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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胜铉是姜大声的邻居。

姜大声觉得崔胜铉是个怪人。

他几乎不怎么见到过这个怪人出门，小木屋的隔音一般，可以说得上差，姜大声坐在院子里简直能够听见崔胜铉纸张翻动的哗哗声。为什么说这人是个怪人，姜大声眯起眼来，想大概搞艺术的都不吃人饭——他还没怎么见过崔胜铉家里开火飘出饭香。具体这人是不是搞艺术的，姜大声无从得知，他放下手里面拆腹到一半的鱼，洗干净手进到屋子里。

他和妹妹住在一起，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父母在外打工，几乎不怎么回来。姜大声叼着皮筋，把妹妹一头的小炸毛绑好，拉着睡眼惺忪的小姑娘去洗漱，然后把她送到山那头的姨母家。

日子似乎就是这样，不咸也不淡。

码头堆着一叠一叠渔网，姜大声用脚踢开躺在地上的死鱼，这都臭了，不金贵，也换不了两个钱，他捏着钱袋子，问小摊贩鱿鱼怎么卖。

摊贩只是撇了他一眼，指指旁边躺在冰块上的鲍鱼“卖鲍鱼送鱿鱼，你要不要？”

“我就想要个鱿鱼。”姜大声睁大眼睛，拽着衣角笑。

“不单卖不单卖，”小摊贩摆摆手，“快走吧，自己不是有条小船？自己抓去！”摊贩的声音刻薄，用鼻孔看他。

又是这样。

姜大声收起笑容，撇了撇嘴，把手里的钱袋又塞回口袋，看着身旁朝自己吐口水的小摊贩家小孩翻了个白眼。

他两兄妹父母不在家，却给他留下艘小船，附近的居民觊觎这艘破船，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占为己有，但是姜大声难得硬气，说这是父母留给的念想，竟是像只斗兽一般护在船头死也不让步，更是硬生生学会了驾船出海。

即使只是个19岁少年。

他跳下石台，上船去海里收渔网。

今天风平浪静，一点小插曲不足为奇，姜大声早已过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只是盼着收上来的网里能拢住几条妹妹爱吃的鱿鱼。他看着天边的太阳要往下落，双手拉紧了网绳架在背上往里拖。粗糙的尼龙绳勒得姜大声肩膀生疼，他转过身抖搂抖搂网子上的水珠，盯着里面扑挺的几条黄鱼发愣。

怎么感觉世界都在玩弄他。

姜大声鼻子发酸，蹲下身子。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吹惯了海风和浪里的咸腥，他早已忘记自己是怎么把自己带大的，似乎有记忆以来，他就是住在姨母家，直到十三岁的时候不愿再给姨母添麻烦，于是搬到了另一座岛山的旧房子上。五年前父母匆匆回来一趟，姜大声欢天喜地，却发现他们只是丢给他一个新的麻烦。

小姑娘叫敏珠，姜大声爱叫她明珠。

她像明珠一样折射阳光，短暂的照亮了姜大声的心。

姜大声愣愣的看着那辆砰砰冒尾气的车来了又走，带走他的念想，留给他一地鸡毛，他突然觉得好累。

姜大声盯着船里的黄鱼，伸手用草绳穿过他们的鳃。

这片薄情的海，连条妹妹爱吃的鱿鱼也不愿施舍给他。他撑起疲软的身子，把刚打到的鱼宝贝一般的挂起来。

夜很深，姜大声仰躺在船舱里，看着破旧掉漆的舱顶，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听着海浪拍打船舱的声音。

有点想家，那个有四个人的家。

他回到家是第二天，拎着几条黄鱼，大老远看见敏珠蹦蹦跳跳的往自己身边跑。

“慢点慢点别摔了……”姜大声赶紧把手往自己衣服上蹭蹭，伸手把小姑娘抱起来。

“在姨母家高不高兴？”姜大声戳了戳她的脸“哥哥带了黄鱼噢。”

“我昨天就回来啦！”敏珠搂着姜大声的脖子“有点想哥哥，不过有隔壁的大哥哥陪着我。”

隔壁的……大哥哥？

姜大声一头雾水，把周围邻居在脑海里过了个遍才堪堪对上崔胜铉的脸。

正值中午，姜大声心不在焉的处理那几条黄鱼，把当顿饭的留出来，剩下的晒成鱼干，他看看崔胜铉没有动静和烟火气的屋子，想了想，又多留出来一条一起上火烤了。

崔胜铉家的院子也好似缺少人气一般，没有济州岛居民挨家挨户都有的鱼干，墙角锄地的农具看起来也新的不行，上面没有土垢，像是从来没有用过。

姜大声站在院子里面呆了会，见没人搭理自己，站在屋口往里探头。

崔胜铉家里是绝对有人的，他能听见浅浅的翻动书籍的声音。

姜大声看着几乎堆满书的室内，赶紧打量打量自己，感觉自己身上的鱼腥气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有人吗？”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听见屋内书籍落地的声音。他看见了崔胜铉，这还是姜大声第一次看清楚这人的脸。

