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与夜
是几经波折后送给汤包的生贺礼物 希望是你想看的感觉(不是你也不能凶我) 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我也喜欢你
2011年伪现背 可能是个暧昧期出逃故事 字数1.6w+ 文笔幼稚 文风垃圾 情节都是我编的 所有OOC都是我的 建议不要略过注释⑥⑧⑨⑩ 建议尽量一次读完
题目来自 张学友、林忆莲–日与夜(还有林家谦、陈蕾 张敬轩、王菀之 张敬轩、容祖儿 陈辉阳×女声以及林忆莲的独唱版本通通都好听好听)...
是几经波折后送给汤包的生贺礼物 希望是你想看的感觉(不是你也不能凶我) 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我也喜欢你
2011年伪现背 可能是个暧昧期出逃故事 字数1.6w+ 文笔幼稚 文风垃圾 情节都是我编的 所有OOC都是我的 建议不要略过注释⑥⑧⑨⑩ 建议尽量一次读完
题目来自 张学友、林忆莲–日与夜(还有林家谦、陈蕾 张敬轩、王菀之 张敬轩、容祖儿 陈辉阳×女声以及林忆莲的独唱版本通通都好听好听)
“When a man is tired of London, he is tired of life.”①
崔珉豪不是什么热爱文学的人,对英文也不甚敏感,但他清清楚楚地记住了这句话。
他总是能记住金起范说过的话。
何况在他印象里,金起范带着认真的神情,一字一句地把这句话对他说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最初见面的时候。
和青春期的男孩子们凑在一起,崔珉豪从来都不露怯。少年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好奇涌动,热情散发,他盯着被经纪人陪伴着走进练习室的单薄孩子,却在随后的介绍里发现是彼此同年的亲故。
舞蹈练习结束后,崔珉豪斜倚在墙边,大汗淋漓,却还要分神去看镜子里抿着嘴唇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金起范。缺了一角的眉尾掩没在被汗水打湿的额发下,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是有点内向的人,可以好好相处吗?他这样想着。
——你好啊,我叫崔珉豪,也是91年生。
他看到金起范转过头来,舒展眉头,弯起眼睛,对他笑得好看,像是雪融春水,万物复生。
金起范坐在他身边,肩并肩,共享了体温。
只可惜聊了天后,发现两个人实在是过于不同,性格、爱好、观念,全都背道而驰,像是造物主创世的两个极端。崔珉豪有一点失望。
——啊还没问你是哪里人?
——我吗?我啊,我的故乡可是伦敦呢,英国,伦敦。
崔珉豪瞪圆了他那双本来就大得过分的眼睛,低低地惊叹了一句,又喋喋不休地开口。
——那你的英文一定很好了,可是听你的韩语完全听不出来是外国人啊,你怎么会想回国当练习生啊,伦敦好玩吗,伦敦眼往下看是不是景色很好,英国人都那么绅士吗……
他沉浸在自己对伦敦、对未知世界的想象里,直到被金起范难以抑制的笑声打断。金起范几乎要笑得喘不过气,整个人脱力地靠在他身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自己可真蠢,竟然就相信了,他有些羞恼地推了一把身边的人,金起范用大邱那里的方言回他
——没想到珉豪你这么天真哈哈哈哈哈哈。
崔珉豪气急,扭头不去看他,金起范渐渐止住了笑声,扳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脸,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蔓延开来。
——只是开个玩笑嘛。
崔珉豪心里还在置气,毫不服输地直视金起范的眼睛,心里却在想着,这个新人实在太讨厌了,再也不要和他主动搭话了。金起范观察着崔珉豪的神情,咬了咬嘴唇,有点委屈却又万分认真地说
——对不起,不要生气了,我是太喜欢伦敦了,可惜我还没有去过。你知道吗,When a man is tired of London, he is tired of life.
崔珉豪张了张嘴,什么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想着,这个骗人精说英语可真好听。②
第二次就是刚刚了,算算竟然都要过去四年。
崔珉豪又在透过镜子,发呆凝望身后的那个人。
金起范变得更加好看,更加精致,也更加温柔了。他们极少再像出道前那样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为了谁洗碗,为了谁东西乱丢,好像多余的那些棱角都在一次次共享的体温里被融化掉,消磨掉,所有激烈的争吵和漫长的冷战都让崔珉豪在最后更明白金起范细腻的心思和别扭的心意。那么金起范呢?
金起范正在卸妆。
乱七八糟的后台,工作人员来往穿梭,这里打翻了垃圾桶,那里少了一件外套,化妆师正忙着处理李珍基和李泰民的脸,那些嘈杂声在崔珉豪的耳朵里变成模糊的背景音,像胶水一样黏黏糊糊地流动,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好像他和镜子里的人被世界隔离了,不知身处何地何方。没有人给他们多一点的关注,他们也不介意。金起范还没有换下亮闪闪的舞台服,先专心致志地卸妆,拿着根棉签,顺着细长的眼睛抹去黑色的眼线,又拿了卸妆湿巾,细细擦过脸颊。而崔珉豪就专心致志地看金起范,内心没那些千回百转,只是单纯地疑惑,这个人怎么卸了妆也这么白呢?
等到金起范终于收拾妥当,起身走到他身边,假装生气,弯下腰在他耳边用带着点撒娇的尾音说什么的时候,崔珉豪才如梦方醒。
——为什么还在发呆?很累吗?不是刚刚说好陪我游伦敦的吗?
