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迷途幻境的弗莱克 迷途幻境的弗莱克 的推荐 snowyuexiaduzhuo.lofter.com
-豹虎子-

层数有点多毕竟是正装hhhh感觉穿起来好麻烦哦

*内侧蓝色衣服结构是自己妄想的!

层数有点多毕竟是正装hhhh感觉穿起来好麻烦哦

*内侧蓝色衣服结构是自己妄想的!

寒墨的南极研究所

【HUNTER19H】斯卡蒂对她的头发很有自信

-

HUNTER19H

🐳蒂乌

🐳深海猎人六一19h的参与作,祝猎人们六一快乐!!(完全不搭调

🐳关于斯卡蒂的头发很软的二三事

-


  大概在她解决一只海嗣还需要用三到四刀不等的时候,斯卡蒂发现自己的头发很好摸。

  首先,从种种蛛丝马迹来说——当她还算利索地完成某项任务后,深海猎人里那些性格比较外向的前辈总是爱借着“夸奖”的名义揉一揉她的头(搞得还在复盘训话的三队长很尴尬);平常队内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大家实在听腻了最近的歌剧、又没什么新戏看的情况下,总会有人提议“我们来给斯卡蒂的长头发编新发型吧”(乌尔比安第一次见到她满头花里胡哨的辫子的时候,明显没做好...

-

HUNTER19H

🐳蒂乌

🐳深海猎人六一19h的参与作,祝猎人们六一快乐!!(完全不搭调

🐳关于斯卡蒂的头发很软的二三事

-

 

  大概在她解决一只海嗣还需要用三到四刀不等的时候,斯卡蒂发现自己的头发很好摸。

  首先,从种种蛛丝马迹来说——当她还算利索地完成某项任务后,深海猎人里那些性格比较外向的前辈总是爱借着“夸奖”的名义揉一揉她的头(搞得还在复盘训话的三队长很尴尬);平常队内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大家实在听腻了最近的歌剧、又没什么新戏看的情况下,总会有人提议“我们来给斯卡蒂的长头发编新发型吧”(乌尔比安第一次见到她满头花里胡哨的辫子的时候,明显没做好表情管理);就连对大部分人都冷若冰霜的歌蕾蒂娅执政官也会偶尔送几条“很合适”的发绳给她(但是竟然还有“不合适的发绳”存在吗?她对此实在有点缺乏概念)……不过最主要的,是二队的劳伦缇娜直接告诉她这一点的。

  “这是第三队的小斯卡蒂,”“鲨鱼”带着她那优雅而明媚的笑,像是介绍某种奇妙的小精灵那样向二队的朋友们说道,“虽然乍一看好像她的队长那样有点阴沉古怪和不讨人喜欢,其实个性很可爱哦,头发摸上去软乎乎的。”

  斯卡蒂在澄清队长并不“阴沉古怪”和为队长的受欢迎程度正名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这么问道:“头发很软是需要这样着重介绍的事吗?”

  

  几乎所有人都表示她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

  “和你的灵魂一样柔软可爱”,劳伦缇娜这么说,“又洁白又漂亮,像一匹绸缎一样光亮柔滑,手感也很清爽”,总爱给她扎小辫子的前辈评论道,“留这么长的头发肯定很不容易吧!话说战斗的时候会不会被影响到动作啊?——不会吗?!真厉害!”预备队的一位年轻人如此感慨。嗯……竟然会在谈论头发之后紧接着联想到战斗中的问题,这家伙将来没准会被三队长要过来呢。

  “……不过没想到你是这种类型,郑重其事地问‘我的头发摸上去是不是很软’,”另一位与她差不多同时入队的朋友揶揄她,“真古怪。好古怪啊!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咱们队里的人?整天学队长板着脸的斯卡蒂也到了会在意外表的年纪了哇——”斯卡蒂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两个人笑闹着扭成一团。

  不知何时出现的三队长在她们肩上一人敲了一下:“开会之前保持肃静!”当天斯卡蒂写了五百字的检讨,谴责那个竟然在乌尔比安会进的会议室里和同伴闲聊的自己。

  

  ——但是乌尔比安从来没有夸过她的头发。

  这个想法第一次出现在脑海里时,斯卡蒂只是一笑置之,默想着“累得脑子里都有奇怪的东西了,这反思真难写啊”,在夜灯蒙蒙的光辉里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接着写她的检讨书。次日清晨它又蹦到她的眼前,她稍微走神了片刻,注意力就被乌尔比安的训话声拉了回去:尽管即将进行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歼灭任务,作为一名合格的深海猎人,还是马虎不得;另一方面,乌尔比安平常已经很有凶相、在任务上更加严厉得出奇,她很不想成为他训斥的对象。

  几天后,她又想到这件事。这次她将其仔细审视了一遍,结论依旧,它彻头彻尾是个滑稽而荒唐的思维碎片——三队长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夸赞别人发质的那种人,光是想想那漆黑的覆面后传出“你的头发摸上去手感很好”这种话,就让人觉得……不,简直是无法可想了,绝对是一种常识破裂的感觉。如果和他聊头发,他大概只会说长发会阻碍挥剑的动作,让她趁早剪掉……嗯?这么说来他自己也是留着很长的辫子啊,不知道摸起来的触感……不不不,想象三队长被人摸头也会带来那种常识破裂的感觉!不要想了。

  ……不过,我为什么会在意乌尔比安的反应呢?就算没有他的评论,大家还是会喜欢我的头发。难道被他夸赞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唔……如果我是因为他是“队长”或者“执政官”这种大人物才想得到他的好评,怎么也应该是希望被表扬战斗技巧这方面吧…?斯卡蒂捻着自己的发辫末尾,不自觉发呆出神起来。坐在她身边吃午饭的队员盯着她看了好久,开口问她还吃不吃自己盘里的小蛋糕。

  

  “唔。”她说,“不了,你拿去吧。”

  同样地,也别再想“乌尔比安为什么对我的头发不感兴趣”这种奇怪的困惑了。

  

  关于乌尔比安,实际上一直有很多个“为什么”围绕着他,公务上和私事上都有。他为什么那么说?他为什么那样做?他的内心此时又在盘算什么?他那漆黑面罩遮挡下的脸此刻是什么表情?许多人认为他整个人就是一团巨大的谜题,深奥、复杂,怪僻到让人看见就想绕开,而且从来不会开口解答自己。

  对于斯卡蒂来说,乌尔比安倒没有那么不可理喻。她是深受乌尔比安看好和期待的后起之秀,因此后者常常愿意回应她的疑问、或者主动向她阐明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她也就作为队员兼后辈,怀着尊敬、严肃的态度学习和聆听。在其他队员、甚至其他队长为了乌尔比安那些怪异到超脱于正常人思维、却可恶地具有不小说服力、害得他们不得不殚精竭虑地消化执行或极力反驳的新构想而怨声载道时,她还会为自己可以比其他人多理解一点队长的心理而暗自开心。但他仍旧让她感到难以接近——无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而是乌尔比安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疏离的气场。有时候劳伦缇娜向她聊起自己的队长在业余时间和队员们一起逛服装店、看歌剧、参加舞会,她回忆了一下被迎面走来的队员大声问候“早上好”也有百分之五十概率会只用简单点头来回复的乌尔比安,羡慕地叹了口气。

  “你们的乌尔比安不这样吗?”劳伦缇娜好奇地眨着眼睛。尽管缺乏证据,斯卡蒂仍然很怀疑她是故意炫耀来逗自己不高兴——因为劳伦缇娜有时候就是会有这种坏心眼。“我以为队长们都是那样呢,在外人面前冷冰冰的很吓人,但是对自己的队员就非常关心和亲切——听其他队员说,逛街的时候想和剑鱼手拉手都没关系哦?虽然我还没有试过。”