头发有点凌乱，戴着副黑框眼镜。

姜大声有点局促的端着那盘黄鱼，转头看见桌子上有一份锅巴汤和一小碟泡菜。

“只吃这个怎么能吃得饱的啊……”姜大声皱着眉。他把黄鱼放在桌子上，指了指锅巴汤。

崔胜铉轻轻笑了一下，说自己不怎么活动，吃这些也无所谓。

姜大声抬头环视一周这一屋子的书。

“读书人也要吃饱饭啊。”他朝崔胜铉笑。

崔胜铉微微一愣，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黄鱼，蒸腾着淡淡鱼香味。他抬头看看姜大声，对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突然想到自己文里面的月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姜大声皮肤麦色，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崔胜铉想这是新月。牙齿很白，有小小的虎牙。

不算漂亮，但是很可爱。

你愿意成为我文章里的主人公吗？崔胜铉听到自己唐突地问。

姜大声定定的看着他。

“什么……主人公？”

姜大声没上过几年学，在济州岛这个小地方，上学不如多抓两条鱼，拔几根胡萝卜。崔胜铉拉着他的手腕坐下，拿着书凑过来，姜大声能闻到崔胜铉身上的洗涤剂味，他不自然的往后闪躲。

崔胜铉说你和我心目中的人很像。

可是我们明明才第一次……

嘘。

好吧，还是个怪人。

姜大声撇撇嘴，伸着脑袋去看崔胜铉手里面的书。

“你写的也是渔民吗？”他捧着书一点一点认崔胜铉潦草的手迹，“济州岛鱼获很多，其实你是个作家吧？”

“我不是作家。”崔胜铉盘腿坐着，用筷子一点一点挑黄鱼的刺，“我想记录月亮。”

姜大声听得一愣一愣。

“济州岛的月亮很亮，所以我来了。”崔胜铉耸耸肩，把鱼肉放进嘴里。

崔胜铉的话很深奥，姜大声有点听不懂，月亮和人有什么关系。崔胜铉太文艺了，文艺的像妹妹课本上的文学家。姜大声很想问为什么主人公是自己，他看着崔胜铉欲言又止，把话咽回肚子里。

崔胜铉吃得很快，用筷子戳黄鱼的鱼刺“这还是我在这吃到的第一口新鲜鱼，我不怎么会抓。”他抬起头来看着姜大声。

“总之还是谢谢你昨晚上帮我看着妹妹。”姜大声抓抓头发，又瞥了一眼那碗冷掉的锅巴汤，心里觉得简直寒颤，这人大概没什么钱，长得又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白脸，姜大声思忱半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以后可以来我家吃饭，都是邻居什么的。”

“那谢谢了。”崔胜铉倒不和他客气。

丰渔期到了，姜大声要趁着这段时间多抓两条鱼。

最好是能抓到石斑，黄鱼也可以了，五条黄鱼也能顶的上一条石斑，能抓到鱿鱼就全部烤干，多攒点钱，给妹妹买一直想吃的冰淇淋。

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他倒是还养得起，崔胜铉在家的话，他也不用每天起个大早把敏珠送到山另一头的姨母家，一来二去的麻烦多了，姜大声其实也受了不少白眼。

他和崔胜铉熟络很多，他发现崔胜铉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姜大声再次把“怪人”两个字扔出脑子。

敏珠上学的时候，崔胜铉偶尔会跟着他出海。他会站在船头上看着刚刚捞上来的新鲜黄鱼，看着它们的眼珠随着生命的流逝慢慢发灰，然后感慨生命的奇迹。

姜大声当然听不懂，而且他发现了，崔胜铉似乎也没有那么受其他人的待见。

自己是因为那条船，那崔胜铉呢？姜大声想大概是天上的月亮。

倒不是觉得崔胜铉像月亮一样高洁，相反他这人还挺随和的，姜大声觉得他像晚上高悬在海面上的静谧夜空，有点神秘，有点难以捉摸。

崔胜铉说姜大声是自己第一个朋友，姜大声歪着头想了一会，说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

两个不受待见的人紧靠在一起，姜大声觉得丰渔期似乎也没有那么累。

崔胜铉没有那么会做家务，但是他写了长长的文章，讲济州岛的天，济州岛的海，但是不讲济州岛的其他人，他笔下自始至终只有姜大声一个。

姜大声叉着腰问他为什么，他只是笑，然后姜大声拉着他的胳膊让他把敏珠也写进去。

“我们明珠很乖的，你忘了她上次给你揉肩膀了吗？”

崔胜铉笑着揉姜大声的头发，说我当然记得。

崔胜铉似乎也没有那么好脾气，姜大声呆呆的看着崔胜铉仍然带着一丝怒气的侧脸。

事情很简单，还是在那个地上躺满死鱼的码头，姜大声拎着捕获的黄鱼，和鱼贩子讲价。

价格被一压又压，姜大声皱着眉头去翻黄鱼的鳃盖，露出鲜红的鱼鳃。

“很新鲜的啊，你怎么能拿死鱼的价格收呢，你看这黄鱼还动的呀。”他据理力争，鱼贩子不以为然。

“呀，你要是想要正常的价格，就把你那艘船便宜卖我，以后你的鱼获我照单全收，”小贩捏了捏手指“还能给你最高的价格。”

姜大声诧异的看着面前小贩的嘴脸“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没有船他哪来的鱼获，这些人分明是想吃他的绝户。姜大声鼻子发酸，眼眶也有些泛红，他委屈的不行，却还是梗着脖子“我父母还没死，他们只是在忙！你们现在就贪图我家的船，我……”