啊,伦敦,游伦敦,他们正身处英国伦敦。即将在日本出道的他们,却选了伦敦开进军世界的纪念演唱会,在Abbey Road Studio,在诞生了Beatles无数名曲的地方,在金起范朝思暮想的地方,在伦敦。
刚刚的公演在只容得下50个粉丝的狭小场地里举行,气氛还是一样的热烈,金起范也一如既往地认真,走位的瞬间,崔珉豪甚至感觉到擦肩而过的金起范发梢滴下汗甩在他脸上,让那一寸皮肤隐隐发烫。在粉丝恋恋不舍的Encore声中,他们回到了后台,一片兵荒马乱,他看到金起范带着点犹豫和期待地向他走来,左顾右盼,神神秘秘附在他耳边,轻轻问他待会要不要一起溜出去看看伦敦。
——不会被发现的。只有我们两个。
崔珉豪当然知道经纪人不会同意,他们也不该单独行动。但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边,他就口干舌燥,不自觉地想润湿嘴唇。他想,自己听到的大概是海妖塞壬的歌谣③,他无法控制,他不能拒绝。
塞壬唱着魅惑人心的夜曲,露出闪着光的鱼尾,金起范说着他的旅行计划,手搭上了崔珉豪的肩膀。
金起范眨眨眼,那么认真。
——你知道的,When a man is tired of London, he is tired of life.
如果厌倦了伦敦就是厌倦了生活,那有些人也许就是另一些人的伦敦。
而崔珉豪热爱生活。
他点点头。出逃吧,离开吧,放肆吧,就在这一天的伦敦。
Have a good trip.
卸完妆收拾好一切已经快要下午四点半。崔珉豪和金起范借口太累,逃开庆祝的人群。
没什么好可惜的,在欢笑中飘浮,庆祝本身,并无意义。
他们穿着素色的T恤,套上暗色的外套,像最普通的背包客从市区出发,没有目的地一样悠悠地向前走着,时不时举起手机定格时间,惬意得如同一切本该如此。
金起范看起来很开心,一路上叽叽喳喳像只盛夏森林里的百灵鸟,指给崔珉豪看各种建筑、雕塑或者是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侃侃而谈。熟稔得不像第一次到来的异乡人。崔珉豪笑着嗯嗯啊啊,只觉得无名快乐,心里有饱满的安全感和充实感。
在一座大理石的凯旋门前,金起范停下了脚步,嘴里嘟嘟囔囔
——好快啊,这就走到海德公园了。
崔珉豪随着他的声音望过去,好大一片绿地公园,里面尽是喷泉、雕塑,而所有人都只是盯着眼前的路,三三两两地,缓慢地散步。
远处传来音乐声。金起范激动地回头,牵住崔珉豪的衣袖向那里走,自然而然,脚步轻快。
那是海德公园的夏天无座音乐会,一切都没有规则,只要能奏出美妙的音乐。台上的乐队唱着爵士,就是那种最老派的英国情调,一礼拜前女王生日的庆祝彩带挂在树枝上被音波震得颤动,有情侣牵着手不由自主地画出舞步,仿佛身处旁若无人的太空。崔珉豪和金起范就停下来听了一首又一首,心无杂念。
然后曲风一转,出现了所有人耳熟能详的歌曲。金起范小声哼着,崔珉豪觉得自己的衣袖在金起范的指尖下被弹出了音符。
崔珉豪是很喜欢这首歌的,最初只因为歌名。
——我小时候以为这句的意思是“像你爱我一样那么久”,很简洁的浪漫。
他余光感觉到金起范向他投来带着笑意的视线,却又坚持不去对上目光,是为自己英语不好而害羞吗?
但金起范只是笑着,又转回了头,看着台上忘情的演奏和歌唱,嗓音细微,要被盖过去。
——其实差别也不大,“只要你爱我”,一样很浪漫。
As long as you love me. 随便怎么去解读,随便这有什么隐喻,歌词总是说得很对,谁在乎呢?
I don't care who you are, Where you're from, What you did, As long as you love me. ④
站的时间太久,金起范活动了下脚腕,示意崔珉豪跟上,一起把歌声抛到了身后。崔珉豪不解。
——不听了吗?我以为你很喜欢这样的音乐会。
金起范只是漫不经心,拿手机翻着地图路线。
——喜欢,但只有十二小时的伦敦旅行,时间太宝贵。
我们要散步,我们要走很长很长的路。只有在散步的时候我们真正的谈话,老派的谈话。
我们要不涉核心相亲相爱,走整个城市。⑤
十二小时有多久呢?
六月的伦敦,白日长,黑夜短,世界总是明亮的,好像拥有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一切都变慢了,玫瑰有更多的时间开放,恋人有更久的时间亲吻。
如果,没有下雨的话。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这片土地,风总是湿润,云层密密,不知几时就会落下缠绵不绝的雨。
只是小雨也把毫无准备就游荡出来的两个人打得措手不及。人群中稀稀疏疏撑起做工精细的黑伞,伦敦绅士永远不疾不徐,而崔珉豪和金起范则是狼狈,手挡在前额只是心理安慰,冰凉的雨水照样从脸颊滚下,衣服并不怎么吸水,晶莹的水珠凝住,但也让全身都潮湿起来。
他们奔跑,踏起水花,和雨有关,又或者只是想放肆地跑。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家便利店,他们去躲在了屋檐下,雨滴落地消失,噼里啪啦,不大,却也不像会停的样子,崔珉豪的肚子在这时很给面子地响了一声。
两个人对视着,笑出声来,快活。
他们推门进去,店很小,东西却很齐全,人也变得暖和起来。
伦敦的食物并不好吃,崔珉豪的韩食胃更是难以满足,两个人就只是头凑在一起,研究雪柜里乖巧排列的三明治。下午向日暮过渡,冷食的折扣力度都让人心动,金起范手指点着不同的种类,细细声地给崔珉豪翻译解释,那是火腿奶酪三明治,那是吞拿鱼,那是鲜虾,那只嫩姜叶鸡胸的是昨天卖剩的你不要买。
其实崔珉豪虽然不能完全看懂包装上的英文,从图案也能猜出大概,但他并不制止金起范说下去,那是金起范琐碎的温柔,他只是听着,点点头,毕竟几小时前在舞台上流汗闪耀的明星,现在在城市不知名的一角,一起研究买哪只三明治最合算,这件事,本身就够温馨够有趣了。
他们站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前,崔珉豪嚼着三明治,金起范捧着黑咖啡,雨渐渐停下,窗外层挂着水,内层干燥,分割世界。两个人一起呼出热气,在玻璃上结成一层白雾,金起范抬起手,在那上面写了SHINee,写了崔珉豪和自己的名字,用韩语。
——将来这块玻璃会变得很贵的。
金起范开玩笑地说。
——当然会了。世界上的人都会知道你,知道我们,爱你,爱我们。
食物吃完,两个人转身出门,白雾散掉,窗玻璃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但是,人类皮肤的油脂在玻璃上留存得最久。等到再次下雨的时候,玻璃上再次起雾的时候,那行字又会出现。
当然会了。