  队长他……“冷冰冰的很吓人”,只符合这半句描述。斯卡蒂怀着淡淡的悲哀想。任务之外我和乌尔比安的全部相处时间就是“战术素养补习”,或者说是“在接受体罚的同时让他挨个批评我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作战失误”,再接着就是完全不见人影。不过这件事不能和劳伦缇娜说,不然她可能会举报队长有虐待行为,身为执政官的乌尔比安会不会因此受到处罚还在其次,主要是这样一来大概就不会再有那种虽然难以下咽但毕竟很有营养的“小灶”可吃了。

  “我连碰都没碰到过他,”她于是提起另一个话题,“就算我在他眼前被海嗣拍倒在地上,他也只会在旁边看着我爬起来。”然后责令她改善自己受击后起身的动作,再加练几个小时。

  “是吗?真过分。”劳伦缇娜点评道。脸上大概有三分是真情实感的同情,剩下七分全是一副悠哉游哉看热闹的样子,更加坐实了斯卡蒂之前的猜想。这个小恶魔似的可爱朋友。而且她还借着表达怜惜的机会揉了很多下斯卡蒂的头发。

  “——他也从来没夸过我的头发很漂亮,”斯卡蒂不由自主地说,“或者很软。连我换了新发型他也一点没有反应……啊,”糟糕。

  怎么还是对这件没意义的小事念念不忘的?一个坚毅的、超凡的、背负着阿戈尔的光荣与期望的深海猎人,竟然花时间纠结她的队长兼执政官有没有注意过她的头发?这、这是,何等的幼稚,何等的愚钝与失格,这下肯定要被笑话的,没准过段时间就会变成猎人们茶余饭后取乐的谈资了……或者,要是传到乌尔比安耳朵里就更糟了!劳伦缇娜会为这件事保密吗?劳伦缇娜——

  ——劳伦缇娜倏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不可理喻!”在斯卡蒂和路过的其他人惊异的侧目下,她激动万分地挥舞着手臂,用歌舞剧演员一般咏叹式的腔调大声谴责起乌尔比安的不解风情来,“天啊,偏偏摊上这么一个队长……我早就想说,你们队伍那高度同质化的穿着打扮也太没情调了,考虑到那家伙注重实用性大于美观的想法也算有些道理,这倒也勉强可以忍耐,但是你的头发,他竟然不注意一下你的头发!明明它们那么好看、摸上去那么舒服!明明可以让你编成比起这种平平无奇的低马尾更漂亮的发型!小斯卡蒂——可怜的小鲸鱼,从那个没品位的工作狂手底下转到我们这边来吧,我帮你写调离申请——”

  斯卡蒂怔怔地听了一大段下来,在这里终于确定这番戏剧化的念白不是某种形式特异的捉弄:“不……不,劳伦缇娜,这倒不必……”

  “歌蕾蒂娅可以帮你编辫子!”

  “不不不,也不是辫子的问题——”而且,而且,怎么能让队长帮忙编辫子呢……?!斯卡蒂第许多次感受到了与二队队员交流时的文化震惊。在理智来得及叫停之前,她的大脑擅自描绘出了一幅二队长为劳伦缇娜梳头的画面——竟然没有特别违和,而且温柔亲切得不可思议,也就是这一点让人震撼万分。怀疑自己的认知思维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的斯卡蒂赶紧又试着想了想换成乌尔比安站在某个面目模糊的长发队员身后。嗯……感觉好像是他要从背后用头发把人勒死。这就很合理了,看来她的构想能力并没有发生重大故障。

  “劳伦缇娜你也是,怎么能让队长帮忙编辫子呢。”她义正词严但不那么有底气地说,“队长们都是很值得尊敬的……”

  

  “……队长您可以帮我绑一下头发吗?”

  乌尔比安转过头来。深海猎人刚结束一次对城市外郊海嗣的歼灭任务,总体来说战果还算不错,所有该死的生物们都死得很干净爽快。只是他们两人追击一小群逃逸的恐鱼,与大部队走散了一些。

  “什么?”三队长问。站在被微微发光的海生物体液浸润了的礁石之间,斯卡蒂看见他的发辫顺着海流柔软地浮动,也不知是漫无目的飘荡遨游着的微小生物所为、还是遥远到缺乏实感的天光映了过来,他那压在帽檐阴影下的双眸如血液的凝珠一般流光闪烁。她下意识将两根手指按在自己颈侧,发觉脉搏跳跃的频率似乎在迎合那些灰白发丝的飘拂——大概可以借口说是心脏尚未从战斗的狂热中冷却下来,连同她此时隐隐发热的脸颊,最好同样以这个理由来打掩护。她调整呼吸。

  “我……刚才这只手臂好像扭到了,”谎话,“辫子松散开了,但只用一只手系不回来。”逃脱发绳拘束的几缕乱发适时地被水裹挟而来、直直扑在了她的上半张脸,尽管有些窘迫,不过好消息是她总算从与乌尔比安那双红眼睛一瞬不瞬的对视中缓了口气。“呃、这么仪容不整地回去见其他猎人,有点……”

  她的队长听上去似乎还是有所犹疑:“斯卡蒂,我不记得你这么重视外表。”

  斯卡蒂:“……最近我和二队的劳伦缇娜交了朋友。”对不起,鲨鱼。

  乌尔比安沉默了少许时间,了然地点头:“那我理解了。”

  等等,你理解了什么?我只是想说劳伦缇娜教给我很多有关礼仪的知识和概念,你为什么露出那种混杂着欣慰、惭愧、怜悯和不知道什么情绪的复杂眼神?队长,你到底理解了什么?斯卡蒂很想问,但是问不出口。她觉得乌尔比安似乎把她当成了那种想讨难得的新朋友欢心却不知道从何做起、只好在对方注重的外表上用力过猛的可怜小孩——在他心里她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社交形象啊?

  ……不过,眼前她所做的事情也不能说是不笨拙。当她的三队长朝她走来,在海床上放下他那沉重冰冷的、染血的武器时,斯卡蒂略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睛。被那船锚荡开的砂雾在她脚边旋舞而散。她当然不是重视外表,她还没有那种敏感到对战斗归来的仪容都要斤斤计较的羞耻心,劳伦缇娜更是从没要求过她的朋友时时刻刻都保持整洁。她……

  要直白地承认这一点实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想让队长摸一下她的头发。

  然后听听看他会怎么说,如果运气好的话。

  “我不太擅长。”乌尔比安说。她在他走近时转过身去,好让他能方便地拆开那几圈已经辜负了其责任的发绳。“把头发整齐地绑起来还算容易,但恐怕不能像他们一样扎得那么漂亮。”

  “没关系,”斯卡蒂开了口,意料之外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窒息一般紧张,“真的没关系。其实,我觉得只要整齐就足够好看了,没有必要追求更繁琐的样式。”

  她的队长重新拢起她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这是我的话。”虽然没什么特殊含义,不过他们显然已经逾越了社交距离,背对着又看不见他那双总是带着冷意的眼睛,斯卡蒂忽然觉得他的声音听上去超乎寻常地轻缓。他好像笑了。她全身僵着、只有眼睛眨了两下,在心里语速飞快地对自己说悄悄话——他好像笑了,那声细小的气音是他在笑吗?乌尔比安——只是因为学生随口说出了自己之前的训话内容——对别人——笑了——镇定!斯卡蒂!“是——是的,”她轻咳两声,勉强压下了自己唇齿间挤出的声调音高,“因为我非常认同您的想法,队长。”