他的话被人毫不留情的打断，小贩朝他摆手，泼过来的海水打湿了姜大声的裤脚与鞋子。

“你爸妈还不知道要不要你们两个！说不定人家早就上大城市过上好日子了，谁还要你们？”

姜大声很想哭。

他攥紧手里拴着鱼的绳子“我不卖了，我留着自己吃。”他的声音发抖，转过身去，却意外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崔胜铉。

他的脸早就黑的不像样，姜大声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他们平常都这么对你？”崔胜铉的声音里面似乎夹杂着怒气。

“我都习惯了……”他伸手去拉崔胜铉的胳膊“我们走吧。”

“他们都这么折辱你了。”崔胜铉伸手接过姜大声手里的鱼，把他推到自己身后。

崔胜铉往前走了两步，把鱼伸到摊贩老板的面前“五千，要不要？”

“哪来的疯子，你让我五千收了这堆臭鱼，整个市场，哪有这种价格？”鱼贩子吹胡子瞪眼，崔胜铉倒是不怵他。

“你就说要不要？”

崔胜铉是真动了怒，眉眼之间都染上戾气，引得对面的人不住后撤几步。

“四千，四千我要。”

“就五千。”崔胜铉眉毛一挑“这鱼可新鲜的很，别以为我不清楚行情。”

崔胜铉招呼了一下鱼，鱼尾巴几乎要拍上摊贩的脸，他伸出另一只手示意摊贩拿钱，接过钱之后毫不客气的把鱼甩进鱼贩子面前的铁盆里，溅起的海水呲了那人一身，姜大声看见鱼的血顺着清澈的海水丝丝缕缕的散开。

崔胜铉把钱递给姜大声，转过身去，牵住他的手，不由分说的挤开围观的人群，拉着他离开码头。

姜大声愣愣的捏着沾上海水的钱，看见两只交叠的手，感觉到崔胜铉的体温顺着掌心传过来。

走出码头，崔胜铉回过头来，抹掉姜大声脸上沾上的海水，他一言不发，姜大声能感觉到他还在生气。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要说，回家，告诉我，我去找他们。”崔胜铉开口 ，声音还是重重的。

回家。

姜大声鼻子酸涩的厉害，低下头去，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的砸在泥土地上。

“我爸妈，我爸妈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他声音颤抖的厉害，“他们没再回来过，我，我一个人养大明珠，他们都，欺负我，我……”姜大声连话都要说不成串，身子哭得发软。似乎是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为自己撑腰，积攒了十几年的委屈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崔胜铉还是第一次看这只开朗得像小狮子一样的人哭成这样。他把姜大声拉过来，两个人坐到路边的大石头上，朝着大海。

姜大声低着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崔胜铉去拉他的手腕用自己的袖子去给他擦眼泪。

他没有说“别哭了”这一类话，姜大声太累了，需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崔胜铉是背着姜大声回去的。他挽起姜大声被那盆海水泼湿的裤腿，背对着他蹲在他面前。

姜大声趴在崔胜铉的背上，十九年这是第一个人愿意背着他，他搂紧崔胜铉的脖子，把眼泪沾在他的衣服上。

崔胜铉说，我当然愿意背着你，你也可以背着我，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大声，想哭就可以哭出来，害怕让妹妹看见就对着我哭。

崔胜铉的步子稳当，姜大声安安稳稳的在他的背上，恍恍惚惚的有了家的实感。

最近要夜捕，姜大声一个人有些应付不过来，只能再次厚着脸皮把敏珠送到姨母家，拉着崔胜铉出海。

敏珠哭着闹着拉着姜大声的手不让他走，说自己讨厌姨母家，崔胜铉蹲下身子来问她为什么，但是小孩子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清楚。

姜大声只得严肃的扶着敏珠的肩膀“最近经常下雨，你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去姨母家里待一会，哥哥和胜铉哥回来就去接你。”

小姑娘只能嘟着嘴答应下来。

网子撒下去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做了，两个人并肩靠在船头，崔胜铉抬头看高悬的夜空。

“你的月亮写的怎么样了？”姜大声歪头问他。

“还算可以。”崔胜铉笑笑，看着月光打在海面上的倒影，“我现在，不止写月亮。”

崔胜铉转头与姜大声对视，看得人耳根子一阵发烫，姜大声小声嘀咕“这么个眼神看我干嘛？”

“看看我的主人公。”

姜大声不自然的挪挪屁股，“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是我……我是月亮吗？”

“你是大海。”崔胜铉轻轻说。

“是月光撒在海面上的倒影。”崔胜铉抬手指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因为那条鱼？”姜大声用手比划了一下“皮都差点烤焦。”

“嗯，盐还没撒匀。”

“呀，别拆我台！”姜大声叫唤起来，被崔胜铉摁住脑袋。

崔胜铉挑着眉，盯着姜大声的厚唇，在月光下面亮晶晶的。

姜大声不去理他，坐在船边上，伸头看漆黑的海水。

“别掉下去了，哎。”崔胜铉去拉他的衣服。

“掉不下去的，我从小在海边长大，这条船我十五岁就会开了，像我的腿一样。”