刚下完雨,空气很凉,混合了泥土和草的味道很好闻,竟然还有几缕难得一见的阳光,走起路来很舒服。但崔珉豪和金起范要乘伦敦的公共交通去另一个方向。
就像所有电影里那样,伦敦的巴士真的都是鲜艳的红色双层。
只是可惜没有两个人并排的位置了,崔珉豪坐在金起范的身后,看他一头棕黄色的蓬松头发和埋在其中的发旋。
侧脸的弧度很好看,曲线圆滑,睫毛一根一根,没有刷上睫毛膏那样卷翘,却像是沾上露水一样被坠得垂下,投下一小片细细密密的阴影。
崔珉豪看到金起范微微扭头看着窗外,影子映在玻璃上,脸是模糊的,眼睛是黑亮的,他随着车厢摇晃,头好像就要撞上窗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发出咚的闷响,这让崔珉豪胆战心惊,简直要忍不住伸手隔绝他与那片冰凉,但金起范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看着窗外,下一秒就轻巧地调整姿势。街道上是闲适或者行色匆匆的人,手里的雨伞还带着水。车辆拐弯,缓慢地经过白雾蒙蒙的广场,看到受惊的鸽子尾端羽毛洁白过薄雾,穿过湿冷的水汽和稀疏的阳光,扑面而来,像是要撞上巴士,但瞬间又飞上云霄,留下一片沉静。真是狡猾的生物,和让背后的崔珉豪虚惊一场的金起范一样。
那他是鸽子吗?是狐狸吗?是仓鼠吗?不是,今天更像是松鼠吧。
松鼠君只是在雨后的草坪上坐着晒太阳,眯着眼看周围的一切。毛茸茸的,更显松散惫懒。唯一紧要的的事就是舔舔自己的小爪子,梳梳被风吹乱的毛发,浪费时间,理直气壮。
松鼠君不需要期待和失望,它只是偶尔想想,今天有人带我回家吗?有就请快出现吧,没有我就继续等吧,等下一场雨下一次雨后。
他们下了巴士,去换乘地铁。
斑驳的车厢,生锈的栏杆。在各种摩登关系里,或者只有存在了二百多年的伦敦地铁是旧的,每天在轨道里沉默地穿行,只想要谁留下来。
那是古老又执拗的维多利亚美学。一世不变,永远不变。
传统里是没有空调这种东西的,即使刚刚落雨,即使已近七点,车厢的空气也在人潮汹涌中变得粘稠闷热,但没有人讲话,不会有人出声抱怨,约定俗成。
金起范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人群,他们专注于手机或者是报纸,劳累一天以后也站得笔直,恪守不知名的规矩,眼神不分给与众不同的亚洲面孔。
崔珉豪和他贴得极近,却被困在角落动弹不得,连转身都做不到,只有后背对着金起范。
视觉看不到人,触觉却清晰起来。不是潮湿的空气,金起范连指尖都是干燥温暖的,在他背后戳戳点点。
崔珉豪觉得自己是过敏了,划过的地方变得很痒,然后感官放大,蔓延开来,从后背向全身,很痒,酥酥麻麻。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脸颊发红,终于要落下汗来。
好烦,对金起范过敏了。烦人的金起范。
车太快到站,两个人都不说话,走在出地铁站的通道,风从身后吹过来,疏解一切的痒,让崔珉豪变得冷静。他目不斜视,语气平常,像是问今天的晚饭吃什么。
——你刚刚在我背后写了什么?
——你觉得呢?
金起范也不看他,只是嘴角噙笑。
——你一定是写了什么字。
崔珉豪觉得自己又燥热起来,他感受的,相信的,和真实的,存在的,最后重合了吗?
——是啊,我写了“崔珉豪,笨蛋”。
崔珉豪佯装生气,要伸手去打旁边的人,被金起范大笑着灵巧地躲开。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崔珉豪想,为什么还要去着急确认呢?自己知道他写了什么,金起范也明白自己知道他写了什么,心照不宣。那就足够了。
大不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当作茶余饭后的趣事,说出真正的答案,让金起范脸红一次,矢口否认一次。
真是太好了。
崔珉豪满意地点点头。
他们从Covent Garden站走了出来,周围似乎是商区,人流如织。建筑不再是来路的哥特式,变成更大气的巴洛克穹顶,让人忍不住要抬头仰望。
尽管高纬度地区的夏季有漫长漫长的白日,九点多才会日落黄昏,现在还是敞敞亮亮的光景,崔珉豪抬起眼看那些繁复的花纹、强烈的色彩时,倒也没觉得阳光刺眼,这就是伦敦持续全年的雨季吧,一切都温吞又祥和。
他走在金起范的身边,只是仰着头,也不担心脚下磕碰,身边的人总会为他探出安全的每一步。
然后他看到了一栋高耸的建筑物,忍不住给它冠上遗世独立的名号。圣洁的白色,富丽堂皇的圆顶,栩栩如生的的雕塑,中心立着十字架,像是一座教堂。
金起范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目光粘连在那里。微弱的夕照打过来,崔珉豪一阵恍惚,他并没有宗教信仰,但觉得金起范仿佛融入了那栋肃穆静谧的建筑,场面好似电影,神圣又迷幻。
那是伦敦最高的建筑物圣保罗大教堂。
教堂里响起钟声,深邃沉远,他有些迟疑地拉住金起范,这里是天主教堂,而金起范是新教信徒。金起范转头对他笑笑。
——信仰不会因为身处何地而改变,只是坚持信自己的真理。只是参观而已。
他们推开厚重的大门,神明寂静,祷告无声,只有钟声的回音连绵不断。穿过长长的拱廊,金红的斜阳晃得玻璃外的事物融化成油画。他们看唱诗台周围的镶嵌,沉醉于精细复杂的装饰,小心翼翼地踏过烫金的克莱因蓝地砖。
然后他们走了出去,在绿树成荫的庭院找了木头长椅并肩而坐。就算在闹市,教堂这一片地方好像都更宁静,周围好像没有打扰了,风没有声音,碰到树叶才有了具象,青草带露,蔷薇盛开,长椅旁的黄色街灯如期点亮,一切都为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除了崔珉豪和金起范,有两个男人出现在这里,脸上是温和的喜悦。他们不着一丝不苟的西装,不打礼教束缚的领带,不穿裹足不前的皮鞋,好像只是情侣晚饭后的夜游,简单的黑色T恤和白色衬衫,日与夜,在今天当然可以因为人定胜天而同场出现。
他们并不进入教堂,但在教堂外的誓言也是真的。太稀松平常了,只是一如往日地牵着手,像梦里演练无数遍那样拿出衣袋里的盒子,交换指环,交换温柔,交换余生。不必神父见证,不必宾客欢呼,有教堂祝福这一切就足够。⑥
教堂总是在等待着要发生的事情的。它占据着第四维空间——时间。它像航船渡过世纪长河,驶过历史阴影,穿过舷柱厅室,它所赢得、所超越的似乎不仅仅是多少公尺,而是一个又一个朝代,它是胜利者。⑦教堂承载时间,亘古不绝。
崔珉豪和金起范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那两个人踏着夕阳离开,结束仅此两人的婚礼仪式。⑧过了片刻,金起范打破安静,问崔珉豪
——有没有发现黄色的街灯变蓝了?