  乌尔比安的视线落在他的猎人的发丝上,沉吟着貌似思考了些什么,可能是在想斯卡蒂的话,也可能是想怎么才能把女孩的这么多头发整理得足够有序。“你一直认同我的想法。”他说话的同时,用手指勾过挂在猎人颈侧的一缕鬓发,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可以说你是最愿意理解和信任我的判断的人之一,我的猎人……但你的想法也很好。”那些泛着珍珠光泽的丝线总算都被理顺在了一起,真难想象斯卡蒂平时是怎么能那样精准地施展出那大开大合的作战动作而不被它们干扰,“我知道你有不少独到的思考。也许我平常给你留下了过于强硬的印象,你只是偶尔向我提起它们,并且我一旦表示否定就立刻放弃。这当然是值得表扬的认真态度……鉴于我给你的建议,或者说命令,一定是我认为最有益的。不过,”他开始扎头绳,又停下来斟酌措辞。身居执政官的高位许久,显然他已经有点不太擅长松手放弃自己的权威,“不过,现在的你已经足够成熟。比如你刚才的挥剑姿势,假如你不那么严格遵照我的要求,而是采用你上周末向我提起的那种发力方法,更大的身体旋转角……或许你的手臂不会受伤……当然这件事还需要在之后的训练中进一步探讨,它肯定存在显而易见的弊端,但也不是没有应用的可能性……唔。我只是想说,今后……希望你不要因我的批评而过分拘束自己。你有权寻找自己的路,斯卡蒂。我只是想对你说这件事。”

  年轻的猎人听着听着不自觉地歪起头来,乌尔比安不得不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让她正回来,免得辫子绑偏。然后,“——我这是要被深海猎人除名了吗,队长?还是要我转到其他队伍去?”他的猎人紧张地这么问道,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就像上回被他逮到在会议室聊天时一个样。

  乌尔比安用几声很不真实的干咳掩盖了不自觉漏出来的笑音。

  “不,据我所知没有任何关于你的人事调动安排。我只是突然想说这些。有点突兀了?”

  “有点,队长。好像是要和我永别一样。”斯卡蒂如实相答。不过乌尔比安总是在一件小事上想得很多很深,在他麾下行动了这么久,她多少也对此习以为常了。而且她大概也能推知是什么事(除了她谎报的伤情)引发了这段思想教育。“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也可以梳样式更复杂的辫子?”

  乌尔比安的声音还是平静无波,乃至于有点冷硬得不近人情,不过斯卡蒂可以确定他此刻心情不错——她故意过分简化的概括让他觉得有趣:“可以这么理解。只要你觉得必要的话,是的,学习劳伦缇娜她们的讲究也不是件坏事。”

  “哪怕您其实不喜欢这样?”斯卡蒂提醒,“很早以前前辈们给我编了一个很复杂的发型,您看见的时候显得非常诧异,还有点不高兴。”

  乌尔比安:“……”

  乌尔比安:“很明显吗?”

  “是的,队长。”斯卡蒂小心地说。其实她还见过不少他露出“明显”情绪的样子,乌尔比安是不是经常容易忘记面罩并不能挡住他整张脸的表情?不,这句还是不要说了。

  她的队长有几秒钟没有接话,再出声时光明正大地转移了话题:“梳好了。你觉得有没有扎得太紧?嗯。那就走吧,归队。”

  

  “——所以他最后还是没夸你的头发很软!”劳伦缇娜义愤填膺道。

  斯卡蒂知道她不是真的在激动。证据就是她转眼间又兴味盎然地探听起另一个问题来。

  “行动之后的集体训练你是怎么逃过去的,小斯卡蒂?那巨剑需要双手才能挥动吧?”

  “队长问我的时候,”斯卡蒂回答,“我说‘我现在突然觉得手臂好一些了’。”

  “然后?”

  “他点点头就去监督另一组对练了。”

  劳伦缇娜托着下巴盯着斯卡蒂端详半天,盘算着这只老实的小虎鲸有没有在这件事上开玩笑的可能性。评估的结果是“否”。于是她点评:“……竟然这么好骗?”

  “……是啊。”

  “还是说——三队长其实比你想象中要宠你呀?”

  斯卡蒂张了张嘴,回忆起她这些年被乌尔比安呵斥、教训、训练加量、罚写检讨的经历。

  “……没有,这个我觉得不是。”

  “毕竟他还是没夸你的头发很软。”劳伦缇娜不忘初心。

  “关于这一点,他应该……他肯定,本来就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斯卡蒂说,“我也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意这种事的。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劳伦缇娜:“是你会在意这种事不真实,还是乌尔比安会帮你梳头发这件事不真实?”

  斯卡蒂:“……二者皆是。劳伦缇娜,这些天我时不时就会想起什么头发的事情,甚至还发展到耽误队长的时间陪我胡闹的地步,简直已经不像我了,一名合格的猎人不应该……”

  “但是你不只是‘合格的猎人’,小斯卡蒂,”劳伦缇娜举起手打断她的话,“如果你觉得大家喜欢你的头发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那么就表现得开心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你想要三队长夸赞你的话,那就……唔。等等,这么说来乌尔比安其实经常夸奖你。你的学习态度、战术素养和挥剑的风格他都很欣赏。难道是这让你有愧疚感吗?已经得到了他的赏识,所以想让他再欣赏你别的方面就觉得……得寸进尺了?应该不会吧…?”

  斯卡蒂沉默了。

  “……不会吧!”

  

  “——肯定不是。”博士说,“夸奖优秀的学生几句并不会让你的队长付出什么代价,即便他奉行严师出高徒的原则,这也不是需要你感到负担的事情。那时候的你应该也能想得到这种道理。不过,幽灵鲨当时的话倒是令人联想到另一种解释。既然提到了猎人的身份,我觉得,你一直以来都被他当做优秀的猎人看待,你的战斗、你的学习、你对他思想和命令的理解都代表了你优越的专业素质,与此相对,大家喜欢你的头发则代表了某种十分个人化的特质。是这样吧?你看,虽然作为队长的优等生已经足够让人高兴了,但是你的潜意识中还是想让他不仅从猎人与队长的关系中,也从一个阿戈尔……呃。”

  博士从越讲越快的兴奋状态中猛地刹住。舰船甲板下有哪个干员宿舍好像在聚会,遥遥地传来唱歌和说笑的动静。

  兜帽下面那团浓的化不开的阴影里发出吐舌头的声音。

  “呃——对不起。对不起,斯卡蒂,我一激动就有的毛病……你可以继续吗?”

