匹配她儿子的完美妻子。

当她提出希望德拉科与阿斯托利亚交往时，德拉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一如他答应纳西莎其他请求那样。他总是会答应纳西莎的所有请求，甚至从不询问缘由。

他已然做到了一个儿子能为母亲所做的一切。

泪水在瞬间模糊了纳西莎的视线。她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脸，用力咬紧牙关，以免泄露自己的哭泣声。

混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哈蒙德不得不动用审判长的权力迫使大家安静下来。确保不会有人再干扰庭审秩序之后，他看向房间中央的德拉科，语气平静地问：“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马尔福先生？”

短暂的沉默。

接着是德拉科冷漠的声音。

“没有。”

11

“经陪审团一致裁决，关于哈利·波特于6月15日被杀一案，德拉科·马尔福被判定谋杀罪名成立。本庭现在宣布，德拉科·马尔福，你将被执行——”

“等一下！”

一道冷静的声音打断了哈蒙德即将说出口的宣判。

沃尔特姗姗来迟，步伐却极为镇定。他笑容满面地走进审判室，停在安东尼身前。

安东尼半是嘲弄地冷笑道：“你来迟了，沃尔特先生。庭审刚刚结束。”

“是吗？”沃尔特淡淡地反问。

“当然。”安东尼得意道，“马尔福已经认罪了。”

沃尔特给了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只好对你说一声抱歉了。”

安东尼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沃尔特却不再理会他，转而面向审判台，彬彬有礼地道：“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我来晚了！为了确认几样物证……那实在有些耗费时间。众所周知，我是受魔法部的委托前来调查波特先生自杀一案。在处理过大大小小许多案件之后，我始终认为，唯有物证才是案件真正的核心。毕竟，一场谋杀案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撒谎，唯独物证不会。再次表达我的歉意。接下来，各位请继续吧。”

“可是……”哈蒙德面露尴尬，“我亲爱的孩子，庭审已经结束了。”

一旁的安东尼当即嗤笑出声。

“不，庭审还没有结束。”沃尔特认真地说，“因为，我是来为马尔福先生做无罪辩护的。”

“什么？”审判台上有人惊叫出声。

就连一直没有动作的德拉科都抬眼看向他。

房间里再度沸腾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沃尔特最后那句话。哈蒙德只好再次挥动起法槌，这次倒是没有耗费太多功夫，因为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后续。

纳西莎早在沃尔特出现的那一刻就冷静了下来，此刻她正端坐在看台上，一脸如释重负。

“首先，我必须向大家声明，德拉科·马尔福在本次案件中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完全是一派胡言！”安东尼气愤地大喊，“审判长，我们不能任由这个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哈蒙德严肃地看向他。

“安东尼先生，我们不能阻止任何一个证人在这里进行辩护，这是威森加摩赋予每个巫师界公民的权利。”

安东尼立马偃旗息鼓了。

沃尔特感激地朝着哈蒙德鞠了个躬，然后在安东尼仇视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现在，让我们从头到尾重新回顾一下这起案件。首先，事情起源于去年6月初的一场绑架案。马尔福先生的未婚妻在那次案件中惨遭杀害，同一时间，波特先生也在拯救人质的过程中被黑魔法重伤，因此住进圣芒戈医院，期间马尔福先生曾带着一束鲜花前往圣芒戈探望伤重的波特先生。一个月后，由马尔福先生研发的各类药剂开始进入圣芒戈医院，其中就包括能够帮助波特先生尽快恢复身体的魔药，在那之后不久，波特先生遭遇了第一次中毒。”

“很高兴你将我刚才梳理的剧情又复述了一遍。”安东尼用很响亮的声音说。

沃尔特没有搭理他。

“让我们继续看接下来发生的事。第一次中毒事件之后，为避免节外生枝，格兰杰女士向外界封锁了消息，只委托傲罗司秘密调查。顺着美洲枫茄花毒液这一线索，韦斯莱先生及其部下很快就找到了非法售卖这种毒液的嫌疑人。可就在他们准备对此人实施抓捕行动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实验事故斩断了这条线索，嫌疑人死了。尽管傲罗们在他的住处搜查到了大批量同类型毒液，但这场投毒案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由于波特先生体内的毒液无法被彻底清除，导致他必须长期服用圣芒戈提供的解毒剂才能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真正为他提供解毒药剂的其实是马尔福先生。这就出现了本案第一个重大疑点，如果德拉科·马尔福有心要谋害波特先生，为什么不直接断掉解毒剂的供应呢？”

“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让波特先生死得太轻易。”安东尼迅速接口道，“这只能更加证明德拉科·马尔福是多么的残忍无情。”

沃尔特冷静地继续道：

“接下来，时间来到了今年的6月15日，也就是波特先生去世这天。如果我们将波特先生自杀的时间作为节点，在那之前，格里莫广场12号一共出现了两位访客。他们分别是马尔福先生和格兰杰女士。根据我们的调查可以确定，马尔福先生到访的时间为当天清晨，并且停留的时间很短，大概不超过半个小时。这是第二个疑点，如果我有心借旁人的手毒死一个人，就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为自己增加嫌疑。

“格兰杰女士是在当天傍晚来的，除了给波特先生送解毒剂，她还打算邀请对方参加自己女儿的一岁生日宴。在此我们还需要注意一点，事发当天，原本应该由格兰杰女士的丈夫，罗恩·韦斯莱先生前往格里莫广场完成送药的任务，但他却临时被傲罗司的突发状况绊住了脚。

“据格兰杰女士说，波特先生在当天傍晚喝下了解毒剂。但是在聊天中途，她突然想来一杯咖啡提提神，于是便独自前往餐厅寻找咖啡豆。当她回到二楼客厅时，刚好撞见了那骇人的一幕，波特先生用一把匕首杀死了自己。紧接着，副部长和他的助理艾尔希·伯恩出现了。而他们出现的理由和韦斯莱先生缺席的理由一样，都是因为傲罗司在那天突然发现了一个在逃食死徒的踪迹。

“现在，话题又回到了最初。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物证才是案件真正的核心。但是从我开始调查到现在，似乎没有任何人提到毒液容器的问题。既然没有找到毒液容器，又怎么能证明毒液来自解毒剂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安东尼怒声道，“难道你要说，波特先生体内的毒是凭空出现的？”

“恭喜你终于学会使用自己的脑子了，安东尼先生。”沃尔特真诚地说，“可惜只说对了一半。”

“我抗议！”安东尼气急败坏地大喊，“他这是侮辱，是藐视法庭！”

哈蒙德立刻敲了敲法槌。

“请注意你的用词，沃尔特先生。”

沃尔特再次朝哈蒙德鞠了个躬，接着开口道：“各位，如果制作出解毒剂的马尔福先生有谋害波特先生的嫌疑，那么我也可以合理怀疑所有接触过解毒剂的人。德拉科·马尔福自不必说，他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除了未婚妻之死，他父亲卢修斯·马尔福的去世似乎也让他对波特先生产生了相当大的怨怼，因为据说，当初他正是在波特先生的劝说下才决定反叛黑魔王的，却不想此举直接导致了他父亲的死亡。因此，为了报复，他是所有人中最有可能对波特先生下手的。另外，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赫敏·格兰杰女士也能够从波特先生的死中获益。”

罗恩的脸色徒然一变，他直起身，背脊瞬间绷紧了，整个人就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只轻柔的手及时按住了他的手臂。赫敏微不可查地冲他摇了摇头。罗恩深吸一口气，颓丧地回到了座位上。

沃尔特的讲话仍在继续。

“波特先生是她晋升副部长的道路上最大的阻碍，这当然可以成为她的动机。除此之外，她还有相当充分的作案时间。第一次，波特先生在圣芒戈住院期间中毒，据斯梅绥克先生说，这一时期，除了圣芒戈的工作人员，唯一能够接触到波特先生的人就只有韦斯莱夫妇。事发之后，格兰杰女士第一时间对外封锁了消息，就连案件的调查，也是由她丈夫韦斯莱先生带领傲罗司秘密进行的。结果我们也都看见，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这是无耻小人的行径！”安东尼跳了起来，“你想将罪责全部推到格兰杰女士身上吗？”

沃尔特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他。

“我必须说明一点，安东尼先生。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依旧是在陈述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确实有权利这样做，安东尼先生。”哈蒙德提醒道。

沃尔特继续道：

“现在，话题总算进入了整件事情的重点——波特先生第二次中毒。作为一名合格的侦探，从进入事发现场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在致力于搞清楚这三件事：毒液的来源，经手人，以及我之前提到的容器。经手人我们现在已经明确了。然而很遗憾，和圣芒戈那次的中毒案一样，容器的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但是，一件物品不可能凭空消失，如果它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性：那件容器被人处理掉了——这里我就不得不提，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前后两次中毒事件中，格兰杰女士仍然是最有嫌疑做这件事的人；不过，我们也不能忽略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件容器或许是一件非常规的、出乎人意料的物品。

“和容器的问题一样，毒液的来源也一度让我感到十分头疼。正如一件物品无法凭空消失，美洲枫茄花的毒液也不可能凭空出现。这两个问题都十分关键，关系到我接下来即将揭露的真相。

“再来看波特先生第一次中毒。让我们先假设所有人的供词都正确，没有任何虚假成分。我们可以知道，在波特先生住院期间，他所能接触到的毒液来源只有韦斯莱夫妇带给他的食物以及马尔福先生为他研发的药剂。然而事实上，我们全都忽略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斯梅绥克紧张地问。

“马尔福先生带来的那束鲜花。”沃尔特平静地说。

斯梅绥克露出困惑的表情。

“什么意思？”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这件容器或许是一件非常规的、出乎人意料的物品。”沃尔特强调道，“谁说美洲枫茄花的毒必须吃下去才能对人的身体产生影响呢？”

斯梅绥克霎时瞪大了双眼。

“你是说，有人将毒素附着在了那束鲜花上？利用花香的传播才使得波特先生中毒？”

人群又一次传出了骚乱。

“没错。”沃尔特说，“因为是气体传播，也就导致毒素的效果大打折扣，从即刻就能要人命的剧毒物质变成了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慢性毒药。我想，这也正是波特先生身边的其他人没有受到毒素影响的原因，因为这样的方式实在太慢了。对于只在病房停留一时半刻的人们来说，那点微末的毒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波特先生却和那束花时时刻刻待在一起，长时间不间断地从花香中吸入枫茄花的毒素。斯梅绥克先生，您认为我说得对吗？”

斯梅绥克严肃而客观地说：“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具体能否实施，还需要实验证明。”

“所以这一切都只能算是你的推测。”安东尼不服气地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毒素是通过那束鲜花传播的？靠你的三言两语吗？”

“问得好！”沃尔特愉快地笑了，“在我第一次拜访斯梅绥克先生时，他让他的助理莉娅给了我一瓶能够令鲜切花常开不败的营养剂——现在我已经知道，这瓶营养剂和解毒剂一样，都是由马尔福先生研发的。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瓶营养剂和本案有什么关系，一直到昨晚。我漫无目的地在格里莫广场12号闲逛，试图将案子理出个头绪来。在路过波特先生的房间时，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我又一次在他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束鲜花。”

赫敏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是那束百合！”她没忍住叫了出来。

沃尔特却是看向德拉科，语气带着讥讽，“没错，是一束百合。在那样一栋破败的房子里，那束百合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如果是百合花，确实很有可能来自德拉科·马尔福。”斯梅绥克在一旁肯定道，“在圣芒戈住院期间，波特先生曾表达过想要他病床前的百合花一直盛开的想法。为了满足他的愿望，我试着向那家神秘工作室——也就是马尔福先生求助。原本我是不抱什么希望的，结果第二天，家养小精灵就送来了一批神奇的营养剂。正是我后来赠送给博因顿先生的那种。”

“为了验证我的推测，今天一早，在大家忙着赶来开庭时，我临时请傲罗司物证鉴定科的朋友对百合花进行了化验。”沃尔特随即掏出一张化验单，“结果显示，即使过去了一年之久，百合花的花瓣上仍然有部分枫茄花毒素的残留。这就是为什么波特先生体内的毒素始终无法被彻底清除，因为近一年以来，他一直将这束有毒的百合花放在自己床头，日复一日，朝夕相伴。”

说到这里，他再次看向德拉科。满意地看到对方脸上的冷漠自持开始破裂，显露出痛苦的底色来。

“你是说，问题出在那些营养剂上？”赫敏急忙追问道。

“没错。”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说明马尔福先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哈蒙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问。

“不，我们先不必急着下结论。”沃尔特说，“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知道，在波特先生住院期间，有人在他病床前的鲜花上放了枫茄花的毒素。如果这件事是马尔福先生做的，那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呢？先创造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工作室，又研发一大堆药剂卖给圣芒戈？他为什么不直接将毒药放在那束鲜花上呢？我知道有人一定会说，这件事总归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是别忘了，我之前就已经说过，在这整件事情中，有谋杀嫌疑的不止他一个。同理，接触过他的解毒剂和营养剂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你是在暗示我也有嫌疑？”斯梅绥克冷冷地问，“多么可笑！波特先生是我生平最敬重的人之一，我也完全没有要谋害他的理由。”

“当然，当然，对此我从不怀疑，斯梅绥克先生。”沃尔特好脾气地说，接着话锋一转，“但是，你似乎忘记了，能够接近波特先生的治疗师也不止你一个呀！”

斯梅绥克犹豫地问：“什么意思？”

沃尔特露出微笑。

“我记得，那些营养剂是由您的助理莉娅保管的。”

“这更加不可能！”斯梅绥克说。

“这当然是可能的。”沃尔特坚定地说，“今早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向圣芒戈求证过了，她在去年的6月12日成为了你的助手，恰好是波特先生因伤住院的一周之后。在她之前，你原本更属意另一位名叫做约翰·班克斯的男助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收到录用通知书的他却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来上班。你对他这样的傲慢态度感到很不快，当即便决定改为录用另一位女孩。她叫做莉娅·史密斯，一个美国人。已婚的身份令你对她有些不满，但好在她动作足够麻利，又颇有些魔药天赋，你对她的看法很快改观了。而与此同时，由于没能收到圣芒戈的录用通知书，约翰·班克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并未得到你的青睐。他只好四处重投简历，并在不久之后，顺利成为了傲罗司物证鉴定科的一名职员。就在两个小时前，他刚好对那束百合花做了一次完美的化验。”

斯梅绥克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却没有反驳的意思。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波特先生的药剂必须由你亲自经手。一方面，你不愿意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刚进医院一个月不到的实习助理；另一方面，您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敬重他。而韦斯莱夫妇又全权包揽了波特先生的一日三餐。如果我是凶手，就会发现，那些鲜花营养剂将会是我唯一能够杀死哈利·波特的机会。

“但是，能够拥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首先，我必须成为一名圣芒戈医院的实习治疗师，这样我才能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接近哈利·波特而不招致怀疑。为了完成我的这个计划，我必须挤走所有对手，但是却不必除掉他们，因为我现在还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因此，我只是悄悄拿走了对方的录用通知书，让他无法按时到医院报道。

“我的方法很快奏效了，我顺利成为了一名圣芒戈的实习治疗师。可是我很快就意识到，即使进入了圣芒戈，我也很难找到对哈利·波特下手的机会。为此我一筹莫展，恰好在这时，一瓶营养剂的出现为我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了让人察觉不出异常，我设计了一个极其巧妙的主意——将原本的毒液变成一种附着在鲜花上的有毒气体。除此之外，我还恰好有一位来自美国的麻瓜丈夫，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知晓如何利用美洲的枫茄花毒素杀死一个人——杀死一个，在关键时刻没能挽救我妹妹性命的人。这样的自白够清楚吗？莉娅——哦，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女士？”

“你说什么？”斯梅绥克震惊的目光在沃尔特和莉娅身上来回打转。

一阵短暂的沉寂后，人们开始了大声地吵嚷。

“原来是你！是你想置哈利于死地！”罗恩再也克制不住地从座位上跳起来。

达芙妮却神色漠然。她看向沃尔特，语气接近于叹息：“你是怎么发现的？”

沃尔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她在问什么。

“马尔福庄园挂着一副你妹妹的肖像画。”他轻声说，“你们整体看上去并不相像，但是却有着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没什么好辩解的。”达芙妮沉沉地开口，像是早已为这一刻做足了准备，“至少，我为自己深爱的人做了能做的一切。”

说完，她平静地闭上眼，毫不在意周围源源不断的咒骂声。

两名傲罗正迅速朝她靠过去。

哈蒙德不停敲打着法槌。待到审判室重新安静下来，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皱眉宣布道:“鉴于本案出现重大变故，经陪审团商议，决定择日再审。现在我宣布，本次庭审到此——”

“等一下！”沃尔特大声道，“尊敬的审判长，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庭审还不能结束。”

哈蒙德一副头疼至极的模样。

“我理解你想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急切，”他惆怅地说，“但是现在凶手莫名变成了两个。除了德拉科·马尔福，又多了这位莉——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我们有必要重新整理资料开始新一轮庭审。博因顿先生，我想你不必着急，或许下次庭审时，我们还得请你做公诉人呢。”

安东尼听见这话，原本苦着的脸一时更加难看了。

“虽然我们已经明确了格兰格拉斯女士是有罪的，但是，我可从没说过她是害死波特先生的真凶啊！”沃尔特诧异地说，好像哈蒙德的说辞令他很震惊似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别忘了，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是来为马尔福先生做无罪辩护的。”

哈蒙德精明地眯起眼，“你是说——”

“是的，”沃尔特对上他的目光，“我刚才揭露的，才只是第一个真相。”

哈蒙德突然挺直了腰板。

“那就继续吧。”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在经历第一次下毒事件之后，由于马尔福先生的介入，波特先生体内的毒素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然而在那束百合花的影响下，他的身体仍旧每况愈下。或许有人会认为，正是那束花才导致波特先生最终毒发。但是，我想请各位注意两件事：第一，刚刚斯梅绥克先生已经证明了，波特先生在临死前确实摄入了足以在短时间内致命的毒液；第二，也正是本案中最关键的一点，真正导致波特先生死亡的，实际是他插进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在我调查的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发现这两件事情之间存在任何联系。”

“我认为斯梅绥克先生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安东尼插嘴道，“那种毒素会让人感到极其痛苦，甚至产生幻觉。”

“那么，斯梅绥克先生有没有说那是一种会让人自杀的幻觉呢？”

安东尼一下子噎住了，脸涨得通红。

沃尔特没再理会他。

“和上一个案子遭遇的困境一样，毒素来源以及容器的问题仍旧令我头疼不已。让我们先将自杀的问题抛开，先假设波特先生当晚所服用的解毒剂确实有问题，那么，本案的第二个重大疑点就出现了——那个魔药瓶去了哪里？没错，这仍旧是一个涉及到物证的问题。正如我之前所说，一件物品不可能凭空消失，但是波特先生最后服用的解毒剂的药瓶却不见了踪影，这不得不引起我的深思。我仔细询问了傲罗司的所有人，确定没有任何人在对案发现场的搜查中见过任何魔药瓶。我只能做出一个判断，那就是在傲罗司正式进入格里莫广场12号之前，有人悄无声息地将那个魔药瓶处理掉了。

“那个人必定事先知道瓶子里的药剂有问题，才会想到处理掉那个魔药瓶。现在，让我们再倒回去看所有接触过解毒剂的人，马尔福先生和他的家养小精灵，以及斯梅绥克先生。大家看出问题了吗？这些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机会在事发后进入波特先生的住所。唯一有可能事先将毒药放进解毒剂，并且在事后处理掉罪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证人——格兰杰女士。”

一时间，无数只眼睛同时看向证人席位的赫敏。罗恩倒是没有再暴跳如雷，只是冷冰冰地望着沃尔特。

安东尼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却谨慎地没有再开口。

“顺着这一思路，我理所应当地考虑到了毒药来源的问题。还有人记得吗？我之前提到过，在韦斯莱先生秘密调查第一次投毒案的过程中，嫌疑人恰好被炸死了，而傲罗们则在他的住处搜查到大批量的枫茄花毒液。这些毒液现在正被封存在傲罗司的物证鉴定科，今天一早，给那束百合花做检验时，我顺便让约翰·班克斯清点了毒液的数量。结果他惊讶地告诉我，那些毒液被送进傲罗司物证鉴定科时原本有二十支，现在的数量却变成了十九。

“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发现，令我联想到我们的现任傲罗司司长韦斯莱先生是多么地深爱他的妻子。也许他会愿意为了他深爱的人去做任何事。就像格林格拉斯女士为了她妹妹那样，甚至不惜去杀人。而韦斯莱先生所做的，大概就是义无反顾地为深爱的妻子提供一支足以杀死自己最好朋友的毒液。只有救世主彻底死去，他们才能够继承他的所有政治遗产，比如邓布利多军。为了他和妻子的事业，为了他们的雄心，哈利·波特必须死。事情结束之后，他们又迫不及待地埋葬了波特先生的尸体，目的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生前曾中过毒。”

“赫敏……”哈蒙德痛心疾首地看向他们夫妻俩，“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

随着他的低语，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了罗恩跟赫敏身上。目光中有震惊、有怨恨，同时也掺杂着怀疑与不解。

德拉科却看向了沃尔特，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着些许诧异。

“等等，副部长，请让我把话说完。”沃尔特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让我们先将自杀的问题抛开。也就是说，以上我的所有推断，都是建立在抛开自杀问题的基础之上的。难道还没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吗？以格兰杰女士的聪明程度，她为什么会选择直接在自己经手过的药剂中下毒呢？这完全就是个愚蠢的昏招，和实名制下毒有什么区别？”

“这有什么值得困惑的？”安东尼认为沃尔特简直就是在故意装傻，“说明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格兰杰女士做的。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办法替马尔福洗脱嫌疑。”

“是的，目前还没有。但是请注意，在这整件事情中，波特先生所做出的反应仍旧是个变量。在我和格兰杰女士的第一次交谈时，她曾痛苦地告诉我，她认为她从未真正了解过波特先生。

“那一晚在格里莫广场12号发生的事一定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冲击，否则她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她认为她从未了解过波特先生。大家还记得波特先生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吗？他说：对不起，赫敏。我必须这样做，原谅我……

“最初，我以为这不过是一句普通的遗言。他在为自己的行为向亲眼见证这场悲剧的好友道歉。但那应该是建立在他有心赴死的基础之上。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投毒案。在了解这一事实的前提下，我们再回过头看波特先生那完全不合理的反应以及他说的话。有人发现矛盾点吗？”

“这的确不是一个被谋杀的人该有的反应。”哈蒙德适时地说。

安东尼也瞬间陷入了沉思。

“现在，我们试着分析一下当天的情况。这天傍晚时分，格兰杰女士带着解毒剂抵达格里莫广场12号。他们像往常一样聊着魔法部最近发生的事，格兰杰女士还邀请了波特先生去参加她女儿的一周岁生日宴。交谈中，波特先生喝下了那瓶魔药。解毒剂的配方一直在改良，他并没有觉得今天的魔药有什么不对劲，因此也就不可能发现那瓶药剂早已被人掺入了大量的枫茄花毒液。很快，毒素开始在他的身体中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他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为时已晚。

“格兰杰女士很快便做出了反应。根据傲罗部后来对她魔杖的检测，发现她在当晚短时间内使用了大量的治愈咒、解毒咒、搬运咒，以幻影移形的咒语。但是因为格里莫广场12号的魔法屏障，她无法在房子内部使用幻影移形。她或许还尝试过用魔法将波特先生弄到房子外面。但是波特先生已经意识到，从他喝下那瓶毒液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毒液正在迅速侵蚀他的身体，极端的痛苦令他难以承受，但他没有忘记思考。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无法在无数想要他死的人当中精准锁定凶手，但他明白自己的死会为他身边的人带来怎样的灾难。首当其中的就是今晚为他送来毒药的格兰杰女士。当然，他相信凭借格兰杰女士的智慧，一定能够顺利化解这场危机，但他更害怕这瓶解毒剂的制作者——德拉科·马尔福——也被牵扯其中。他一向知道马尔福先生当初对黑魔王的背叛引得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同时也清楚大众对他这样一个手臂上印着黑魔标记的人有多么排斥。事情一旦被撕开口子，德拉科·马尔福将成为第一个被送上审判席的人，就像今天这样。而他太清楚审判席上的马尔福先生即将面临什么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麻烦，他决定将自己的死亡伪装成一场自杀，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追究解毒剂的问题。他知道仅凭自己是无法完成这场骗局的，他需要他最好朋友的配合。好在，即使心存抵触，格兰杰女士还是答应了他。在这之后，一把锋利的银制匕首贯穿了他尚在跳动的心脏。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对格兰杰女士说出那句祈求原谅的话，因为他让自己最好的朋友独自承担了他离去后的所有痛苦。”

“这太荒唐了！”安东尼不可置信地喊道，“波特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他知道为自己提供解毒剂的人是德拉科·马尔福，指不定立马就会要求格兰杰女士杀了马尔福为他报仇。沃尔特先生，或许你称得上是一位足够聪明的侦探，但你显然并不了解真正的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大家都知道他们有多么水火不容，甚至从学生时代起就致力于让对方过得比自己倒霉。听听你刚才说的，好像马尔福对于波特先生来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一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听到这里，德拉科轻轻地笑了，脸上显出一种介于苦涩与嘲讽之间的情绪。

“我无比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安东尼先生。”沃尔特丝毫没有被挑衅的恼怒与尴尬，“还记得我在最开始是怎么说的吗？一场谋杀案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撒谎，唯独物证不会。今天一早，当我将波特先生的百合花送去化验之后，我意识到自己还遗漏了一件事——搜查嫌疑人的房间。

“作为本案最大的嫌疑人，马尔福先生的庄园是一定会被傲罗部搜查的。但我直到今天一早才意识到，我还没有亲自到他的房间查看过。这是我的一个失误。各位，从现在开始，让我们摒弃偏见，试着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待这个案件。”

室内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在检验报告出来前的一个小时，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马尔福庄园进行了查探。巧合的是，在马尔福先生那间奢华无比的卧室里，我也发现了一束百合——一束枯萎的百合，插在一只价值不菲的白玉花瓶里。当我将它们从花瓶里拿出来时，却在瓶子底部发现了这个——”

沃尔特举起一张浅紫色的信笺，偏头看向德拉科，突然得意地笑了。

“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他扬声念完，然后面向审判台，“也许，在座的各位波特先生的同事都不难认出这个笔迹——”

不等沃尔特说话，安东尼立马跳起来从他手上抢过纸笺。

他死死地捏住信笺一角，看着看着，双手逐渐颤抖了起来。半晌，他抬起双眼，求证般地看向沃尔特。

沃尔特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没错。或许很多人不愿意相信，但这就是我为马尔福先生做无罪辩护的原因。这也让很多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在波特先生重伤住进圣芒戈之后，德拉科·马尔福恰好开始计划为圣芒戈提供魔药？就连波特先生的一个小小的有关百合花的愿望都能立刻满足。难道就因为他纯粹喜欢研制魔药吗？波特先生又为什么要将对方以探病为由送的百合花放在自己床头，甚至设法令它们永不凋谢呢？谁会这样对待自己所厌恶的死对头赠送的礼物？如果朝着正确的方向去思考，那么一切都清楚了。

“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正隐秘而汹涌地爱着彼此，即使从未言明，但他们的行为举止无一不在向我们昭示着这一事实。”

审判厅内一时更加安静了。众人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屋子中央。德拉科只是低垂着眼眸定定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波特先生用他仅存的意识向格兰杰女士坦白了一切。我想，这一定让格兰杰女士感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但是，为了完成好友的遗愿，她仍旧冷静理智地替波特先生执行了这个计划。我猜，那晚的魔药瓶目前仍在格兰杰女士手上，为的是有朝一日找出真正的凶手。”