崔珉豪慌忙抬头去看,暖黄色的光圈模模糊糊,幻化成光晕,失去焦点,渐渐变成细腻的蓝。他揉揉眼睛,抹去不知何时蓄满眼眶的液体,却发现灯光橙黄依旧。⑨
金起范的声音好像从身边传来,又好像从远方飘过,他说在英国的传统婚礼风俗里,新人的嫁妆是特别的——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
蓝色的物件代表纯洁忠贞的爱情。
崔珉豪默不作声,他想这真好,他想不通的街灯魔术都是新人的礼物。
天色仍明,夜幕未落,他们走出宏伟的圣保罗教堂,崔珉豪跟在金起范的身后,悄悄回头看慈悲的主的雕像,这是不见流星也可以许愿的地方,如果金起范不能对不信仰的神作祷告,那神是不是可以宽恕他作为无知的愚民第一次贪心祈盼?
在六月的伦敦,崔珉豪许过无人知晓的愿望。屹立于第四维度的教堂听过,会带它横渡时间。
April shower, May storm, June bride. Marry in June-Good to the man and happy to the maid.⑨
结婚在六月,新郎幸福,新娘快乐。Marry in future’s June-Also good and happy to men or maids.
回到主街道的时候,已经快要九点,天空依然胭脂晚照,给层层叠叠的云染上深深浅浅的红。如此这般的景色诗情画意,崔珉豪却只觉得饿得发慌,在他眼里,那云更像是浓浓淡淡的酱汁浇上软软糯糯的白米。
金起范斜眼看他,怪他煞风景的不满不言而喻。
——走这么久,还不是为了陪你。
崔珉豪一句话成功堵上了金起范牙尖嘴利的反驳。他翻着手机的收藏夹,脚步不停。
——那请你吃有名的店吧。
他们去了一家老餐厅⑪,吃迟到但正式的晚餐。
门口的招牌说这里开张在1828年,推开黄铜的旋转门,行过复古马赛克的瓷砖,好像就回到了二百年前的英伦上流社会。
被侍者引至Grand Divan用餐,那里又是新天地。人不是很多,大概因为时候亦晚。吊顶挑高,木纹雕饰,水晶吊灯、壁灯都不算那么明亮,每桌的小台灯更添温馨。
崔珉豪看着一簇簇柔和的光晕,在食物的香气萦绕里还能抽空胡思乱想——黯淡又生动,简直像烛光晚餐。
对面落座的金起范并不和崔珉豪商量菜单酒单,自顾自地叫来服务生点好,英文流利,崔珉豪也乐得坐享其成。有什么关系呢,彼此的口味取向了然于心,长久的默契从过去而来,也必将延伸未来而去。
崔珉豪和金起范小口啜着苹果酒,却是甜意,好像是从彼此对面人流转的眼波里,含混的音节里流出的蜜滴落进去。
金起范咂咂嘴——倒是和威士忌差不多。崔珉豪不置可否,他和朋友们沉迷酒精的时候更多是痛饮烧酒,是干杯,是吞咽,是火辣,是流汗,是不解风情,是一醉方休。这样桌边小灯熄了又燃,和对面人说些无关牢骚抱怨又没有意义的话,对着杯中琥珀色液体浅酌怡情的时候,太少了。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刻却乐在其中。
因为有些人是可以分享一些情绪一些语言的人。
这些人只适合这样的情景。只有这些人适合这样的情景。
崔珉豪这样想着,盯着对面的人,而金起范也回望过来,他的瞳色本来就偏浅,在灯光里更和酒液同样色泽,金黄,艳丽,暖意,温柔。
谁能做到盯着这样的眼睛不移开视线?崔珉豪不能,他担心醉溺于其中。
而金起范为什么也移开了视线呢?他不会说,崔珉豪也不会问。
金起范转头去看墙上的画,那是狄更斯的像,伟大的人曾在这里,在同一个位置喝着同样的苹果酒,一笔一划写工人沉重的步伐,写川流不息的车辆,写手摇风琴的乐声,写生活,写伦敦,写六月的此时此刻。
金起范的声音像晚风,更像晚风里荡起的飞鸟羽毛,他念着墙上狄更斯的词句
——微明的曙色与其说是白天的诞生/毋宁说是黑夜的死亡⑫
窗外不是曙色,却是暮色。消失夕阳光影,忙碌的都市渐归于沉静,日已尽,夜初升。但有什么区别呢?暮色是黑夜的诞生,白天的死亡吗?光明正大的白天和沉沉入睡的黑夜在清晨和日落时分短暂相依,不断追逐,不断相遇。
好像总在错过,实际永恒约定,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日夜彼此陪伴。新一天总会到来,新期待从不落空。
好在崔珉豪和金起范此刻也不需要思考墙上句子的含义,他们只需要专心吃威尔逊的羊肉配奇妙的薄荷调番茄酱,吃白兰地冰激凌淋上蛋白甜霜的海绵蛋糕。他们的日夜永久,无穷无尽,总有一天会彻悟,就像总有一天会回来取那支念念不忘的番茄酱。
等到喝下最后一口酒,崔珉豪才终于能够心满意足,深吸一口气,再感受一次混杂的香气,这样就让人流连忘返。他目不转睛,看还在慢斯条理吃甜品的金起范,想要长久长久地记住这样的场面,在某一天从记忆珍宝箱里取出来赏玩。
他曾经在哪读到过一段话,大意是说“视觉记忆在几天甚至几小时内就可能淡化,而产生嗅觉和味觉的事物却能令人记忆长久。设想和朋友一起在海滩上休息,海浪和啤酒的味道都可能在日后触发我们的回忆。”⑬
那就不如,再闻多一次满室的食物香,雕花的木质凛冽,回忆多一次番茄酱的的酸甜,果酒的回甘。每一样都是特别的,从未经历的,独一无二的,都能在今后的每一天帮他回忆今天的出逃,今天的悸动,今天的身边人。