  靠在舰桥边沿的深海猎人点了点头。当罗德岛的战术家条件反射般开启他(或者她?)那忍不住的长篇大论分析、又出于对干员过去经历的好奇与残存的尊重观念而堪堪悬崖勒马,斯卡蒂只是朝一边稍偏过头去,出神地观赏微尘在洁白到刺眼的照明灯光下旋舞。干燥的大地,比洋流还要善变许多的风,滑翔在空中的巨大机械和那些令人迷幻的嘈杂,假如乌尔比安和她一起站在这里,大概可以从这副惊人复杂与困惑的图景中读出更多。乌尔比安……乌尔比安。她说:“不过后面也没有很多故事了。”

  

  劳伦缇娜,如今的幽灵鲨,最后戳着虎鲸的脸颊要她“干脆直接走到乌尔比安面前去”,当面问他“你的头发可爱不可爱”,斯卡蒂心知肚明这不是一个认真的提议,于是一同开起玩笑来。

  “好吧,直戳了当也是个好策略。不过时间还长,让我考虑下完整的计划,”她笑着回道,“先从怎么写我事后的八千字纪律检讨开始。”

  时间还长。时间确实很长。阿戈尔的城中没有陆地人会体味到的春去秋来,只是洋流携来温暖的气息,洗了巨剑和镰刀刃上闪亮的污血、抚平了海床上涌动的细沙、雕刻了海螺甲壳上锈红与铜绿的疤、在红眸倒影里柔软地扬起白色长发,裹挟着永恒的死与短暂的生,游向下一个跨越大洋的轮回去。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执政官乌尔比安还是以他那些离奇的构思引来许多激动且怨愤的辩论对手,深海猎人中的前辈们还是时不时地一起研究怎么给斯卡蒂扎新样式的头发,鲨鱼还是偶尔鼓动她去朝队长问那个无厘头又失礼的问题;除了这些以外——劳伦缇娜的性格显得愈发沉静优雅,尽管仍然不失活泼,但更带上了一种令人觉得城府颇深、甚至有些危险的特殊气质,在斯卡蒂看来多半是承袭了歌蕾蒂娅的影响(劳伦缇娜也常说她沉默思考起来简直和乌尔比安一个样,不过她本身并不如此自觉);与队长研究了几个周末,虎鲸总算找出一种她觉得最舒适的挥剑方法,与其说剑术,看上去更类似于一种奇异有力的舞蹈;现在她杀掉一只海嗣只需要挥出一剑了。奇怪,剧院演出单上的爱情戏好像越来越多,斯卡蒂在台下遥遥地看演员说“爱”时,总莫名其妙地感到移开视线的冲动;鲨鱼带来许多样式各异的发绳、发箍和发夹给她,起初只有她们俩,后来和斯卡蒂关系好的猎人们全凑过来一起挑挑拣拣,最后斯卡蒂还是认定一条平平无奇的纯黑色宽皮筋最适合自己。引起一片失望的叹息。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有人死去。

  进化。进化,残酷与可怖,比最苛刻的警告、最现实的预测、最悲观的猜想还要难以捉摸;它们的爬行、它们的生长与它们的蔓延一并向海中之国歌唱着绝望。斯卡蒂亲眼见证下第一例深海猎人的死亡是一名刚转正不久的新队员,在先锋的队伍中走得太过靠前。直到在葬礼上听见一队长念那年轻人的名字,她才恍惚想起这是一名十分仰慕自己的后辈,她曾与其交谈,还以为她们将来会成为同队的战友。然后是另一些一队的队员,还有四队,二队和三队——与一直以来的数据相吻合,先锋与殿后的队伍伤亡率总是更高。有些人的尸体被收回来,有些没有。斯卡蒂时而觉得惭愧,因为她没能给予烈士们足够清晰的铭记——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忌日、甚至是他们的数目。也许因为她也常在艰难的战斗中受伤,她回想起葬礼时,头脑中只是一片恍惚。如梦似幻。同胞与战友的骨血筑就了记忆里这段梦的回廊。

  

  她见证的最后一例死亡,就是乌尔比安。

  

  她没有给自己编过式样复杂的发辫,只是一直束着过分宽松随意的低马尾。乌尔比安还是愿意帮她梳头发——一开始是她只是抱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心理拜托他再次这么做,结果乌尔比安答应得爽快到出奇;到后来,就连他看到斯卡蒂辫子有些松散、主动招呼她过来绑一下头发这种绝对会被曾经的斯卡蒂归类到“魔幻”的场景都逐渐变得自然而然了——不过还是仅限于私下里。由他扎的辫子就会相对高一些,于是其他人始终没有参透斯卡蒂的马尾辫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规律时高时低、时紧时松。劳伦缇娜有一天偷偷告诉她,她辫子高度的变化还被人拿来占卜。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问过乌尔比安那个问题。

  

  她是这样想的:抛去这问题从各种意义上都很不合适这一点不谈,如今我已经没有那么纠结这件事了,所以也不是必须要问——况且,如果未来某个时刻我真的特别想问了,那时候再问也不迟。因为我反正一直要待在三队的,乌尔比安也没有要离开的计划——因为时间还长。

  然后有一天,再也没有时间了。

  

  夜空很美,她说,当你失去力气和一部分血液的躯体随着黑暗的潮水流淌,波涛将它们的所有物托上海面、暴露给无垠空旷,你的眼眶里盛着那缤纷而寒冷的、已死的微光。你会觉得夜空很美,你的嘴角尝到家和眼泪的味道。有许多话还没有说过,尽管再多给你一两天的时间、你大概也只会保持沉默,但你毕竟已经没有机会说了;许多事情还没有做过,尽管再多给你一次重新决定的机会、你也未必会去做,然而毕竟已经没有机会再做了。夜空就是这样在你双眼之间细语。背后与你的发丝一同荡漾的,是融化了你过去所有珍视之物的、被诅咒的整片大洋。

  ……相较而言,罗德岛的浴缸实在是又窄又浅。

  深海猎人伸了个懒腰,她的影子割裂了文明在舰桥上播撒的光。我的故事结束了,博士,你还想摸摸我的头发吗?唔,虽然结局有点氛围沉重,不过我应该——大概——是讲了个有趣的故事吧?嗯……总之,我的头发确实很软,这一点我还算有些自信哦。

  

  不知哪个干员宿舍的欢闹声还在继续,而且听起来比之前还热烈了几个百分点;博士目送斯卡蒂向与之相反的方向走远,提了她那把从不离身的暗色巨剑,好像握着谁的手。她的喉间模糊地轻哼着某首悠长而孤独的歌,绸缎般的长发在照明灯的光晕里泛着珍珠色,末梢用一圈黑色宽丝带堪称潦草地束起,微风吹拂之下以某种柔软而奇异的姿态摇曳,如在海中。

  

End

  

🐳🐳🐳

 

附:没有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其他故事

  

  01

  博士一开始只是好奇以前还有没有别人夸过斯卡蒂的头发很软。

  然后,只是想把斯卡蒂难得讲起的过去经历听完,再然后只是觉得她们深海猎人队伍内的相处氛围很可爱,再然后只是对那位面冷心热的师长产生了些兴趣、想接着了解了解有关他的后续如何,结果……结果怎么情节就突然急转直下了呢?怎么就以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bad ending收尾了呢?!博士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个路边的佩洛,本来只是闻到隐隐约约的甜香味、上街想看看哪里有卖蜜饼吃,突然间就被深海猎人捅了一刀。好快的刀。

  现在博士每次看见斯卡蒂都会紧接着想起她那个不知多少年前就死去的队长。简直是听故事听出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很难受,说实在的,很难受。并不是纯粹的伤感、而是好像几团复杂坚韧又混乱的丝线紧紧勒在心脏上,好像脑髓里陷了一根刺,并无明显刺痛,但是说不出的怪异,让胃打着转直往下沉。好像再也不会快乐起来了。连斯卡蒂的头发摸上去都不软了。

  

  02

  斯卡蒂看上去倒是对此没什么感想。

  博士更难受了。

  

  03

  这份难受在博士听见愚人号事件的报告之后终于消减了一点。

  

  04

  当乌尔比安作为新的阿戈尔合作者登上罗德岛主舰,他从那个看不清脸的领导人那里听见的第一句欢迎语是:“太感谢您了!我现在总算是可以毫无负担地摸斯卡蒂的头发了!”