赫敏抬起头，泪水早已布满她的脸颊。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独自承受了那样多的痛苦与绝望……”她嘶哑着开口，“老马尔福先生去世了，德拉科对这件事充满了怨恨。哈利将责任全部归咎给了自己。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再没有了往来。哈利也从未试着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从小就不对付，老马尔福先生的死只是让他们从短暂的、不算牢靠的盟友变成了陌生人而已。我从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哈利只是变得更沉默了，开始热衷于和溃散的食死徒作斗争，我以为是战争改变了他。事实上，战争确实带走了他的一切，他几乎一无所有了。”她悲恸地发出一声啜泣。

一旁的罗恩紧紧揽住她的肩膀，脸上满是懊悔。

赫敏喘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接着说：“圣芒戈那次中毒事件之后，哈利不愿意让我们公开调查，我原以为他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现在看来，他应该从那个时候就意识到斯梅绥克那些魔药的来源了。他对我说，他不能让马尔福这个姓氏再和他牵扯到一起，那只会源源不断地为马尔福家族带来灾难。因为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德拉科·马尔福还活着，外界对他的猜疑、仇恨，甚至是报复就永远也不会终结。”

随着她话音落下，苏珊和斯梅绥克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羞愧。

“可是……”安东尼轻声开口，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如果不是他，想要波特先生死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的朋友，别忘了波特先生是个变量，甚至可以说，正是他的举动促成了今天的一切。”沃尔特冷静地说，“想想看吧，如果波特先生没有在临死前布下那场惊人的骗局，当副部长和他的助理在那个夜晚走进格里莫广场12号，后面会发生什么？”

安东尼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

“没错，格兰杰女士会因为涉嫌毒害救世主而立即被逮捕。她的丈夫韦斯莱先生也会因为亲属回避制度而不被允许参与此案的调查。并且在不久之后，傲罗司毒液失窃一事也会让他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深陷投毒案的漩涡。即使最后他们能够维护自己的清白，这桩政治丑闻也足以令民众失去对他们的信任。这样一来，邓布利多军在魔法部的中坚力量将被连根拔起。”

审判台上一片哗然。

“博因顿先生，我必须提醒你。”哈蒙德严肃地说，“刚才你所说的都只是揣测，而我们需要的是切实的证据。”

“当然。”沃尔特说，“那就让我们来找一找证据吧。首先，能做到同时将他们三个人拖下水，这个人必定对他们有着非凡的了解。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还能通过一些手段操控他们的行为。比方说，在傲罗们追查圣芒戈投毒案时，人为地制造一场爆炸使线索中断。只要那个幕后黑手没有落网，哈利·波特就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全。然而他的指望落空了。一年过去，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迫不得已，他只好选择自己动手。

“于是，就有了那瓶失窃的枫茄花毒液。寻常人是无法做到随意进入傲罗司行窃而不被察觉的，除非是魔法部内部的工作人员。至少，他需要做到对魔法部内部十分了解。

“除此之外，他还要有机会能够接触到波特先生的解毒剂。说得具体一点就是，他跟斯梅绥克先生的关系必须相当亲密，亲密到能够自由进出他的办公室而不招致怀疑，亲密到他自然而然就能够摸清楚斯梅绥克先生正在为哪些人提供药品。这样一来，一旦瞅准机会，他就能利用斯梅绥克先生的信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波特先生的解毒剂换成枫茄花毒液。之后再运用自己在魔法部的特殊身份和地位，让韦斯莱先生前去追踪一个据说是突然冒出踪迹的在逃食死徒，使得那晚本该前往格里莫广场12号的人从韦斯莱先生变成格兰杰女士。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事发当晚，他必须找到一个正当理由并携带一名目击证人，在适当的时候进入波特先生的家。这样，他们才能“恰好”目睹格兰杰女士的作案现场。他算准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波特先生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谋划落空，他自作聪明地让我出现在了这里。但这并不是他最后一次自作聪明。得知我调查到圣芒戈后，他也急忙赶了过来，既为了探我口风，更是因为他害怕从斯梅绥克先生口中说出对他不利的证词。他自以为可以借此掌控我的一切动向，却不料这恰恰是他将自己暴露得最为彻底的地方。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特拉弗斯先生？”

死一般的寂静。

哈蒙德忽然笑了。

“博因顿先生，”他痛心疾首地说，“我理解你急于想要为马尔福先生和格兰杰女士脱罪，但是，你不能随口冤枉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呀。你这些无厘头的推理或许可以骗骗外头那些傻瓜，但威森加摩的陪审团可没那么好糊弄。”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说明什么的话——”沃尔特歪了歪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副部长。波特先生任傲罗司司长后，已经听取你们最最优秀的法律执行司司长格兰杰女士的建议，秘密为傲罗司内部安装了不少于二十个麻瓜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还带夜间成像仪那种。截止到目前——”

他看了看手表上的刻度，抬起头道：“你们的部长巴沙尔先生带着他的助理已经在监控室忙活快五个小时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知道那个偷偷潜入物证鉴定科的小贼究竟是谁了。”

哈蒙德愣怔了几秒，然后脸色猛地一沉，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这就是我为什么厌恶你们这群该死的泥巴种！”他朝着赫敏怒喝，“一群贪婪无耻的下贱胚子！污染了巫师界的纯正血统不说，竟然还妄想重新立法保障麻瓜和泥巴种的权益。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如果这种荒唐的法案都能够通过实施，那谁又来保障纯血巫师的利益？我们已经被忽略太久了。看看魔法部整天都在干些什么？追捕一群可怜的纯血统巫师，让那些属于麻瓜的肮脏玩意儿继续糟蹋魔法世界的纯洁。还有你们所谓的邓布利多军，不过是一群泥巴种和纯血叛徒组建起来的恐怖组织，尤其是那个可笑的救世主——”

一阵惊呼骤然划破审判厅上空。

德拉科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那把精美的银蛇匕首被他紧握在手里，泛着寒光的利刃此刻正抵在哈蒙德的胸口。他的一双手臂因为强行冲破魔法禁制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血肉模糊，但他拿刀的那只手没有丝毫颤抖。

哈蒙德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想要发出声音，喉咙却被死死扼住了。那张胖乎乎的圆脸因为喘不上气而憋得通红。

德拉科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赫敏的眉心开始狂跳起来。她急忙冲出人群，朝着审判台上如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大喊：“马尔福！别让这样的人玷污你的灵魂，你的人生还没有结束。”

德拉科转头看向她，灰色的眼底深沉如海，只有一望无际的冰冷。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赫敏瞳孔一震，当她反应过来时。德拉科已经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进了哈蒙德的心脏。鲜血汩汩涌出，哈蒙德惊恐地瞪大双眼，像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德拉科却笑了起来，接着，手中的匕首猛地一拧。更多的血液喷溅出来，将他青筋暴起的手染成鲜红。哈蒙德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颓然瘫倒在地。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纳西莎·马尔福轻吐出一口气，释然地阖上了双眼。

12

摘自《预言家日报》第一版：

据悉，因当庭刺杀魔法部前任副部长哈蒙德·特拉弗斯而被判处阿兹卡班六个月监禁的德拉科·马尔福，于昨天傍晚不幸去世。这真是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遗憾消息！

据阿兹卡班巫师监狱的看守透露，马尔福先生的死并非没有预兆。

“从踏进这座监狱的那天起，他似乎就没想过活着出来。”其中一位看守这样告诉我们的记者。

距离那场震惊世界的审判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群众们对这件事讨论热情却丝毫没有消减。大家正热切地盼望着马尔福先生能尽快走出阿兹卡班，重新回归正常生活。但昨天之后，人们的期望将注定落空。他的灵魂似乎早已随着波特先生的离去而变得支离破碎……

一年后，威尔特郡一座僻静的白色庄园。

六月的天气正好，阳光轻柔地铺洒在庄园各个角落，一切都显得那样宁静而美好。然而，房屋外的台阶上，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德拉科站在一扇白色的栎木大门前，表情不快地打量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她可以。”他用眼神示意赫敏，随即又看向她身后的男人，“你不行。”

赫敏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径直走进了屋内。

“马尔福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沃尔特将双臂紧紧抱在胸前，“通俗意义上来说，你这样的行为叫做过河拆桥，是很不道德的。”

德拉科微微挑眉。

“沃尔特先生，我也提醒你一句，马尔福家族的字典里没有道德。”

沃尔特沉默了一瞬。他当初怎么就没任由这个人烂在阿兹卡班呢？

“别再继续你们那套无聊的把戏了！”赫敏不耐烦地朝他们喊道，“我的时间不多。”

德拉科彻底无视沃尔特，独自转身进去了。

沃尔特跟在他身后。通过一段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和走廊，他们进到一间明亮的卧室。偌大的落地窗首先映入眼帘，越过绿茵茵的草地，能看到一片繁茂的树林以及远处的田野。

这是难得一见的动人美景！但是沃尔特却无心欣赏。他的目光不受控地看向了床上那道沉睡的身影。

这是他第一次在幻境之外见到哈利。一个真实的哈利，远比那些虚幻的影像带给他的冲击要大得多。

他正静静地躺在初夏温暖的阳光里，面色恬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那头黑发一如沃尔特记忆中那样凌乱，但是面容看起来要清瘦不少，显得病态而脆弱。

德拉科没有再搭理他。从踏进这个房间开始，除了病榻上沉睡的黑发爱人，他的眼中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

在沃尔特跟赫敏的注视下，他拿过一条松软的白色毛巾，开始熟练地为床上的人擦拭身体。从带有那道标志性闪电疤痕的额头，到苍白、瘦削的脸颊。他的动作很轻柔，很细致，甚至透着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或者说，那本就是他的珍宝。

沃尔特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心底却有些发酸。

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肯定，当初他赶到阿兹卡班将最后的真相告知德拉科这一行为，对于他来说究竟是对还是错。

在他初次跟赫敏见面时，由于过度悲痛，这位机敏的女孩无意中透露出她曾对哈利使用过黑魔法。沃尔特对她的这句话十分留意。

果然，后面他询问了苏珊，得知傲罗部早已对赫敏和哈利的魔杖做过十分全面的检测，结果显示没有任何一根魔杖显现出使用过黑魔法的迹象。

这让他立马就想到了那根山楂木魔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沃尔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翻阅格里莫广场12号书房里那些有关黑魔法的书籍，终于让他找到了魂器的制作方法。

一种将灵魂融进魔杖的尖端黑魔法。

这没什么值得惊恐的，他想，不过是人在极端的绝望之下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他甚至无比庆幸他们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至少，他不必再借着回忆凭吊一个生命中充满苦涩，却仍旧保持着纯真、仁善，又在经历无数遗憾与痛苦后溘然早逝的年轻人。

“《消失的魔法》，马尔福夫人一早交给我的。”赫敏将一本硬纸壳封面的厚重书籍拍在桌面上，“据说来自你父亲的书房，她认为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够帮到哈利。”

德拉科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只平静道：“你的意见？”

赫敏叹了口气。

“我认为用处不大。”她诚实地说。

德拉科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她的观点。“那本书我曾经读过。”他解释道。

“我想去一趟德姆斯特朗。”赫敏思索着说，“威克多尔现在是那所学校的魁地奇教授。我想，他们或许更了解这方面的黑魔法。”

德拉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缓缓说道:“或者，我们应该去找他。”

“你是说威克多尔？我可以——”

“不。”德拉科打断她，“我记得，他唯一的一副画像正挂在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赫敏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

“没错。如果要说黑魔法的造诣，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得上他。”

……

二人的议论声中，沃尔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他过来这里，只是为了见一见幻境里那个让他心生怜悯的黑发男孩，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虽说仍有些遗憾，没能亲眼见到那双漂亮的绿眼睛。

但他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因为他在德拉科·马尔福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仿佛蕴含着无上的信念与决心。

他开始有些理解作为救世主的哈利·波特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人了。

走出白色的栎木大门，沃尔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金色的日光下，哈利卧室窗前的浅色纱幔正在风中轻轻摆动，像是一只道别的手。

沃尔特微微一笑，转身面向广阔的原野。庄园的车道马上就要到尽头了，而他的路还很漫长……

哈利走进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一楼大厅里步履匆匆的治疗师一瞬间停止了手上的事情，一起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波特先生，您……”过了半晌，终于有个人试探着和哈利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哈利礼貌一笑，眼睛里含着歉意，“抱歉，我最近好像记性不太好，忘记您的名字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继续交谈，电梯急迫地打开了，院长紧张地走了出来，看见哈利，犹豫着对他伸出了手：“波特先生……不，哈利，需要我带你去办公室吗？”

哈利注意到他胸前的院长标识，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个态度——自己只是个普通治疗师，院长怎么会这么客气？

霍格沃茨大战已经过了那么久，难道哈利·波特依然声名大噪？

哈利暗自叹气，他不是很喜欢受人关注，但还是跟院长握了握手，开口道：“多谢您，先生，我确实有点忘了怎么走。”

院长连忙引他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领他进了一间整洁的办公室。

“我有单独的办公室，不用去病房？”哈利站在屋里，有点不知所措。他想不起来自己的办公室是什么布置了，这让他有些窘迫，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绿色的治疗师长袍，看起来是崭新的，正前方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码放着羽毛笔和羊皮纸，旁边甚至还有一张床，另一侧立着一个书架。

可哈利没有一丝熟悉感，就好像他是新搬到这间办公室的。

“今天没有轮到你，如果有病人预约，会直接来找你的。”院长说。

哈利点了点头，坐在办公桌前，院长叮嘱了门外的助手几句话就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了哈利一个人，他穿上治疗师的绿色长袍，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去书架前看了看，也没什么感兴趣的。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为治疗师的，他一看到疗愈魔法、魔药、魔法与麻瓜医学理论等等的书就感到一阵头疼。

可是坐着无所事事，又实在无聊，哈利不禁怀疑起圣芒戈难道病人就真的这么少吗？

就在他准备出去看看有没有病房需要帮忙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哈利让人进来，一个挺拔的金发青年走进房间，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预约了波特治疗师。”金发青年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哈利让他坐在办公桌前，铺开羊皮纸准备做记录：“你有什么症状？”说实话，因为最近记忆力不太好，所以哈利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是哪个科室的治疗师，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诊，他凭借自己的理解，觉得大概需要先做个记录。

“你不先问我的姓名，年龄，基本情况什么的吗？”金发青年意外地说。

这些好像确实需要登记，不然病人多的时候，岂不是分不出谁是谁了。

哈利脸颊有点发热，暗暗埋怨自己的记性，认真地说：“请说说看吧。”

“德拉科·马尔福，二十六岁，已婚，爱人是个傲罗，记性不怎么好。”对方大大咧咧地说。

哈利记下来：“那你有什么症状？”

“失眠。”德拉科说。

“你每天什么时候入睡，平均一天的睡眠时间是多长时间？”

德拉科思索了一会儿：“零点以后才会回家，早上七点前就会起床。”

“睡眠有些少，但不算失眠吧。”哈利停止了记录。

“但是我的睡眠质量差极了，治疗师先生，我已经跟我的爱人分房睡了两个星期。”德拉科强调，“我们才结婚一年。”

“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同情，但我这里不做情感咨询。”哈利放下羽毛笔，心想难道自己连婚姻咨询也要做吗？他是记不住怎么问诊，可圣芒戈的治疗师总不会连家庭关系也要管吧。

“我不需要情感咨询，波特先生。”德拉科果断地说，“所以你该怎么给我诊断？”

“我认为你达不到失眠的标准……至于睡眠质量……”哈利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好像该用魔法检测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德拉科换了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你是不是该给我开点魔药？”

哈利想了一下，他知道无梦酣睡剂，起身拉开门，叫他的助手：“可以帮我拿一瓶无梦酣睡剂吗？”

助手惊慌地看着他，又快速扫了一眼德拉科，转身去拿魔药了。

哈利记录下给德拉科开的魔药，让他服用试试，德拉科拿着离开了，临走前似乎多看了哈利几眼。

奇怪的病人，就好像认识我似的，哈利心想。

他又无聊起来了，然而没到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请进。”哈利说。门开了，德拉科居然再次走了进来。

“你好，治疗师先生，魔药味道不怎么样。”德拉科轻车熟路地和他打招呼。

“是睡前服用，不是现在。”哈利微微皱眉。

德拉科露出恍然的表情：“可我刚才迫不及待服用了，现在有了很强烈的困意。”

哈利无奈地看着他，暗暗觉得这位唯一的病人可真是麻烦：“那你可以现在休息，应该也是一样的。”

“我等不到回家了，治疗师先生，能不能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德拉科露出困倦的表情，“再多走一步，恐怕我就要倒下了。”

哈利顿时觉得为难：“可我还要接待预约的病人。”虽然这么久了，只来了你一个。

“我的睡眠质量真的很差，和爱人几乎整夜没法见面，而且现在我实在非常困，”德拉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可怜，就是不太成功，依然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如果有病人，你可以随时叫醒我。”

“那对你的症状可不太有利……”哈利和他对视，盯着他浅灰色眼睛，不知为何心软了下来，松口答应了，“好吧，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过不能影响我的工作。”

德拉科轻轻笑了一声，走到哈利办公桌旁边的床上，躺了下来：“晚安，伟大的治疗师先生。”

哈利撇撇嘴，深感这个病人脾气古怪。他继续端坐在桌前，靠发呆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德拉科自觉醒了过来，慵懒地凑近了哈利：“没打扰你工作吧，治疗师先生？”

哈利被他吓了一跳，摇摇头：“没有，一个病人也没来。”

“没人生病是好事。”德拉科笑了出来，坐回病床上，“去吃午饭吗？”

很明显的邀请，哈利抿抿唇，下意识要拒绝，可是看着德拉科的眼神，转眼间又说不出口。

几个小时前，他深深觉得这个金发青年有些奇怪，但或许是实在无聊，而对方又是房间里唯一一个人，哈利发现自己对德拉科有了一种奇怪的好感，就好像他们非常熟悉似的。最终，在对方的一再催促下，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德拉科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带他去了附近路上一家高档餐厅。

“我的爱人喜欢在麻瓜界找餐厅，但我对此保留态度，于是我们总是各退一步，选择开在麻瓜界的巫师餐厅。”德拉科坐在哈利对面，熟练地点了餐。

哈利对于他不用询问就准确地点了自己喜欢的食物而感到一阵愉悦，随后立即想到对方是有爱人的，收敛了心思。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哈利决定不再多说什么，赶快吃完就回圣芒戈去。

“你的时间还很多，治疗师先生，别那么着急。”然而德拉科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

哈利有些尴尬，可他不想再和德拉科多做交谈了，他压不下心中那股越来越浓的好感，对方可能只当他是个正巧投缘的人，且从德拉科的语气来看，他一定深爱他的妻子。

“不说说你的工作？”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德拉科开口说道。

哈利埋头吃着牛肉馅饼：“事实上，我记性不太好，以前工作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人总是要经常整理自己的记忆的，比如零点准时清空大脑。”

哈利摇摇头，不再出声。

“下班以后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再去散散步。”德拉科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哈利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认为自己在经受一种诱惑，可是对方有爱人的现实让他清醒：“不了，马尔福先生。”

“为什么，你应该没什么事吧。”德拉科依然在争取，做出退让的表情，“实在不行，看麻瓜电影也可以。”

哈利抬起头，绿莹莹的眸子注视着他：“你看起来不像会喜欢麻瓜电影的人。”

“以前是这样没错，”德拉科摊开手，“可被某个人强行改变了，现在我们出去约会时不时就会选择看电影。”

哈利忽然有些低落，垂下了眼睛。他不该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对方可能只是单纯的想约个朋友看电影，而自己却无法正常看待这场邀约。

对一个有伴侣的男人有好感，这让哈利感到羞愧，他急忙拒绝掉，德拉科穷追不舍：“为什么？你有约会？”

哈利几口把剩下的食物吃光，起身叫住了服务员，结了账就离开了。

德拉科盯着他的背影，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晚上没有任何事情，为什么不答应。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直提起伴侣？

德拉科明白过来，差点笑出声。

下午五点，哈利独自回到家，做了个三明治，一个人吃完，又到处转了一圈，坐在了电视前。

麻瓜节目确实很有意思，可是哈利还是感到一阵无聊，隐隐觉得自己又忘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认为家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孤单地换台，翻杂志，脑子里有点混乱。墙上的时钟指向了零点，哈利忽然一阵困倦，连起身力气都没有了，就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有人从壁炉里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抱起哈利回到卧室。

“你们俩最好解释清楚一点，什么是‘他中了黑魔法咒语，短期内会出现意识错乱’。”两个星期前，圣芒戈特殊病房外，德拉科脸色阴沉地站在罗恩和赫敏面前。

“意思是他可能会忘记自己是谁，也可能会搞不清自己的身份，比如坚定认为自己是一个书店老板之类的。”赫敏严肃地说，“圣芒戈检查之后认为症状将持续几个星期，之后就会自然消失。在此期间，家属要细心观察，不要刺激他。当然，有个不错的消息，据我查到的资料，哈利的错乱状态只会存在于白天，他很可能一醒来就给自己一个新身份，在零点会睡着，忘记当天经历的一切。”

“我们已经上报了魔法部，哈利这段时间不用上班，金斯莱特批，整个魔法界能联系到的机构都会配合哈利的恢复，当然最需要家属的配合，也就是你，我们希望你及时提供情报，好让我们立刻知道哈利所认定的自己的‘身份’。”

德拉科提高了音量：“所以他可能会一觉醒来认为自己是个在街边卖滋滋蜜蜂糖的人，对吗？”

“是的，而你要及时告诉我们，他准备上街卖滋滋蜜蜂糖了。”罗恩补充说。

德拉科没好气地扫视着他们：“你们傲罗办公室到底有没有做过安全培训？”

“哈利是不会按照安全守则办事的。”赫敏瞪了一眼罗恩，“罗恩也是。”

罗恩张了张嘴，试图反驳，又把话咽了回去。

三个人一起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哈利还没醒，呼吸平稳，像是平常的熟睡。

德拉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没再看赫敏和罗恩，嘴里却依然尖刻：“圣人作派。”

罗恩和赫敏忧心地也看着哈利。

“他会好起来的，别担心。”赫敏轻声说。

在哈利成为“治疗师”前，德拉科已经陪他表演了两个星期。一开始，他完全不能适应——哈利在醒来的第一天就认为自己是个穷困潦倒的失业巫师，而德拉科是个丧尽天良的富商。

虽然哈利本身既不穷困也没失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产生于他脑中的，他和德拉科的奇异组合居然毫无违和感。哈利痛骂着德拉科没有良心，直到德拉科不得不做了一整天的义务劳动（只捐款是不行的，哈利会认定他假惺惺），最后瘫倒在长椅上，才让哈利有了一点点的改观。

“我可能错怪了你，你是个好人。”哈利站在不远处，沉思了很久，主动跟他和解。

德拉科几乎要破口大骂，但盯着哈利愧疚而诚恳的模样，又忍不住转了话头。

“只有一句话？你至少要跟我约个会吧。”

哈利立刻收起了友善的表情，想也不想地离开了。

德拉科眼睁睁看着他幻影移形，在心里把整个傲罗办公室骂了个遍。他可怜地徘徊在家门外，担心刺激哈利，所以不能让他看见自己，更不能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里。

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到零点以后才能回家，为了防止哈利半夜醒来，也不能睡在一起，在清晨就要离开。

中间不是没出过差错，德拉科曾一不留神睡过了头，被哈利弄醒，警惕地问他是不是准备入室抢劫。

最初几天手忙脚乱，好在德拉科很快就适应了，并且在确认哈利的错乱状态不会产生什么副作用以后，他开始逐步开始以一种玩游戏的心态面对一切。

哈利在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成为了霍格沃茨的教授，整个霍格沃茨接到消息都兴奋地等他来上课。

德拉科给了自己一个魔药学助教的身份，一整天都跟在哈利身后，让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哈利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上课倒是不会故意捣乱，但是他肆无忌惮地给斯莱特林加分，扣格兰芬多的分，又在哈利再也不想理他的时候让纸鹤飞过去啄他的手背，给他带一朵玫瑰花。

哈利感觉自己的脸红了，而德拉科却乐在其中的样子，不停叫他波特教授，连课堂上的学生们都开始起哄，说他们感情真好。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哈利认真地拽着德拉科进了办公室，提醒他当着学生的面注意一点，不要为所欲为。

“有什么可注意的，学生早就看出来了。”德拉科毫不在乎地说。

“看出什么了？”

“我在追求你，看出了这个。”

哈利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话。

“所以波特教授，你对我们交往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德拉科追问道。

哈利本来不想回答，但是德拉科纠缠不休，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哈利含糊着同意试试，转瞬就被德拉科吻住了。

之后哈利还做过甜点师，在对角巷新开的甜品店工作，德拉科在他的想象中是他店里的常客，喜欢一坐一整天。最忙碌的一天是变成了魁地奇选手，正处于休赛期，而德拉科总算可以大大方方住在家里——他这回是哈利合住在一起的队友。

整整一天，两个人都在练习，就连在霍格沃茨，德拉科也没有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最后他先于哈利在零点前睡着了，醒来以后反应过来这是自从哈利意识错乱以来，他第一次顺理成章睡在哈利床上。

当傲罗的那天是最刺激的，德拉科差点以为哈利恢复正常了——如果他没觉得自己是个犯人的话。

罗恩拼命捂住嘴憋住笑，赫敏铁面无私——也止不住翘起了嘴角，让哈利把德拉科关进了审讯室。

等到哈利下班，二人将德拉科放了出来。

“我会坚决让他辞职的。”德拉科脸色铁青，挤出一句话来。

一整天被迫呆在审讯室，还没见到哈利的影子算怎么回事，本以为至少他会来审问自己，然后就可以趁机调调情。

满心期待落了空，德拉科心情极差，好在第二天，他就拥有了新的机会。

“多谢，辛苦你了。”哈利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金加隆，放在德拉科手心里。

德拉科强迫自己出声：“谢谢你，先生。”

哈利笑了起来，德拉科盯着他漂亮的绿眼睛，差点把他抱进怀里。

这一回，在简单交谈里，德拉科意识到哈利认为自己是个旅客，而德拉科，是个穷苦的清洁工。

他不得不把房间的角角落落都用清理魔咒收拾干净，这让哈利对他非常友善。

就在哈利打算出门转转的时候，德拉科及时问他需不需要导游。两个人在伦敦逛了一整天，吃饭，逛公园，沿着日落的泰晤士河散步。

尽管德拉科是个贫穷的清洁工，但哈利认为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经济状况来判断自己可不可以和他相处。他对德拉科越来越有好感，而德拉科也迅速抓住了机会，握住了他的手。

“我可以给你小费。”房间里，哈利的语气很轻。

德拉科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我申请换成别的。”

他吻上了哈利的唇，把他拉进怀里。

德拉科认为，哈利的情况在好转了，起初每次醒来，德拉科都是哈利的新世界里的陌生人，后来，他就开始存在于哈利的生活了。

星期二，哈利是个作家，伏案在桌上费尽心思写稿子。

而不远处的沙发上，德拉科——作为一个出版社编辑，理所当然地翻阅着报纸。

他是来监督哈利的，所以不能打扰他，又觉得无聊，于是把报纸扔在了一边，观察起哈利来。

还有什么工作是哈利没做过的？最好是穿着制服的，要合体一点，圣芒戈的绿色袍子过于宽大，不过也足够激起德拉科的新兴趣了。

他立刻开始给脱凡成衣店下订单，满足他旺盛的源源不断的灵感。哈利的稿子直到晚上还没写完，德拉科在金加隆的加持下已经陆续收到了几个加急赶制的包裹。

他踱步过去拿起哈利的本子，应付着说已经足够一期发表了，就在哈利有些不安的时候，德拉科发现他写了一个爱搞恶作剧的金发少年变成白鼬的故事。

“不行，还要继续改，现在你发表不了了。”德拉科放下本子，无情地说。

吃完晚饭，哈利继续奋笔疾书，德拉科看了看时间，零点到来，他准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德拉科照常把他抱进房间，换上睡衣，想想自己是出版社编辑，那么工作太晚睡在一起，应该也是合理的吧。