但崔珉豪依然偷偷地在心里和自己打赌,他总是不服输。
就算没有那些味道,他也会珍惜地存起今天这些记忆,谁都偷不走。
可惜酒足饭饱后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回味在食物中传承二百年的历史风华。
金起范脚下生风,扯着崔珉豪的衣袖几乎要小跑,但没过一会,就位置互换。崔珉豪在前面时时回头等他,顺便嘲笑他的体力,等他到了眼前,再牵着他继续向前。
而金起范只是脚步不停,大口呼吸,甚至懒得回嘴,也顾不得额头渗出的一层薄汗。
他只想快点,再快点,要去赶上City Cruise的末班船。要去看泰晤士河的夜景。
从古老又沉默的小道拐过,视野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被建筑物遮挡的夜空露出来了,环抱伦敦的泰晤士河流出来了,河对岸的灯火霓虹亮出来了。
是啊,伦敦除了是被时间风尘打磨太久的古典旧城,更是灯红酒绿的现代新都。结合在一起是那么反差,但又是顺理成章的和谐。
登上船的时候,眼看金起范还没有完全平复刚刚那阵气喘吁吁,崔珉豪皱着眉头,从背包里拿出帽子扣在他头上,抚着他的后背,不轻不重,一下又一下。嘴里含糊不清,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地咕哝还是半假半真地抱怨。
——刚吃完饭就跑那么快,积食可怎么办。
——头上挂着汗现在又吹风,你包里常备的药什么时候才能丢掉。
——赶不上就算了嘛。反正,去哪都一样嘛。
——反正,都是我们俩嘛。
……
金起范整个人放松下来,在船栏上叠起双臂,又弯下腰侧过脸颊,枕着胳膊看崔珉豪,晚风吹干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眼睛弯起来,淌出的全是温柔的笑意,好像船下河水泛起轻波。
崔珉豪未尽的话突然就噤了声。一种奇妙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脏,一瞬间就好像回到四年前的练习室,金起范第一次对他笑,什么都没变过。金起范还是笑得好看,他还是喜欢金起范笑得好看。
但眨眨眼睛,才发觉时间从未停步,他们都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唯一庆幸,金起范好像就是崔珉豪的这四年,和他站在一起,和他一起奔跑,就是抓住了流逝的时光。他不断地对崔珉豪笑,也不断地与崔珉豪争吵,不断地被崔珉豪在酒后照顾,也不断地和崔珉豪说喜欢的包包。有的人的存在是可以为自己的生命划分阶段的,金起范保留着这几年,在他身边就能记得一切。
这样宝贵的人,还愿制造更多不断的记忆,也请未来多多指教。
崔珉豪微微垂着头,觉得自己想得太深太远,却又没有对一无所知的日子的担忧和不安。
从Embankment Tire向Westminster Tire航行会经过伦敦眼。
那是点着红色灯盏的巨大机械,没有办法被夏日的僻静角落所盖掩,在哪里都会或多或少地看到一角。一轮妖冶跳脱的红,但和璀璨繁华的背景相得益彰。
崔珉豪看着金起范的笑眼太久,如梦方醒地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然后就看到刚刚远在对岸的伦敦眼近在咫尺。
——好美。
崔珉豪言简意赅地吐出了这一句感叹,不是词穷,只是觉得其他词都不够准确,只有返璞归真的“美丽”反而直白地贴切。
但金起范看起来不怎么激动,没有答话,仍然懒懒散散地,不肯直起身子,只是扭头不再朝着崔珉豪的方向,把下巴搁在了手臂上,趴下来,平视对岸。一片夜色里,崔珉豪还是看到他瘦削的蝴蝶骨,被这个动作撑了起来,在衣服下弯成凌厉的曲线。好像真会从那里伸展出一对流光溢彩的蝴蝶翅膀,扑扑簌簌地落下鳞粉,再带着眼前的人飞上天,追星揽月。
崔珉豪也略微弯下腰,在栏杆上手托着腮,漫无目的,眼神不再聚焦,为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感到好笑。
一切都静止在此刻,除却风吹动头发,除却游船悠悠荡开水面的纹理。宁静,片刻。
然后,金起范没有预兆地开了口。
——可我倒觉得不过如此。
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只是阐述事实。崔珉豪一时间愣在那里,几秒后才意识到这是金起范对自己那句感叹迟来太多的回应。
在崔珉豪愣神的时间,金起范又接着说道
——从远处看,大多数东西都美丽动人。⑭
崔珉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金起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少了他那种得天独厚的撒娇尾音,软绵绵的,却多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言毕,金起范又扭过头去,继续看已在手边、需要仰望的伦敦眼。
崔珉豪笑了笑,像金起范那样,手臂搭上栏杆,头枕了上去,懒懒散散地趴着。金属的冰凉质感比夜风更让他清醒。他望着金起范落寞的侧脸,淡淡地开口。声音在固体中传导,震得胸腔都共鸣,他说