姜大声回头朝他笑。

他说我要抓很多鱼，把明珠带大，让她能走出岛，让她不用下海。

哥你知道么，济州岛有很多海女，明珠不能当海女，她的未来不应该困在海面上，她可以去首尔，可以开自己的店，或者做些其他什么事情，总之她要过得幸福。

崔胜铉看着姜大声的侧脸。

“那你呢？”他问。

崔胜铉看着姜大声，问他，那你呢。

姜大声一愣，打了个哈哈。

这我还真没想过……不过没关系啦，我……

“我想让你也幸福，大声。”崔胜铉看着他的眼睛。

姜大声愣愣的和崔胜铉对视。

“我，我将来说不定会结婚，现在苦一点，以后，就好了……吧……”他声音轻轻慢慢的，崔胜铉只是平静的和他对视，伸手抚摸他的脸。

这是姜大声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暧昧气氛，他慌忙的站起身，从船头逃到船尾“哥，有鱼获我就很幸福啦，”他拉着网子，“是不是该收网了？我看积雨云要从西边过来了。”

崔胜铉看着自己悬空的手，掌心刚刚触碰到了姜大声滚烫的脸颊，手心还残留着余温。

他收回手，也站起身来。

“嗯，要下雨了。”

姜大声和崔胜铉回去的时候，看见小小一只的敏珠坐在码头边上等着他们。姜大声急的几乎要直接从船上跳过去。

敏珠见了姜大声就开始落泪，眼泪从清澈的眼睛里滚落，姜大声慌忙伸手去擦，小姑娘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愈发厉害。

边哭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崔胜铉也蹲下身，听到敏珠说我再也不要去姨母家里了。

“姨母怎么你了，来，明珠乖，告诉胜铉哥。”

崔胜铉伸手把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姑娘抱起来。姜大声站在一旁，手指绞紧衣角。

“她，她骂哥哥……骂我和哥哥是没人管的……”小姑娘哭得口齿不清，崔胜铉用尽全力才能听清这一点，他忽的回头看姜大声，姜大声却和意识到什么一样，掀起敏珠的衣袖。

“她打你了！”

姜大声沉着脸，让崔胜铉带着姜敏珠回家，自己要翻过一座山去姨母家一趟。

崔胜铉想要跟着，但是被姜大声拒绝。

台风应季而来。

海浪翻腾着，崔胜铉死死拦住哭叫着要冲进雨里找哥哥的敏珠，牙齿咬住口中的软肉，尝到一丝血腥气息。

天气很阴，崔胜铉不放心留敏珠一个人在家，更放心不下未归的姜大声。

姜大声回来的很晚，身上都被雨水浇透，在无光的夜晚，崔胜铉看不清他的表情，敏珠早已被哄睡，死死的抓着被子，表情不安。

姜大声的表情很木，崔胜铉把他接进屋，灯光照到姜大声的脸颊，崔胜铉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和被雨水冲刷到发白的嘴角伤口。

“伤着了？伤到哪了？你和他们打架了？”崔胜铉捏住他的肩膀，姜大声吃痛的倒退。

他脱下被雨水打湿的上衣，身上大多是淤青，有少数破皮流血的地方，崔胜铉的眉头紧紧皱着，而姜大声只是笑。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敏珠，不会再去他们家……

崔胜铉拉着姜大声给他上药，姜大声把头抵在崔胜铉的肩膀上，他的声音沉闷。

“敏珠出生十个月就被送来了……我有时候感觉自己简直不是哥，其实是她妈。”

姜大声苦笑着。

我们爸妈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如果他们心里还有我俩的话，这么多年也该回来看看。

你是个好哥哥。崔胜铉说。

嗯……我知道，小时候我也觉得她有点累赘，有她在我连出海都不能，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是我一个人呆着，估计闷也闷死了——哥，你也是个好哥哥。

崔胜铉拉住姜大声乱动的手，用热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

“我有时候想……是明珠让我活着……如果不是她在，她需要人照顾，我早就想找个树吊死了。”

“不许这么说。”崔胜铉把姜大声抱到怀里。

姜大声身子滚烫，看来是有点发烧，崔胜铉摸摸他的背，拉过被子来把他裹住。

“哥，你不过是我邻居……怎么对我们那么好……”

崔胜铉换了一盆凉水，让姜大声躺下，把毛巾盖在他额头上。

姜大声现在还在问这种话让他哭笑不得，崔胜铉咬着牙，用另一块毛巾一遍一遍轻轻擦他的脸。

“你就当我是为了那条黄鱼。”

台风季要持续很久，姜大声一直发着烧，崔胜铉不让他出门。台风天敏珠也不需要去托儿所，就每天在家陪着姜大声。

姜大声一直吊着没去看医生，体温忽高忽低，清醒的时候还能起来做个饭，体温一升高就要说起胡话来。

小姑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胜铉哥这两天又很忙，指望不上。她回头用小手摸摸姜大声的额头，趴在他耳朵边轻轻说“哥哥乖，明珠去给你叫医生噢。”

她拿着小伞跑出家门。

雨这两天没有要停下的意向，只是越下越大。海浪翻腾咆哮着，仿佛要吃人。

崔胜铉冒着雨赶回家，却看见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姜大声一个人。

“明珠？明珠呢？”

姜大声被崔胜铉的声音吵醒，听清楚他的话，猛的坐直身子，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明珠不在？她去哪里了？”他撑着身子，环视四周。

“大声，大声你先别担心。”崔胜铉摁住他的肩膀，“说不定只是出去了，走不远，你在家，我去找她……”