  虽然这话听上去让人直觉心里非常不爽,但是因为其逻辑太过难以参透,乌尔比安一时僵住不知道作何反应。对方猛扑过来双手抓住他的一只手用力上下摇晃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躲。

  ……算了,就这样吧。博士在人事部走廊上当着往来不息的人流握着他的手、好像对着失散多年的血亲那样激动地嘘寒问暖了十五分钟后,乌尔比安终于放弃了思考。

  

  05

  博士拉着三队长到训练室找斯卡蒂。

  乌尔比安:博士说你有件事要告诉我。

  原本刚结束训练的斯卡蒂立刻开始练习挥剑动作,假装太专注了没听见。

  博士在旁边提醒:关于头发的事情。

  斯卡蒂用更专注的态度练习挥剑动作,一剑挥到博士头顶半寸的地方,好悬没把兜帽带脑袋给削下来。

  

  06

  斯卡蒂最后还是放下了剑,背对着队长进行了几个深呼吸来做心理准备,转过身来。

  斯卡蒂:是的,关于我的头发的事情。队长,这件事我在很久以前就想说了,连同其他的很多事都……不过……之后你就不在了,所以……

  乌尔比安一反常态,没有用那双平静深邃到令人不安的血色眼睛凝视着对方把话说完。当他的猎人声音越来越犹豫的时候,他也别开了视线。

  斯卡蒂倏然感觉脉搏漏跳了一拍。她从没见过乌尔比安这副样子,这么……内疚,甚至有点疲倦,出于愧意的温和,不像是在表示强硬的抗拒或否定、反而更像是示弱般的沉默。在这个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这个瞬间,无论对他问什么他都会回答,无论向他请求什么他都不会否决。

  博士在乌尔比安身后朝斯卡蒂夸张地做口型。问他,快问他,这不正是命运给你的第二次机会吗,你没说出口的话现在都有时间说了,你没来得及做的事现在都有机会做了,快问他喜不喜欢你的头发——

  斯卡蒂觉得心中忽地有了勇气。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斯卡蒂:……队长您……

  再次深呼吸。乌尔比安在她开口叫“队长”的时候把目光转了回来。

  

  斯卡蒂:……您给我扎的第一个辫子确实紧了一点,紧得我有点头疼。而且头发拢得太齐了,我归队之后劳伦缇娜她们笑了好久。

  乌尔比安:……

  博士:……?

  斯卡蒂:在我说出是您帮忙绑的之后劳伦缇娜笑得更厉害了。不过您放心,我只告诉过劳伦缇娜……等等,也许劳伦缇娜又告诉二队长了吧,这么回想起来……

  乌尔比安:……

  斯卡蒂:二队长看见的时候说——

  乌尔比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07

  乌尔比安:所以,斯卡蒂。

  过了几天,乌尔比安陪同斯卡蒂走到一段四下无人的走廊时,斟酌再三,还是严肃地开口问:

  “之后有改进了吗?——我是说我给你梳的头发。”

  

  08

  斯卡蒂:……之后好很多了,队长。

  斯卡蒂:之后您给我扎的辫子确实越来越好看了。我还记得有几次,您帮我梳了非常漂亮的麻花辫……前辈们还很惊讶于我竟然自己打理出这么可爱的发型。我……我始终很感谢您,愿意帮我做这些事。这就是我一直想对您说的。

  乌尔比安:那就好。那个发型,我用自己的头发练习的时候效果其实没有那么……啊。

  斯卡蒂:

  乌尔比安:

  斯卡蒂:啊?

  乌尔比安:……

  乌尔比安:……你就当没听到。

  

End

-

 

上一棒:@兑 

(这一棒:望穿秋水举着“禁止周年庆献祭好男人”横幅等乌尔比安上岛的本博)

 下一棒:@溴麝香草酚澜 

一陳青山(接稿)

咳咳没忍住p了。。。。感觉饼干要来杀我了🥲

咳咳没忍住p了。。。。感觉饼干要来杀我了🥲

所罗门海豹茶
好消息找到走丢的猎人了坏消息里...

好消息找到走丢的猎人了坏消息里面是伊莎麻辣

是乌单性转

好消息找到走丢的猎人了坏消息里面是伊莎麻辣

是乌单性转

炜星🍰

自己确实不该回头,他也这么说着,似要推开,触肢已本能地缠绕上来。

自己确实不该回头,他也这么说着,似要推开,触肢已本能地缠绕上来。

🎩SKOLLY
奔走相告我船能同框了

奔走相告我船能同框了

奔走相告我船能同框了

莫莫莫莫子
“这是我的故事。” 2023....

“这是我的故事。”

2023.10.01

“这是我的故事。”

2023.10.01

一杯芜
画完感觉卡比和魅塔更像两个冰淇...

画完感觉卡比和魅塔更像两个冰淇淋球

画完感觉卡比和魅塔更像两个冰淇淋球

迷途幻境的弗莱克
冰斧基斯! 很喜欢一些开朗笑声...

冰斧基斯!

很喜欢一些开朗笑声。

冰斧基斯!

很喜欢一些开朗笑声。

养猫博主bot(跑路版)

【博傀】岁月如歌

特别特别好看我女神的神文大家请吃。。。。。😭😭😭😭🌹🌹🌹🌹我已经嚎了一天了!!!!

听风沉辞:

▶️给@养猫博主bot(淡坑版) 码的生贺,这边也存个档,扒拉老师很可爱的现代pa剧情 写的


▶️角色归鹰角,故事归老师,ooc归我


▶️祝你生↑日↓快↑乐~🎶




“糟了,掉马甲了,对方还是榜一。






(一)




卢西恩向来不喜欢傍晚,不喜欢夜幕的开端。晚高峰期间,马路堵成一条停滞的河流,此起彼伏的噪音钢丝球似的刷过耳朵,更别提还有沿街住户丁零当啷的炒菜声、叫喊声......

特别特别好看我女神的神文大家请吃。。。。。😭😭😭😭🌹🌹🌹🌹我已经嚎了一天了!!!!

听风沉辞:

▶️给@养猫博主bot(淡坑版) 码的生贺,这边也存个档,扒拉老师很可爱的现代pa剧情 写的


▶️角色归鹰角,故事归老师,ooc归我


▶️祝你生↑日↓快↑乐~🎶




“糟了,掉马甲了,对方还是榜一。






(一)




卢西恩向来不喜欢傍晚,不喜欢夜幕的开端。晚高峰期间,马路堵成一条停滞的河流,此起彼伏的噪音钢丝球似的刷过耳朵,更别提还有沿街住户丁零当啷的炒菜声、叫喊声,混着各异的饭香,像一场编排失误的闹剧。




但今天有些不同。透过一方小小的屏幕,他看见粉橙色的晚霞沉淀在楼房间隙里,暖黄色的街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映着电线杆上蹦蹦跳跳的、音符般的小鸟,倒让他生出几分难得的轻快——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他按下了快门键。




行色匆匆的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加快脚步经过时,似乎还在思考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刚才完全没注意。但这并不是卢西恩需要考虑的范围,他只是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随意地检查手上这部新买的手机。而后前置摄像头被打开,映出自己略显冷淡的眉眼,一只黑漆漆的小猫睁着蓝盈盈的凑上来,矜持地舔了舔爪子。




"咔嚓",又是一张。




他们都对这个新设备感到满意,但卢西恩并不喜欢边走边玩,一经确认无误便把它收了起来,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给名叫克里斯汀的小猫买了喜欢的零食,这才踩着最后一丝余晖回了家。