——可是,有的事物,有的人,连近看都光辉灿烂。
金起范有些吃惊地转过头来。崔珉豪的脸离得太近,呼吸气息平静地打上他脸颊的皮肤。
而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崔珉豪清澈澄明的瞳孔,落进了深沉的,具有无限吸引力的,一秒钟就可以下坠的漩涡。
一趟cruise也不过二十五分钟,从船上下来,崔珉豪却还觉得世界有点晃晃悠悠,有点像微醺的状态,迷迷蒙蒙,快快乐乐。明明晚上没有喝多少酒的,难道是晕船?他暗忖。然后就被金起范拖着去买了咖啡,说要帮他清醒。
还不是你自己想喝。崔珉豪无可奈何地想。
但是咖啡无用,清醒却被深沉浑厚的钟声带来。
Tire旁边就是巨大而华丽的大本钟,坐镇横跨泰晤士河的威斯敏斯特桥。
十一声钟鸣昭示子夜到来,同船而来本就不多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开,归去万家灯火,找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一盏,不见踪影。广阔的水面上不再航行游船,恢复河川百年前的样子,如同身边空旷,除了金起范,人影寥寥。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向这里最亮眼的那幢建筑物走去,在九十六米高的伊丽莎白塔下驻足,静静仰望四面铸金的钟,装饰华丽。表盘白亮,黑色的线条花纹蔓延在其中,像是挂在床边的少女捕梦网,只是远没有捕梦网那样天真烂漫,大概没有什么能从时间的捕猎中逃脱。
这座著名的建筑和旁边的的维多利亚塔在黄昏之际结束白日的静默,点起黑夜里明亮的灯,照亮天际,甚至把那片晦暗不明的灰蓝映得瑰丽异常。
金起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顿了顿,又拐着手肘碰了碰崔珉豪。
——据说大本钟在英格兰最热的一天停走了两次,在元旦的大雪里也有过失声。
没头没脑的内容,也许算得上是趣闻轶事。崔珉豪抬起手臂,抓了抓头发,简单地回了句,这样啊。
金起范不以为意,继续着这个话题。
——只是觉得,这么壮观美丽的建筑,也是挺脆弱的。风霜雨雪都能让它停止运转。
崔珉豪隐约觉得他想说些什么,又不得要领,只是点了点头,等他的下文。
金起范收回视线,声音满是期待和满足。
——但是啊,大本钟还是在坚持不懈地走。
——走到了我们来旅游的今天,以后也会继续作为跨越世纪的奇迹勤勤恳恳地走。
崔珉豪完完全全地同意他,声线温柔又坚定。
——是啊。
金起范就开心起来,糯着嗓子说总是要和这样的地标合影的,他总是热衷于此。拉着崔珉豪向威斯敏斯特桥上奔去,像雀跃的小孩。崔珉豪跟在他身后,看带着水汽的风吹起前面人的衣摆,掀起一点T恤,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腰,在夜色如墨里显得格外扎眼。
晚风吹过那段裸露的白皙,好像是野风吹过燎原之火,再吹到崔珉豪的时候,只让他觉得脸红耳热。
好烦,又对金起范过敏了。烦人的金起范。
但是罪魁祸首什么都不知道。他已经背对着大本钟找好了位置,一边举起了剪刀手,一边晃着咖啡,嚷嚷着要崔珉豪把他拍得帅一点。
崔珉豪看着眼前的人,精神十足地大呼小叫。背后大本钟依然恪尽职守的走着,分针一圈一圈转动。帽子反扣着,泰晤士河水深沉,街灯却明亮,给黑色的帽檐镀上一圈明白色的边缘,让这个张牙舞爪的小朋友平白多了丝柔和。刘海露出来,乱蓬蓬的,有几缕还不听话地翘着,眼睛细长,往外流着亮过灯火亮过白昼的光,嘴巴时不时开成夸张的O形。
真是,可爱极了。
全世界不会再有人看过这样可爱的金起范了,全世界不会再有人知道这样可爱的金起范曾经在伦敦任性地出逃,全世界不会再有人同这样可爱的金起范分享日与夜。
除了他,除了他,除了他。
崔珉豪举起手机,咔嚓一声,留住了此刻。
对面的金起范明显愣住了,还没有做好表情管理,还没有调整好姿态,崔珉豪甚至没有倒数,闪光灯就亮了起来。刚刚会是什么样的丑照啊。
急急忙忙冲过来,对着那张表情傻傻、动作过于舒展的抓拍龇牙咧嘴,然后一脸抱怨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崔珉豪,金起范夺过崔珉豪的手机。
——还是得我自己来自拍。
——那能不能请自拍达人起范xi顺便也把笨蛋崔珉豪帅帅地拍进去啊?
镜头就偏移了过去,另一个人体温就靠近了过来。明明公开出来的被所有人看的两个人的合照多得数不胜数,高清的,艺术的,妆容艳丽的,被细心指导过的,这样一张低像素的,略显土气的,素面朝天的,姿势逼逼仄仄的自拍,为什么会是珍贵的?
因为是在伦敦吗?因为是秘密旅行的纪念吗?因为是气氛太过于暧昧吗?
因为,谁心猿意马吗?
崔珉豪和金起范的脸出现在取景框里,把那座著名的地标建筑挡得严严实实。金起范倒数着三二一,手指就要按下拍照键的那一刻,手机界面黑了下来。
两张不知所措的脸映在暗淡的屏幕上,远处的大本钟影子反着光。金起范的手指怎么乱点都没有反应。
——呃,好像没电了?起范,用你的手机?