“不行……！”姜大声近乎咆哮出声“风太大了，我要去找她！”

他拽着崔胜铉的衣服拖着沉重的身子站起来，眼眶通红。

岛上风很大，几乎能够把人卷走，姜大声一路从家门口叫到码头，引得周围的村民都站在家门口向外张望。

“谁，谁看见明珠了，我妹妹，姜敏珠……”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呛进喉咙，姜大声几次要站不稳跪倒在地上，都勉强撑住身子。

崔胜铉架起他来，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他想到了姜大声的话，使劲甩甩脑袋，把这个不好的预感甩出大脑。

村民们自发帮忙去寻找孩子，姜大声无助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大海。

没人知道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会去哪里。

天压的越来越低，闷闷的雷声时不时传来，姜大声无助的站在村口，听见耳边村民的议论。

“多半是被卷到海里了……”

不可能，不可能。

姜大声拉住他们的衣角，神情近乎癫狂。

他的手指发颤，几个青年赶紧扶住他，防止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姨母大老远的跑来，即使再讨厌姜大声他们兄妹，此刻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大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姜大声好像听见世界破碎的声音。

崔胜铉抱着敏珠小小的身体，一遍一遍的用手擦她的脸，叫她的名字。医生站在他旁边，一脸无奈与悲伤。

姜大声看见这一幕就控制不住的腿软，瘫坐在地上，从周围村民的只言片语中拼出残酷的真相。

姜敏珠去山另一头找村医，结果风大路滑，从山顶的海涯上摔进了海里，被码头栓船的渔民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

崔胜铉抱着她，姜大声赶紧膝行几步狼狈的凑到他们身边。敏珠的小脸苍白，身体冰凉，姜大声不敢碰，仿佛一下子就会从指尖顺着冰冻住心脏。

他从崔胜铉手里接过她，紧紧搂在怀里。

原本活泼的小姑娘会抱住他的脖子说世界上我最喜欢哥哥，可是此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的吓人。

姜大声抬起头来，看着崔胜铉“哥，敏珠只是水呛多了是不是，只是晕过去了，还会醒的，对不对……”

崔胜铉没法回答他，手指嵌进身下的泥土里。

“你怎么不说话……医生，明珠没事对不对？”

“崔胜铉，崔胜铉你别不说话，崔胜铉……”姜大声抱紧她的身体，用耳朵去听她的心跳。

“她没事对不对，她没事……”

“大声！”崔胜铉拉住他的手腕，姜大声僵在原地。

“她死了……？”姜大声呆呆的抬起头“你说她死了？不可能，不可能，我妹妹明年就能上学，我攒够了学费，她不可能死，崔胜铉你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他一遍一遍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可是于事无补。

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和雨水一起糊了满脸，姜大声试图抱着她站起身子，但是两眼一黑，眼前天旋地转就往地上倒，崔胜铉赶紧接住他。

姜大声仿佛被困在梦魇里，意识混沌又清醒，就是无法掌握身体的自主权。

眼前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听说处在昏迷中的人只要跟着那道光一直走一直走就能够醒过来。姜大声迷茫的站在原地，听见敏珠在背后叫他哥哥。

他眼看着那道光离自己越来越远，转过身去抱住了妹妹。

他不想醒过来，这里很好，他听见有嘈杂的声音不停的叫自己的名字，姜大声，姜大声，一遍又一遍。姜大声觉得有些厌烦，这些人想要把他和妹妹拆散。

可是他又听见熟悉的声音，低沉，焦急，好像是崔胜铉。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何去何从。

姜大声几乎昏迷了五天，一直在医院用营养液吊着命。他睁开眼睛看见崔胜铉，看见他连胡子都没怎么来得及刮。

“明珠呢……”姜大声用了好久才习惯眼前的光，认出这是医院的天花板。

“姨母那边帮忙，葬在山上。”

姜大声伸手薅掉了自己的针，血顺着针孔冒出来滴到地上，崔胜铉慌忙摁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姜大声眼眶发红，死死瞪着崔胜铉。

“大声，已经五天了。”

姜大声愣怔在原地。

他要求出院，崔胜铉还是那样背着他。

姜大声瘦了很多，骨头硌着崔胜铉背生疼 。

他趴在崔胜铉到背上一言不发，崔胜铉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沉默。翻过那条山路，隐隐约约看见两家的房子之后，姜大声轻轻开口“妹妹不会在家里等我了是吗……”

“大声……”

“我知道了。”

崔胜铉感觉到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自己的脖子上，顺着滚到衣服里。

房间昏暗，因为是台风季的缘故，屋子里没有多少灰。两个人蹲在门口，姜大声一张一张的往炉子里面丢黄纸。

“家里穷，明珠出生到现在一张照片都没有，连遗像都做不了。”

姜大声声音喃喃，崔胜铉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脊背。

“这下我真是一个人了，连相依为命的人都没有，哥，我是瘟神吗？”

“还有我在。”崔胜铉去拉他的手。

“你写完月亮的书就会走的，到时候我还是一个人。”

“我不会走。”

“你就哄我玩吧……”

下了一周的雨渐渐停下，但是没出太阳，姜大声把脸埋进膝盖里，把自己团成一团。

没了明珠，连家里都昏暗起来。

“我会一直陪着你。”崔胜铉把他搂过来，他他能贴着自己的身子。”