不管合不合理，德拉科躺在了哈利身边，把他抱在了怀里。

“出版社编辑”的工作过于繁重，德拉科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该走了。

他转过脸，发现哈利还躺在身边，却老老实实地没出声，甚至表情看起来有点——羞涩？

德拉科摸不清头脑，不敢轻举妄动，而哈利利落地起身，换上衣服开始打扫房间。

他斟酌着语气，旁敲侧击，终于判断出了哈利今天的想法。

这一回，哈利认为自己是个管家，而德拉科是家里的主人。

我喜欢这个关系，德拉科得意地想，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看哈利忙来忙去会更开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哈利看起来已经接受了两人之间有一层暧昧不清的，可以睡在同一张床的关系。

德拉科看了哈利半天，决定趁机发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你别闹了，我刚收拾干净……”他故意不配合哈利清理房间，抓着哈利的手不放，还在他做饭的时候故意贴上去。

哈利抱怨着挣脱开，却没有反感的意思，德拉科喜出望外，变本加厉地追着他不放。

“穿上给我看看，我就让你工作。”德拉科迅速把脱凡成衣店刚寄来的包裹拆开，拿出一条睡裙，轻薄得像透明的一样。

哈利看了一眼就大声拒绝，于是一整天，他的工作进度几乎为零。傍晚，劳累了一天的哈利刚走出浴室，就被德拉科拉进了房间强行换上了睡裙，压倒在床上。

这种好事不知道还有没有，清晨，已经适应提前出门的德拉科回味着昨日的快乐，向窗户里张望。

他实在忍不住了，敲了敲门，想着根据哈利的反应随机应变——反正什么身份都演过了，经验丰富。

哈利打开了门，却仅仅是疑惑地看着他：“你一大早出去做什么？”

他没有质疑德拉科的出现，就好像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德拉科仔细打量着他，哈利转身回房间，换上自己的傲罗制服，熟练地开始做早饭。

他发现冰箱里的花生酱没了，问德拉科要不要换成跟自己一样的草莓酱。

“那个牌子太甜了。”德拉科下意识回答。

哈利应了一声，两个人的口味不算一致，他喜欢更甜一些的味道。

德拉科缓缓靠近，试探着从身后抱住他，哈利没有一丝抗拒的意思，就像一切只是平常样子。

“喝咖啡吧。”哈利提议道。

先不管咖啡的事了，德拉科意识到了什么，充满感慨地叹气，低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哈利的脖颈被他的呼吸弄得热乎乎的，转过身来，刚要说什么又被德拉科捉住了嘴唇。

亲吻越来越急，持续了很久，德拉科煮了两杯咖啡，见哈利自然地吃了起来，决定还是再确认一下。他面色如常，觑着哈利的神色：“我上次在对角巷买的两瓶止血剂，你放在哪了？”

“就在你的工作室，我没有动过。”哈利不明所以。

“那我叫什么名字？”

“德拉科，或者你想听马尔福，你到底怎么了？”哈利放下手里的食物。

他确实恢复了，德拉科顿时浑身放松了下来。

“你不舒服吗？”哈利有些忧心。

德拉科快速平复着心情，注视着哈利：“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圣芒戈检查，你可能会知道一切，也可能不会，但如果你完全康复了，我会讲给你听的。”

和圣芒戈判断的差不多，哈利意识错乱的状态终于结束，但记忆还需要时间来复原。他很快就感到疲倦，回家睡了很久，记忆回笼，终于知道了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

哈利对自己给巫师界的不少人添了麻烦感到惭愧，又给赫敏和罗恩，还有金斯莱寄了消息。

他决定明天就开始上班，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床上正摆着他被迫穿上的睡裙。

哈利想起德拉科恶劣的要求，羞愤极了，正巧德拉科从他身后走了进来：“你……”而后被睡裙狠狠兜了一脸。

他果然一直是那个混蛋，就算结了婚也是一样。德拉科再也忍不住，大声嘲笑哈利，气得哈利想抽出魔杖狠狠跟他打一架。

不过在此之前，哈利必须知道这个混蛋还做了什么。他用力打开衣柜，果不其然，里面挂上了各种各样的衣服，适合不同的工作，都是哈利在意识错乱时期做过的。但哈利认为，德拉科的购买目的一定不是那么正经。

“这些都是你扮演过的，我们可以有空再试试看。老实说我比较喜欢当管家的你，游客也不错，回到霍格沃茨的那天扣了格兰芬多不少分，希望他们没加回来……波特！你居然真打？！”

哈利扔开魔杖，满脸通红地瞪着德拉科：“闭嘴，马尔福。”

“你连一点耐心都没有。”德拉科一愣，笑了，“不过看起来，还是现在的你最好，波特。”

　　00.

　　“我回来啦——”哈利一进门，便看到德拉科吓得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张纸片往背后藏。

　　“欢迎回来，”德拉科面向他，脸上扯出了招牌性假笑。

　　身为一名傲罗，哈利敏锐地嗅到了异常。

　　在霍格沃茨上学时德拉科一直是个偷感很重的人，总是鬼鬼祟祟地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密谋一些邪恶计划。

　　当然，公平起见，我们不能忘记这是哈利的主观认知。因为从德拉科的角度看，黄金三人组才是大有问题的人。至于为什么格兰芬多的偷感不如斯莱特林，不是他们不想，是水平问题——罗恩·韦斯莱不懂小声密谋的奥义。

　　总之，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德拉科·马尔福比之前磊落很多。

　　没有无缘无故的性格突变，德拉科之所以变得行事坦率，完全是因为他经历了社会性死亡。

　　在毕业晚会上他中了潘西·帕金森的奸计。那个恶毒的女巫一杯一杯地给他倒酒，灌得他神志不清，最后对着舞厅正中的圣诞树虔诚地许愿。

　　“你想要什么礼物，德拉科？”同样喝得头昏脑涨的布雷斯·扎比尼走上前，揽过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许下豪迈的诺言，“我送给你。”

　　还有这种好事。德拉科感动地看了布雷斯一眼，那一刻扎比尼的形象比圣父、圣子、圣玛丽还要伟岸。欣喜若狂的德拉科不假思索地回答：“救世主。我想要这个很多年了。”

　　倘若德拉科的神智哪怕还有一丝清明，就能察觉到舞厅内气氛骤变。但当时他实在太晕了，他无法理解嘈杂的人群为何突然陷入死寂，本在谈笑风生的同学们为何纷纷转过头看向他们。

　　一定是因为我太帅了。德拉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他骄傲地同众人颔首示意，然后与布雷斯碰了碰拳：“说到做到。”

　　“一言为定，”布雷斯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不想过多叙述酒醒后的他们经历了什么。作为拉文克劳，我可以分享我从这件事中总结提炼出一些经验教训。

　　第一，想要保持体面，必须学会拒绝劝酒。

　　第二，要小心，酒会让人吐真言。

　　第三，也别太紧张，实在不行你可以赖掉酒后说的话。只要你的脸皮和布雷斯一样厚就行。

　　01.

　　总之，承认暗恋救世主后的接下来一周，德拉科如处炼狱度日如年。但很快当他发现那些质疑、咒骂、抨击无法杀死他，随着事件的发酵甚至出现了他的支持者和应援团。

　　萎靡不振的德拉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觉得他又行了。

　　“大家好像没有那么反对我和波特在一块，对吧？”他若有所思地喃喃。

　　对此潘西的点评是他疯了。紧接着她朝他泼了一盆冷水：“别太乐观。那些支持者是我们花钱给你买的。”

　　“难道就没有真心支持波特和我在一起的人吗？”德拉科不死心地问。

　　“没有，”潘西的回答斩钉截铁。

　　德拉科眯了眯眼，他不认可这个答案。

　　三年后当人群簇拥着他和救世主肩并肩站在布满鲜花的草坪上一起照相时，德拉科是笑得最开心的一个。

　　可能因为摄像师是潘西，面向她时他的内心除了快乐之外还有一丝得意——他的预感才是正确的。

　　02.

　　结婚多年，哈利·波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德拉科偷偷摸摸的样子了。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在藏什么？”

　　“没什么。”德拉科摇摇头，暗搓搓把手上的邀请函捏成了团。

　　“别对我撒谎，你整张脸上写满了‘我正在销毁一样重要证据。’”哈利说着，迈开步子朝他的伴侣走去。

　　德拉科下意识向下一瞥，他由衷庆幸救世主的腿不算长。

　　“拿出来，德拉科。”

　　德拉科摩挲着手上的邀请函，试图分辨纸的材质。他如果把纸团塞进嘴里吞下去，有多大概率会被锋利的亮片划伤喉咙送进圣芒戈？

　　优柔寡断是他终其一生的弱点。当斯莱特林还在权衡利弊时，鲁莽的格兰芬多已经直接动手抢了。

　　波特一把从他手里抢走了邀请函，换来德拉科不满的囔囔，“嘿！”

　　他不免怀疑当年的他就是这么输掉魁地奇比赛的。他还在分析局势制定策略时，波特已经骑上光轮直奔金色飞贼而去。

　　哈利丝毫不理会德拉科的控诉，他将皱巴巴的纸团紧紧攥在手里，唯恐被德拉科抢回去。然后迅速把纸团铺平。

　　“这是什么？”哈利瞪大了眼睛。

　　“邀请函，丽塔邀请我们去上离婚节目。”德拉科耸了耸肩。“我们不需要这个，对吧？”趁哈利愣怔的时机，他飞快地把纸张拿起，说着就要往垃圾桶丢。

　　“等等——”哈利及时抓住了德拉科的袖子。

　　“我的丝质睡袍！”他发出一声尖叫，仓皇地挪开哈利的手，连着拍了拍衣服将褶皱捋平，纸张也顺势滑落，掉在了地上。

　　哈利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骂了句：“娇生惯养的贵族！”他弯腰捡起那张邀请函，定睛看了看后说：“如果我们肯参与这个节目，丽塔愿意支付我们不低的报酬。”

　　“你被金斯利开除了吗？波特？”德拉科狐疑地抬高了眉毛。

　　“别一惊一乍，我的工作好得很。但不得不承认我的傲罗工资没法和这笔出场费相提并论。”哈利讪讪一笑，他把邀请函递给德拉科过目，“圣诞节就快到了，我们可以把这笔资金捐给福利院，让他们给孩子们买些礼物。”

　　“圣人波特，”德拉科嗤之以鼻。他严词拒绝道：“我不会把我的婚姻生活公之于众去换取这个出场费，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对我尊严的践踏——”

　　“我会从报酬里拿出一部分给你买一盒巧克力蛙和一箱青苹果。”

　　03.

　　一部分？多么模糊的概念啊。

　　瞧瞧波特这精明的脑子。

　　德拉科在心底冷笑，他百思不得其解分院帽当年到底为什么会把波特送进格兰芬多。他清了清嗓说：“我要50%。”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还想要一棵云杉树！”德拉科两眼放光地宣布。

　　“云杉树花不了那么多钱。”

　　“你不懂，波特。我想雇佣一批人替我把霍格沃茨大厅的那棵云杉树偷来。劳工费很贵的。”德拉科顿了顿，补充道：“更别提我还要支付他们封口费。”

　　哈利的嘴角微微一抽，他忍不住问：“你就不能老老实实从市场买一棵回来吗？”

　　“我就要那棵！”德拉科执拗地说，“它对我有纪念意义。”

　　哈利当然知道德拉科说的意义是指什么。德拉科提出的要求虽然无比离谱，但又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温暖。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德拉科，沉思片刻后，他伸手拿指尖轻轻戳了戳德拉科心脏的位置：“这是一次爱心行动，德拉科。25%。”

　　德拉科捉住他的手指，说：“绝不，波特。我没有同情心。低于30%我不干。”

　　这就是和斯莱特林结婚的弊端。

　　他们智慧的头脑固然有无限吸引力，但当他们跟你讨价还价时，你就会对他们的头脑祛魅了。

　　哈利叹了口气，他握住德拉科递来的手，象征性握了握：“成交，马尔福。”

　　他想把手抽回时，德拉科却抓着没松。“亲爱的，你生气了，你开始喊我马尔福了。”

　　“你如此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同情心——”

　　“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别因此审判我。”德拉科耸了耸肩，他把哈利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但我有一颗爱你的心。这对你而言就够了，不是吗？”他狡黠一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救世主看。

　　哈利心下微微一颤，他讨厌这个尖锐的问题，讨厌德拉科如此敏锐地洞察到了这点，更讨厌无法给出否认回答的自己。

　　他往后仰了仰，让身子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开始叩问自己的良心。

　　04.

　　“是时候放下你的救世主情结了，波特，来杯热可可吧。”德拉科提议道，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再想下去你会开始痛苦的。”

　　“我为什么会痛苦？”

　　“因为你既无力改变爱我的事实，也没法让我变得更有良心。”德拉科耸了耸肩。

　　哈利提出了一种假设，他以带着些许威胁的口吻试探着问：“如果我因为你没有良心不再爱你呢？”

　　“我不担心这个，亲爱的。”德拉科说，他将哈利的手指捉至唇边。“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品行恶劣。”

　　“但人是会变的。”哈利反驳道，“说不定我一直没想清楚，直到今天才突然明白我希望我的另一半富有同情心……”

　　德拉科嗤笑一声，他松开了哈利的手，身子微微前倾，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有成千上万的粉丝，波特。”德拉科冷静地指出，“我很确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比我热心肠。你却没有被他们吸引，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你最在意的。你在意的是你的伴侣是否帅得毁天灭地……开个玩笑。”德拉科扯了个假笑，他用食指点了点哈利的心脏，说：“你不在意你的伴侣是否是个好人，只要他无可救药地爱你。”

　　“我没有那么自私——”哈利皱着眉。

　　“别急着反驳我，哈利。”

　　噢，德拉科开始喊他哈利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哈利突然意识到他和德拉科的相处模式存在某种诡异的互补——他们无法像正常伴侣那样随意喊对方的姓名。

　　“你从来不是一个公正的人，一直以来你都非常偏心……或者按你们格兰芬多的话说，仗义。你不在意事实是什么，只要你对得住你的朋友就行。需要我举例子吗？一提起这件事我就来气。”德拉科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们非得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翻旧账吗？”哈利叹了口气，他的视线飘向了窗外簌簌下落的雪花。

　　德拉科微微眯眼，在哈利面前打了个响指，强行抢回了他的注意力：“我必须说，否则我会憋死的。以及，萨拉查在上，是你先挑起的。”

　　“好吧，请开始你的演讲，马尔福。”哈利讥讽地做了个邀请对方发言的手势。

　　“我之所以对罗恩·韦斯莱出言不善，是因为他先嘲笑了我。而你，伟大的救世主，正义的使者，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那一边。”德拉科问，“扪心自问，波特，你真的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久，哈利十分惊讶德拉科还记得它。他皱了皱眉说：“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你表现得像个混蛋，你羞辱了罗恩——”

　　“那是在他羞辱我之后！”德拉科打断道，“讲点道理，波特！我的行为应该被视作正当防卫。而你，是韦斯莱的帮凶。”

　　如此严重的指控让哈利不由往后缩了缩，他抬手示意德拉科保持安静，然后花了点时间仔仔细细回忆了那段经历。

　　他不得不承认德拉科的控诉是合理的。

　　尽管这有违他的感受，有违他的本能，哈利还是动了动喉咙，艰难地吐出了迟来的道歉：“抱歉，德拉科。”

　　“抱歉？”德拉科扬起了眉毛，他嘀咕道，“我很受用。但老实说，波特，我不是在期待这个。”

　　“那你是在期待什么？”哈利有些恼火，他不自觉提高了嗓门。“利用我的愧疚让我给你30%以上的分成？”

　　“呃，这是个好的提议，如果你执意坚持以消除你的愧疚感，我不会拒绝的，我会欣然接受。”德拉科说，看到那双怒视他的绿眼睛后，他闭上了嘴巴。求生欲让他话音一转，诚恳补充道：“当然，我发誓刚才的我丝毫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哈利并没有因此消气，德拉科轻咳一声，开始称赞起波特：“我觉得你有经商的天赋，毕竟你能想到利用某人的道德感让他提供更高的报酬。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绝妙的主意？你是指趁火打劫吗？”哈利眯起眼睛，他怀疑德拉科是在嘲讽他。

　　直到德拉科把头点了又点，扯着笑拉长了音节吐出一句“无奸不商啊，波特”，哈利才确信德拉科的赞美情真意切。

　　他发出一声哀嚎，抬手捂住了脸。

　　“我到底是怎么同意跟你结婚的？”

　　这么一个无耻之徒。

　　“你见色起意，”德拉科脱口而出，把主要责任甩给了对面。

　　他说的是事实，但这话说得确实不合时宜，它如火上浇油一般彻底激怒了正在崩溃边缘的救世主。

　　“德拉科·马尔福！”他大吼一声，如猎豹一般愤怒地朝对面扑了过去。

　　05.

　　亲爱的丽塔·斯基特女士，

　　我们收到了您的邀请，我非常愿意参与这档节目并配合你的指引在观众面前表演，酬金到位就行。但你瞧，您的邀请函引起了波特和我的分歧。他朝着我的鼻梁给了我一拳——不过不用担心，我也揍了回去，并说服了他和我一起参与您的节目。您的邀请函的确给了我们启示，波特和我确实需要反思我们的结合，没准我们真的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呢？我们理应分开几天，遗憾的是现在我挂了彩行动不便，只能待在庄园，而哈利·波特不忍心在这时离开我。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确是个负责任的伴侣——家暴后会悉心照料你。

　　我们希望节目的录制日期能往后延一延，并且给予我们一些慰问。最好是金加隆，预算有限花篮也行。

　　我们将不胜感激。

　　您诚挚的，

　　德拉科·马尔福

　　06.

　　“搞定，”德拉科拿羽毛笔蘸了蘸墨水，潇潇洒洒地签下落款。他捏住信件一角，对着灯烤了烤，待墨迹干了后递给哈利，“看看我的杰作。我打赌丽塔会答应我的要求。”

　　哈利把信件看了一遍，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你觉得丽塔·斯基特会答应你？”他难以置信地问。

　　德拉科做了个鬼脸,解释道：“丽塔·斯基特是个吝啬精明的女人，她当然不情愿给更多报酬，不过我透露出我们的婚姻存在那么多问题后，她绝不甘心失去跟我们合作的机会。所以要我猜，她纠结一阵最后还是会给我们送慰问金。退一万步说，即使她真的只送了个花篮。那也不赖，纳西莎喜欢花。”

　　“为此你不惜夸大其词，向她暗示我们的婚姻存在裂痕？看看你的用词，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哈利越说越气，“以及我什么时候家暴你了？！”

　　“当然是编的！我搞不懂你了，波特。一开始不是你决定接受这个邀请吗？我只是略施小计让她觉得我们的婚姻更有节目效果。”

　　“略施小计？你完全在胡说八道，德拉科。”

　　“不然呢？这是我的优势，我擅长这个。”德拉科耸了耸肩，反问波特，“你不能指望我们如实地告诉丽塔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婚后除了极其偶尔的摩擦，我们过得很好吧？”

　　“为什么不能？这才是事实！”

　　“事实对丽塔来说不重要，波特。她非常清楚《唱唱反调》的受众们喜欢看什么。”德拉科遗憾地说，“我们的爱情只会让那些人嫉妒。他们会祝福我们吗？或许会。但他们不会为此花钱。大多数人更喜欢花钱看其他人倒霉，他们不可抑制地被冲突吸引。”

　　“不——”

　　“你得承认这个，这就是人的天性。”德拉科坚持道。

　　哈利半晌没有说话，他凝视着德拉科看了又看，最后喃喃道：“我讨厌你，德拉科。”

　　“我也爱你，波特。”德拉科咧嘴一笑，他清了清喉咙说，“有言在先，如果丽塔送来慰问金，那笔钱归我。”

　　“你明明不缺这笔钱。”

　　“是啊是啊，只是一次‘黑心’行动。我就是喜欢逼你看清人性。再说了，这笔钱刚好可以让我的云杉树挂满糖果棒和彩球。”他顿了顿，强调道，“颜色得是斯莱特林绿，不能再让该死的格兰芬多红喧宾夺主了！”

　　“你的审美很恐怖，德拉科。那意味着装饰物会和树融为一体。”

　　德拉科想了想，不得不为了美学中的经典红绿配色舍弃有但不多的集体荣誉感。

　　没准一片绿色也很赏心悦目呢？

　　说到底德拉科是个传统的人，他不想冒险尝试。

　　所以他在心底偷偷反驳，面上却故作大方地表态：“好吧，谁让这是圣诞节呢？”

——

嗑粮愉快，以及蹭一波热点。

我配拥有一个红心和推荐吗=v=？

Summary：室友文学，伪装情侣。祝我们家德哈圣诞快乐！💝💝💝

01/

哈利愣愣地看着出现在大门口的德拉科·马尔福，说出了从他进房间后的第一句话：“怎么是你？”

明亮的客厅因为没什么东西而显得有些空荡，米黄色的墙布照出眼下晴天的颜色，深色沙发椅和坐在上面的哈利·波特就成了整个公寓里最为扎眼的存在。

德拉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提着行李箱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的眼中似乎也隐隐透出些诧异，但很快就变成了恶意满满的笑。

“波特，好巧。”

伯曼夫人这时终于吭呲吭呲地走了上来，她手里捏着的是一本刚从打字机中拿出来的房屋租赁合同，乙方是德拉科·马尔福。

“马尔福先生——”她喘着气叫道，“老天，您走得可真是着急，我都有点追不上你了……”

“伯曼夫人。”哈利的声音从房屋内传来。

“噢是的是的。”伯曼夫人提了提她快拖到地上的裙摆，绕过德拉科走进公寓，她满脸堆着笑，圆圆的眼睛甚至因此眯成了一条缝，“波特先生，这就是您的新室友，德拉科·马尔福先生。”

哈利有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马尔福？真是他以为的那个马尔福？住合租公寓？他来收购这栋楼的还差不多。

哈利心中忍不住腹诽，但看着门边一言不发只盯着他笑的德拉科，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伯曼夫人倒是没看出这两人间的名堂，仍旧笑呵呵地转头跟德拉科介绍道：“马尔福先生，这位是波特先生，也是住在这间公寓——那边靠近阳台的房间。”

“幸会，波特先生。”德拉科伸出右手，嘴里那个“波特”喊得异常重。

哈利一时无话可说，也只能伸出右手将那只瘦长苍白的手浅浅握住，嘴里嘟囔出一句：“幸会。”不过那声“马尔福先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伯曼夫人对此并不意外，这位房客一个月前来的时候就表现得有些内敛，冷冷的也不怎么爱说话，经常在露台上一坐就是一天。伯曼夫人理所应当地以为哈利会更喜欢独居，但没想到不久前他竟然主动找到她说想找一个室友。她没有怠慢，十分迅速地联系了中介公司，于是今天便有一个西装革履的金发男人出现了。

想到这，伯曼夫人忍不住看了德拉科一眼。这两个都不像是住合租公寓的人，她看得出马尔福先生身上的这身行头十分不菲，他应该非常有钱才对，就算是短住在伦敦，也应该是住酒店或者租个单身公寓，而不是这里。但她一直都有个好习惯，就是尊重每个租客的隐私。

她尽职尽责地开始介绍起房屋。

“这个公寓一共三个房间，靠近阳台的那一间已经做了波特先生的卧室，最里侧的一间是杂物房，不能住人——您的房间在这之间，是一间主卧，比波特先生的房间还大一些——请随我来，马尔福先生。”伯曼夫人热情地向德拉科介绍起整个公寓的布局。哈利的目光直直地粘在他们身后，德拉科突然回过头，和哈利的视线撞在一起。哈利一顿，整个后背都麻了一下，但很快金发男人便转回目光，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伯曼夫人欢喜的介绍时不时从房间里传来，哈利坐在沙发上，还在消化他会和德拉科·马尔福成为室友这件事。他有些后悔去找一个合租室友了。

事实上，这是他的主治医生给出的建议。战争对他产生的影响太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抗拒与人接触，像个蜗牛一样用力蜷缩起自己的一切。医生建议他走出格里莫广场，于是他在伦敦租了一间公寓，出门也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任务之一，只要那天状态没有太坏，他都会试着在外面走上一个小时。

这种尝试的确有效，所以在一个月后，他的主治医生建议他找个合租室友。他勉强同意了这个要求，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德拉科·马尔福找上门来。

他无所适从地料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可能会因为这个人变得更糟。

合同签得很快，伯曼夫人笑嘻嘻地走出公寓门。她在走前最后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哈利，贴心地问：“波特先生，今天的晚餐需要我为你准备吗？”

“呃，不用……”

“好的，”她欢快地说着，“希望你们相处愉快！”

哈利挤了个笑。

不可能愉快。

门被关上了，可怕的二人相处时间不可避免地来临。哈利紧张地喝了一口热可可，还在思索换个住处的可能性，德拉科的脸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真没想到，”他那副讨人厌的说话方式还是没变，“我的合租室友会是你，波特。”

哈利抱着马克杯，恹恹地看向他：“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德拉科耸耸肩，一屁股坐在哈利对面的沙发上，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热腾腾的壁炉，算是整间屋子唯一暖和点的地方。他感受着燃烧的柴火带来的热气，开口道：“据我所知，格里莫广场和这里就隔了两条街——你钱多了没地儿烧？”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堂堂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出现在一个合租公寓，你家破产了？”

“盼我点好，波特。”德拉科仰身靠在沙发上，目光在热气袅袅的热可可上停住，“我也要一杯这个。”

“自己出门买。”

“我没钱。”

“？”

“别这副表情。”德拉科撑着下巴，被哈利怔愣的表情惹得想笑。他毫不客气地要求道：“给我倒半杯。”

“不要。”哈利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拒绝，捂着杯子问：“你家真破产了？”

“只是被我爸妈赶出门了。”德拉科无所谓地说，“最后一点钱已经在刚才变成了我这个月的房租。”

哈利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

“我说了波特，别这副表情，显得你很蠢。”

哈利自动屏蔽了那声“很蠢”，毕竟他早在学生时代就听惯了来自面前这人的嘲弄，他现在只疑惑一件事：“你被你爸妈扫地出门了？为什么？”

“对我的隐私很感兴趣？”

哈利扭头：“没兴趣。”

德拉科：“望你诚实。”

哈利：“我讨厌你。”

德拉科：“真荣幸。”

“我受不了了，我要搬走。”哈利猛地站起来，被气得头疼。

德拉科恶劣地笑着：“搬走之前把热可可倒我杯子里。”

哈利瞪他：“滚蛋，马尔福。”

“坐下吧波特，退租的违约金不少，我们就当玩个游戏，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被扫地出门，你也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不关心——”

“我出柜了。”不等哈利拒绝的话说完，德拉科飞快地说道。他的脸上仍旧维持着那个懒懒的假笑，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哈利却因这句答案直接愣在原地。他僵硬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睛里有震惊，还有一闪而过的畏缩。

德拉科起身把他重新按回沙发上，他终于如愿拿到了那杯可可，无比自然地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半。

“为什么这么惊讶，波特？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我们是一类人。”

长久的沉默。哈利避开男人紧迫的目光，嗓子干涩：“如果是因为六年级那一次……”

“那一次什么，说清楚波特。”

哈利重重地喘息了一声，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变得更白。他不敢去看德拉科的眼睛，但一只冰冷的手强迫他抬起眼。

他们紧紧对视在一起。

“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波特，”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出来。”

哈利浑身颤抖：“我讨厌你，马尔福。”

下巴上的桎梏被松开，男人直接起身离开了。

02/

战后的情感回避曾在六年级时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在哈利身上——焦虑、脆弱、反应过度，没人理解哈利那时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经常在夜晚里不受控制地哭泣，胸口疼痛以及呼吸过度时不时便会纠缠上他。而这些情绪在他对德拉科·马尔福施出“神锋无影”后达到顶峰。

他不知道这个咒语有这么可怕的效果，巨大的伤口几乎将德拉科的胸膛贯穿——如果不是斯内普及时出现，那个斯莱特林会死在那儿。

之后的整整一周哈利都无法去上课，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自责和不安几乎将他从头到尾吞没殆尽。终于在一个夜晚，他一个人悄悄溜进了医疗翼，走到了那张病床前。