——呃……我的在上船之前就没电了……
午夜钟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十二下,宣告旧日结束,今天开始。
两个人的出逃最后也没有留下两个人的合照。
好像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但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两个人都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响亮,就伴随着大本钟的余音飘了很远,到伦敦每一个留下足印的角落。
缺少手机规划的两个人,剩下的旅程只是在附近信步乱逛。
大概是在往西走,往伦敦市区走,有行人匆匆踏尘而过,只有他们脚步拖沓,背后是越来越远的高塔。伦敦蛰伏于夜色。
缺少目的地,好像更加轻松了,闲聊笑谈,抬头颔首,一呼一吸,皆是平常。不用歌来诉说,不必诗来赞颂。
然后走到一处街口,路灯昏黄,但足够照亮路边的木牌——Birdcage Walk。
——鸟笼漫步。
金起范说这真是个好名字。崔珉豪点头。
这是一条很安静的路,走起来太舒服。行道树枝干粗壮,大概比两个人的年龄加起来都要大,盛夏时分,树叶茂盛,又不张扬,头顶上只有叶片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偶尔哪一角被吹得狠了才露出白悠悠的云和蓝幽幽的天。
真的是恰如其分的名字,像鸟笼一样,这条路和它的氛围笼罩了崔珉豪和金起范,却又留下隐秘的缝隙,穿越其中的风透露藏在其中的生动的小传奇。
路过露天篮球场,经过闭门便利店,有静默地铁,也有寂寞路边,总觉得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向未来延伸,又或者是走路的人走得太慢,停在此刻就是永恒。
走得太久,还是有点累了。他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像很久之前一样,像每次一样分享体温,说话和沉默。
直到彼此的声音逐渐低沉,终于是困倦了。
金起范身体下滑,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上移回到原位,后背贴在长椅靠背。他扭动两下,身体微微蜷缩,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安稳舒适的位置,然后靠在了崔珉豪的肩头。幼嫩的脸颊软软,崔珉豪的肩膀一下僵硬起来,困意都消失了大半。
他晃晃身子,试图把金起范摇醒。金起范只是软软地哼一声,说着别闹,闭眼休息会。人肉枕头觉得很无奈,又想用言语把金起范哄起来。
——睡在外面会着凉的。
——……现在是夏天啦。
——这么困的话不如回酒店睡啊?
——不要。反正……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
崔珉豪无言,肩头上的人动了动,直起身子睁眼看他,明明这么困了,那双眼角微微发红的眼仍然露出一丝狡黠。
——还是说不想做我的临时枕头啊?
——……睡吧你。
金起范重新靠上了崔珉豪健身效果显著的宽阔肩膀,像雨后草地上的松鼠君,看到有谁远远丢过来的一枚松果,安心又满足贴上去,抱上去,收下松果礼物,埋在湿润的泥土里,就蹦上谁的肩头,跟他回家去。
崔珉豪也放松下来,眼皮重新变得沉重起来,头也轻轻靠上了金起范,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听到过于熟悉的声音梦呓喃喃。
——我们待会一起去看日出吧。
崔珉豪模糊的大脑竟然也能下意识地反应
——嗯。
黎明黑暗,还是会被照破。天地间,日月下,有人相偎依。
崔珉豪知道自己在做梦,他梦到他和金起范一起伦敦出逃,走过了日与夜,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然后他被晃醒了,从梦里离开的时候只觉得遗憾不舍。但视线重新聚焦到面前那张同样睡眼惺忪的脸时,意识回归,又觉得欣喜。
真好,现实比梦还好。
金起范看他呆滞的笑,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挥挥。
——真变成笨蛋了?起来了,不是说一起去看日出?
崔珉豪仍然呆滞地点头,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刚刚那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肌肤白嫩,漂亮的手。
金起范只当这个极难叫醒的人在闹起床气,也任崔珉豪安安静静地走在自己身后,他看着十步之内可拥抱的金起范,那个人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又放下继续前行,时不时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嘀咕着不知道要怎么回到威斯敏斯特桥。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没有了地图有点迷失方向的金起范终于遇到了稀有的路人,孤孤单单地等着绿灯。他赶快撇下崔珉豪,凑了上去。
身后的崔珉豪听到一连串的英文单词掠过耳畔,毫不在意,他仍然,只是盯着那只漂亮的手,吞了口口水。如果牵上去,触感会不会也像他的脸颊靠上肩膀一样柔软?
崔珉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你还有半年才二十岁,这一点都不算幼稚。
他捏紧了拳头,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果十秒钟里红灯变绿,我就去牵金起范的手。
漂亮的手在这时顿了一下,又像他一样握紧了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只是下一秒又放松开来,一切的动作都牵引着崔珉豪的目光,手的主人似乎正手脚并用地和路人说些什么。
而无神论者没空去推测金起范在和路人说什么了,他在忙着求遍他知道的所有神仙,甚至包括下午刚刚许过愿的天主。
五。十秒太少了么?难道二十秒才合适?
四。为什么还不变绿?之前明明已经等了很久。
三。拜托,求你了,谁都好,帮帮忙。
二。我的幸运,请一次挥霍干净吧,我愿意。
一。最后一秒反转才够振奋人心吗?
——零。
红灯仍然是红灯,奇迹没有发生。
崔珉豪说不上失望,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和自己打的赌,另一个当事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毫无根据地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弃了。低着头,不再动作,也不再看恼人的红灯。
然后,视线里出现了那只漂亮的手,手心朝上,掌纹的曲线并不纠缠,规规矩矩地向他蔓延。
崔珉豪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对上了金起范不明所以,若无其事的脸。
——变了绿灯这么久,你怎么还在这里一动不动?
崔珉豪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在漂亮的脸和漂亮的手之间来回地看。
金起范眨眨眼睛,似乎有点困惑,手也泄气似的要向回缩。
崔珉豪才不会错过唯一一次的射门机会。
结论是,那只漂亮的手牵起来,比脸颊的触感还要柔软。
时隔几小时又回到了威斯敏斯特桥,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两只手十指紧扣。
古老的桥面,缓慢地踩上去,有零碎的声响,好像是每踏出一步,就有风铃送来祝福。
还有两天就要夏至,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候,日出都格外让人期待。黑暗会被蚕食,从东方一点点披上霞光。
崔珉豪和金起范就手牵着手,一起等待四点多的壮丽日出。
然后,崔珉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捏了捏金起范的手。
——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喜欢伦敦?