脱鞋、放包、按亮家里所有的灯。冰箱已经填满了,只要再省一点,这个月的资助就刚好够用。他沉默地思考着,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为克里斯汀准备好吃的,再挽起袖子下厨随便做点什么应付肚子。他早已习惯了这样平淡的生活,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剧情,这么多年来,只有那只雨夜里捡到的小猫是唯一的变数。但当他熟练地收拾好一切、再次掏出新买的手机并打开相机功能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仍然期待着寂静湖面偶尔激起的涟漪。




克里斯汀女士——是的,就是那只优雅的淑女小猫,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屋,叼了她最喜欢的红丝带出来,低头轻轻放在卢西恩身边。她喜欢它在自己颈后系成蝴蝶结的样子,也愿意配合那个硬铁块录下自己的身影,甚至还在镜头下打了个软软的滚,最后晃着尾巴跳上沙发。




手机忠实地记录着画面,不断变换的屏幕亮光映在眼底,像柔和闪烁的星星。录像结束后,他打开某个社交平台,手指飞快地输入密码,登录成功的瞬间竟让这部刚买不到一天的设备出现了些许卡顿,然后铺天盖地的互动消息就把后台塞满了——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乖的猫猫!我家的只会把杯子扫到地板上/哭泣】


【如果我们要称赞美女,我们可以说,你长得好克里斯汀!】


【怎么还不更新,我已经等了傀影三天了……】


【我把往期作品看了六遍谁懂……/悲伤/悲伤】


……




天南海北的声音沿着无形的网线汇集在一起,如潮水般涌入这方小小的屏幕,仿佛能够看见无数个啪嗒啪嗒打字的灵魂,热热闹闹地期盼着他的出现。卢西恩一目十行地浏览,奈何评论实在太多,最后不得不切了出去,跳到发布页面,上传刚才录的视频。




标题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音乐符号,tag仍然只有一个小小的#萌宠#,但这次他的指尖在文案区域停驻几秒,还是往下打了一行字:手机坏了,刚买了新的,抱歉,久等了。




在发布的一分钟后,这部可怜的新手机它……又卡了。






(二)




如你所见,卢西恩是一名养猫博主,账号名称"傀影",宠物名称"克里斯汀",至今已有五百多万粉丝。在这个自媒体蓬勃发展的时代,总有好事者假借分析名义行蹭热度之事,打的还是《深入研究傀影为何爆火》的旗号,总结来总结去,最后只能得出两点结论:




第一,他的宠物本身具有极高的欣赏价值,更可贵的是,它似乎并不是"宠物",而是一种相伴而生的"朋友"关系。这很奇怪,但几乎所有去过直播间的人都能看出来,傀影完全尊重克里斯汀的意愿,它想来露脸就播,累了就马上休息,而且猫主人常年只露出一段苍白脆弱的脖颈和偶尔一晃而过的、骨节分明的手。看惯其他博主在镜头前故意摆弄小动物的观众第一次见到这种画风,一时间争相围观,好不热闹;




第二,问题就出在那段漂亮的脖颈上。人类总会对不了解的事物感到好奇,更别说"傀影"本人与克里斯汀画风高度相似,都带着优雅神秘的气息。阅网红无数的粉丝们怎能不通过种种细节断定对方绝对是大帅哥……一来二去的,关注度就更高了。




但营销号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煞有其事的分析发出去的第二天,这个账号忽然在深夜更新了一条钢琴弹唱视频,舒缓的音符伴着低沉又平缓的嗓音,恍若吟游诗人途经森林的闲适吟唱;在他们大为惊讶并连夜起草新分析帖的第二天,对方又传了份新的视频,没有垫乐,没有背景,只有那段本该脆弱的脖颈出镜,喉结颤动着、滚动着,在无人问津的深夜迸发出昂扬的生命力。




"Angel of music,guide and guardian."


"Grant to me your glory!"




一段《歌剧魅影》的翻唱让他的粉丝数连夜突破百万大关,太令人震惊了,这居然是位会弹钢琴唱歌剧的养猫艺术家!




但令数百万人无奈的是,这位红极一时的博主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成就,哪怕后期响应粉丝号召实现了一天一更,具体更新时间也是随心所欲。不过,要是哪天刚好无事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还会开个直播间——就比如现在,这位闷声不响消失三天的博主感悟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安抚还在持续暴涨的互动量,便忽然打开直播页面,让窝在沙发上的克里斯汀入镜。




女士看他一眼,尾巴划到空中勾了勾,又安安稳稳地趴了回去。




【小猫咪!我好想你啊小猫咪!】


【别乱喊,这可是克里斯汀小姐!】


【要是有事能提前通知一声就好了,我等得好辛苦】


【上次新发的弹奏很好听,有没有意向把录音带上架音乐商店?】




弹幕一条条刷上去,五颜六色的ID混在乌泱泱的文字里,快得几乎看不清在讲什么。但没有关系,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用钱解决的——




于是几分钟后,卢西恩与粉丝们都看见了那个超豪华火箭的霸屏特效,后面跟着一个花里胡哨的"X10"。豪掷千金的网络用户顶着"凌晨四点恰泡面"的ID稳坐榜首,带着他拉风的礼物清单,晃晃悠悠地飘来四个字:【好久不见】




一时之间群情沸腾,弹幕如雪片般飞了起来:




【ohhh是我们尊贵的榜一大佬!!】


【榜一出手,谁与争锋!!】


【泡面选手在傀影直播间投资多条泡面生产线】


【主播遇到这样的好女孩你就嫁了吧!!】




卢西恩:?






(三)




融洽又愉快的直播环节走向尾声,卢西恩关闭平台、起身洗漱,再照常去厨房倒杯温开水,旋亮了床头灯。他总会在某个时刻忽然被粉丝们对他的热情与期待所触动,一个不小心就多唱了几段,一切结束后,声带便不受控制地难受起来。




他喝了几口润嗓子,感受着温热的水流沿着喉咙滑入胸腹,像一场熨贴的安抚。但事与愿违,时间来到后半夜时,喉间那股痒意与忽隐忽现的窒息感又把他从混沌的梦境里拖了出来,这次竟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




“咳咳,咳……”他匆忙抬手取来几张纸捂着嘴唇,又把身体缩进被子,希望借此稍微减轻噪音带来的影响。但克里斯汀还是听到了,轻车熟路地跳过小门来到床边,又轻轻地叫了一声,用自己柔软的爪子蹭蹭他露在外面的、不停颤抖的肩。




"别……别过来,离我远……咳咳……"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缩在胸口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快要嵌进肉里,"我……"




他像一只漏了气的手风琴,声音时断时续、模糊不清,冷汗沿着脊背淌成了溪水,耳边满是轰鸣。他只能半撑着身体,从枕头底下仓促摸出喷剂,抖着手打开盖子——但就在他试图把它塞进嘴里的瞬间,耳边听到的声音又变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拉长,揉成一团,变成歇斯底里的哭喊与尖锐的惨叫。




昏暗的视野突然被泼了一盆血水,紧接着划过一柄冷刀。那刀上沾着木门的碎屑、衣物的纤维,缠着父亲的灵魂、母亲的碎片,最终恶狠狠地插进他的手臂。他在那个可怖的深夜诱发了哮喘,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息,把所有血与泪碾成空气吸进肺腑,好像要把所有逝去的生命抢回身体。但还是来不及。




如果那时他不出去,不回应那群抢劫犯的敲门声……




这次发作比平常还要剧烈,自从捡到猫以后,他很少遇到如今天这般难捱的情况。窒息感往往与濒死感纠缠不清,出于求生本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用摇晃不定的视线翻找着通讯录。他需要找人帮忙,但那里空荡荡的,能求助的对象除了救护车,就只剩下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他从未给那个人打过电话,哪怕对方把他从福利院里接走,资助他所有上学与药物的费用——他摁灭了屏幕,重新倒回被子里,像一条即将溺死的鱼。