马尔福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但那胸膛仍旧起伏着。就在那一瞬间，哈利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的不安因为德拉科马尔福的存在而退去。

他开始每晚都来。小心地蜷在旁边的一张病床上睡觉，再在天亮前离开。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自己的死对头这里找到了安全感。但这样下去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哈利在某一天晚上被生生掐醒，一睁眼便是德拉科那双目露愤恨的眼睛。他的两只手使劲掐在哈利的脖子上，整个人像鬼魂一样死死压下来：“你差点杀了我，波特。”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让哈利几乎说不出半个字。他下意识抓住了那两只掐住他脖子的手，却没有用力，只是抬眼望向身上的德拉科。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脖子上的力道骤然一松，空气一窝蜂涌进肺部。哈利忍不住卷起身子用力咳嗽，喉咙很痛，剧烈的咳嗽声在整个医疗翼回响。

“真他妈可笑，”很久，德拉科满是嘲弄的声音传来，“你在找死，波特。”

身上的重量紧随着消失。

哈利瘫倒在床上，听到这句话也跟着笑了出来，只是那笑里全是苦涩，仿佛一戳就破。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马尔福。”他看向一旁居高临下的金发斯莱特林，嗓音嘶哑，“你不敢，因为你是个胆小鬼。”

“那你是什么，波特？”高瘦的身影压下来，遮住了落在他脸上的月光，“如果我是胆小鬼，那你是什么？”

“……”

温热的呼吸停在了他的鼻尖，他们四目相对，都只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恨意。

“——你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他们都不记得是谁先动的手，哈利一拳打青了德拉科的眼眶，而德拉科也一脚踹弯了哈利的小腿。他们用最原始的暴力发泄着心中的痛苦和怨气，两个人都一声不吭，只拼了命的想给对方狠狠来一下。直到哈利一巴掌打到了德拉科的胸膛，德拉科脸色骤然一白，强烈的剧痛逼得他几乎要骂出来。他捂着胸口，一双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格兰芬多。

在哈利无措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道：“我恨透你了，波特。”

这六年的时间里，他们对对方表达出来的只有数不尽的恨意，这些恨意连绵不绝，哈利一度比厌恶伏地魔还要厌恶马尔福，但他不希望他死，他甚至害怕他会死。

午夜时分的医疗翼再次安静下来，浓重的黑夜中只剩下两道压抑的喘息。

“对不起，马尔福。”哈利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泪水，“对不起……”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德拉科靠在窗台边，月光照出他的影子，印在地上又细又长。

“道歉毫无用处，波特。”

哈利低着头没说话，他再次坐回了病床上，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十分脆弱。

“我知道。”那双眼眶仍旧通红，说出的话像是夜风的轻喃。

德拉科避开那双眼睛，突然问：“你为什么想死？”

哈利没有回答。

今晚的夜色愈发浓重，窗外隐约传来几只猫头鹰的咕咕声。

黑夜中，哈利突然说：“我们做爱吧，马尔福。”

他仍旧面无表情着，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来得莫名其妙又冠冕堂皇，但德拉科只是一步步走到哈利的跟前，低头狠狠吻住他的嘴唇。

这一晚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第一次，他们之间没有爱，只有恨，所以连做爱都像是要杀了对方。但这一晚让哈利撑了下来，相比性爱，这更像一场宣泄。而在这场彻底的宣泄后，他再也没来过医疗翼。

03/

哈利又一次发现了自己的茶叶被人动过，深褐色的铁盒被大大方方地摆在桌上，连遮掩都懒得去做。

他气得头疼，心里把马尔福又骂了一遍。被赶出家门的斯莱特林似乎已经穷到连茶叶都买不起了，但他还能偷他这个室友的，而且偷得光明正大。

哈利现在有一种家里住了一个残疾丈夫的感觉，但凡不买点吃的就会饿死两个人。

主卧的门在这时打开了，“残疾丈夫”刚洗完澡，浑身上下还带着溽热的湿气。哈利默默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先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盒茶叶，发表感言：“波特，下次换个牌子吧，这茶叶难喝死了。”

“再说一句话我会把盒子扔你脸上。”

“我开个玩笑。”

头更疼了。哈利把茶叶盒重重扔进柜子里，生怕晚一点自己真的会把铁盒扔在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下午我会出去一趟。”德拉科突然说。

哈利看他一眼：“跟我汇报干什么？”

男人耸耸肩：“只是觉得你该知道。”

“残疾丈夫”再次作出震撼发言，哈利深吸一口气，没接话，默默起身回了房间，只是留下来的背影表达了主人的无语。

德拉科手指轻点着沙发，流连在哈利身上的目光不自觉的变得柔和：“跟自己老婆汇报行程不应该的吗？”安静的客厅，玩笑般的话语就像一句飘渺的情话，轻飘飘地融进空气里化开。哈利没有听到，但德拉科心里早就沉甸得无法放下。

“残疾丈夫”什么时候出的门哈利并不怎么清楚，他取消了今日出门的计划，决定守在公寓晒晒太阳。

他怕德拉科回来后会趁他不在偷吃罗恩和赫敏寄给他的饼干，这人干这事儿好几次了。

隔壁住着的怀特女士在这期间敲响了他的公寓门。哈利刚打开门，便看到怀特满脸笑意地向他递过来的一盘华夫饼。她的手边是一个陌生男人，两个人举止亲密，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怀特将盘子递给哈利后，那个男人紧接着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埃伦，维拉的男友。”

哈利有些局促地笑笑：“哈利，我是哈利。”

楼梯间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伯曼夫人也出现了，她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乐呵呵的，是来给怀特和埃伦送新的租房合同。

情侣租房可以免掉一半的房租——魔法部今年出台的新规定，似乎是为了促进战后巫师们的生育率。大战后的魔法界急需一些新鲜活力的注入，生命显然是最有力量的东西。

伯曼夫人对此十分乐见其成，她的公寓里每多一对情侣，她便能多得一份政府补贴。

“波特先生！”她同样跟哈利也打了个招呼，圆圆的眼睛和往常一样笑得几乎眯成一条线。“马尔福先生呢？”

“呃……他出门了。”

“你今天没有出门散步吗？”

哈利莫名心头一跳，总觉得如果解释他是为了提防着马尔福偷吃他的饼干会十分丢人。他干巴巴地说：“我这几天有些累。”

“噢可怜的孩子，”伯曼夫人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记得好好休息……”

“我会的。”

怀特和埃伦这时候也签好了新的租房合同，两人高兴地将合同交到伯曼夫人手上便回了房间。伯曼夫人也不打算久留，她在临走前再次关心了一下哈利的身体也走下了楼梯。房门口骤然空了下来，哈利正准备关门，楼下却再次传来一道平稳的脚步声。

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利落沉稳，每一步都保持着一个频率。哈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能记住德拉科·马尔福的脚步声，当这串脚步声出现的时候，哈利便知道是他的便宜室友回来了。

他默不作声地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餐。和这个男人一起生活一个月后，他已经默认德拉科会将他盘子里的东西抢走一半去，所以为了能让自己吃饱，他不得不每餐都做双份。

脚步声停在公寓门口，德拉科在下一秒进来了。和平常臭屁的样子不一样，他的表情此时看起来有些郁闷。

橄榄油在煎锅里升着热气，哈利回过头看他：“失恋了？”

“离婚了。”

“恭喜。”

“我要把火腿塞你嘴里，波特。”

“你今天买了火腿回来？”

“没有。所以我准备往你嘴里塞我的寄吧。”

哈利笑得差点把头埋锅里，德拉科走到他跟前，止不住地哼气，顺便往桌上扔了大半根火腿。

“我爸铁了心准备给我个教训，他没打算留半个工作给我。”

“明天伯曼夫人就要收下个月的房租了，”哈利将解完冻的牛排丢进煎锅，厨房里霎时充满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回去吧，马尔福。只要回去，你就能重新做回马尔福少爷。”

身后的人很久都没应声，半晌，才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

“波特，”德拉科的声音传进耳廓，“你不觉得这句话说得太晚了吗？”

哈利垂着头，露出半只透白的耳朵：“不晚，只要你想。”

“我不想。”

“……”

“我说了波特，”德拉科将下巴垫在哈利的肩膀上，看着锅里的两块牛排，目光软和下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马尔福——”

“帮我个忙吧。”他打断哈利，“陪我装个情侣，房租减半对你也算个好事不是吗？”

背后体温仍旧温热，哈利叹了口气，抓起手边的几株迷迭香啪一下全拍到了德拉科脸上。

“去死，马尔福！”

04/

第二天一早，伯曼夫人在敲响哈利的房门前，并没想到会看到哈利和德拉科贴在一起，那个金发的马尔福先生还一脸灿烂地和她宣布他们现在是情侣了。

因为今天正好就是收房租的日子，伯曼夫人不得不严肃地警告两个年轻人：“请不要试图伪装成情侣来获得房租减半的权利，两位先生，我们对此有着严格的考验。”

“当然，”德拉科搂着哈利的腰，把他拉得更近些，“我们理解你的顾虑，伯曼夫人。”

伯曼夫人仍旧怀疑地看了看两人，她的目光停在了一言不发的哈利身上：“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波特先生？”

伪装情侣这件事十分幼稚，哈利抬起眼睛，嘴唇张了又张，被德拉科悄悄掐了一把腰，最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有些难以接受，”德拉科对面露迟疑的伯曼夫人说道，“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相爱。”

“‘相爱’并不是由你或者波特先生说了算，马尔福先生。”伯曼夫人沉吟着，她的手在她的挎包上点了点，“你们需要经过考验。”

“什么考验？”

“我之后会告诉你们。”

“那我们这个月房租还是得减半。”

哈利难以置信般瞪过去：“马尔福——”

德拉科回瞪：“你到底爱不爱我，波特！”

“好吧好吧两位先生，这个月房租减半！”伯曼夫人终于宣布。

德拉科表情一下变得得意，他再次掐了掐哈利的腰，哈利满脸无语地从鞋柜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房租交到伯曼夫人手里。

“好了，”伯曼夫人接过房租，脸上再次恢复她的专属笑容，“现在你们可以互相亲吻对方了。”

两个人同时一愣。

“什么意思……？”哈利僵硬地笑着。

伯曼夫人大方地说：“这是情侣租房的必备要求之一，波特先生。每次交房租你们都需要当着房东的面亲吻一次对方。”

哈利瞳孔地震：“马尔——”

腰被转了个方向，带向一个炽热的怀里，柔软的嘴唇被另一双嘴唇牢牢覆盖。哈利还来不及完整地喊出马尔福这个名字，便被眼前的男人吻住，再说不出一个字。

伯曼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已有答案。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德拉科，便悄悄关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轻微的关门声并没有惊醒拥吻中的二人。德拉科的吻又重又深，哈利根本无法招架。他只能用手圈住德拉科的脖子，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在地上。

扣在腰上的手越来越重，喷洒在脸上的呼吸都变得濡湿。哈利下意识挣扎，但下一秒舌头上一痛，他被德拉科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拥吻在此终止。

德拉科抬起头，对上的便是哈利湿漉漉的眼睛。他的心脏重重一跳，只来得及擦掉哈利嘴角边的唾液，便被猛地推开。哈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其实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德拉科坐在沙发上，手里是一根燃烧着的香烟。他的目光跟着窗外的一只知更鸟来来晃晃——这当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

他们的第一次在六年级的那一晚，不管是接吻还是做爱，他们在那一晚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对方。

德拉科清楚地知道那一晚不只有冲动的催化。或许连哈利都无法相信，德拉科·马尔福其实一直爱着他，他一直在爱着他。

他找到这里根本不是因为被卢修斯赶出家门，他是自己找过来的。在收到哈利决定去找一个合租室友的消息时，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多年的爱意已在心里积累到泛滥不休，光是看到他便心中鼓胀。德拉科也搞不清自己怎么会如此喜欢一个人，以至于到最后看不到他都会使他痛苦。

而六年级的那一晚则因为这份痛苦变成了他的梦魇。

香烟不知不觉燃到尽头，烟灰断在了地板上，散成一团灰白的花。哈利在这时走出房间，他的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浑身上下白得发光。黑发杂乱地顶在他的头上，蓬松而柔软。

德拉科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下一秒哈利便瞪向了那团烟灰：“把地板给我擦干净，德拉科·马尔福。”

心软过头，好像有点死了。

伯曼夫人的考验迟迟不来，哈利也从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如今的心如止水。他决定重启每日的单人散步计划，但等他准备开始实施时，德拉科硬挤进来非要将“单人计划”变成“双人”。

于是出门的人从一个变两个。

他们在楼下碰到了正在给花园打理枝桠的伯曼夫人。听到脚步声，伯曼夫人抬起头，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下午好，马尔福先生，波特先生。”

“下午好，夫人。”哈利礼貌地回复，德拉科也点点头，当是招呼了一声。

伯曼夫人一般不会询问哈利出门是去哪儿，但这次她出乎意料地问道：“你们是准备出门散散步？”

“是的。”哈利说。

“真甜蜜。”

这句话一出，德拉科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把把哈利抓到怀里拢着。

哈利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如果没事我们先走一步。”德拉科露出一个绅士般的笑容，说。

伯曼夫人笑容更深：“当然，玩得愉快。”

出了公寓，冬日的寒风愈显浓烈。

德拉科得意地走在哈利边上，嘴角勾着笑：“如果我没猜错，伯曼夫人已经相信我们是真的情侣了。”

哈利偏过头：“为什么？”

“动动你的脑子，波特，其实每天都是考核——果然我和你一起出门是对的。”

“你只是想蹭我的金加隆去逛商店。”

“别把我想得这么肤浅，波特。”

“那你别偷吃我饼干。”

“反正你也吃不完。”

“吃得完。”

“吃不完。”

“……你是个混蛋。”

“谢谢夸奖。”

05/

顺着多克蒙德大街往里走，拐过一个弯，再走个一百米，挂着一个“旧日风铃”木牌的院子，便是哈利每月问诊的地方。

哈利这一两个月的情况好转了很多，他话多了起来，笑容也多了，每天给人的印象再也不是死气沉沉，而是洒满了零零散散的阳光。

看起来只要再进一步，阳光就能再大一些。

但如今这一步卡住了，哈利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只能迟迟悬在半空。

洛威尔医生不知道哈利是遇到了什么，他今日前来他这里问诊时显得心事重重。

“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吗，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告诉我，哈利。”

绿眼睛青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这是他来问诊时一贯的状态。

良久，沙发上的人终于说：“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洛威尔一愣，那一瞬间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哈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哈利如今的状态非常难以打开心门，之前一度连交谈都很困难，想要爱上一个人更是毫无可能。但现在这件事发生了，还发生得如此迅速。

洛威尔精神一振，正准备详细问问，哈利却又迅速枯萎下来：“但我不确定他对我是什么态度。”

洛威尔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介意跟我说说那个人吗？”

哈利眉头微微皱起：“他是个混蛋。”

自动记录的羽毛笔一顿，洛威尔和羽毛笔面面相觑。

“金发，很高，比我高一些。家里很有钱，但前不久跟父母出柜被赶出来了。很多年前我们做过一次，结果他非说他出柜是因为我，所以心安理得地在我公寓里蹭吃蹭喝，导致我每天不得不做双份的量，不然吃不饱，因为他会抢我的饭吃。”

洛威尔：“……”

“他还喜欢骗人。他骗房东夫人我们是情侣，就为了省半个月的房租。因为他的父亲封杀他，让他找不到工作能赚钱。”

自动羽毛笔默默停下了。

“现在他每天都缠着我一起出门，今天我都是好不容易才甩开他，不然他能跟着我到这里看病。”

洛威尔无语：“哈利，我建议你直接去问他。”

哈利眨眨眼：“什么？”

“问问他吧，”洛威尔说，“去大胆地问问他。”

今日是个晴朗的周天，对于临近圣诞的冬日而言显得尤其珍贵。

洛威尔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哈利回到公寓，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

问问他吧。但问什么呢？

哈利呆呆地站在门口，看到德拉科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他标志的坏坏的假笑：“出去约会吧波特——出去约会，就现在。”

不知从哪儿来的车，不知从哪儿来的驾驶技术，也不知从哪个口袋拿出来的烟。

德拉科打开车窗吸了一口，果味的烟草气息跟着气流灌满整个车厢。

“是葡萄。”哈利突然说。

德拉科脸上的笑意更深：“是的，是葡萄。”

银色的轿车在落日中飞驰，路两旁的景色被落日晕成金黄发亮的水果糖浆。

德拉科又吸了一口香烟，葡萄味再次溢满而出。

哈利突然说：“我很喜欢葡萄。”

车子猛地拐进一个巷子。街景、落日、红绿灯全被一个刹车甩出他们的视野。德拉科再次吸了一口烟包进嘴里，侧身将哈利抓到跟前，一口吻了上去。

嘴里的葡萄味比之前浓烈成百上千倍。香烟被整口灌进肺里，烧得整个胸口都在沸腾。哈利猛地咳嗽了几口，又被德拉科重新抓回去接吻。

香甜的葡萄味在他们的口腔里穿梭，最后逐渐变淡，只剩下对方炙热的呼吸。

——问问吧，哈利。大胆地问问他。

沉闷的心在此刻因为这个吻而敲响，哈利撑着德拉科的肩直起身。

“你爱我吗，德拉科？”

嘴角的唾液被一只手擦去。

他听到眼前的人笑了一声：“没人比我更爱你。”

哈利搂着德拉科的脖子，轻声问：“是从什么时候？”

耳边又是一声轻笑：“不知道。等反应过来，已经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了。”

“那我是从刚才。”

“什么？”

“从刚才你吻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会变得越来越爱你。”

银色轿车重新开始启动，他们将一起出发，驶向未知的远方。这一趟旅途他们都不再孤单。

END

Cookie／01

“你说是德拉科说的我把他赶出家门了？”卢修斯坐在沙发椅上，面前是略显无措的哈利。

“好像是的……”

“‘好像’？”

“是的。”

“呵。”一声冷哼，是卢修斯被气笑了。

Cookie／02

这次犯病来得突然，和德拉科在一起后，哈利已经很久没有犯过了。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的花纹像一潭水池般不停旋转着，让人眩晕。

默默流淌的绝望感开始侵蚀哈利的四肢百骸。手脚越来越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一双手抱住了他，把他搂进了温热的怀抱里。

“闭上眼睛，哈利。好好睡一觉。

“等你睁开眼，就会发现我一直在这里。”

Summary：哈利发现自己租的公寓里好像有一位地缚灵。

大家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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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1803，是这儿吧。”哈利站在一间公寓的大门前，对着手里的纸条确认门牌号，确认无误后他输入中介给的密码，拖着他那掉了漆又丢了个轮子的行李箱走进公寓。

不出意外的话，这间公寓就是他未来一个月的住所了。

公寓房型规整，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功能齐全，玄关处放着的柜子和置物架正好隔开了玄关与厨房，绕过柜子后就能看到摆在窗户旁边的餐桌椅；接着是两间卧室，卧室对面是较为宽敞的客厅，在落地窗前摆了一组沙发茶几，一旁还有装饰用的壁炉，电子火苗在里面愉快地跳动。

如果圣诞节下雪的话，这儿真是个不错的赏雪位置，可以摆上几块姜饼人饼干或者布丁，再来一杯蛋奶酒，裹着毛毯看窗外落下的雪。不知道为什么，哈利看着客厅的摆设，脑海里很自然地跳出了这个念头。

在公寓里转完一圈后，哈利对自己的居所满意得不得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房子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为什么中介和房东会坚称公寓里闹鬼呢？

今天上午的时候，哈利拒绝了辍学去打工，为弗农偿还债务的要求，大吵了一架后被赶了出去，除了那只陈旧的行李箱和里面不合身的旧衣服之外，哈利只来得及带走了他悄悄攒下的积蓄，只是他的积蓄也并不足以支付他在伦敦哪怕只有一个月的开销，更别提还要支付明年的大学学费了。

事到如今，哈利也只能选择先gap一年，打工攒下学费后再继续完成学业，但是比学费更着急的开销是他的食宿。哈利询问了好几家中介都没能找到预算内的住处，就在他打算先去汽车旅馆里住几天的时候，突然有个房屋中介拦住了哈利，给了哈利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我不仅可以免费住进这套公寓，住满一个月后还可以拿五千英镑？”哈利怀疑的眼神在中介脸上和他手机中公寓预览图之间来回跳转，“这就是房东开的条件？”

“没错，房东就是这么说的，嗯，因为一些特殊的历史遗留原因，这套公寓一直租不出去，所以房东才会开出这个条件。”

“什么叫特殊的历史遗留原因？”

“ok，波特先生，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中介看了哈利一眼，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吗？”

“不，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历史遗留原因，我经常会产生幻觉和幻听。”

“看来没有人比您更适合住在这间公寓里了，波特先生！”

中介激动地在原地小跳了一下，然后从抽屉深处翻出了一只信封塞给哈利，“这是公寓的地址以及开门密码，天色也不早了，快快入住吧，波特先生。”

“呃，你……”

“放心放心，水电燃气一切费用全免，只要您住满一个月，五千英镑我一定按时支付！”

难道，是因为这个屋子里有鬼魂？哈利有些疑惑，不过他随即就想开了：鬼魂又如何，他这十几年的幻觉幻听生活也不是盖的呢！难道鬼魂还能比黑暗里的那些怪物更可怕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哈利拖着他那只只有三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了这间闹鬼的公寓。

2.

在公寓里住了三天后，一切风平浪静，没有莫名其妙打开的房门，也没有突然掉到地上的东西，甚至就连灯光也一切正常，没有忽明忽暗的情况，更别提什么突然冒出一个奇奇怪怪的半透明室友做着狰狞的表情大喊着让哈利滚出公寓了，没有，一切异常都没有出现，这也哈利越来越怀疑中介说的话。

但很快，中介的话就得到了印证。

那天哈利正准备拿些纸钞和硬币作为小费给外卖员——这几天哈利一直都是吃的外卖，那间厨房只起到了一个摆设作用——突然几枚硬币掉到了地上，滚进了沙发下，可门外的敲门声一直没停，哈利只好先开门取了外卖，回来后再寻找那两枚消失的硬币。

沙发明明不宽，可哈利伸手在底下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硬币，他趴在地上看了好久，这才发现原来硬币滚到了沙发最里面。

可是当哈利移开沙发后，却没有如预料中一般找到那两枚硬币。

难道，我那半透明灵魂体的室友终于出手了？哈利缓慢地蹲下身子，弯腰低头透过沙发和地板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不是什么半透明的灵魂体，准确地说，他看到的是一个倒在地上，侧着脸看向自己的金发男人：他皮肤很白，脸上布满了飞溅痕迹的血液；额头上有几处钝器击伤的痕迹，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眉骨缓缓向下流淌，流入他的金发，柔顺的头发沾上鲜血后黏答答地垂着，贴在他的脸颊上；他瞪大了眼睛，灰蓝色的瞳孔里有着哈利看不懂的悲伤。

出乎意料的场景吓到了哈利，他一把推开沙发，木制沙发腿在地板上滑动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哈利向后跌坐在地上，大声喘了几口气后才抓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可他面前看到的并不是那个可怜男人的死亡现场，而是干干净净的地毯，上面没有死亡的金发男人，也没有任何血迹。

“又是幻觉吗？”哈利扭头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沙发的靠枕上，也有一部分落在了哈利身上，可是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

那个男人的死亡，太真实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见到的金发男人就是死在公寓里的死者？案子还一直没有破？……好吧，我能理解，或许这是一种像地缚灵般的存在，但是……”哈利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金发男人，不自然地扭过头，小声冲着电话筒问道，“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什么，除了看着我还做了什么……没有，自从我见到他之后，他就时不时出现在公寓里，站在不同地方看着我，而且他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什么叫你也没有办法？你……好吧，五千英镑确实很令人心动，而且这个地缚灵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知道了，在拿到钱之前我是不会搬走的。”

哈利挂断电话，扭头望向餐桌，原来站在那儿的金发男鬼已经消失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金发男鬼依旧时不时出现，依旧站在公寓不同地方看着哈利，只是他离哈利的距离比起从前又要近了一大步。

也正是这一大步的距离，哈利看清楚了男鬼身上更多的细节。

男鬼穿的是一套比较正式的套装，西装外套下是相配的衬衣，只是比起平整的外套而言，男鬼的衬衫就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尤其是胸口处的衬衫总有奇怪的褶皱，面料被撑起一块，上面有着不规则的凸起。

那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面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鬼，哈利心中有几分不安但是更多却是好奇，就好像冥冥之中哈利知道，男鬼并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这说不通啊，我又不认识他。哈利抓了抓头发，没有一点头绪。

房门被敲响，报时的钟声响起，每天的十二点又到了。

“是我的外卖吗？这就来！”哈利跑向门口，打开房门，接过了外卖员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盒饭。

3.

“哈利，生日快乐！”

双眼猛地睁开，哈利扭头看向身旁，床和衣柜之间的过道空空荡荡，床上也只有哈利自己一个人。可是刚刚那句生日快乐却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哈利还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打在自己耳廓上的热气。

但是，他从没听过这个声音。

而且，他也没有会祝福他生日快乐的朋友。

走出卧室，哈利拐了个弯来到厨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正好在拐角处站着的男鬼，哈利大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地看着男鬼，男鬼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一次哈利能看到的不仅仅只是男鬼了。

或许是男鬼的能力得到了增强，原本餐桌后空白的墙上出现了三个字母形状的金色气球，第一排贴着H，下面则贴着M和E。

“h……m……e？h……me？help me？你是地缚灵？是需要我帮你完成心愿才能离开的灵体？”

金发男鬼看着哈利，眨了眨眼，算是肯定了哈利的回答。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呃，不会是想要我找到杀害你的凶手吧？”

男鬼摇了摇头。

“那……难道是你死亡的真相？”

男鬼点了点头。

“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不是侦探……哎，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心愿的话。”

接下男鬼的委托后，哈利发现男鬼没有再消失过了，他住进了哈利隔壁的房间——或者说，回到了他生前居住的卧室——当起了一个哑巴室友。

既然接了委托，那自然要好好破案。哈利凭着看了两本侦探小说的经验，提出了让男鬼重现自己死亡的场景。

于是，男鬼带着哈利来到了客厅和餐厅之间的空地上，手指搭在领口，一颗一颗地从上往下解开扣子，苍白的皮肤，突出的锁骨，深红的伤口，随着男鬼解开更多的扣子，哈利才意识到原来他的死亡并不只是之前自己看到的那样。

男鬼的死亡，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忍。

衬衫早已完全解开，男鬼皮肤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刀痕，胸腹被从上到下一刀剖开，而他的胸腔则被一枝枝的玫瑰花填满，深绿色的茎干从胸腔中穿出，血色的花朵在他的心脏处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和数不清的玫瑰花遮盖住了男鬼胸口的刀痕，绿色的叶片挂在深红色的刀伤上，男鬼胸腹上干涸的血迹也变成了一朵朵玫瑰，他脸上的血迹此刻也变成了深红色的花瓣碎屑。

“这就是你死亡时候的场景？”

男鬼张嘴，一片又一片的玫瑰花瓣从他嘴里涌出——他回答不了哈利的问题，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得死亡那天发生了什么吗？除了这个场景？”

男鬼摇了摇头。

“好吧……非常抱歉，我没有任何头绪，”哈利尴尬地搓了搓手，提出查阅当地的报纸，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男鬼点了点头。

只是很可惜，因为案件的恶劣性质以及尚未结案的原因，报纸上并没有查询到太多可以参考的线索，哈利和男鬼花了一天的时间翻阅了所有的报纸，甚至还给中介打了电话详细询问缘由，可也只能找到零碎的几条线索：案发时间是晚饭的时段，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也没有目击证人；凶器是一把铜质烛台和一把切肉用的刀，案发后被凶手遗留在了现场；除了死者胸口的玫瑰花束之外，现场还找到了大量的玫瑰花瓣。

茶几上凌乱地放着几张写满字的白纸，上面是哈利对于案件真相的各种推测，有入室抢劫意外杀人，也有朋友间发生争吵激情谋杀，但是怎么看都不太对，毕竟这两种可能性都无法解释男鬼心脏处盛放的玫瑰以及满地的花瓣。

难道是男鬼的恋人？可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找到真相的心情太过迫切，当哈利苦思一晚却仍然毫无思绪后，第二天早晨他突然在公寓里看到了第三个人，或者说，第二个不明的灵魂体。

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身高比金发男鬼要矮一些，身材也要更瘦弱一些，他背对着哈利，面向大门站在门口，抬起的右手似乎捂住了他的眼睛。

“呃，那个，请问，你也是地缚灵吗？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帮你实现吗？”哈利站在黑发男人背后，礼貌又友好的发问。

黑发男人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过哈利还是注意到了他捂着眼睛的右手臂在轻微地颤动，像极了哈利小时候无缘无故被德思礼一家关进漆黑的储藏间面壁思过时，小哈利为了挡住黑暗中的那些怪物而捂住眼睛的手。

那时候的哈利想着，是不是自己看不到怪物，怪物也就看不到自己了。

难道，眼前的地缚灵也是这样想的吗？那么他不想看到的，是什么呢？

哈利向着黑发男人走去，可还没走几步，那道身影忽然消失不见，随后金发男鬼从卧室里穿墙而出，走到哈利身边，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看向哈利，快步走到门口，示意哈利望向自己。

这次哈利不仅看到了男鬼，还看到了他身旁出现了一道黑色人影，只是那道人影太过模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股黑色的雾气，那道雾气旁边还有一团略显方正的雾气飘在空中，离地面大约二十公分的样子，两团雾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提着皮箱的人。

看来男鬼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正在向他重现场景。哈利缓缓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往旁边退了几步，看着男鬼将那道雾气送进了……

哈利现在住着的房间。

哦，好吧。

4.