“那条黄鱼有那么大的威力吗……让你掏心掏肺的对我。”

“月亮叫我留下。”崔胜铉握住他的手“或者，大声，跟我走，离开济州岛。”

姜大声没有说话，看着面前明灭的火光。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姜大声的父母仍然没有一点音信，他每天呆呆的坐在海崖上，眺望远处的大海。或者坐在那个土堆旁，一呆就是一天。

周遭的村民同情他的遭遇，也不再提出索要那条船，日子清净的可怕。

崔胜铉忙碌着，他倒是不会独立出海，却承担起养活两个人的重任。

半年前，他甚至连饭都做不明白。

同岛的人拉住他，问他真的要养姜大声一辈子吗。

崔胜铉皱着眉，嘴上说着关他什么事，却轻轻点了点头。

流言几乎就这样在岛上掀起，姜大声不出门，不知道这些事，直到某天坐在船上，嘴快的村民问了一嘴他和崔胜铉的事情。

姜大声愣愣的抬起头，看向远处崔胜铉收渔网的模样。

他说不清楚自己对崔胜铉的心思，崔胜铉像是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没有预兆，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就这样陪他到现在。

姜大声感谢他，倾佩他，却说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爱他。

太急了，太急了。

姜大声想到明珠，吸了吸鼻子。

崔胜铉收起网子，现在他已经能很熟练的把鱼获放进舱里。他走过来，伸手摘掉姜大声头发上沾上的灰尘，拿过旁边的水壶。

“在想什么？”崔胜铉问他。

太阳慢慢的要落山，金黄色的余晖把海面也打成金黄色，姜大声把毛巾递给他，摇了摇头。

“没什么。”

崔胜铉坐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天边的落日。

生活还是得继续。

他们坐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姜大声接过水壶，自己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没往下咽。

“大声。”崔胜铉轻轻的叫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姜大声转头看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崔胜铉看着通红的夕阳，突然低下头笑，他把手伸出来，姜大声盯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搭到上面。

这并不是一个表露心声的好时机，崔胜铉知道，此时的姜大声脆弱，或许不应该承受更多的刺激。但是姜大声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的书写的怎么样了。”

“要写完了。”

有海鸥站在船舱的棚顶上，崔胜铉抬头，看着这些自由自在的海鸟。

“记录月亮？”

“已经不只是月亮了，你，我，还有济州岛的一切。”

“半年前你还是个吟游诗人。”姜大声轻轻的笑了笑。

崔胜铉也跟着他笑，他说总有什么比月亮更重要。

海面风平浪静，姜大声看着天边的虾子红，说今年我就二十岁了。

老成的不像二十岁。

你不也是。

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姜大声感受着手心里的触感和体温，轻声说“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幸福了。”

崔胜铉看着他。

“不过，现在也还行，好像日子还能过。”

崔胜铉回握住姜大声的手。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天暗下来。崔胜铉站起身，点亮了船上的小灯。

月亮一早就升起来，和太阳的余晖并排停留在天上。

姜大声看着这天这海这船，还有船上的另一个人，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好像这另一个人只要在，就像是心脏被稳稳接住一样。

他想这大概就是爱。

生活就是这样，有人停留在记忆里，但是生活需要继续往下走。

崔胜铉把绳子穿过鱼鳃，学着姜大声的样子，把鱼牢牢的系起来。他抬起头，晃了晃手里的鱼获。

“今天有一条石斑。”

“那不用吃黄鱼了。”姜大声朝他笑笑，崔胜铉一怔，也跟着笑起来。

“你打算怎么吃？烤吗？”

“鲜鱼还要烤啊。”

“那就炖汤。”

“好，我记得船上有小炉。”

今天好多河鱼老师的文都被抄袭了

本人的两篇文章遭到抄袭，看到的小河鱼们可以帮忙点一下举报。如果是这家的粉丝们看到请先看完在做评价。我想说我们小河鱼不是亖了我们只是不问世事你们Bigbang怎么🔥没必要来抄我们的。

  原版

   （1）https://chenliliaihebaicha.lofter.com/post/8119ecec_2bcc4f119?incantation=rzS7l0ds7viW

   （2）https://chenliliaihebaicha.lofter.com/post/8119ecec_2bd9fd079?incantation=rznUGqQkQLuh

   证据:

【todae】So is it really a bad thing to love someone very much?

*一点很烂俗的破镜重圆 *he

*todae不拆不逆 *ooc算我的

*音乐推荐：《于是》

*全文4500＋

0.

“愿陪伴你直到终站 同坐电车中消散”

1.

一个成年人最大的烦恼是失眠

造成这种情况也有很多种可能 比如楼上的吵闹声 再比如哐哐当当的弹珠声 让人心烦意乱

又或者是灯泡跳闸 水管漏水 修好又得一两小时

终于在凌晨两点 姜大声又敲又砸解决了所有问题 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手机上标得清清楚楚的备注：崔胜铉

姜大声不自主的小声念出了崔胜铉的名字

他经常叫崔胜铉 频率很高 每天多多少少都会叫几声 崔胜铉已经充斥着他的生活

上一次念出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们吵了一架 其实好像没有吵起来 只是变了 变得冷了 姜大声选择默不作声 只是为了躲避争吵 崔胜铉也顺着姜大声 将要说的话自然的 迁就的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想顺着姜大声的沉默

2.