"喵,喵呜。"小爪子再次碰了碰他颤抖的身体,又改成羽毛划过般的摸摸。他咬着牙,发狠地掐着自己的脖颈,要与那个妄图拿捏自己命运的存在相抗衡……听到几声轻轻的叫唤,他终于慢慢地回过神,一边松手,一边将药送入口中,再做了几次深呼吸。




克里斯汀晃晃自己细长的尾巴,转身跳到床下,把滚落的瓶盖叼回来。卢西恩重新恢复冷静,向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在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里闭上眼。




脑海中的乱象也散了,流尽的血水留下一圈圈洇湿黑夜的污渍,血腥气若隐若现地蛰伏于记忆里。他又陷入了深眠,小猫也重新回到了她的地盘。只有手机还醒着,突如其来的短信让骤亮的屏幕照破一小片夜色,像一盏温柔的灯。




【银行卡账户到账10000元。】


【请注意查收。】






(四)




博士想不明白,为什么学士期间没人喊他学士,硕士期间没人喊他硕士,非得等他医学博士毕业了,竞相拿"博士"作为自己的代名词。




"你是天才,天才的烦恼总归跟我们不大一样。"同门师兄拍拍他的肩,把炸鸡桶里最好吃的部分递过去,"我今年三十二,你今年二十二,却在为同一位博导干活。只要多喊你几声博士,就能激励我们发奋钻研、刻苦学习……"




于是这位年轻的榜样在医学界沉浮多年,最终带着"博士"的称号入职一家待遇优渥的医院,又过了几年,任职临床手术主治医师。也许是他身上散发的精英气质太过浓重,哪怕当上科室一把手,也仍有人喊他博士。




好吧,好吧。博士接受了世界给他的刻板印象,也如愿以偿地干起治病救人的工作。他喜欢看病人被平安送出手术室的场景,仿佛能借那些又哭又笑的重逢,看见死神落荒而逃的样子。




有时遇到节假日,他也喜欢去福利院走走,跟小朋友聊聊天、吹吹牛,告诉他们自己经常与恶魔战斗。福利院院长早就认识这位心善的好人,哪怕他常年穿着兜帽卫衣、戴着遮阳墨镜,也很乐意与他分享院里近况:"先生,您来啦。方才还有人说想听您讲故事呢。"




"你好。冬天快到了,孩子们的过冬衣物够穿吗?"


"够的够的。您上次捐赠的款足以给每个人买件羽绒服!"


"那就好。"




院长脚步放得很慢,与他一道漫步在阳光里:"对了,之前那个哮喘的孩子您还记得吧?他最近寄了封信回来,说他考上了维多利亚音乐学院的声乐系,想让我帮他转达对您的感谢……啊哟,那个分好高好难考的!他真是吃了不少苦。"




博士闻言,很高兴地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学业有成、事业稳定、生活充实,如果时间停驻在这一刻,或许他的人生就不会有所谓的苦难。但这个浸润在阳光下的年轻人并不知道,数月后,他的命运会在他收治一名重要官员时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你必须停下来,放弃对他的救治。"




空旷的办公室里,静静地坐着两个人。门窗紧闭、窗帘拉紧,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挥之不去。也许博士在这漫长的对峙里听见过外头匆匆驶过的滚轮声、听见过心电图仪器的滴答声,但此刻,他必须面对这位不速之客,听他对自己下最后通牒:"十楼VIP病房的5号病人,上面不允许他活着离开这里。"




"你不该对我这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说这种话,你应该对杀手说——虽然这样也会让我的良心受到谴责。"博士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疾病面前,众生平等。"




"但他是政治要犯!你知道吗,要犯!"那人把面容遮得很严实,看不见五官,却能想象到他的愤怒。他在来回地走,很多话快要滚到喉间又被仓促咽下,努力换成含糊的解释,"他如果死在这里,就永远是一名尽职尽责的政客。但如果他出去……就会迅速挑起两国战火。"




"你救一个人是救死扶伤,但你救的人即将出去杀死成千上万人!"


"你还觉得自己做的是好事吗!"




"我……"博士无言以对,饱读医书的头脑缺乏对人性足够深刻的反思,也让他瞬间跌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你不该拿生命的数量做比较,事实上,没有人有权对他人做出罪该万死的判决……如果他有罪,你该选择法律而不是医学……"




"可这就是政治。更高效、更便捷、更隐秘,以最少的成本追求最佳的效果。"他仍然是一副强硬的样子,甚至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刀,"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我们都简单点,要是你不忍心,我可以为他换一个主治医师。但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空气猝然跌入沉默。




笔耕不辍、昼夜不停,博士读了很久的书,学了很多的知识。他曾见导师做过巴斯德实验,对照组浑浊的肉汤里沉浮着无数狂欢的菌群,实验组却依然澄澈干净——因为它被盛放在纤细的鹅颈瓶里,细菌无法进入。




导师对他说:"细菌不走弯曲的路。"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甚至比不上细菌。他的坦途被弯折了,却要他像原来那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配合他们去做违背本心的事,去放弃一个被认为不该活下去的病人。




更换医师、紧急抢救、宣告死亡……他拒绝了别人写好的剧本,却总有其他人争着去演。于是一切都变得戏剧化起来,家属的怒火烧到了科室,不仅对准替补演员的心脏,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的尊严烧了个精光。他们说他是临阵脱逃、见死不救的懦夫,要不是他突然换人,那位患者就能活下来!




命运总是这样,总爱看活人与死人的笑话。




突然爆发的医闹伤到了他的手臂神经,加上各种别的原因,最终让他离开了那所医院。为了生存,他用多年的积蓄创立一家医药公司,从手术台前转到幕后。所幸多年所学还有派上用场的余地,公司开发的高效治疗药物让他的小团队成功闯入市场,赚到了身为商人的第一桶金。




开庆功宴的时候,身边依旧是热热闹闹的人群,有人乐颠颠地跑来敬酒,为他满上整整一大杯:"医生,你真是太厉害了!跟着你混绝对没——"




"都说了,我不是医生。"他接过酒杯站起来,手里拿着唤醒屏幕的手机,上面眼花缭乱地跳着文字,还有一只在镜头前走来走去的小猫咪。终日沉溺实验室让他的皮肤显露出少见的白皙,在觥筹交错间晃得让人挪不开眼,"叫我博士。"






(五)




博士爱看直播,这是公司众人皆知的秘密。




他每天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但也拥有一段可以自由支配的休息时间,而他几乎全都把它投入到小小的直播间里——看的是萌宠频道,还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博士很喜欢这只猫,也为这位克里斯汀小姐点了关注,只要系统弹出更新或开播的消息,必定第一时间点进去,哪怕手上有工作走不开,也要挂在后台听它喵几句。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个难得有些不同的宠物账号,直到某天博主突然开始唱歌,飙的还是他很喜欢的一部歌剧。




博士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歌喉,声线沉稳、音域广阔,却时而换气声明显、时而尾调发了颤——这不是气息不足的人唱歌的样子,更像是……更像是喉咙或者呼吸道出了什么问题,让他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中。但他又是极喜欢唱歌的,那只在拍摄小猫时偶尔出镜的手会微微打着节拍,修长的手指划出漂亮的弧度,手势开合间满是愉快的引诱——