自从那个神秘的黑发男鬼出现后，金发男鬼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他不断带着哈利重现他生前的生活，希望哈利可以从中发现蛛丝马迹。金发男鬼会在早上用冰凉的手穿过哈利的脸，物理唤醒还在沉睡的波特先生；会在傍晚时分打开公寓里每一盏灯，就连卫生间的顶灯也不放过，让柔和的光线洒满公寓的每一寸角落；他会在晚饭后指挥哈利从电视机柜的抽屉里选出一张光碟，一人一鬼缩在沙发里，盖着毯子重温经典的老电影。

甚至金发男鬼还会在下雪的时候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变出几盘只能看不能吃的姜饼人和圣诞布丁，还有两杯蛋奶酒——这跟哈利第一次来到公寓时想象的场景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我在看到这面窗户的时候想的就是，如果冬天下雪了，我可以裹着毛毯坐在这儿，一边看雪景一边喝蛋奶酒吃圣诞布丁，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裹着我所有的衣服靠在房门上，透过那道缝隙看着房间外的圣诞树和飘落的雪花，看着他们吃完一盘又一盘的甜点，而我却只有一小碗冷掉的剩菜。”哈利拽紧了身上的毛毯，他坐在厚实的地毯上，抱着腿，把下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毯子里，“那不仅是圣诞节，也是我从小过的每一天。”

男鬼张嘴，两片玫瑰花瓣从他嘴里飘出来，他无奈地捡起花瓣，用手搓了搓，很快红色的花瓣就变成了几行跳动的红色的字母，他用手将那些字母推到哈利面前。

不要难过了，以后你不会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嗯，我相信。”哈利抱着腿前后摇晃了两下，他抬头望着窗外，“我相信那样的日子不会再缠着我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半，再坚持半个月，哈利就能拿到五千英镑了。虽然对此他的确很开心，可是男鬼死亡的真相却仍然被迷雾笼罩着，尽管男鬼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可那些都是很早之前的回忆，对于真相的调查没有多大的帮助，这期间哈利获得的最大进展便是知道了前几天那团被送进自己房间的黑色雾气是金发男鬼生前的男友，而这所公寓就是他们同居的地方。

“你男朋友也很怕黑吗？”

男鬼点了点头，他指着公寓里的各种灯，捡起两片玫瑰花瓣揉捏成他的回答。

是的，所以我每天傍晚都会提前把所有的灯打开。

哈利突然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个黑发男鬼，想起了他捂着眼睛的样子，难道那就是金发男鬼的男友吗？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害怕黑暗是因为害怕黑暗带来的幻觉和声音？

说来也奇怪，在那次见到黑发男鬼后，哈利后续也见过几次，只是每一次看见黑发男鬼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而且他的动作和行为都十分奇怪，比如说他第二次看见男鬼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贴着墙面缓慢前进，脸埋在臂弯里不敢望向前方；第三次见到他的时候黑发男鬼正趴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摸着地面，这一次哈利还是没有看到他的脸；第四次见到他的时候，黑发男鬼仍然背对着哈利，他双手向前，握紧了什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也怕黑？

在哈利回忆的时候，又是一行红色的字母被推了过来，他转头望向金发男鬼，点点头。

“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被养在姨妈姨夫家里，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再加上他们并不喜欢我，所以也没有耐心照顾我，我小时候是被关在楼梯下的小空间里，里面只有一张床垫，没有灯，非常黑，唯一能见到亮光的时候就是他们在给我吃早餐和晚餐时，他们会打开小门扔几片面包和烤焦的培根碎屑进来，随着透进来的是几秒钟一闪而过的光。”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楼梯下的空间没法住人了，可是他们也不会给我准备房间，我只能住在堆满杂物的储藏间里，那是个半地下室的房间，很潮湿，吊灯早就坏了，天花板和墙壁上有许多金属水管，窗子原来是好的，但后来就坏了，压根关不上，一旦有风穿过或者有水流过，储藏室里就会响起许多刺耳又吓人的声音。”

“久而久之，我就产生了幻觉和幻听，尤其是在黑暗里的时候。其实我也不是害怕黑暗，我是害怕我在黑暗中产生的那些幻觉和幻听。人在黑暗中，各种感官和知觉都会被放大，再加上小孩子总是有丰富的想象力，我总是感觉身处黑暗中时，我的身边都是可怕的怪物，我能感受它们的呼吸，感受到它们在我耳边发出的嘶吼，用我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说着要把我撕成碎片，紧接着我便感受到它们的利爪划过我的脸颊，我的血缓缓流下，我能清晰地嗅到铁锈味……我哭着求姨妈放我上去，可是她重重地关上了门，恶狠狠地警告我不许哭喊，她就这样任由我在黑暗中等死，让我流干最后一滴血，像一具木乃伊一样缩在床垫上死去！”

“但是我没有认输，我反抗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没见过阳光死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所以我拿起举起棒球棍向它们头上砸去，我砸伤了它们领头的君主，于是后面那群举着三叉戟的怪物大喊着要把我撕碎，它们挥舞着火把，举着金色的三叉戟向我冲来，它们想要把我烧死！”

“我不会输的，不过是一群怪物罢了，我不害怕它们，我要继续反抗，我要打败它们，这个时候，我找到了我的圣剑，那是一把，一把剑柄上镶嵌了红宝石的宝剑，很漂亮，也很锋利，我挥舞着宝剑砍向怪物，将它们砍得七零八落，它们害怕了，不断后退，但是它们的君主还在拼死抵抗，想要夺走我手里的宝剑，但是没有用，它还是输了，它最后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武器散落一地！”

“我赢了，我赢了，我战胜它们了！”哈利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下一秒，一行跳动着的红色字母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哈利，别害怕，黑暗里没有怪物，只有我。

“哈利，别怕，黑暗里没有怪物，相信我，门后什么都没有。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哈利耳边响起，哈利诧异地扭头望向金发男鬼，却发现他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永远只有背影的黑发男鬼。

男鬼的右手高高举着，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刀，注意到了哈利的注视，他缓缓转身。

哈利看见了，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男鬼，那个脸上沾满了鲜血的男鬼，有着一对绿色的眼眸。

和哈利一样的绿色眼眸。

以及和哈利一样的脸。

“这不可能……”

“为什么？”

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再度响起，哈利循声望去，只见金发男鬼倒在餐厅客厅之间的空地上，身上满是伤痕，他身下是一大摊不断蔓延的红色血迹，身旁是一束散落的玫瑰花。不远处的餐桌上摆着两个三头烛台，燃烧着的蜡烛仿佛是三只火把。

而餐桌后面的墙上，贴着金色的三排字母，Harry，marry me。

“No，no，no，Draco！”哈利向着男鬼扑去，他不知道自己所喊的德拉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地流泪哭泣。

这瞬间，天旋地转，无数画面和声音涌入哈利的脑海。

“哈利，生日快乐！”

“哈利，我爱你！”

“哈利，黑暗并不可怕，黑暗里也没有怪物，黑暗里只有我。”

“哈利，快来，我准备了姜饼人和布丁，今晚一起看雪吗？”

“哈利！”

“哈利……”

“哈利。”

“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5.

窗外飘着雪，窗旁的圣诞树挂满了灯带和各种配饰，树顶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发出淡淡的金光，哈利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块曲奇。

“别离窗子那么近，会冷的。”

一块散发着洗涤剂清香的毛毯被扔到了哈利身上，他习以为常地抖开毛毯披在身上，然后张开双臂，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来人。

“要跟我一起裹在毯子里看雪吗，德拉科？”

“无料。”

话是这么说，可德拉科还是钻进了毛毯，双手环绕在哈利腰间，将他抱到了怀里。

顶上的台灯像是在发出抗议，闪了几下后就暗了，除了窗旁圣诞树的微弱灯光和窗外的月光找照到的范围外，客厅里顿时暗了不少。哈利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可很快德拉科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别怕，我在呢，哈利。”

“嗯，那你会一直在吗？”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你变成了鬼魂？”

“嗯，哪怕我变成了鬼魂。”

德拉科在哈利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6.

“1803，到了。”

一辆餐车停在房间门口，门外是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

“给这位……呃，波特先生送餐时需要注意什么？不能离得太近？”其中一位显然是刚刚上任的新人，他有些忐忑地看着病房里的哈利。

“不，相反，他是这里最温和的病人了。”其中一个男人从餐车里拿出一盒还散发着热气的盒饭，“也是最令人心疼的病人之一，他从小就被亲戚收养，但是却没得到好好的照顾，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导致他从小就有强烈的幻觉和幻听，无法正常生活。后来啊，因为还不起钱，他的亲戚家被当地帮派盯上了，半夜被烧了房子，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当时因为有严重的幻觉和幻听，他还被送到这儿接受了治疗，治疗效果不错，他恢复得很好，幻觉和幻听也得到了控制，后来他上了大学，认识了他的男朋友，准备开始新生活时，警察找上了他，希望他可以帮忙辨认当年参与了纵火的帮派成员。”

“波特先生去了，但是时隔多年，再加上他从前幻觉严重，他已经记不起来案发现场都有谁了，可是警局不满意他的回答，他们追踪那个帮派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可以惩罚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让波特先生离开，还找了催眠师唤醒他的回忆。”

“之后……他的大脑启动了屏蔽机制，忘记了那段最惨痛的记忆，可是对爱人的思念却又强迫他不断再次想起，然后再次遗忘，他就这样不断经历着循环，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男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再说话，他冲着身后的男人仔细叮嘱，“在波特先生眼里，我们是每天给他送外卖的外卖员，为了对我们表示感谢，他会给我们小费，你一定不能拒绝他的好意。”

男人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哈利就来到了门前，门外站着的男人输入病房密码，打开了房门，将盒饭交到了哈利手里。

“谢谢，这是小费，请收好。”

哈利往男人手里塞了几张后便关上了门。

新人探头看了看，发现那是几张写满了字的碎纸片。

“这是什么？别怕……黑暗……怪物？是随意写的单词吗？”

“不，这应该是他男朋友之前经常对他说的话，”

男人摊开手掌，将碎纸一片片按顺序放好，“我想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哈利，别害怕，黑暗里没有怪物，只有我。

The End

7.

“The End？就这样结束了？”德拉科一把夺过哈利的电脑反复确认，然后一脸不开心地盯着男友，“再次声明，我额头上的伤是因为我太高了忘记开柜子的时候要低头才会被磕到，而且我没有给你带黄油啤酒是因为楼下圣诞大促销，卖断货了！根本不是我不想买！你怎么就把我写成一个这么悲惨的角色，而且我们还be了！报复心是不是太重了一些，波特先生？我不接受！这可是圣诞节啊！你就给你的读者看这个？”

哈利看了一眼德拉科，然后快速扭头，捧着一杯黄油啤酒小口小口地喝着。

“断货？那怎么我一下楼就有了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店员正好补货了呢？”

“没有。”哈利冷漠地看了一眼德拉科。

德拉科仍然不死心，希望哈利可以改一个结局，给小说里的他们一个he。

“难道你希望我们今年的圣诞节就玩这个play吗？你不是说会写一个直球金发帅哥疯狂求爱的故事吗？我都做好准备接受你夸张的剧本了，结果你就给我看这个？”

“怎么了，多合适啊，去年圣诞节，你联合赫敏套用了我新小说的剧情，演了一个假装是司机的连环凶手，把我吓得心惊胆颤，还以为有什么不测呢，下车逃跑没跑几步就被你……我今年揍你一顿不是很合适吗？而且这怎么不算是直球金发帅哥疯狂求爱呢？有金发，有帅哥，有疯狂，有求婚，八个字占了七个，怎么不算呢？”哈利理直气壮地反驳，强烈要求今年的圣诞就玩这个play，“我棒球棍都准备好了！面对现实吧，德拉科！”

哈利从沙发缝隙里掏出一根充气的棒球棍对着德拉科挥舞，不甘心接受现实的德拉科冲上去与哈利抢夺棒球棍的所有权，两个人缠在一块儿，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后又撞上沙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根棒球棍早就飘到了远处的地板上，他们争夺的也早就不再是那根轻飘飘的充气棒球棍了。

最近更新《Let me in》，向哨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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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个圣诞夜

The 100th Christmas Eve

“你是什么意思，马尔福？”哈利看着这个比往常行为更加异样甚至能称为疯癫的男人在三把扫帚的屋檐底下，胆大妄为地举着一杯火焰威士忌就直直朝他走来。

“没有什么意思，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记得。”男人苍白的脸因为酒精而变得胀红，醉醺醺地朝他吐着酒气。

“你疯了吧，马尔福。”

“哈！我他妈倒是希望自己疯了，以至于我不用天天看见你那副憎恶我的脸。”

哈利这下彻底愣住了，他过于习惯德拉科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但是却面对这种把两个人的互相仇视轻描淡写地公诸于众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你不要接我的话！

“你不要接我的话！”

“这..”这太邪门了不是吗？

“这太邪门了不是吗？”

在哈利每一次还没有说完自己想说的时候，德拉科就用他那种居高临下的腔调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他自己摇了摇头没有给哈利反应的时间，转身就想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圣诞节前夜穿着一件单薄的斗篷走出温暖的三把扫帚。

“就这样？你过来找茬之后就这么什么都不解释大摇大摆地走了？这可真是符合你马尔福的特性啊不是吗？”

他总觉得今天的德拉科·马尔福比以往更要惹人厌烦，所以他想都没想地就上前去没什么好气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以为我已经解释地很清楚了，更何况，圣人波特先生——”他把那个小时候的腔调又用回来了，“我不欠你什么解释，松手。”

哈利非但没有松开他的手臂，反而还给了他那种冷淡又讥讽的微笑，把德拉科那个惹人厌的脸色活学活用，展现地淋漓尽致。

“你还真是过了多少遍都不变啊，不是吗。”

德拉科没有想他想像的那样抑或是掏出自己的魔杖跟他打上一架，抑或是再找些从《惹恼哈利波特的1000种方法》中能引用的词语段落奚落他一番，反而是吐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倒是出乎了哈利的意料。

他看了一眼哈利还是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脸，撇了一下嘴轻笑了一声：“赫奇帕奇的苏珊，打开门的时候太快撞到了拉文克劳的珍妮，黄油啤酒撒了她一身。”

随着德拉科的话音刚刚落下，苏珊风风火火地推开了三把扫帚的门。也正如德拉科所说的，恰好撞上了一边走向出口一边穿上大衣的珍妮。

德拉科自信地头都不回一下，甚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扎比尼走进来看见咱们在说话，‘哟，波特跟马尔福大型纠纷现场？’”

随着德拉科的话音刚落，扎比尼那个刺耳的声音就闯进了哈利耳朵里再一次宣告着德拉科作为预言家的准确无误。

“刚刚跟你分手的韦斯莱，就现在坐在角落里买醉的那个，看着咱们在说话一脸厌恶地披上斗篷跑出去了。”

哈利听到这话才刚刚注意到在一个昏暗角落里的金妮，果不其然地如德拉科所说跑了出去。

“原本在二楼的丽莎..”

“好了好了，不用再跟我举证你能够完美预测未来的事情了。”哈利有些烦躁地打断了他，他这是在企图证明什么？他有着完美的预言天赋吗？

对面那个人又拿起了一整瓶的火焰威士忌猛地灌了一口——梅林啊，这是合法的吗？三把扫帚允许出售一整瓶的威士忌吗？

哈利皱紧了眉头想让他别再喝了，但是也究竟是没说出口。

“你以为我是因为能够预言即将发生的事吗？”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红着喝醉了的脸笑着。

“这他妈是我第99次过这一天了。”

“你以为我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我他妈的才不想知道，但是我猜经历了99次之后，再蠢的人也会记住的不是吗？”他压下下巴左右摇了摇头，那个自嘲的微笑像是焊在他脸上一样怎么都不会掉落。

“你的意思是..你在这一天里不停重复了99次？”哈利有点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去问问赫敏，去证实一下这到底是不是马尔福新想出的拿他打发时间的恶作剧。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救世主？”他又举起酒瓶子灌了一口。“想听我是怎么样在这一天里苟延残喘，来让你开心一下吗？”

哈利这次没有再犹豫一把把对方手里的酒瓶子抢了过来。“你他妈别再喝了。”

“第一天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来到三把扫帚跟你打了一架，看着你跟你那些玩过家家友情游戏的一群人们手拉着手走出酒吧。你们一如既往地，用那种看小人的眼神看我。”他不再笑了，眉毛皱得像哈利一样紧。

“我早早回到宿舍，看见扎比尼又一次地约上了不知道哪一个学院的哪一届的学妹，在沙发上嘴唇离不开彼此一刻——顺便一提，那人是比我们小三届的拉文克劳人，名字叫爱丽丝，是的，我在第五天的时候才无聊到问出这个问题。”

“剩下的时间我就在寝室里闲逛，出去图书馆借了本高阶魔药——现在我甚至能倒背如流了。吃晚饭的时候，看见韦斯莱家的小母鼬在你们分手之后依旧恋恋不舍地想要拉你去槲寄生下面去接吻，她说即便是作为妹妹亲亲脸颊也可以——作为妹妹，真叫我作呕。我是说，得了吧，那个女人天天恨不得爬上你的床，她那行为几乎是叫喊着求着我去说些什么，于是我这么做了。这让你很是生气，于是你在我左脸上揍了一拳。”

“第二天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的一整天好像重新过了一遍，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东西。我甚至能在脑海里看到接下来的几秒钟会发生什么事，什么时候会开始下雪，我在招惹你们的时候你会用什么语言回复。我以为我是在做梦，但是这一次你揍我的时候我却及时躲开了——那让你更加生气了。”德拉科说到这又一次笑了一声。

哈利都有些见怪不怪了，但是依旧有些气恼，于是又把刚刚抢过来的酒瓶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第三天我才清楚明确地意识到了这不是幻觉，我他妈就是在无限地重复同一天，每一次会发生的事情都一模一样，什么都不会变——每个人的眼神，每个人所说的话，每个人所干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慌了，我去图书馆翻阅了所有我能想象到的书籍——那花了整整十天，但我依旧一无所获。”

“我试图强迫自己醒着不去睡着，看看这样做是不是就能熬到第二天的清晨。我又试了三天，每一天不管我怎么样尝试着让自己保持清醒——相信我我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从七八杯咖啡到叫醒整个斯莱特林寝室的人跟我彻夜狂欢，然后到一把小刀放在我的胳膊上——但是每次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我又回到了那个该死的床上，床边的闹钟不停地响，但是还是依旧显示的十二月二十四号。”

“你知道九十九次同一天醒来是什么感觉的吗？波特？”他把手臂撑在桌子上面用手遮挡住了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想让哈利看到他的表情，还是单纯地要支撑他醉醺醺早已站不住的身体。”我开始数我绗缝被上面每一处的针脚，每一个菱形都有100处针脚，每一边有25处。”

“想笑就笑吧，说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什么的。”

哈利也以为自己会在心里暗自庆幸这个处处仗势欺人的马尔福如今受到了如此恶毒的报复，但是他却一丁点都开心不起来，别说开心了，他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从胸口里蔓延出去。

德拉科没有等到哈利说出什么回应就继续说了下去。

“第18天，我决定干一些以前从来不敢干的事情，比如把鬼飞球打进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相信我我早就想那么干了。比如在跟你大打出手的时候揪一根你的头发配一个复方汤剂，然后闯进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里偷被禁止的魔药药材。比如光明正大地在警铃作响和皮皮鬼的尖叫声中闯进禁书区拿一本黑魔法的咒语书出来。再比如终于写给我父亲跟他说我不想做你给我安排的那些勾当，我不想当你的木偶傀儡。”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假笑，不动声色地抬眉观察着哈利的反应。

“那几天我过得挺开心的，即便知道那些都不是真实的。”

“直到第25天的时候，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

“所以那是我第一次想结束这一切——第一次的时候我可害怕了，就像我面对神秘人一样的害怕，我是说——谁会不怕死呢？我相信即便是你也会的吧？”

“魔药是我的第一选择，我首先就尝试了活死水——那并不难，我是说即便是你都能在六年级的时候成功配置出来。”

“但是在我陷入沉睡的下一秒，我就又一次从床上醒来了。”

“我之后尝试了跳入黑湖，尝试了从天文塔塔顶纵身一跃，尝试过在骑着扫帚飞上高空的时候放手，尝试了死亡药水，尝试了惹恼黑魔头和食死徒们让他们对我使用阿瓦达索命。”

他把寻死这件事情说得无比轻松，仿佛是在讨论明天早晨的早餐是什么一样。这个转变让哈利有些不寒而栗，让他不敢相信这个人曾经是那个看到了一个伏地魔残影就吓得仓皇失措的德拉科。

“我甚至还尝试过把你惹到你恨不得杀了我，梅林在上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很多话我甚至都不是真心的——但是你总是没杀过我；最接近的一次，你的魔杖都指在我的鼻子上了，到头来你还是没下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样的小人，食死徒，根本不值得脏了救世主的手不是吗？”

哈利正想要反驳的时候，德拉科却没有给他说话的空余，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但是每一次我真切感受到生命从我的身体里流失之后，我总是又生龙活虎地从那张床上醒来，看着那个一如既往的12月24日。”

“德拉科..”哈利欲言又止地只叫出来他的名字，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能说什么。

“有一件事比九十九次重复这一天，那么多次尝试死亡更让我难受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波特？”

哈利摇了摇头，手摸上了刚刚被他重重砸在桌子上的那瓶火焰威士忌，不知道是想让冰凉的瓶身冷静一下自己已经开始躁动的心情，还是想让那种入口滚烫的液体温暖一下早已经冰凉了的身体。

“第75天的时候，我想开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干，不如趁我还能有无数个今天的时候去干了。我是说，只有梅林才知道我究竟还有没有明天，不是吗？”

“所以这次的24日晚上，在韦斯莱以为没有任何人看到她把你拽到槲寄生下面想要找你索吻的时候，我把她拽到一旁取而代之亲了你。”

“你说什么？！”哈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在这过去的十几分钟内已经接受了极高的信息量，他以为他不会再因为任何事情而吃惊了，可是德拉科还是短短的一句话让他忽然脑子一片空白，就那么怔在原地。

“你的表情真的跟那时候一模一样，哈哈哈！”德拉科看见他被这句话惊得连嘴巴都张大了的样子忽然莫名其妙地开始大笑起来。

“你他妈是在开玩笑吗？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哈哈。”哈利看着他几乎笑得喘不过来气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进一步反应：他一只手捂上自己的眼睛像是眼泪都快被笑出来了。

“因为这太好笑了你不这么认为吗？”德拉科用他那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笑出来还是哭出来的眼泪就这么顺着他的手指尖流下来。

“我们敌对了这么久，你我一直视彼此为眼中钉，这么多年来我没对你好过，无限循环的这些天里我试图让你杀了我，结果到头来我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的人是你，一直处处针对的人也是你。”

“这他妈难道不是最好笑的笑话吗？”

哈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见眼前从来只知道高高在上地对他和他的朋友们冷嘲热讽的德拉科马尔福在他的眼前失态地大笑，听着他一向只会吐出讥讽的薄唇因为只摄入酒精变得干涩破皮只会发出失声的嘶哑。

他有一瞬间想要加入他，但是在嘴角微微往上抬了一点之后就又落下了。他根本就笑不出来。别提笑不出来了，他甚至咬下嘴唇去对抗隐隐泛上鼻腔的酸涩。

“波特，比这九十九天不停循环往复，那么多次寻死还死不成更让我难受的，是每一天每一天看着你厌恶我的眼神。”

“想笑吗，救世主？我这悲惨的经历能够博您一笑吗？那个一直以来在你面前处处刁难的马尔福，跟所有崇拜你的人一样，跟韦斯莱家的小母鼬一样爱着你，可笑吗？”

哈利注意到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在乎他所说的话会被其他的人听见。

“这是你第一次尝试跟我说这些吗？”

德拉科却沉默了，他想要重新拿回摆在桌子中间的那瓶火焰威士忌来逃避这场对话，他有感觉他不会想面对救世主即将把这场对话引导去的那个方向。

“我有哪一次笑过你吗？”

德拉科头低得更低了，低到甚至他都不能够把酒瓶举起来喝一口。

哈利没什么好气地又一次从他的手里夺回了那个瓶子，“既然你他妈从来没想过跟我坦白，又凭什么就一口断定我会笑你？”

哈利猜这个胆小鬼即便已经把这一天过了99次，即便他连死都尝试过了，即便知道在每一次那个重置键会把每个人的记忆都尽数抹去，他都不敢跟自己坦诚地表达一次。

他早就已经分不清德拉科脸上的红是因为什么，他手上的冰冷又是因为什么。他只知道他下一秒不顾在场的所有人早就已经对他们造成的骚乱指指点点，不顾刚才冲出去的金妮还正在三把扫帚的门前抹着眼泪，毫不客气地拽着德拉科的手腕幻影移形回了霍格沃茨城堡他自己的宿舍。

德拉科一身黑色的毛衣，还有那个冷冷泛着银光的领带扣早就已经斜斜地挂在领口上，领带和斗篷早就不知道被主人扔到了什么地方去。他在这个满是红金色的宿舍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即便外面白雪皑皑，宿舍里面也像是一杯热红酒上面的散发着香味的肉桂和橙子一样暖和。

“你就不怕我在骗你？这样明天所有人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得了吧，大少爷。不要太高估自己的演技了。”

哈利把自己的斗篷随手一脱扔在了罗恩铺好的床上，然后自然地举起魔杖转了一下手腕点燃了壁炉里的火焰又施了一个温暖咒。

“别的人都回家了，罗恩跟赫敏头一次一起回韦斯莱家，只有金妮留下来了。”哈利看着那个不自在地站在原地的德拉科，自从被拽着幻影移形来到格莱芬多宿舍之后还一步都没有动弹，开口说出这句话以为可以打消他的顾虑。

“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什么计划？”

“在你听到我跟你说我这一天已经经历了99次之后，在你听到我跟你承认我喜欢你之后，你的第一反应是把我幻影移形带回你的格莱芬多宿舍？”

“没什么计划，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到了凌晨不知道几点的时候，你就会像灰姑娘一样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反而把对方少见地逗笑了，“呵，我以为你很肯定我没有在骗你？还有灰姑娘只是因为魔法失效了变回了她原本的样子，又不是凭空消失了，在借鉴之前请波特先生先熟知您的格林童话。”