曾经以为林深时见鹿 海蓝时见鲸 梦醒就好了 后来才发现林深时雾起 人人不知归处

三年 谁都没等谁 时间在走 世间万物都在走 只是对于姜大声来说没有任何变化而已 一点都没有 一天一天一直在重复 重复了三年 但崔胜铉不是 三年 崔胜铉觉得太漫长了 这段漫长的时间 每一步 都算数

愣了很久 电话也一直没挂

3.

本不想接电话的姜大声还是接下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依旧那么熟悉

“好久不见”

姜大声心脏没理由的瑟缩了一下 缓了缓呼吸 他才又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崔胜铉见对方竟无一点反应 也不再等他的回复 继续往下说

“婚礼 来吗”

崔胜铉说这句话时语调轻快又柔和

这一瞬间 姜大声耳旁一阵阵嗡嗡作响 大脑一片空白 一时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窗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嘈杂的声音

“婚礼…？你的吗”

“你想呢 你想是就是”

当无数次姜大声在舞台上望向崔胜铉 每一次两人在台上轻松愉悦的互动 姜大声突然想到了第一次 崔胜铉带着一丝紧张 大声的对他说

我会爱你 我指的是永远爱你

原来真正的誓言不是“我爱你” 而是我们已经直到不再爱彼此却依旧死守着那句“我爱你”

4.

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阳光撒在了姜大声脸上 他微微睁开一只眼

“昨天睡着了吗…”

姜大声拿起手机 查看了昨晚和崔胜铉的通话记录

一小时五分钟

是崔胜铉察觉到姜大声已经睡着了后一直没有挂电话 一直倾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声

你说 崔胜铉还记得吗

时间 它能抚平一切 将一页页章节轻松的翻过去 将痛苦的 欢喜的 人们不愿提起的故事 统统掩埋掉 人生迎千结 也赢千劫 人生苦短世事繁杂 走不出自己的执念到哪里都是牢笼

姜大声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出来转转也挺好的

思绪万千 却又无法集中思考

世间的人们似乎对时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时间被赋予了意义吗

记得记忆中的崔胜铉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 却为了等他可以在雪中等一小时 两小时 甚至更多

崔胜铉爱他吗 答案是爱过 时间观念那么强的一个人 可以为了他打破自己的规矩 为了姜大声 崔胜铉作出的努力不仅仅表面姜大声看到的

眼前一片片模糊 不知什么时候 姜大声眼尾已经泛了红

在满是人群的街道上擦眼泪不太好啊 所以他迅速的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 好不容易抹干了的眼泪 却在走出小巷子的瞬间 归零

崔胜铉就站在他面前 周围人群的躁动对姜大声来说全为虚无 他已经不经意间往旁边瞟了好几眼 只有崔胜铉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此时此刻就在眼前 那么近 又那么远

谁都没有说话

崔胜铉看着他躲闪的模样 可能是看到了他含泪的眼睛 或是第一秒对视时的眼眸里闪过的一丝震惊和无措 无法移开

周遭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姜大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跟崔胜铉如此相处 一两秒的对视 仅此而已 心跳被刺到发麻

“好久不见”

崔胜铉低沉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声音他听过无数次 是刻下的 永远忘不掉的 如今再次听到 却显得那么陌生 随便

“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 还是很熟悉的笑 他与他的每一帧回忆中 这样的笑容出现频率极高

“挺好的…”

“那就好 我还有事 先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在视线中模糊 消失

只是看着他真实的背影 足够心脏停止跳动无数次

5.

姜大声心里一直藏着那次巷口相遇的画面

曾经 他们的感情是有过不少争吵 而崔胜铉宁愿埋在心底自我修补也不轻易告诉他 这段感情一直被他们缝缝补补 补好一处又破一处

翻箱倒柜的声音一阵一阵的

姜大声试图找出一些他和崔胜铉的合照 尽管他心里很清楚他们没多少照片

“嘶”

手腕处被一块藏在抽屉角落的破璃碎片划破 伤口不深 但疼痛感并不浅

随之 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雪天的照片 穿着三件黑色卫衣的崔胜铉拉着姜大声比着“耶”看着镜头

大概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张两人的合照 被姜大声翻出来了

他一遍一遍的揉捏已经褪色的照片 好像要把已经快忘记了的记忆努力记起 而能记起的只有两人无尽的争吵 和和好时的场面

争吵是因为一点繁琐小事 和好的方式 很少 又很简单 可能是在床上 也可能是一束花 又有可能是一个吻

姜大声把照片放在床头 翻身躺到床上 看着天花板

闭上眼睛 就是崔胜铉的样子

他做梦梦了多少次的崔胜铉 这次不用通过入睡就可以见到了

姜大声和崔胜铉在一起久了 总觉得会自卑 觉得自己配不上崔胜铉 所以他经常否定自己 也逃避和崔胜铉独处的时光

而崔胜铉很爱很爱他 总想着找一个只有他和姜大声两个人的时间

爱是离不开 爱是念念不忘 爱是实际行动 是真正的付出

而姜大声一直逃避的不是崔胜铉 是崔胜铉的爱

把崔胜铉的耐心和爱全部磨灭了 崔胜铉就离开了

6.

时间久了 崔胜铉自然就有一个问题

很爱很爱一个人 真的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吗？

7.