对方似乎并无此意,但博士坚称确实被引诱到了,还为此送出了自己混迹直播行业的第一份氪金礼物:一支小小的棒棒糖。




生活在缓慢变好,也该需要一些调剂品,花钱买快乐本就是件无可厚非的小事。他本以为以自己优秀的金钱观不会受到动摇,充那点钱也只是生活的点缀,直到某天,那位养猫博主在深夜悄悄发布了一首原创歌曲,他便走上了刷火箭的不归路。




完完全全由他作词、编曲、和声、后期的歌,经由那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唱出来,用以献给曾帮助过他的某个人。在歌词中,他诉说自己曾经深陷泥沼,甚至一度想要投入往生的烈火、将淤泥与灵魂一道烧干,却忽然被陌生人递来的那一束光所温暖,重新找回了对生的向往。




隔着一方小小的屏幕,博士看着他以录像的形式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听着他仍然不紧不慢地打着节拍,唱起自己有些模糊的过往。那天下着小雨,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们都躲进了屋,屋外却仍站着一个小孩,孱弱得像一只淋湿的猫。他的头发有点长,微微遮了些眉眼,嘴唇却在无声开阖,胸膛也跟着轻轻慢慢地起伏。于是博士——这个面熟的好心人走上前,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听他完整哼了一支混着滴答雨声的歌。




他知道那个孩子很爱唱歌,他想让他继续唱下去,便亲自跑了各种手续,把他安安稳稳地送进音乐学院,过了几年,如约听见他考入声乐系的好消息,再往后,他便创了属于自己的账号、养了一只小猫、唱给越来越多的人听……




那首湿漉漉的歌,在漫长的黑暗里被人小心地捧出来擦干、挂在时光里,让阳光把它晒得松松软软、干干净净,又重新被他听见。




博士笑了起来,伸指为他留了个小小的赞。然后他放下手里吸溜到一半的泡面,穿过琳琅满目的工作室来到茶水间,为自己不小心加多了调料的面条倒杯开水。重新回到办公桌的时候,闹钟发出"嘀"的一声响,恰好是凌晨四点。




博士:不然还是睡觉吧……zzZZZ……






(六)




窗台上站着几只小鸟,叽叽啾啾吵个不停。它们在小区里横行霸道惯了,爱待在谁家叫谁起床全看心情,但这次却不小心踢了个铁板——睡得有些炸毛的克里斯汀女士没来得及梳理自己,带着些许起床气蹿上窗户,挥着爪子把它们赶到别处去。




卢西恩也醒了,昨晚突发的病情让他多睡了会儿,再睁眼竟是八点四十。他揉了揉眉心,顺手拿起手机解屏,第一眼便是那条进账消息。




一万……?这么多?


不是还没到一个月吗?




事实上,相比于过去终日待在学校的生活,现在他有了博主的副业,手头也宽裕了很多,要是再努努力,就不用为学费和药费发愁……但直播打赏并不是个长久而稳定的工作,他也更倾向在重返校园完成学业后找到更好的赚钱方式……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想当面向这位定期汇款的好心人说声谢谢……




卢西恩站在镜子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着装,顺便慢慢地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曾经伤害过自己和家人的歹徒已经伏法,阔别许久的老师也在不久前传达了关心,那些狰狞的记忆似乎真的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他仍有继续朝前看的资格。




克里斯汀逐渐养成与他差不多的作息,此刻终于睡饱了,窝在椅子上理毛。见他在穿外套便起身走过去,在自己快要空了的猫粮桶前"喵"一声,提醒他该补充物资了。




于是卢西恩出了门,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行,像一片潜入夜幕的暗影。他总爱在公共场合将自己的存在压到最低,但这份低调在今天没能为他换来好运气——宠物商店临时有事关门了,最近一家在三公里开外。




反正,也不远……吧?




此时此刻,博士正抱着一摞材料,为公司新研发的药品做市场调研。这种工作本不该落在他头上,但上周全体职工进行体检,医疗部门点名批评他久坐电脑前,再不运动关节都要生锈了,他便因此得了这个出门的活。




“既然是治哮喘……就没必要去植发医院发问卷了吧!”博士站在某家小吃店门外,一边吸着车尾气一边翻材料,万分怀疑这是他们骗自己多走路的借口,“怎么还有牙科皮肤科肠胃科……”




现在已是初春,空气里漂浮着浅淡的花香,每条街都开着热热闹闹的花,明亮的光线从花叶间筛落,在地上留下一小片摇曳的细闪。他喜欢踩着这些金灿灿的光斑走,好像有一种即将暴富……呃,不对,有一种即将走向美好未来的感觉。




但就在人行道拐弯的街角,他忽然发现有个身影靠在墙边,手肘抵着斑驳的墙面,躬身弯腰地急促喘息。他心下顿时一跳,赶忙把文件塞回包里跑过去,三两步蹿到那人身边,又扶又扯地把人带离那片花墙,再找块没人的空地坐下来。




卢西恩前倾着上半身,胸膛起伏犹如海浪,绵延着嘶哑的气声。他本以为这段路能速去速回,便没有顾得上拿药,却没料到街上满是烂漫的春意,随便一缕裹着花粉的微风都足以致命。




幸好有人来救他。卢西恩颤着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药剂瓶,熟悉的底部喷口让他一眼认出这是哮喘病专用的东西,连忙将它放进嘴里。而后便是救护车的呼啸声、鸣笛声,匆忙奔向急诊室的脚步声,等到一切终于结束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不好意思,耽误您这么长时间。”卢西恩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缓慢说道,“是您救了我,也同样感谢您带来的药……不过,您也是哮喘患者吗?”




正在纠结该怎么糊弄问卷的博士挠挠后脑勺:“不是的,我是制药公司的员工,最近在开发新产品,刚好身上带了一份。”




“药效很好,我亲身体验了。”卢西恩了然点头,本想多说些感谢的话,却又感到一阵胸闷,连忙止住话题,也阻止了对方想按铃喊护士的手,“不用,过会儿就好了,我习惯了……”




博士叹了口气:“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这怎么好意——”




“没事,反正我今天也放假。而且你刚才手上提着一袋猫粮,要是回去晚了,恐怕小猫要生气。”




卢西恩闻言,忍不住浮上些许笑意,他似乎极少看见克里斯汀生气挠抓的样子。但这个理由很奏效,最起码他不再打算逞强独自回家了:“那就麻烦了。”






(七)




克里斯汀,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咪。




没人知道她那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懂不懂五百万粉丝的含金量,但她知道,几乎所有见到她的人类都会喜欢自己,因为她足够优雅、漂亮、聪明,带着谧夜的轻俏与夜空的瑰丽……




所以她愿意跟所有来家里做客的朋友打招呼,上次是那个喜欢揣手喝茶的院长小老头,这次是没见过的年轻人,左手拎着水果、右手提着猫粮,背上还背着个小包,上面用细细的绳索打了个小蝴蝶结。




她喜欢蝴蝶结。


她围着终于回家的卢西恩蹭了蹭。




博士跟在卢西恩身后进门,把沉甸甸的猫粮放在墙角,又把水果放到厨房,洗完手出来时,这才看见趴在卢西恩脚边的这只小黑猫。




博士:“……克里斯汀?”


卢西恩:“……您认识?”


博士:“……”




看着对方忽然变得警觉的模样,博士有些尴尬地擦着手,脑海里一边飞快划过上万种说辞,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就下意识把名字喊出来了。但不管怎样,他也没办法掩饰自己初次登门就认识主家小猫的事实,于是他眼一闭,索性把话说得更开——




“我是'凌晨四点恰泡面',哈哈,好巧。”




卢西恩:“?”




糟了,掉马甲了,对方还是榜一。


事情忽然朝着全新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