“那你呢，魔法失效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那张曾经被哈利以为油嘴滑舌又尖酸刻薄的嘴唇又一次不说话了。

哈利也不知道自己想从他的嘴里逼出来一些什么能够触碰他心弦的话，毕竟他听德拉科的挑衅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喜欢的字眼却是头一次听到。

“可能，会变回一切发生之前的那个早晨的样子。”

那个依旧胆小，只会把对你的喜欢隐藏在处处刁难里面的我，那个不成器的我的样子。

哈利忽然只想跟他说说话，他意识到自己除了第一年入学的时候第一次听见德拉科的声音以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他不带刺的话了。

“你是得罪了谁给你下了这种诅咒啊？”

“如果不是看到你这种反应，我一直以为会是格兰杰给我下的恶咒。”

“我觉得还暂时不能排除那个可能。”哈利把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笑了笑，“毕竟你不止一次地诋毁他的男朋友，还是她推动家养小精灵权益法案的头号反对对象。”

德拉科没有在意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救世主的解决方式就是把我困在这里继续接受循环的惩罚吗？我这是头一次接受救世主的帮助，但是如果这是你帮助人的方法的话，我很大程度的怀疑你这个名号到底当不当得。”

哈利反而转移了话题，“你说你喜欢我？我的生日是多少？”

“1980年7月31号，得了吧波特，你的生日可是神秘人殒命之日，不管是我还是任何一个在那时活着的巫师都会知道那一天，给我个难一点的。”

“我最喜欢的甜点？”

“糖浆馅饼。”

“我最喜欢的魁地奇球队？”

“哈，你以为你会用这个骗到我。你想让我说切得利火炮队，但其实那是韦斯莱最喜欢的球队，你总会跟他一起去看比赛——尽管那没有让他们糟糕的情况好起来。但是你最喜欢的是温布恩黄蜂队，看你打魁地奇的方式也很合理，毕竟你和他们一样喜欢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即便被主流评价是极具进攻性，但是说白了就是不计后果，这很符合你不是吗？”

“梅林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个？赫敏和罗恩都不知道这个！你一定是以前循环的某一次问过了我这个，要不然你不可能知道的。”

德拉科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再一次把眼神逃避了，房间里一下子从才轻松一点的氛围里又变得尴尬了，随着落日余晖被夜幕一点点取代。

“想睡一会吗？”

“然后等再起来的时候又一次回到今天早晨吗？谢谢，还是不了。”

“我会看着你的。”哈利看着他的眼睛，毫不闪躲地盯着德拉科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德拉科没有再说什么，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膝盖里，他早就已经从早些时候相敬如宾地站在公共休息室里，转到坐在沙发上，再变成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的脊背上。

哈利也放松地把身体整个陷进沙发柔软的靠垫里——直到他们眼神相对才发现两个人竟距离得如此之近。

“看着我之后呢？”

哈利嘴唇张了张但是究竟还是没有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他用手臂支撑起自己进一步地压着已经把沙发压塌下去的靠垫，“之后，我们明天再说。”

德拉科有些绝望地合上眼睛，他无时不刻地质疑他所说的明天到底还会不会到来，但是想说的话那么多，他却只说了一声“好。”

“作为我帮助你的回报..”德拉科已经闭上眼睛假寐，准备迎接又一次的24日清晨，他很想用手伸出去抓住点什么能够留在手里的温暖的时候听见了哈利的这句话。

“怎么，救世主帮别人还要报酬的？”

“对别人是不用的，但是对你除外。”

他们相继笑了一下，好像过去那些年的针锋相对是一场笑话。

“我洗耳恭听。”

“如果你醒来之后还是12月24日，你要向我保证你依旧会来到三把扫帚，像个疯子一样地把一切说给我听。”

“即便我现在已经说给你听了，但是你却也无能为力？”

“嗯，即便现在已经说给我听了我却也无能为力。”

德拉科在竭尽全力地抑制自己想要哭鼻子的反应，用双臂挡在了自己眼睛前面十分不自然地装作是累了的样子不想让哈利看见他已经泛红的眼眶。

“好。”

他知道自己说话的嗓音已经带上了十足的哭腔，“那作为回礼，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情吧。”他知道哈利已经听出来了，但是选择了没有揭穿他。

“好啊。”

“告诉我一件，关于你，没有别人知道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事情。”

哈利原本以为他会要他保证一些莫名其妙的约定，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说出口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把眼神从对方的脸上挪开之后环顾四周一圈，扫到了上次金妮送给他的一盒尚未开封的巧克力，“我最喜欢的糖果是柠檬雪宝。”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德拉科马尔福再一次地，第100次，从自己的床上，那个布满了菱形的绗缝被里醒来。

他伸出手在空旷的房间里抓了抓空气，想要抓住自己闭眼之前的那些温存。那些温暖的炉火和木头在壁炉里面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空气里飘散着的热可可和肉桂，还有棉花糖的香味。

然而那一切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空气和自己熟悉到憎恨的一切。

德拉科反而却很平静地站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得穿好了衣服。

他还是说谎了。

理论上来讲，他没有说谎，他只是没有纠正对方错误的假设。

在哈利质问他以前有没有尝试问过他的时候，他没有说这已经是他第25次找他了。他从第75天开始就在找他了，即便是从槲寄生下面抢走他的吻的那一次，即便是哈利的拳头打中了他的左脸的那一次。

他要怎么说出即便他无礼到去在他前女友的面前亲吻他，他依旧会选择帮忙？他要怎么说出这循环往复的25次，不管自己用怎么样的方式去激怒他，他从来没有因自己的悲惨而发笑？他要怎么说出他每一次都在贪恋他的温柔，只因为想一次又一次看见他的那双绿眼睛里的厌恶转为真诚的担心，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发疯？

他从不否认他是个卑劣的小人。

但是这还是在哈利的那一句话前溃不成军。

——如果你醒来之后还是12月24日，你要向我保证你依旧会来到三把扫帚，像个疯子一样地把一切说给我听。

这是哈利第一次说出让他保证的话，让他保证即便这次没有解决问题，下一次也要让德拉科来像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来找他。

但是恰恰是这头一次说出的承诺，让德拉科头一次开始期待这个第100天。

在他100次重复奔跑着同一个轨道精疲力竭的时候，哈利告诉他我会在下一次等你。那个约定的重量，让这个第 100天不再是机械性的重复，而是充满了期盼的崭新开始。

他从第二十几天的时候就放弃了一丝不苟穿衣梳头作风，在这第100天的时候又重新拾了起来。他将绿色的领带认真地系好，他特意从那个银色刻有蛇纹的领带夹换成了一个金色的刻有霍格沃茨标志的。他梳好了已经过去了100天但是丝毫没有长长的头发，用发胶将额前过长的头发抓到了脑后。他披上了那个在上一次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里现在又神奇地重新出现在自己衣架上的灰色羊绒大衣斗篷，郑重其事地把魔杖插进了大衣里。

他的第一站是因为圣诞节的到来而寥寥无几的礼堂。在学期初总会被丰盛的美味佳肴填满的整张餐桌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萧条。他招来了自己家的家养小精灵，在哈利惯坐的座位前摆满了糖浆馅饼和一罐南瓜汁，那是第79天的时候哈利跟他说过他最爱的点心和第83天时说过的最喜欢的饮料，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

趁着哈利在享受他的早餐的时候，德拉科又偷偷摸摸溜进了格莱芬多的魁地奇休息室。他翻出了第82天的时候哈利跟他说过的他喜欢在课上开小差的时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魁地奇的战术图和写一些自己偶尔想出来的战术。可惜罗恩对战术不感兴趣，跟金妮分手之后这些事情再无别人跟他分享。他在每一条哈利的战术旁边写上了一两笔自己的见解和意见，其中包含了真诚的赞赏当然也包括了“你是认真的吗？”的嘲讽。

他知道此时的格莱芬多宿舍除了哈利之外没有其他人，于是他打包了一整包的礼物光明正大地放在了格莱芬多的公共休息室桌子上。

那里面有一大包的柠檬雪宝，第99次时候哈利跟他说是他最喜欢吃的糖果。

有五张德拉科收藏的巧克力蛙卡片，那可都是十分难找到的卡片，德拉科在一年级动用了整个马尔福家的佣人一起吃巧克力蛙才集齐的。因为第91次的时候哈利跟他说他喜欢买巧克力蛙，但不全是因为他喜欢吃巧克力，他是说，他并不讨厌吃巧克力，但是比起吃巧克力蛙本身，他更喜欢收集那些喜欢巫师的卡片。

有一本《神奇咒语大集——你想得到的和你想不到的》，哈利在第73次的时候跟他说他很喜欢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咒语。他第一次从乔治那里学会了软腿咒的时候兴奋坏了。

还有一副被他施过了咒语的巫师棋，那副巫师棋保留了德拉科所有的下棋套路，不能说是完美但是被当作哈利的练习对象来说绰绰有余了。因为哈利在第95次的时候说他明明很喜欢巫师棋但是下得却很糟糕，他多么希望能够有一个能够练习的对象。

他说他即便海德薇已经足够，但是他想养一只克尼祖，他觉得那个毛绒绒的身子和像雪雕一样颜色的斑点实在是太可爱。德拉科不可能真搞来一只克尼祖给他养，但是用变形咒把自己变成克尼祖陪他半个小时却是轻而易举。

他说他喜欢黄油啤酒，但是却十分挑剔地只喜欢黄油啤酒刚刚被挤上奶油，奶油在热气的作用下被温暖地融化的时候，一旦那开始冷却他就不那么喜欢了。德拉科就悄悄地在他在三把扫帚喝黄油啤酒的时候，给他的酒杯上施展了一个温暖咒，那能让那杯黄油啤酒一直保持着美好的温暖状态。

他会威胁前一个巫师去买别的口味的冰淇凌这样能剩下最后一份草莓花生酱味道让哈利进来的时候能够吃到。

他会在蜂蜜公爵强迫他们摆放出想要留着明天上货架的椰子冰糕。

他会偷偷找回被哈利弄丢了的那一小片活点地图的碎片然后不动声色地放回哈利的大衣口袋里——他总拿那个当幸运护符。

即便他在明天，后天，和之后的每一天都要不断反复地一次再一次做这些事情，他觉得自己也会毫无怨言。

他在三把扫帚装作是金妮给他点了他喜欢的炖牛肉之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他知道与其再一次用醉酒来赌博，不如让哈利自己来找他来得轻松。

哈利在第86天的时候说他喜欢吃三把扫帚罗茜默塔女士的炖牛肉。明明他也很喜欢做这道菜但是就是做不出三把扫帚的味道，他甚至还有一次穿着隐形斗篷溜进了后厨准备偷师，却被罗茜默塔女士拽着耳朵扔了出来。

“马尔福！”

德拉科都已经走出三把扫帚有十几米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才从后面追了出来。

他转过身看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他一如既往那个漫不经心的表情还给哈利一个挑眉。

“有事？波特？”

“你已经在我身边鬼鬼祟祟一天了，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德拉科正在盘算下一次要再做得不动声色一点，最起码要到本人发现不了的程度。

“看在梅林的份上，你到底是从哪知道我爱吃糖浆馅饼，南瓜汁，还有三把扫帚的炖牛肉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德拉科的面前，原本还有十几米距离的两个人一下子靠近了。

有点心虚的德拉科看着他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绿色眼睛有些不舍，因为这是头一次，在这不停循环往复的100个圣诞夜里，头一次在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的情况下，哈利主动跟他搭话。这也是头一次，在他没有给出任何解释的情况下，哈利对他的眼神中不含任何厌恶。

他都想开香槟庆祝一下了。

“想知道吗？”

“带我回格莱芬多公共休息室我就告诉你。”

哈利没有德拉科想象得那样情绪激动，至少他没有认定他想要陷害他再去神秘人那里邀功，也没有直接掏出魔杖把他们俩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恩怨就地解决。

但是没有了前一次记忆的哈利也不可能就这么把一个马尔福带回格莱芬多公共休息室，即便是算准了德拉科打不过他也不行，“你疯了，马尔福。”

这一次变成了德拉科主动了，他像上一次哈利拽住他手臂一样拉住了哈利的小臂，“因为我跟你做了约定，即便你可能不记得了。”

“你什么意思？放手！”

“你想过在毕业以后在韦斯莱兄弟的店旁边开一个飞行用品店，但是被格兰杰一口否决了。”

“所以说，你到底是从哪里..”

“你讨厌穿正式的巫师袍子，在你看来他们难以移动，除了保持所谓的巫师形象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作用。”

“你不讨厌魔药学，我是说即便你真的不擅长它，你讨厌的只是教授魔药学课的老师。”

“不知道是受邓布利多还是韦斯莱家的影响，你喜欢古典诗，尝试在一个本子里写过，但是他们简直糟糕透了。”

哈利的脸因为他所说出的最后一条重磅消息一下子羞愧得红了，甚至有些结巴地喊出了“你别再说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反客为主地甩开了德拉科牵制住他的手，灵活地翻过来拽住了德拉科的手腕就带着他幻影移形来到了格莱芬多的公共休息室。

也就是在这时，哈利才看到了在休息室的咖啡桌上面堆积成山的礼物：每一件都是他喜欢的，但是他却不曾记得自己明确告诉过谁他喜欢这些。

“梅林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东西的？你是发明了可以在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摄神取念的咒语吗？”

“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可不记得我自己有告诉过你这些，老实说我都没有告诉过金妮，没有告诉过赫敏和罗恩这些。”他警惕地把手放进了斗篷里，德拉科知道他是在把手随时随地放在能拿到魔杖的位置。

于是他双手举了起来，以示自己不是来打架的。他又把他的故事从头讲了一遍：从他一开始意识到他被一个时间轮回困在了12月24日，到他花了十多天把禁书区翻了一遍也对发生在他身上的情况不明所以，到他开始不停寻死无果，再到他终于把这件事跟哈利本人讲了，最后到他们的约定，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在讲自己推开金妮吻了他的时候又一次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梅林啊，那真是一个他即便看了二十多次都看不腻的表情。他的表情配合着格莱芬多的红金色和那暖洋洋的壁炉火焰让他的脸显得更红了。

哈利的手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从斗篷里放松下来了，“所以，那些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真的是我自己跟你说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会知道吗？”

哈利默默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德拉科觉得此时撒谎或者刻意隐瞒毫无意义，更何况他所说的全部都被他在重来一次的时候忘掉，于是便坦诚道，“每一次我跟你讲我的故事的时候，我都会问你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你求我帮忙的时候会问我关于我的事情？”

德拉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觉得我需要跟试图拯救我的救世主先生搞好关系。”

“就这样？”

“就这样。”

“你送这么多礼物之前，做这么多事之前，没有想过明天你可能还要再做一遍吗？”

“可能吧。”他随手抄起一个放在咖啡桌上的苹果有一下没一下地向上抛着然后接住，试图掩饰内心里的小鹿却像是脱了僵的野马一样四处乱撞。

他第一次跟哈利说出一切的时候并不容易。他寻死了将近50天才让他鼓起勇气在那双一直厌恶自己的眼睛里找到了继续下去的希望，他才在破天荒地吻了他之后，在被一拳打在地上的时候才吼叫着第一次说出一切。

但是那却给了他自此以后25天的救赎。为了看那双绿眼睛里的光芒，为了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他找了他25天，每一天都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述着发生的一切，每一天都在欣喜自己离他又近了一点。

德拉科看着那双丝毫不存在恨意和厌烦，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绿眼睛。

如果再进一步呢？

“谁叫我喜欢上了一个...”

那双绿眼睛里面还能更进一步地绽放出更多的光彩吗？

“一个不知好歹又神经大条的救世主呢。”

空气里一时间安静地有些吓人，德拉科有一瞬间想要恨不得赶快跳到下一天去来重置刚刚自己的嘴里说出的蠢话。

身边的沙发因为另一个人的重量忽然开始下陷，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熟悉的颤抖在耳边响了起来。“想睡一会吗？”

他抬头看那个刻意在躲避他眼神的哈利，发现他的脸颊甚至连带耳朵都带上了绯红色。哈利装作满不在意地把一只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转过头来，但是眼睛还是四处逃窜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我会看着你的。”

跟上一次一模一样的话，却跟上一次不一样的表情。

“好。”

说到这里，德拉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出他的问题，“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事吧。”

哈利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又舒展了下来，郑重其事地说出他的秘密，“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12月25日、26日、27日等等等等，我还都能跟你说关于我的事，也能听到关于你的事。”

德拉科在这100次的12月24日第一次毫不畏惧下一天的降临进入了梦乡。

德拉科这一次没有被一如既往的闹钟吵醒，正当他在疑惑是不是自己的生物钟终于妥协的时候，他才忽然摸到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

和已经重复了100次的带着冷空气的冰凉不一样，他顺着那只带着人体温的触感往上摸，才发现那只胳膊紧紧地拥抱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哈利波特，没有戴眼镜的脸蜷缩在他的胸口，甚至还在因为他的抱枕忽然开始移动而皱紧了眉头，发出一声像是猫叫一样的声音。

“今天是哪天？”

“嗯..？你说什么呢，什么哪天？”好梦被吵醒的哈利还没完全清醒，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伸出去在咖啡桌上左右摸着想要找自己的眼镜。

“今天是12月24日还是25日？”德拉科的眼睛四处寻找着一个日历或者是能够显示日期的闹钟，丝毫都没有在意自己正在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跟哈利躺在沙发上就已经足够证明一切。

“昨天是圣诞夜，今天当然是25日啊。”哈利刚刚把眼镜戴好才发现两个人在昨天晚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后，因为睡相不好而滚到了一起的令人脸红的位置。

随着哈利的声音响起，德拉科终于看到了墙壁上施了魔法的25日飘浮在空气中，上面还被点缀着各种圣诞节的糖果拐杖，槲寄生，和一棵圣诞树。

“结束了..?”德拉科默默地说出这句话，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25日好像下一秒他就会飘走一样。

“我说了我会看着你的吧。”哈利甩了甩头试图把刚才尴尬的场面从脑子里赶出去。

“你睡得口水都流到我衣服上了。”

“我没有！”哈利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然后还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确认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假话。

金发的斯莱特林终于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回来，双手捧起了哈利的手扶在了自己额前，“你知道我不是很会说谢谢，”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所以..圣诞快乐。”

哈利轻声地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前额伸过去跟他的额头相触碰，“圣诞快乐。”

德拉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让他能够彻底摆脱了这个时间循环的魔咒，他的眼睛悄悄地又一次瞥上了那个另他欣喜的25日。

12月25日，那是我经历100次才终于达到的对岸。

是我在25天开始寻死之后，25次重新认识你之后的救赎。

25个礼物是我换一个方式喜欢你的纪念。

圣诞快乐，哈利·波特。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个25天。

※2024德哈圣诞夜24h 0:00

小天狼星和莱姆斯一起走进了哈利的房间。

一般他们不会这么做，以免冒犯孩子的私人空间，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圣诞节，他们要给哈利一个小惊喜，让哈利回来后发现自己的房间焕然一新。

——指给哈利的房间添加一些装饰，并在各处藏上礼物，而不是乱动哈利的东西。

“最新款的火弩箭。”小天狼星得意地说，“哈利一定会喜欢。”

“毕竟你上次送他这款飞天扫帚是在他……啊，三年级。”莱姆斯说，“火弩箭的推陈出新太缓慢了，一转眼哈利都要毕业了。”

“那时候你还在霍格沃茨当教授呢。”

“我现在也是。”莱姆斯说，“容我强调……”

“是，是，卢平教授。”小天狼星故意做出慌乱的模样，“天啊，我无意冒犯，请一定不要扣格兰芬多的分数。”

莱姆斯摇摇头：“你知道我没有麦格教授那么严格，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立刻冷哼一声。

“麦格教授的严格是有必要的，上学的时候我也许不理解，但现在，我不能更赞同了……”

如果让哈利听见这句话，他一定会跳起来，因为就在圣诞假期前，哈利刚刚因为约会上头在城堡跟对象夜游而被狠狠扣了分。

这件事引起了轰动。

因为一起被扣分的还有斯莱特林。

而且是那个家族世代斯莱特林，有一个纯血至上主义兼前黑魔王右手但战时果断一个摇摆选择了正义方效力的父亲的小马尔福！

这个巨大的八卦面前，什么波特因为约会扣了学院的分——谁在乎！

要知道，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宿怨已久，最远要从两院创始人分道扬镳开始，最近也有神秘人把斯莱特林当食死徒孵化基地。

历史的演变显然影响了后人的认知，两院就这样彼此仇视，但现在有人勇敢地打破了这种境况，哈利·波特与德拉科·马尔福，这怎么不是巫师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们应祝贺这对新人，并正视历史已来到崭新的和平的阶段……

小天狼星至今记得自己收到这份《预言家日报》时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想给哈利寄吼叫信质问他这件事，又怕哈利是在吃饭时收到信，那他的吼叫声就会被他讨厌的外甥听见，他用小脚趾想都能想到小马尔福会露出多得意的表情！

而且小天狼星也不想“吼叫”自己的好教子，就是说，他家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千错万错都怪小马尔福！是他！一定是他不知廉耻勾引哈利！要骂就骂老马尔福不会教儿子！

于是小天狼星气势汹汹地去信骂了。

第二天哈利的海德薇就飞回家，委婉地说因为小天狼星骂了老马尔福，老马尔福便教训了小马尔福，他不得不安慰了小马尔福一晚上，并请小天狼星别再这么做了。

“德拉科从前是很幼稚，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他已经改了，不然我也不会看上他，对吗？”

小天狼星才不信这些鬼话呢。于私，哈利是个多优秀的孩子，于公，哈利身上至今有战争英雄的光环，这会让马尔福家的政治地位更高，老马尔福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甚至巴不得自家儿子缠在哈利身上不下来。

小马尔福绝对是演的，怎么哈利偏偏就吃这套呢？

小天狼星忧愁极了。

这几天连斯内普都被他骚扰过，被他去信询问自己对哈利的教育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斯内普回了一张圣芒戈的宣传单，意思是让小天狼星去看看脑子，把小天狼星气得当场就要钻进壁炉去霍格沃茨跟斯内普决斗。

当然，被莱姆斯拦下了。

就是不拦下也无妨，斯内普办公室的飞路网并不对小天狼星开放，正如小天狼星的慈父心肠绝不可能对小马尔福开放。

小天狼星至今不知道哈利是如何看上小马尔福的，他对马尔福一家都没什么好印象。但同样的，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小天狼星即便说再多马尔福家的坏话，也不会真的阻止哈利和小马尔福谈恋爱。

并不是担心他们在格兰芬多塔楼上演“波特，你为什么是波特”“马尔福，你为什么是马尔福”，绝对不是。

只是……这是哈利自己的选择。

哈利能自己选择的事情，仔细算来其实很少。

首先，每个孩子的出生都不是自己决定的，那么紧接着，出生不久便父母双亡，被“流放”到不喜欢自己的姨夫姨妈家，更是哈利只能被迫接受的。

更别提，还有特里劳妮作下的预言，轻而易举地把哈利幼小的生命与当时席卷英国的邪恶势力捆绑……

“英雄”确实是个不错的词，但英雄光环下所背负的苦难，又有谁能看清呢？

说起来，这件事当时就有苗头。

当邓布利多说出哈利必须一个人去面对伏地魔，坦然赴死的时候，小天狼星感到荒谬与震怒，他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教子，却看见他平静地靠在小马尔福旁边。

那时小天狼星只有短暂的疑惑，但现在想想，恐怕当时哈利就与小马尔福相当亲密了。

小天狼星终于找好一个角落放下新款火弩箭，然后靠着哈利的书桌看向莱姆斯。

“来吧，说说吧。我知道，哈利肯定告诉你了，你是他最喜欢的叔叔。”

莱姆斯耸耸肩。

“是的，如果你保证自己能冷静。”

衣柜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小天狼星狐疑地看过去：“哈利今天不在家吧？”

“不在，但他柜子里有个博格特。”

“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

“你怎么不管？”

“我写信给哈利了，他说要自己来，叫我别管。”

“好吧。”小天狼星拧着眉，“现在说说吧，关于哈利和……那个崽子。”

莱姆斯确实知情，他甚至算是看着哈利和德拉科谈起恋爱的。

最早是在哈利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小天狼星还在被通缉，莱姆斯也以为他是害死哈利父亲的凶手，对他十分戒备，而福吉脑子一拍想出个“绝妙”的主意，把摄魂怪弄进了霍格沃茨。

哈利很怕摄魂怪，那让他听到母亲临死前的惨叫——现在想想，哈利那会才多大，这多半也是伏地魔魂片带来的记忆。

总之，莱姆斯提议教哈利守护神咒，哈利欣然同意，但收效甚微，于是第二堂课，哈利把马尔福家的儿子拽来了。

莱姆斯当时也是震惊的。

“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差？”

德拉科倨傲道：“很差。”

哈利却笑道：“不用理他，他马上就高兴了。”

德拉科质问他：“我为什么会高兴？你突然把我拉到这来，什么都不说，我今晚有自己的安排……”

“我在学守护神咒。”哈利说，“但我没有足够快乐的记忆，所以你最好站在这帮帮我。”

德拉科抱怨的话立刻停了。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但凝视着哈利时，看起来确实没那么不高兴了。

“我？”

“你。”哈利很肯定地说，“自己找个椅子坐，行吗？”

德拉科哼了一声，对一把椅子用了三次清洁咒才坐上去，最后一次念咒像是在小声唱歌。

那天哈利的守护神咒进步飞快，结束时已经有了个模糊的形状。下课后莱姆斯送两个小孩离开，听到他们在走廊上聊天，猜哈利的守护神最终会是哪一种动物。

德拉科说是狮子，因为哈利是彻头彻尾的格兰芬多，狮子很适合他。

哈利觉得狮子不错，又说德拉科的守护神一定是什么刻薄的动物，但他一时还想不到是什么。

莱姆斯觉得很奇异。

他来霍格沃茨任教，最关注的自然是老友的孩子，所以他也很清楚哈利跟谁是朋友，又跟谁关系不好。但现在看来恐怕整个霍格沃茨都被骗了——哈利和德拉科分明关系不错。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关系不好？

这件事只能问哈利最睿智的伙伴赫敏·格兰杰。

决不能是罗恩·韦斯莱，罗恩跟小马尔福关系是真的烂。

莱姆斯在一堂课后以探讨论文为由留下了赫敏，而正如莱姆斯所料，赫敏确实知情。

作为麻瓜巫师，赫敏对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的仇恨纠葛并不敏感，她认为这种仇恨是历史遗毒，现在的人其实没有必要遵守。

所以赫敏能平静地看待马尔福——当然，仅限马尔福不烦人的时候。

“他就是想跟哈利做朋友。”赫敏非常不屑马尔福的态度，“你知道的，卢平教授，他是典型的‘男生’，他的家庭，和他接触到的社会，从他一出生就开始娇惯他，让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想跟哈利握手，哈利拒绝了，他就开始记恨哈利，因为哈利让他在手下和他看不起的人面前丢脸，这真的很愚蠢。”

莱姆斯点点头：“确实愚蠢。那他和哈利是怎么成为这种……地下朋友的？”

“因为去年的事……去年密室的蛇怪被放出来了，您知道吗？”

“我知道。”莱姆斯说，“正因为此，邓布利多才认为必须请一个足够合格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很荣幸他认为我有这个能力胜任。”

“那件事是德拉科的爸爸干的。”赫敏把声音放低了一些，“邓布利多没有公开这件事，所以我们也没有明目张胆地讨论。但这是事实，虽然大家都很幸运，只是被石化，但多可怕啊，差点死了那么多人，金妮也被吓坏了。”

莱姆斯道：“以我对马尔福家的了解，德拉科难道不会为此觉得高兴吗？”

“我们也这么想。”赫敏说，“但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不对的——德拉科在事情结束后来找金妮，替他爸爸跟金妮道歉了。”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莱姆斯这样想，当时的哈利等人也这样想。