夜色暗涌 夜风的温度吹过脸颊 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零零星星的路人 公交车内也空空荡荡没几人 姜大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手机

打开的车门 也只是上来了几个人

心脏突然加了一拍 好像一片叶子飘过平静的水面 带起了波纹

熟悉的气味传到鼻尖

是崔胜铉

他没能有任何反应 直到他坐进车内 同自己一起长驰而去

周围稀薄的空气 淹没了他的呼吸

车内一直静到像一个黑洞 没有声音 只有时不时的颠簸声

随着车门打开和旁边人的起身 姜大声也跟着下了车

早就察觉到了姜大声一直在后面的崔胜铉突然停下脚步 让姜大声也跟着一起停下

好像站了很久 久到膝盖酸疼 忍不住的微微动作 姜大声没办法开口 不管是说些什么 都没有勇气让他与崔胜铉的对话从自己开始 良久 干脆往一旁挪步 从崔胜铉的身后走出去

“我们是不是该谈谈？”

崔胜铉突然的话语让姜大声身子一僵 机械般的转过头看着他

“你想谈什么…？”

“抱歉 大声 我当初做了很多错事 不应该向你提分手 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听到这句话时 姜大声像陷入了漩涡里 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从三年前崔胜铉向他提出分手开始 姜大声珍惜的东西就一直在破碎

他本觉得好累 不想要了

破碎的情绪也不想管了 就这样吧

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没事 我不在意的” 看着崔胜铉依旧带着担心的眼眸 姜大声又低声重复一次 “我真的 无所谓了” 听到的不是崔胜铉 是姜大声的错愕和不自在的内心

“大声 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的 别憋在心里了”

从崔胜铉口中传出的声音明明是平稳的 而姜大声听到的 却足以让扎进他心脏处的那根针深进其中

这是痛到麻木的痛 比以往任何一种的痛还要痛

内心深处的一片安静的水面 被溅起一层层波纹 而引起这一行为的人 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那片水面一直没有平静下来 回不到以前了

是破碎的情绪已经没有地方可发泄

“崔胜铉 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连带着声带和血肉的颤抖

“之前凌晨两点多了 你给我打电话 问我婚礼去不去 我问你是你的婚礼吗 你又不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然后是没有消息…”

“还有一次在巷口 我们相遇了以后你又是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现在故意和我上一辆车 这个点根本没有其他的公交车吧？哥…。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盯着姜大声泛红的眼尾 崔胜铉也后知后觉的流了眼泪

姜大声就在他最心疼 最难熬 心理防线解除的时候 颤颤巍巍的开口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没有好结果啊？”

8.

他们都很喜欢对方 但是好似只差那么一点 姜大声总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有时如此不堪入目 人是善于伪装的欺骗的 谎言轮番上阵 这真的很难熬

但是崔胜铉已经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好似姜大声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

“大声 你听哥说。…哥一直都很爱你”

“哥。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爱我啊…”

喜欢和爱是有区别的 喜欢可能是你觉得这个人很让你心动 眼睛很漂亮 很会穿衣搭配 你跟这个人在一起完全是开心的 那什么是爱呢 真正爱的时候 你会发现你喜欢他时吸引你的那个点已经不重要了 他有很多很多缺点但你就是离不开他 失去他就像失去了正在跳动的 鲜活的心脏 喜欢是没有眼泪的 但爱有 喜欢靠近 但爱是离不开 喜欢是把好的一起分享 但爱是把坏的一起承担 这是爱 爱和喜欢就是不一样

喜欢是和这个人谈恋爱 但爱是跟一个人过生活 爱是实际行动 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 是真正的付出 真正的爱需要投入和奉献 真正的爱是自主的选择 无论爱的感觉是否存在 都要奉献出一切 做力所能及的所有事 最少让对方感觉到爱 因为一个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才能去爱人 否则那就是喜欢 喜欢和爱不一样

那崔胜铉是爱他还是喜欢他

“大声…”

崔胜铉擦去姜大声摇摇欲坠的泪滴

“哥 所以很爱很爱一个人 真的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吗…”

“哥明明也有想过和我一样的问题吧…”

“大声 爱一个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哥不希望你会觉得爱一个人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大声 无论什么时候你记住 哥永远是爱你的 最爱你的人是哥 哥一直不舍得放弃 你也得肯定你自己 哥对你的爱不是有限的只要你想要可以随时从哥这里获取更多”

崔胜铉伸手把姜大声捞入怀中 把自己身上的温度通过身体接触传递给对方

成熟的人 爱是唯一 不是占有 是温暖 不是冷战 是沟通 不是忽视 是尊重 不是束缚 是自由 不是污蔑 是维护 不是冷眼 是理解 不是自私 是大方 不是死磕 是放手 爱是付出 心疼 信任 理解 包容 思念 牵挂 收手 不是痛苦的爱 是温柔的爱 爱不是在一人的爱的基础上叠加爱 爱是一个灵魂对一个灵魂的态度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爱是什么都介意 却又什么都原谅 真正的爱是不图任何回报 是看穿对方所有 也要保持爱的冲动 爱是爱对方的狼狈 包括谎言 真正的爱是接受 不是忍受 是支持 不是支配 真正的爱不是彼此凝视 而是面对面流泪

9.

最爱你的人是我 我怎么舍得放弃

10.

没关系 即使你否定自己一百次 那我就肯定你一百零一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