他们甚至认为马尔福中了什么恶咒，不然他怎么会用那么诚恳又成熟的语气和表情，说出跟纯血败类道歉的话？

但这就是事实。

马尔福非常诚恳，并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他假期里还给哈利写了很多封信，在哈利离开德思礼家时想把他从破釜酒吧接进马尔福庄园，在哈利拒绝后跟他在破釜酒吧当了邻居。

哈利非常惊讶，在收起那些傲慢后，马尔福竟然是个不错的朋友。

赫敏对此乐见其成，但罗恩无法接受。

十二岁的孩子对仇恨能有多深刻的认识呢？

哈利很快在两个朋友间左右为难，而德拉科令人惊恐地提出：“我没必要跟韦斯莱也成为朋友，对吧？我可以尽量不在他面前碍眼。”

太吓人了！

堂堂马尔福，竟如此委曲求全！

昔日针锋相对的敌人，如今低下他高傲的头颅，这完全击溃了哈利对德拉科的最后一丝不满，两人就这么在罗恩不满的抗议中完全成为了朋友，德拉科也做到了言行一致，当着罗恩的面，他跟哈利好像没关系似的。

小天狼星听得目瞪口呆。

“这不可能。”他说，“卢修斯怎么可能会同意？”

“但这就是事实。”莱姆斯说，“德拉科甚至说服了他爸转换立场，站在我们这一边。”

“那孩子。”小天狼星喃喃，“他和哈利同龄，对吧？”

“比哈利大一个月。”

“一个月而已，实在不该……”

“但这就是事实。”莱姆斯重复，“我也觉得很奇怪……”

“你知道我对他的不满其实很少，在他跟哈利谈恋爱之前，我对他也还不错，对吧？”小天狼星说，“毕竟，抓住彼得，还我清白，有他一份功劳……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不像一个马尔福。”

“我不这么认为。”莱姆斯说，“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难道不是一个马尔福吗？”

柜子又震了两下，莱姆斯继续说下去。

那年德拉科发现了斑斑的不对劲，将这件事告诉了邓布利多，小矮星彼得原形毕露，小天狼星得以恢复清白之身，并与哈利相认。

第二年，莱姆斯仍是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这一年，哈利的名字被丢进了火焰杯。

谁都想成为入选的勇士，哈利也想，也抱怨过年龄界限的设立多么不公，但众目睽睽之下，哈利没有半点兴奋，只觉得心慌。

他不算是嘴笨的人，但那天面对质问除了“没有”什么都说不出。是德拉科·马尔福闯进来把疑点一一剖开，还毫不留情地揭穿卢多·巴格曼欠妖精的钱，骂卡卡洛夫自己当过食死徒就觉得别人也狡诈不堪，讽刺马克西姆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真当谁乐意参加这要命的活动。

如果不是邓布利多当机立断，让莱姆斯带着德拉科和哈利离开，莱姆斯都觉得德拉科要连邓布利多一起骂。

但一离开那间屋子，德拉科就冷静下来。哈利说他刚刚“太酷了”，他还有点茫然。

但茫然只是一瞬间，德拉科立刻便道：“我早说了……”

点到为止，哈利自己就接下去：“你厉害，我知道了。”

然后德拉科又不那么厉害了，他拧着眉，很不高兴地说：“三强争霸赛一旦参加，除非重伤或者死了，是不能中途退赛的。现在怎么办？”

他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我让我爸爸出手，把难度整体降低，所有人都来抓金色飞贼怎么样？”

莱姆斯眼看着哈利从不知所措到露出笑脸。

“你想再看一场世界杯？”哈利说，“那我可赢不了克鲁姆。”

现在，轮到哈利安慰德拉科。

当着莱姆斯的面，哈利伸出的手落在了德拉科的肩膀上。

“我会没事的。”哈利说，“准备好见证历史了吗？我，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有史以来第一个十一岁上场的找球手，十四岁的三强争霸赛冠军——等着瞧吧。”

那一年的圣诞舞会，哈利的舞步是德拉科一点点教的，开场舞后，哈利和德拉科跳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散场。

“他们谈了。”小天狼星面色阴沉，“他们是不是那会就谈了？”

柜子又震起来。

“没有。”莱姆斯说，“他们是六年级才谈的。”

“哈！”小天狼星大声嘲笑，“马尔福家的小子就是没用！”

六年级一开学，莱姆斯就发现了些许不对。

德拉科总是避开哈利，而哈利总是担心地到处找德拉科。

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只是德拉科不说。

不知怎么弄得急了，两人还在桃金娘的盥洗室大打出手，把桃金娘吓坏了不说，盥洗室也差点被他俩炸了。

那是德拉科和哈利第二次一起被扣分，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住院。

当晚莱姆斯去看两个小孩，借着月光看到他们挤在一张床上，安静地接吻。

莱姆斯迈出去的步子就停在半空，往回收不是，往下落也不对。

最终莱姆斯选择咳嗽一声，两个小孩触电一样炸开，德拉科几乎是弹回他自己的病床，欲盖弥彰地闭上眼睛。

莱姆斯不给他们遮掩的机会，施了咒语确保庞弗雷夫人不会被吵醒后大声宣布：“我都看见了！是要跟我谈一谈，还是等小天狼星来跟你们谈？”

哈利一骨碌爬起来：“别告诉小天狼星！我们只是谈恋爱——拜托拜托！”

莱姆斯忍不住扶额：“‘只是’？你们还想做什么？结婚吗？”

德拉科慢吞吞地坐起来：“在计划之中——怎么，不行吗？”

莱姆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变狼人都没这么累过。

“不行。”他严厉地说，“你们才十六岁，还没成年——最多订婚，只要你能从小天狼星阿尼马格斯形态的利齿间活下来。”

哈利哀叹着：“莱姆斯！帮帮我！”

莱姆斯当然会帮帮他们。他自己是个回避亲密的性格，面对唐克斯的追求一躲再躲，但他乐见他人的幸福。

于是他们很快达成了一致，哈利和德拉科照谈不误，莱姆斯保密，直到他们做好准备让小天狼星知道。

作为交换，德拉科必须在哈利旁听的情况下告诉莱姆斯，他最近到底在别扭什么。

德拉科沉默再三，终于还是说了。

“是黑魔王。”他声音嘶哑，“他……他找到我家来了。我爸妈已经……被他扣下了。他要求我，他命令我……”

德拉科露出手臂上的黑魔标记。

“他给我打上了这个，让我杀了邓布利多。”

后面的事小天狼星都清楚了。

邓布利多将计就计，假死引出了伏地魔，哈利慨然赴死，诱使伏地魔摧毁了自己最后一个魂器，然后是大战，胜利，世界和平……

哈利和德拉科谈恋爱的事上了《预言家日报》。

小天狼星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毕竟，他们经历了那么多。”

柜子还在晃。

小天狼星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摇晃的柜子就成了他的发泄矛头。

“告诉哈利我解决了。”他说，“我受不了了……”

他走上前，没有任何预兆的拉开了柜子的门。

“来吧，博格——哈利！”小天狼星瞪大眼睛，“你怎么——还有你！德拉科！”

德拉科和哈利跌跌撞撞地出了柜。

好消息：柜子里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坏消息：他们纠缠在一块，一摔就摔到了床上。

哈利满脸迷茫：“我不知道！我没有钻进这个柜子……”

德拉科的胳膊在柜子上碰了一下，呲牙道：“听我解释，好吗！这不是我们做的！”

狄更斯的故事中，刻薄冷酷的埃比尼泽·斯克鲁奇在圣诞这天经历了三次灵魂旅行，从一个吝啬守财奴变成乐施好善的大善人。

德拉科的故事中，十三岁那年，一个更年长的德拉科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个德拉科做了很多当时的德拉科看起来很离谱的事情，比如去道歉，跟波特通信，邀请波特入住庄园，被拒绝就跟波特住破釜酒吧。

和哈利成为朋友后，那个德拉科离开了，留下了这段时间的通信与一句话。

“你是喜欢这段时间的波特，还是想跟他回到以前？”

德拉科被未来的自己狠狠拿捏了——他当然喜欢这段时间的波特，他就这么顺其自然，跟波特做朋友。

然后是十四岁那年，哈利的名字出现在火焰杯里，年长的德拉科又来了一次。这次的时间很短，他帮哈利骂完人就走了，只留下迷茫的德拉科。

正如年长的德拉科能拿捏住年轻的，年轻的德拉科也能感受到未来自己对哈利的情感波动。

那绝对不是友情，而是超脱了友情，但友情之上是什么？德拉科不敢多想。

那天德拉科在自己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写着“马尔福家的立场必须做出转变”，德拉科晚间看着黑湖发了许久的呆，然后将纸条塞进信封，把自己的经历写信告诉了卢修斯。

卢修斯先训了儿子一顿（“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你就该告诉我”），然后告诉德拉科自己从禁书中找到了相关的咒语。

内容上的记载非常模糊，只能大概看出使用者并非改变时间，而是进入平行时空什么的。这不算黑魔法，只是有迷失在时间洪流的危险性，使用成功的人少之又少，不迷失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卢修斯应该骄傲，他的儿子是那凤毛麟角。

可卢修斯更觉无语——用这么危险的魔法逆流时空而来，首先做的竟然是跟波特交好！自己的儿子在未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不说未来……眼下这个儿子显然也把跟波特做朋友当目标，他对孩子的教育出了什么岔子？

总之，未来人的警告值得重视，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足够卢修斯分析利弊并迅速做出倒戈的决定。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但是刚刚，就在哈利准备出门和德拉科约会的时候，年长的德拉科带着年长的哈利回到了这里。

哈利很惊讶：“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说！”

说了万一就没机会跟你发展良好关系呢？

德拉科才不会这么讲，他大声岔开话题：“我想知道他干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带哈利钻进柜子里？”

这么说着，他倒是面红耳赤，显然他也有些关于柜子的幻想，只是还没有实践过。

小天狼星才不耐烦听这个。

“什么这个你那个你，还不都是你！”他呲着牙，“哈利你出去，我要把他生吞了……”

哈利忙挡在德拉科面前：“嘿，冷静些好吗，我们都成年了，就是做些什么又……”

德拉科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他几乎和莱姆斯同时开口叫停：“哈利！别说了！”

场面一片混乱，谁都没注意到窗户外面扒着两个人——或者说，魂。

“这是我没想到的。”德拉科魂说，“外面真冷。”

“我们是灵魂，我们感觉不到冷。”哈利魂说，“而且……真热闹啊。”

他们一块看了一会，月光渐盛。风雪穿过他们半透明的躯体，屋里小天狼星追着德拉科跑出去，哈利和莱姆斯紧紧跟上。

哈利道：“真好。”

德拉科道：“我的功劳。”

哈利笑了笑。

“我们还有多久能回去？”

“等圣诞节结束……我本来是想让你跟他们一起过节，谁知道正赶上小天狼星知情？这可不合适……我们下次再来。”

哈利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

“够了吗？”

“‘不要迷失在时间的洪流’。”哈利轻声说，“我可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转头看着德拉科。

“幸好还有你，你是我的锚点，我不会迷失的。”

“啊，一样。”

德拉科握住哈利的手，他们一起放开了窗沿，飘在夜空。

“那……再去哪里转转？时间还长，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看。”

“都行，只是最后再去看邓布利多，他肯定立刻就会发现的。”

“行。”

风雪稍歇，圣诞颂歌在各处奏响。

——THE END

*是来自M女士的约稿@MMIlky_ ，感谢M女士的赞助！

⚠️人鬼情未了❗️请警惕男鬼爬床❗️

我一直在看着你，在人群中，在角落里。我恨你，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NIGHT ONE]

学校厕所一直是哈利最不喜欢的地方，那里很脏、也很臭，门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都缀着一团团看不清的污渍和涂鸦，写着一些幼稚的表白和恶毒的脏话。

现在他就被摁在其中一面脏兮兮的墙上，上面的涂鸦早就被蹭得模糊不清，冷汗混着血水不停从他的额头涌出来，把那些涂鸦蹭得鲜红。

“我说过我今天会来找你麻烦。”

科里从他的那群跟班后面走上来，他举着扫帚柄，又在他的腰上来了一下。强烈的剧痛伴随着恶心感瞬间袭来，哈利用力扒着墙砖，才没有跪下去。

“看看啊，真可怜。”科里嚣张地笑着，他猛地上前抓住哈利的头发，将他的头再一次撞向墙壁。

“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个可怜虫。”科里一巴掌打开哈利企图反抗的手，一遍遍将他的头撞在墙上。

砰！

“这个没爹妈的杂种！”

砰！

“遭人厌的讨厌鬼！”

砰！

“瘦得像虫子一样，你为什么还没饿死！”

哈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捂住头，奄奄一息。

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科里边上的一个男生把烟头直接摁在了他的手背上。

“嗬——啊——”哈利痛得抽搐，脚底开始疯狂打滑，科里更用力地扯着他的头发，几乎把他的头皮都拽下来。

“该死的，你们猜这次他的伤多久能好？”科里面色阴沉地说着，“这个怪物——”

一个肥胖的男生这时也从边上走过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刀。

“不、不到那时候，爱伦坡。午休快结束了——”

刺耳的铃声恰好在这时响起，科里恶狠狠地笑起来，他猛地抓过爱伦坡肥胖粗大的右手，用刀尖飞快地在哈利脸上划下一道血痕。

“但不代表不能在他脸上来一下，反正他明天也会好的，”科里冷笑一声，“走吧，我们走。”

混乱的脚步声鱼贯而出，渐渐远离。哈利捂着流血的侧脸，缓缓坐在地上，很久都没有动弹。

学校的午休时间是两个小时，他今天的午饭是一块干瘪的烟熏肉三明治，但他都还没来得及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他就被科里和他的跟班拽进了这个地方。

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他们这个小团体实施霸凌的固定场所，地下一层，没有窗户，没有误入的老师和学生。他们的霸凌可以堂而皇之地进行。

科里的父亲只是个卖皮鞋的生意人，在一百年前可能只称得上是一条街上的皮鞋匠，但他们的学校已经烂得不能再烂，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的儿子也足够被一群家里连饭都吃不饱的学生簇拥成皇帝。

这所学校只收两种人：穷人和垃圾。

哈利不是穷人，他的姨父其实很有钱，但他是个“垃圾”。他的姨父姨母不喜欢他，所以将他随意地塞进石墙中学，而不是像他的表哥一样读一所贵族学校。

他的表哥可以有光鲜亮丽的新衣服，而他只能穿他穿不了的旧衣；他的表哥每年生日可以有几十个礼物，而他只有没人穿的旧袜子。他的父母死了，死于一场车祸，而哈利现在只会想当时的他为什么没有跟着自己的父母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

等他回到教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哈利在厕所那脏兮兮的镜子前将脸上的血冲洗干净，把被扯乱的头发随意地抓了抓，然后扯着一条几乎被木棍打断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老师看了他一眼，随后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转回头。他讲课的声音麻木而呆板，似乎是知道底下的这些学生也不会听课，哈利的异状在他眼里已经稀松平常，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扫过去。

教室里没人在意哈利的惨状，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哪天哈利没有受伤地走进来才是怪事。

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出意外地在桌上看见一滩还反着光的口水。他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把口水擦掉，忽略边上恶意的笑声和瞪视，把目光放在今天上课的课本上。

他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他16岁的人生已经烂透了。

反抗，这当然有过；控诉，似乎刚开始那会儿也做过几次。但应该是毫无用处。

笔记本上逐渐被墨水染出一团团不规则的图案，哈利捏着钢笔的手发狂般的颤抖着，像发了癫痫。但很快，全身上下的剧痛都在快速消失，包括脸上的那道伤口。

他曾在很久之前就仔细地去对比过自己和周围其他人的区别，他发现从小他伤口愈合的速度就比正常人快很多。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他六岁时，他被达力表哥推下楼梯，额角骇人的伤口竟在两个小时之后完全不见，那时候他的姨妈对他露出了看一个怪物的眼神。

等他上了学，这个秘密就像掉在地上的手雷一样飞速蔓延。他是个怪物，人人都这么说。

脸上的那道伤口开始发痒，哈利知道那是伤口正在飞速结痂。

石墙中学的放学时间很早，等放学铃声打响，哈利才意识到科里那群人已经不见了。他害怕他们会在校门口堵他，所以决定走侧门的一条小路。

英国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冷得让人发抖，哈利拢了拢外套，一个人往侧门的方向走去。当他抬起头看见墙角的一个南瓜头时才意识到万圣节似乎就在这周。

这类节日一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小时候或许还会期待姨父姨妈给他一颗糖，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不抱任何期待。

侧门出去会通向一条略显破败的街道，他需要绕一个大圈才能走到大路上。离街道的拐角处不远种着一棵上了年纪的大树，哈利不知道这棵树有多大，但偷偷量过，三个他也不一定能合围住它。哈利像往常般走进拐角，却骤然看见那棵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个假人，一身深黑色的衣袍、蒙着厚厚的斗篷，尖尖的帽子像是巫师帽的款式，背对着他跟着风摇摇晃晃。

“嘿！小杂种！”科里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哈利一怔，还没来得及跑就被拽住了书包。

“真他妈学聪明了，还得靠我们在侧门找你？”科里嘴里叼着烟，棕色的脸上全是不耐，他满脸戾气地凑近哈利的脸，随后厌恶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中午划的那道伤口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层痂挂在上面，粉嫩的新肉隐隐透了出来，却更让科里觉得恶寒。

“把绳子拿出来。”

他的一个跟班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麻绳，几个人一起把哈利绑在了那棵大树上。哈利吓得大叫，不停挣扎想要逃走，但他毕竟身体过于瘦小，那几个大块头想要制服他简直轻而易举。

头顶吹来阵阵的风，是那个假人的衣摆随风飘荡带起来的微弱气流。

哈利抬头，对上一张被黑布蒙着的脸。

周围的男生开始发泄般的辱骂着他，那把刀又拿了出来，沿着那道旧伤再次狠狠划下一刀。

鲜血瞬间打湿了他的脸颊和前襟，科里却似乎觉得还不够，哈利变态的修复能力只让他觉得恐怖。他竟拿起刀在哈利的脖子上割了一下。

当血喷溅而出时所有的男孩都愣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脸上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害怕。科里的手在血溅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疯狂颤抖，他的脸皮抖动着，最后竟哆哆嗦嗦地露出一个笑：“你这个怪物，不想死就快点把你自己治好，快点！你莫非不想活了吗！——谁？！”

他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背后空无一人。

跟班早跑得没影，血已经流到了地上，聚成小小一滩，科里猛地甩开刀，连滚带爬地跑了。

哈利垂着头，被绑在树上动弹不得，他的身子越来越凉，血液飞速流失的感觉和一点点感受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这一次他是真的可能会死，他想。

头顶再次传来一阵微风，吹过僵硬苍白的脸颊。哈利的眼前已经一片迷蒙。在他彻底昏迷之前他又看到了那张蒙着黑布的脸，从掀起来的褶皱上看，他像是正在对着他笑。

他是在医院里醒来。这个地方对他而言十分陌生，他几乎都记不清上一次来医院的时候，所以等他看到眼前雪白的天花板时，他很久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

窗外夜幕低垂，显然失血也并没有让他睡了太久，一个护士在这时走了进来。

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对上一双睁开的眼睛，还有些难以置信般确认了半晌：“你醒了？”她走近他，“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就算几乎没来过医院，但哈利也大概反应过来了自己应该在哪里，他缓缓地摇摇头，忽略摇头带来的一丝晕眩感说：“谁送我……我是说谁救了我？”

护士似乎开始回想什么，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她也想不起来那个送他来的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没有印象。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杜兰特医生？”她最后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说道。

姨父姨妈一定不可能。因为他们从不接送他，他们在意的只有达力表哥，或许连他久不回家都不甚在意。那条小路荒僻晦暗，经过的人只会是一些逃课的学生，但那时候已经放学，几乎没几个人会走那个侧门。

噢……那个假人，那个假人的主人或许会经过。但哈利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假人挂在那种偏僻的地方。

“你的费用都缴齐了。”哈利听到那个护士说，“那些钱足够你在这里躺上一个星期。”

“我想今晚就回家。”哈利小声道。

“最好不要，孩子。”年轻的护士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她认真解释：“你失血过多，还记得吗？你的衣服都被血打湿了。”

哈利这才想起来看一眼自己的衣服，却看到一身干净的白衬衫，他伸出腿，腿上还套了一条格子花纹长裤。

显而易见，他的衣服被人换过。

“或许是带你来的那个人给你换的。”护士像是看出了哈利的疑惑，说。

哈利面色不变地把腿重新蜷回被子里，消毒水的味道顺着被子鼓胀涌进鼻腔。

护士继续说：“别急着回家，你需要休息。”她顿了顿，“这是医嘱。”

哈利点头，脖子上的伤口因此而扯动了两下：“好的。”他乖乖应声道。

护士终于笑了起来，她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孩子，他的眼睛十分漂亮。“晚安，有事就按一下床头的呼叫铃——知道在哪儿吗？”

哈利又点点头。

护士终于离开了。

没过多久哈利从床上爬起来，艰难地往卫生间挪去。他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却一点儿不觉得饥饿，他的胃部反而暖呼呼的，身体甚至都有一种大餐过后的疲惫感。他走进卫生间，把脖子上的纱布扯下，不出所料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甚至都看不出一把刀曾划破过皮肤和脂肪，切断了一根大动脉。

哈利忍不住去想科里和那群跟班明天看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显然如果他真的死了，他们肯定会十分害怕；但如果他没死，那群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科里划下那一刀后就注定了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好事。

头顶的灯闪烁了两下，电流碰撞的滋滋声传进耳膜就像老鼠爬动的声音一般刺耳。但就两下，随后再次恢复正常。

哈利洗了把脸，关灯走出卫生间。中午被打断的那条小腿也在不知不觉间好得差不多了，骨头没歪，连医生都没检查出问题。

当哈利躺在床上时，电流碰撞的滋滋声再次传来，犹如数只苍蝇同时被电流击中般炸响。下一秒，头顶的灯突然砰一声彻底熄灭，黑暗霎时笼罩整个房间。哈利一怔，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被子。他想去按呼叫铃，但等他通过窗户外的一点光线伸出手时，却在下一秒看到一个黑影站在了自己的床边。那个黑影他见过，尖尖的巫师帽，被黑布蒙着的脸。

他瞬间吓得连气也不敢喘一下，巨大的恐惧甚至攥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黑影一点点靠得更近了，变得越来越大，那张脸仍旧漆黑一片。

哈利颤抖着闭上眼睛，耳边掠夺一道阴冷潮湿的风——

‘你怎么敢忘了我……你怎么敢……’

呼叫铃闪烁着，嘶哑着传来。

[NIGHT TWO]

这是一个梦。

哈利躺在床上，眼前是恢复如初的电灯。看起来很正常，没有短路、没有爆炸。安安静静。

姨妈的电话终于打来了，他伸手接过，听到了妇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你为什么没做早餐？”

哈利张了张嘴，吐不出一句话。

“你让我们只能去街边的面包店——这周的午饭你自己解决。”

滴滴声响起。哈利放下电话，重新躺倒在病床上。病房恢复了一片死寂，呼吸声很轻，窗外阴沉的阳光照进房间，微风吹动着窗帘，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哈利在踏进教室前还在想科里如果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极度的恐惧？震惊？抑或是厌恶。但他没想到这个人今天压根没来学校。那几个跟班倒是还在，只是一个个都埋着头，即使是看到哈利了也是飞快地把头撇开。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哈利觉得轻松，他把书包放在座位上，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桌椅，没有唾液、没有蜘蛛、没有胶水，整个课桌难得的干干净净。

托马斯，就是那个在厕所里把烟头摁在他手背上的那个男生，他的肤色黝黑，头发又卷又硬，而且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遮住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显得整个人阴沉晦暗。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食物发霉之后的臭味，当他一靠近哈利就发现了。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托马斯在他的桌前站定，那双被头发遮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科里去哪儿了？”他问。声音像掺了好几斤泥沙。

哈利戒备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托马斯的脸像是狠狠抽动了几下，干燥起皮的嘴唇上明显有一些咬出来的伤口。

哈利的戒备更深，他把书包放在身前挡着，“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他说，“毕竟我不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托马斯的脸像是抽动得更加厉害。

但所幸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托马斯已经没了时间思考哈利话里暗藏的嘲弄。他瞪了哈利一眼，缓缓移开了步子。

这节课已经是今天的第三节课，是一节户外实践。女老师进门将学生带去操场，那里已经摆了一堆南瓜。

户外的课永远是这些学生最喜欢上的课程，不用闷在教室面对一堆看不懂的教科书，在他们这个年龄，户外就代表着自由。

女老师每人发了一把小刀，今天这节课的任务就是把南瓜雕刻出鬼脸。

哈利注意到在课程一开始，那几个跟班就不见了。很大概率是又躲在了什么地方抽烟，他们一向都对着科里马首是瞻，抽烟喝酒打架霸凌，这些都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只是今天科里不在，所以那群人连找他麻烦的兴致都没有。

南瓜不是很好雕，发到哈利手上的那把小刀有些钝了，捅进表皮都不是很容易，他想象着鬼脸南瓜的样子，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飘到昨天看到的那个假人上。

宽大的袍子，惨白泛灰的手，被黑布蒙着的脸……哈利突然想，那真的是个假人吗？

他的手一抖，刀片斜斜划过他的手心，血钻出皮肉涌了出来。

“我预想到肯定会有这种情况，”女老师无奈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我说过一定要小心，听到了吗？”

创口贴很快出现在哈利的手心里，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他顺势向老师请了个假，雕刻到一半的南瓜被老师抱走，大概率会出现在今天的午饭里。

哈利飞似的冲到侧门，本应该锁着的侧门此时却敞得大开，像是迎接。

秋末的空气冷冽，哈利不停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他沿着小路一点一点往前走，越过拐角——那棵树还在那里，但假人却消失不见。哈利的心松了松，目光却扫到了树背后露出的一点黑色衣袍上。

那个款式和假人身上的很像，地上还有一块很明显的深色，像一种血干透后的暗红色。

哈利颤抖着走到大树侧面，一个人缓慢挪进他的视线——科里被直直地绑在那里，两眼大睁，眼球几乎脱出他的眼眶，脖子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地上的那一大块深色都是从那里流出来的血。

警察来得很快，哈利作为第一个目击者被带到了警局。这一天过得很煎熬，学校和医院的监控都为哈利做了不在场证明，他没有嫌疑。

他的姨父姨妈来了，作为他的家属将他带回家。

气压很低。整个房子的空气都像被煮化的糖浆一样粘腻到让人说不出话。姨父姨妈的责骂好像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哈利躺在床上，至今没有从那一幕走出来。

科里死了，一个他无比痛恨的人就死在那棵大树后面。被麻绳捆着，脖子破了个大洞。就和……和他昨天一样。

他不敢去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科里，和他的那群跟班。下午在警局时，他似乎听到了那群跟班歇斯底里的哭喊，他们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恐惧仍旧像潮水一样淹没着哈利的身体，但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忌惮隐藏在某个角落。

有谁目睹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并将他送进了医院。然后在那个晚上，那个人找到了科里，并将他用同样的方式杀掉了。

那个假人……不，那是一个真的人吊在那里。

十月底的英国入夜很早，晚餐时姨父姨妈也没有叫他，算上昨天，哈利现在已经有将近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但他还是没有感到饥饿，他的胃部像是罢工了一般，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哈利突然觉得饿死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虽然他现在还不足以达到饿死的条件。他不知道时间是过了多久，距离餐厅里姨父姨妈的抱怨和咒骂消失似乎已经过了好一阵，楼下突然再次传来了开门声——是达力，他有时会在外面和他的那些同学们鬼混。毕竟在他们上学前，达力还能通过追打他来找点乐子，上学之后他虽然也时不时会来找他麻烦，但已经并不频繁了。

但今天不知是什么惹了达力生气，他拖着自己肥壮的身躯，直接撞开了哈利的房门，比他大不了多少年纪的达力已经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整个身子又高又壮，一进房间便几乎占满了门口那个小小的空间。

哈利猛地坐起来，脸上带着些戒备：“有事？”

“怪物，你做了什么？”

哈利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怪物”是达力对他的专属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达力便开始这么叫他。哈利的回复显然没有让达力满意，他飞快地冲过来，肥大的右手一把抓过哈利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提起来，“我听说你今天去警察局了，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这些事情告诉警察我就把你从二楼推下去。”

“哪些事情？”哈利拽着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你和科里他们霸凌我的事？”

“科里死了！”达力怒吼，“你这个怪物，我知道是你干的！”

“那你最好小心一点，达力，我也可能杀了你。”哈利冷笑着说。

达力的手一抖，嘴角开始不断抽搐。他明年将会根据他爸的要求去到一所更好的中学，如果他和科里他们霸凌哈利的事被抖落出去，他一定进不了那所学校。

哈利嘲讽的语气像一根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他抓着哈利头发的手再次用力，痛苦的抽气声从自己这个表弟的喉咙里传来，却突然让达力觉得有些后背发凉。他猛地松开手，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飘飘荡荡。达力的目光在飘荡的窗帘上顿住，很快，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般瞪大了眼睛，随后飞快跑出哈利的房间。

逼仄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一个人，哈利费力地起床将房门重新关上落锁。

黑暗还在悄无声音地加深，不知过了多久，远方教堂的钟声开始在整个寂静的夜里穿梭飘荡。这是十一点的钟声，哈利知道。他或许该睡了，但他的大脑仍旧感到十分活跃，没人能在经历了白天的事之后还能安然入睡，恐惧还在他的四周无声蔓延。

床头的夜灯突然闪烁了两下，类似昨晚电流短路的滋滋声再次响起。哈利浑身一震，这种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跟随着教堂的钟声一起传进哈利的耳朵里。

啪——

夜灯像是终于被宣判了死刑般彻底暗了下去。远处的路灯照在浅色的窗帘上，窗户没有关紧，风将窗帘吹得摇摇晃晃，像那个挂在树上的人垂下的衣摆。

窗帘背后，一个瘦高的人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那不是梦。

恐惧攥住了哈利的喉咙，越来越烫。

那不是梦。

“他”就是影子本身。

窗帘被顶得越来越高，哈利能看到布料下那道人影高高凸起的额头和鼻梁。他正在向他靠近。

哈利的汗毛几乎都快炸了起来，钻心的战栗感从他的脚底飞速蹿升到头顶。他冲下床想要跑出房间，但那道影子实在比他快多了。他的手腕被拽住，整个后领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往后拖。他被整个拽回了床上，像一只没办法逃脱锁链的小狗一样无力地残喘着。

电话铃声突然在耳边炸响，下一秒，界面显示接通。哈利偏过头，一串低哑阴沉、混合着电流声的质问从听筒传了出来：“你怎么敢忘了我……”

冰冷到刺骨的手缓缓伸向他的喉咙，但下一秒，电流声再次嘶嘶地传来，床头的夜灯重新亮起，刚才的一切仿佛就像一个梦魇般呼啸着消失。

但哈利知道那并不是梦魇，他举起手腕，上面还残留着一道红色的压痕，提醒他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不是梦境。

[NIGHT THREE]

这一晚相当不好过，哈利整晚都开着灯，把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床的角落里，双眼迷蒙着瞪到了天亮。等到天真正亮起来，哈利才动了动自己已经僵硬发软的手脚，他的目光在窗外停留了好一阵，直到佩妮姨妈暴力的敲门声响起。

强烈的疲倦和困顿不断折磨着哈利的神经，敲门声混合着佩妮刺耳的呼唤勉强拉回一些哈利的神智，他勉强穿好衣服，走下楼梯，佩妮和弗农都已经像往常那样坐在餐桌边。

佩妮正在泡茶，她注意到了哈利眼下深深的青黑，顿时没好气道：“你半夜去干什么了？你的黑眼圈快掉到下巴去了！”

“我只是有些没睡好，姨妈。”哈利乖乖应道。

佩妮想到了昨天她从警察局那儿听到的一些东西，难得没有对哈利太过苛刻，她尖利的声音此时略微放低了些：“去做早饭。”她吩咐道。

“是的，姨妈。”

哈利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打起精神走进厨房。

弗农姨夫此时正坐在餐桌边，看报童送来的报纸，今天的报纸用了很大的一个版面报道了昨天石墙中学的那起谋杀案。弗农勉强自己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报纸放下了。

他和佩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恐惧和忌惮。

——谋杀。这对于他们这个不大不小的镇子而言已经是个大新闻，虽然死的只是一个鞋匠的儿子，但谁知道凶手会不会杀第二个？

弗农咳嗽几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不早不晚，通常这个时间达力已经起床了，但弗农一向允许自己的儿子在清晨存在一些赖床行为。等到哈利已经开始煎上了煎蛋，弗农朝二楼喊道：“达力——！”

楼上没有动静，安静得像没有人存在。弗农莫名有些心慌，他赶紧扭动自己肥大的身躯，急匆匆往二楼走去，在经过哈利房间的时候，他猛然看到一个细长的人影像是站在窗边。被注视的感觉传来，弗农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但等他再仔细看去，窗边除了一盆绿箩，什么都没有。

“老天……都怪那篇报道！”弗农嘟嘟囔囔地走到达力的房门前，抬起手敲门，“达力——儿子！快起床！”

房门后安安静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弗农无比了解自己的儿子，通常到这时候达力一定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那篇报道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弗农脸上的肌肉难以克制地抖了抖，他顾不上其他，直接撞开房门。

达力直直地站在窗台边，正对着房门。他的头低着，两眼紧闭，像是还未睡醒一般。黑色的头发如杂草一样乱糟糟的，眼眶青黑，都快赶上隔壁那个老掉牙的糖尿病患者。

弗农心头一跳，莫名觉得不太对劲。他小心地凑过去：“儿子——达力，你怎么了？”

达力在下一秒突然睁开眼，随后直直向后仰去，高大笨重的身子此时却像一片树叶般从窗台飞了出去，在弗农的尖叫声中骤然落地。

哈利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救护车来得很快，弗农姨夫和佩妮姨妈崩溃大哭的声音就像那刺耳的警笛声一般吵闹。邻居、医生、警察……一拨人换另一拨人，整个早晨都像一出大型的情景剧，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交替上演，只余哈利这个路人。

哈利全程都坐在沙发上看着院子里的吵闹，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院子重新恢复平静，早餐早已经凉透了。

他随手抓了个三明治丢进包里，准备去上学。虽然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但迟到总比旷课要好。

他在经过达力掉下的地方时顿了顿，那里是一块花圃，已经被深深地砸出一个坑，血迹不多，基本已经干透了，变成血斑扒在叶片上。

12岁时，他也曾被达力逼迫着从二楼跳了下来，那时候的他没有救护车，没有警察，没有大喊大叫的姨夫姨妈，有的只有断掉的右腿和被磨破一大块皮的手肘。

但很不幸，这些伤他只用了三天便全好了。

他的确像个“怪物”。

哈利到了学校才知道这个星期学校集体放假，显然因为昨天他被带到了警局，所有错过了一些事。他在校门口看到了停放的几辆警车，此时整个学校被牢牢封锁，只有警察才能进出。

哈利正准备回家，角落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把他的手臂死死抓住，略微的刺痛感传来，哈利抬头，发现竟然是托马斯。托马斯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和昨天晚上的达力差不多，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哈利想要甩开他，却怎么都没办法，反而感觉到那只手越抓越紧。

“你想干什么？”哈利皱眉，冷冷问道。

托马斯从一开始便喘着粗气，听到哈利的声音后喘气声变得更加粗重，简直像一个发病的哮喘病人。

“是不是你杀的科里。”他沙哑地问。

哈利冷静地看着他：“或许有警察告诉过你，那时候我在医院。”

“我看到了！”托马斯瞪着一双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我看到了！”

“你看错了。”哈利还是冷冷地说。

托马斯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他的喘气声越来越大，但突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定定地看着哈利的身后。

：“——你是谁？”

哈利回头，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托马斯跑走了。就像他冲出来时一样迅速，很快便无影无踪。

整条大路再次只剩下哈利一个人，他背着背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德思礼家的，姨夫姨妈还没回来，哈利估计他们这阵子应该都不会回。

他在客厅里坐到天黑，然后给自己做了晚餐。他像往常一样洗碗、收拾卫生、打扫房间，在浴室泡了二十分钟的澡，让自己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

哈利在等着——等着那一刻到来。

他来了。

刺骨的寒冷从他的指尖一路攀爬到他的脖颈，紧紧缠绕。

哈利激灵着睁开眼，后背已经一片濡湿。鬓边的头发被拨开。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滑过他的额头、眉眼、脸颊……

致命的窒息感让他只能被死死压在床上无法动弹。他微微颤抖地仰起头，潮湿、阴冷、被伪造成呼吸的风掠过他的耳廓，缓缓滑到他的嘴唇。

桌上的纸笔在下一秒开始疯狂抖动，泛黄的牛皮纸上逐渐浮现出一大段文字。哈利看过去，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扭曲、愤怒、癫狂。

像一个被割破喉咙的人濒死前的怒吼。

哈利并不知道自己有忘记过什么人。从他16年的人生来看，他过得痛苦、悲惨，但同时也过得极其平淡。他理所应当地对任何人都保持着冷漠，因为他对他们而言也并不重要。

但在这一刻，在黑影覆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在心底像毒药般蔓延。

如果这个黑影是想杀了他，哈利想，他或许可以毫不挣扎地让他划破自己的喉咙。

“咚——咚——”

教堂象征十一点的钟声在黑夜中响起，穿过悠远的夜空钻进屋子里。

哈利躺在床上，眼泪从他的眼眶不断涌下来。

“你爱我，对吗？”

一个从未叫过的名字呼之欲出。

“德拉科。”

[NIGHTMARE]

“‘Nightmare’(梦魇）——德拉科，相信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这个诅咒的作用。”

幽暗的斯莱特林地窖里，斯内普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金发青年，继续说道，“那道神锋无影几乎夺走了你的性命，波特会受到神锋反噬的诅咒，是他自作自受——就算你不潜入他的梦境将他带出来，也没人会怪罪你。”

德拉科低垂着头，目光静静地停留在面前那个苍白的人影上。

斯内普皱了皱眉：“德拉科。”

“教授，”德拉科冷笑一声，嗓音异常沙哑，“你知道我有多恨他，让我看看他的梦魇，这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你现在的灵魂还不稳定——”

“那我就用灵魂找到他。”

没人知道这个梦魇会将人带进怎样的世界，斯内普也只是告诉德拉科，这个梦魇代表了一个人最深的恐惧。中了这个诅咒的人很难再醒过来，如果没有人去救他们，他们很有可能将一睡不醒。

德拉科以为自己会看到伏地魔。

但，不。不是伏地魔——没有魔法。这才是哈利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

这个梦魇充斥着无力、痛苦、偏见、暴力，但德拉科对这个梦境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因为这个梦境里没有他，没有德拉科·马尔福。哈利波特忘记了那个深可见骨的神锋无影、忘记了盥洗室里流淌的鲜血，他忘记了他。

他或许是爱着哈利波特的。

在很久之前——藏在那些纸鹤、那些咒骂、那些难以移开的注视里。他并不打算将这份感情暴露在阳光下，他相信波特也没有能看出来这份感情的瞬间。对于他而言，爱情或许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调剂品，他可以和随便任何人发展成情侣关系（虽然他并没有这么做），而不需要这份狗屁爱情。

德拉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作出这个选择——去拯救魔法界的救世主什么的。只要斯内普把哈利中咒的消息告诉邓布利多，相信不到第二天就会有一群人来到医疗翼想要出一份力。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想去看看热闹，或许是因为他爱他。

从梦魇中醒来的哈利和鬼魂几乎没什么两样，他的全身显露出病态般的青白，整张脸毫无血色，如果不是那微弱起伏着的胸膛，或许已经和尸体没什么区别。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大脑仿佛被冻结，呼吸也十分困难。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他是做了一个长达十六年的梦，而在那个梦里，德拉科·马尔福成了他的梦魇。

神锋无影像是发生在上一世的事，他用尽力气想要遗忘掉的记忆却在他醒来后再次清晰地涌进大脑。他杀了人，他杀了他的同学，他杀了德拉科·马尔福。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梦境的结尾会问出那句话，像讲述一句离谱透顶的笑话般对着他的梦魇说道：你爱我吗？

德拉科·马尔福并不爱他，他对他只会恨之入骨。这放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刺骨钻心的疼痛继续在心口蔓延，并且越来越重。

哈利翻过身忍不住发出两声咳嗽，米白色的床帘后却突然出现一个男人高瘦的身影。颤抖的呼吸一窒，哈利紧紧盯着那道黑影，一动不动。

那道影子和他的梦境重合，德拉科在下一秒掀开床帘走了进来。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看见我，波特。”良久，他说。

哈利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回应德拉科的冷嘲热讽，他只是把目光牢牢地钉在那张脸上。

苍白、瘦削、锋利。那就是德拉科·马尔福的脸。

他觉得自己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他明明清楚地记得马尔福的身体在他的手底下慢慢变得冰冷。他趴在他身上，眼泪和血液糊了满脸，无力地求救和哭泣声没有换来任何希望，德拉科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去了。

“你死了。”过了很久，哈利艰难地说道，“我看着你死了。”

金发斯莱特林的身子压了下来，最后在他眼前停住：“是的，波特。你就是凶手。”

哈利重重地喘息了一声，他的眼底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溢满了泪水。

“我不想这样……”

那张苍白的脸再次靠近：“波特，你是凶手。”

哈利猛地闭上眼睛，瑟缩着往后退了退。但面前的人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一只冰冷的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波特，”哈利听到他说，“我对你用不出钻心剜骨，但你对我用出了神锋无影。”

“……”

“想摸摸那道伤口吗？”

“不——不！”

那只手的力气很大，即便哈利用力挣扎，他的手还是放在了德拉科的胸膛上。但除了伤疤外，还有一样东西更快地闯进哈利的手心。是一道心跳。

“我没死，波特。”

漆黑的夜里，德拉科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道风。“斯内普救了我。”

哈利的眼睛骤然抬了起来，他的手还在颤抖着，但此刻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惊。

他没有再挣扎，而是把手彻底放在了那道伤疤上。

心跳正沿着那道伤疤传递到他的手心。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那个问题。”德拉科对视着哈利的双眼，“我恨你，我无比恨你。——但我无法阻止自己同时爱着你。”

“你是我这一生的诅咒，波特。”

哈利一只手抓住了德拉科的领口，一只手揽在他的颈后，支起身子用力地吻了上去，鲜血的味道逐渐在他们的口腔里蔓延。

钟声开始回荡。夜风吹动着窗帘，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END

无授权翻译 侵权删

机翻润色 部分机翻实在看不懂按自己理解改的

有mob索提及

角色崩坏严重（有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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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洗完餐具等收拾完毕后，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索尼克开始看电视，一边切换着频道，一边感叹着没有播放什么有趣的节目，弗莱士则看着英雄协会用密封袋寄来的信息。

因为对与自己不同的世界的工作没有兴趣，所以不会做出偷看那个情报的样子，不过大概记录着某个大型黑暗组织的情报什么的吧。不管消灭多少黑暗组织，新的组织也会自然而然地诞生。就像无限循环一样，邪恶永无止境，并且越做越好，对此索尼克无法理解弗莱士成为英雄活动的心理。

应该是完成了确认的工作。弗莱士将正在阅读的资料放在房间一角，慢慢地拉近了与索尼克之间的距离。索尼克就这样盘腿坐着看电视，弗莱士紧紧地贴在他身后。索尼克被人从后面抱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弗莱士把脸埋在索尼克的肩膀上，索尼克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看着电视。弗莱士的脸一点一点地从肩膀向脖子靠近。虽然感到有点痒，但索尼克还是决定无视。弗莱士的嘴唇慢慢地爬到了他的脖子上，突然嘬了一口。可能是因为对索尼克的身体在瞬间颤抖了一下的反应而感到满足，弗莱士呵呵的笑着气息扑在索尼克脖颈处，索尼克也把正在看电视的视线转向弗莱士。

“喂，你不是一直说不要留下痕迹吗?”

“不好意思。不过，把这么让人想吮xi的身体暴露在外的你也不好吧?”【吮指原味索】

被弗莱士舔了一下后，索尼克想打弗莱士的手就软了下来。为了表示抗议，索尼克把上半身往后一仰，手放在了弗莱士的脸颊，弗莱士漂亮的脸庞逐渐逼近。

就在两人的嘴唇还差几厘米就要合在一起的时候，索尼克用眼前摊开的手掌接住了那个吻。被索尼克的手掌按住脸的弗莱士的脸上流露出不满。

“索尼克，你为什么拒绝我的吻?”

“... ... 咦，什么事?”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你回来之后，已经五次拒绝我的吻了。有什么理由吗?”

他的眼神非常严肃，似乎很难随便搪塞过去。的确，从刚才开始索尼克就已经多次拒接了弗莱士的索吻。但是为什么要逃走呢，索尼克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说他逃跑的理由。

“... ... 今天没有那种心情。”

这句话是他认为最好斩钉截铁地说出来的。可是弗莱士听了这话，睁大了眼睛，呆在原地。对于弗莱士的这种反应，索尼克内心感到后悔，刚才的发言可能是失败的。但是现在弗莱士的反应出乎索尼克的意料。索尼克还以为他会像平常一样回复我说“如果你不舒服，那也没办法”之类的话呢。

弗莱士的嘴微微张着，一直僵硬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拿起一个大包，然后把衣柜里的睡衣、便服和发夹塞了进去。索尼克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感到怀疑，便走近前去观察。

“喂，你突然在干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之前承蒙你照顾了。”

“... ... 啊?”

“我的东西不多。只那这些就足够了，如果还有剩下的，扔掉也没关系。”

“喂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弗莱士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快速地朝索尼克的方向走去，一边用严厉冰冷的声音吐出这句话。

“你不是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吗? 我在这里只会碍事，所以我决定离开。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杀了那家伙。”

对于弗莱士口中说出的话，索尼克一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等他理解之后皱紧了眉头。

当然，对于索尼克来说，除了眼前的男人之外，并不存在其他可以信赖的人。所以他并不清楚弗莱士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嘴上说不会杀人，但是他还是散发出马上就要去杀人的杀气。

“你的误会还是相当的严重啊。”

虽然这句话是压抑着焦躁说出来的，但对此弗莱士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收拾行李。被无视后，索尼克用力咬紧了嘴唇。他从许久之前就很讨厌他这一点，过于自以为是，完全不听别人的话。

在村子里修行的时候，明明头脑很聪明却遗漏了一些东西的弗莱士经常会产生一些误会。再加上他完全不听别人的话，所以经常和索尼克以及村里的同期们吵架。虽然现在的情况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次争吵的内容完全不同。

对于被误会和无视，索尼克也感到愤怒，但是很少。现在最让索尼克生气的是，他竟然说要离开这里。

弗莱士可以如此轻易地选择离开索尼克。

说实话，对索尼克来说，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悲伤所占的比例更大。他自信的认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弗莱士都不会再轻易的离开索尼克。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就是这种程度啊。索尼克不禁懊悔不已。

“你这是自作主张的误会! 谁说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因为对方完全回避自己的态度，索尼克大叫起来。他抓住不断收拾行李的弗莱士的肩膀，强行把他转向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的那个人的表情是一瞬间，索尼克感到了胆怯，弗莱士用至今为止从未对索尼克投去过的冷酷的视线将其贯穿。

“你告诉我‘我没有这种心情’，但是你不可能没有心情一整天。那么自然会认为除了我以外... ...你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声音低得让人毛骨悚然，但内容实在是太过幼稚和离谱了，索尼克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为什么他的思维如此疯狂?正常人肯定会有没有心情的一天吧。在这家伙的脑子里之中我被设定成多么yin乱啊。

索尼克不耐烦地搔着乌黑的头发，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索尼克下定了一个决心。

“你真他妈的该死！”

一边说着一边拉近了距离。比自己高的个子这点也很让人生气，但没办法，索尼克只好踮起脚尖，把那张该死的漂亮脸蛋往前抓了一把。

这时，索尼克才恍然大悟。如果现在的所作所为被弗莱士拒绝了的话......一旦想到这一点，就会感到非常痛苦和难过。自己主动去亲吻对方却遭到拒绝，的确是一件相当令人受伤的事情。站在同样的立场立刻就理解了刚才弗莱士的悲伤。我的确是做了件坏事，索尼克在心里反省着。

虽然做好了被拒绝的觉悟，但索尼克并没有被弗莱士推开，两人时隔一周相吻。

虽然只是触碰的吻，但他要用自己的唇好好地告诉弗莱士。比口头表达更快捷、更准确。

除了你，别无他人。

“这样你满意了吗?”

过了几十秒，索尼克松开嘴唇，睁开眼睛，刚才弗莱士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像谎言被戳穿一样露出茫然若失的样子，像石头一样呆呆的站着。

索尼克担心弗莱士是不是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再次上前给了他一个吻。这次比刚才稍微长一点，像是要确认嘴唇的触感似的稍微改变角度重叠起来。可能是弗莱士手中的包掉落了下来，房间里响起了一声闷响。

慢慢地移开嘴唇，索尼克已经不会再觉得丢脸什么的，这些都无所谓了，索尼克突然干净利落的坦白到：

“我现在有蛀牙。”

也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蛀牙”这个词太出乎意料了，索尼克没有理会弗莱士变换的表情，一口气说出了真相。

“因为会传染，所以有蛀牙的话就不能接吻了。你接吻的时候，舌头百分之百会伸进来。然后会通过唾液传染，可以说是完美的NG。这就是我拒绝你的原因。”

看着自顾自误会的家伙，索尼克一口气说完后就闭上了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弗莱士终于打破了沉默，开了口。

“索尼克，难道你担心我?”

“我才不会担心你个家伙。只是因为等我治好了，你再得了蛀牙的话，又会被转移回来，只会觉得麻烦罢了。”

索尼克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那张虚张声势却有些发红的脸，但是一只手扶着他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进入视野的表情是只会对索尼克展露的温柔微笑，索尼克终于放下心来，误会终于解除了。这样就不会再说要离开了吧。

突然，弗莱士的手绕到了索尼克的后脑勺，把他的脸拽了过来。已经不再抵抗的索尼克，终于接受了来自闪光灯的吻。温柔地重叠在一起的嘴唇虽然只是触碰，却感觉非常温暖。

索尼克对此感到安心，但是不一会，温热的舌头撬开了索尼克的嘴唇，想要钻进来。索尼克急忙推回他的肩膀，但他的身体被牢牢地压住了，无法逃脱。虽然拼命咬紧牙关想要防止侵入，但在牙龈被舔舐的一瞬间，力量消失了，舌头突破了牙齿，贪婪的qin入了索尼克的嘴中。

“唔、唔... ...”

索尼克的牙齿被舔了一遍，有一瞬间碰到蛀牙的地方时，疼痛开始扩散。可能是注意到了索尼克的反应，弗莱士开始反复触碰蛀牙所在的地方。你这个虐待狂！！！索尼克在心里骂道。互相之间的唾液混合在一起。索尼克渐渐地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索尼克亲自缠住了他的舌头以回应他的热情。

忍受了一周的不仅仅是弗莱士。索尼克也一直忍耐着。这甜蜜的纠缠，以及之后的事情，他都一直在等待。

改变角度，深入。两人沉浸在互相探索敏感黏膜的行为中。

享受了几分钟的接吻，嘴唇离开后，索尼克缓缓睁开了紧闭的眼皮。他的眼睛捕捉到了直视着自己的弗莱士，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狠狠地皱起眉头。

“你太强硬了吧!”

“因为我从来没听说过接吻会传染蛀牙。”

弗莱士虽然也回瞪回去，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轻蔑的笑容，这让索尼克感到很震惊。他的反应简直就像是索尼克是个笨蛋一样，可以看出他打从心底里就不相信索尼克。这让原本就对抗心很强的索尼克来说是无法忍耐的。

“我告诉你，是真的会传染。以前卖shen的时候，被有蛀牙的家伙亲过，实际上被转移了。人一旦被细菌传染，就也会得蛀牙，真的。... 我也知道用唾液传染什么的听起来不可信，但是体会过了你就会知道... ...”

因为这是索尼克自己在被传染之前都不知道的事实，所以也想让弗莱士理解。不过，索尼克说完的瞬间就后悔了。他拼命回想自己说出的内容，这完全是踩到地雷的感觉。

应该说正如索尼克所料，弗莱士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一看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糟糕。

在那件事后，孤身一人的索尼克无法独自生存，只能靠着抢劫和暗杀得到的钱勉强活了下来。但是难以维持生存，有一天索尼克在偷东西的途中偶然目睹了卖shen的情景，他知道了轻松赚大钱的方法。用身体去交换金钱。从那之后，索尼克在许多富人的怀抱中周转，得到了一大笔可观的收入。

但索尼克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弗莱士。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都经历过接纳男人的修行，所以第一次身体接触的时候也没有被怀疑。然而，他刚才的言论完全暴露了他。

怎样才能蒙混过关呢?正在拼命思考的索尼克的身体突然被弗莱士抱了起来。弗莱士用双臂支撑着索尼克的身体横抱着走了起来，索尼克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

“喂，弗莱士，放我下来!”

索尼克试着移动双腿挣扎，但弗莱士毫不在意地将他轻盈的身体带进了卧室。流露出焦躁的眼睛完全没有看索尼克，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嘴里又吐出了刚才那样冷酷的声音。

“就算是以前的事也很不愉快，甚至让人想抹去。”

“... ... 很遗憾，如果说的是传染蛀牙的家伙，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结束后他没有付钱，我当场杀了他。”

听到这些的弗莱士的表情依然很严肃，心情也没有好转。

“永远不要再出卖自己的身体”

他低头看着被他抱在手臂上的索尼克的眼睛。索尼克注意到，他那带着焦躁的眼神中，不知为何夹杂着一丝悲伤。但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现在索尼克和他住在一起，这样的现在相当幸福，回顾过去没有任何意义。过去只是过去。重要的是现在。

“不会的。那时候没有钱，我没有办法选择活下去的方法。现在保镖和暗杀的工作已经够我忙的了。”

听着索尼克的话，弗莱士把怀里瘦削的男人放在了床上。索尼克的眼睛还没有适应卧室的黑暗，无法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但是突然被对方大力抱住，还是让他有些颤抖。

“... ... 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 ... 我不是说过，过去的事不要再道歉了吗?”

“是啊。对不起。”

“... ... 真是的，为擅自吃了别人的冰淇淋道歉吧。”

索尼克的手臂环着弗莱士宽阔健壮的背部，额头抵着他的肩。

索尼克知道弗莱士并不后悔残杀了除了索尼克之外的整个村子，并且现在仍然认为这是正确的行动。但是他也在意索尼克这个存在，以至于不愿正面交锋只是用有毒的炖菜去试图杀死索尼克。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索尼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憎恨弗莱士的心情了，像这样在自己身边留有他的位置。所以在他们开始一起生活的那天，索尼克告诉弗莱士不要再为过去的事道歉。'不要说那种道歉的话，如果你在想我的话，就把那种想法说出来吧。'

“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觉得很寂寞，为了稍微分散一下注意力，就对冰淇淋出手了。虽然完全比不上索尼克的甜美。”索尼克用力拉扯着说了这些话的弗莱士的金发，弗莱士则一直捂着脑袋。索尼克感到很后悔，那个时候根本没想到那个铁面忍者会说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台词。他完全不害羞一口气说出甜言蜜语，反而让索尼克听了更不好意思。

“回来再去买吧。”

“嗯，下次我们两个一起吃吧。”

'一个人吃的冰淇淋也不错，但是和这家伙一起吃的话，是不是又会有不一样的味道呢。'想到这里，索尼克为自己感到羞愧。'我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么羞耻的事!'索尼克在心里吐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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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不过，气的觉得擦边的全改了拼音，不知道这次行不行

无奖竞猜，弗莱士会不会得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