金起范回应似的握了崔珉豪的手,那手牵得太久,不再干爽,但微潮的感觉也像温带海洋性气候湿润的空气,没法让人讨厌。
——-弗洛伊德说过的啊。从小房间里放了贝壳装饰的人,一生都会憧憬大海。
——其实我都记不清楚了,也许只是小时候翻画报被迷住,从此心里就有了执念。
崔珉豪沉思着,过了片刻才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的房间里也放了贝壳。
金起范一时没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他永远都喜欢打趣崔珉豪。
——那我们珉豪的小时候看来还没过去,持续时间有点久啊。
崔珉豪摇了摇头,扭头看着右边的金起范,前所未有地认真反驳。
——二十岁也会有二十岁的执念。
今天的第一缕阳光从东边照过来了,打在崔珉豪那张俊朗的脸上,熠熠生辉,也给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注入最新鲜,最温暖,最诚挚的力量。
泰晤士的河水波光粼粼,一如往常。但二十岁的人们手牵着手渡日月,赶朝暮,终于走过十二小时的日夜交更。
然后,用余下漫长漫长的日子守候赏味期限是永久的日与夜。
Fin.
无聊的彩蛋
“你不是嫌这个照片丑么?怎么还发出来?~”
“……我想发就发,你拍得丑,但我长得好看。”
“那你发出来干嘛还强调是和珉豪君出逃了?~这就不怕被经纪人唠叨了?”
“呀!崔珉豪!你今天非要让我生气么!”
啊,逗人逗过了啊,松鼠君毛茸茸的更容易炸毛啊~崔珉豪想着。
但是能看到从脸颊红到耳尖的害羞金起范,这样也要坚持骂人的傲娇金起范,是值得的吧?崔珉豪对着背过身不肯或者不敢看他的金起范笑得开心极了。
真的Fin.
彩蛋之标准答案公布
“说真的,当时在伦敦地铁上的时候……”
面前松松垮垮的人突然绷紧了身子,正襟危坐,嘴里的饭都忘了嚼,一脸紧张戒备地看着崔珉豪,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说真的,你写的是‘崔珉豪,喜欢’吧?”
“你瞎说!我没有!怎么可能!谁喜欢你这个笨蛋!”
果然啊。让金起范脸红一次,矢口否认一次。
真是太好了。
崔珉豪再次满意地点点头。
真的真的Fin.
彩蛋之标准答案公布(二)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这个烂醉如泥的酒鬼拖了回来,崔珉豪累得够呛。
心里是有些生气的,自己虽然心甘情愿照顾他。但喝这么多,对身体也不好啊。
沙发上的醉鬼像感知到了他的不满,两颊潮红,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对他嘟着嘴笑,带着酒气凑了上来,有点讨好地说
“嘿嘿珉…珉豪不要生气我和你说个秘…秘密,过来…过来”
崔珉豪把耳朵贴了过去,只听见醉鬼先生笑嘻嘻又断断续续地说
“在…在伦敦看日出之前…等红绿灯…遇到的那个…那个人,你…你知道他问我什么吗?”
崔珉豪一脸茫然,想起自己当时只顾着看金起范的手,他俩在前面说的话什么都没注意听。金起范笑意更甚,像猫一样舔了舔他性感的唇珠,得意地继续说
“嘻嘻嘻…他问我…后面…后面那个人……啊…也就是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崔珉豪的心跳得飞快,醉鬼金起范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猛地扑到崔珉豪身上,贴得更近,嘴唇擦到崔珉豪的耳廓。
“我说,yes~”
这次真的真的真的End.了 我一滴都没了😢
注释
① James Boswell:《The Life of Samuel Johnson》,Vol.2(我记不清了,应该是第二卷……总之就是塞缪尔·约翰逊说过的话)。
② 关于故乡的故事来自2018年《一周的偶像》,崔崔在节目上拆台说自己故乡是纽约的金金,“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故乡是伦敦呢”,至于文里这些无聊的细节……都是我自己瞎编的……
③ 塞壬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妖精,有时候会化身为人鱼,在海岸线附近游弋,用美妙的歌喉蛊惑经过的水手,迷失航向,撞上礁石,船毁人亡。
④ Backstreet Boys–As long as you love me。(垃圾我本人小学的时候真的以为歌名的意思是像你爱我一样久……)
⑤ 李维菁:《老派约会之必要》,有删节。
⑥ 英国《同性婚姻法》自2014年3月29日开始实施,也是自此,宗教领袖才松动,表示教会不会再反对同性婚姻。在文中的2011年,根据2005年颁布的《同性居民伴侣法》,同性情侣仅可享有民事伴侣身份,不可合法结婚,教堂等宗教场合禁止举办同性婚礼。(总之,人类果然还是在进步的,嗯。)
⑦ 马赛尔·普鲁斯特:《在斯万家那边》,有删改。
⑧ 欧美的婚礼仪式多在中午或傍晚举办。
⑨ 当泪眼模糊的时候,晚上看眼前的光,眼泪就会像海水那样,对波长较低的低频光(红橙黄光)全部吸收,只留下波长较短的高频光(蓝紫光),因此就呈现出大海一样的蓝色。
⑩ 关于什么时候结婚最好,西洋有俗语“四月阵雨,五月风暴,六月新娘。”结婚在六月,新郎幸福,新娘快乐。
⑪ 指Simpson’s in the Strand,不过这家店大部分情况需要提前预约。在过去,作家狄更斯确实经常出入这家店。
⑫ 查尔斯·狄更斯:《雾都孤儿》。
⑬ 伦敦大学神经生物学家杰伊·戈特弗里德的理论。
⑭ 村上春树:《1973年的弹子球》。
【以下是废话预警】
啊终于写完了 这是鸭某写过最长的同人了 谁能想到鸭某当时信誓旦旦地对汤包说“我就给你写3000字呢”……(以后再也不立关于字数的愚蠢flag了)但总之 这篇是我写得很痛快的一篇 很难得的是里面每个情节我都还挺喜欢的 对于我个人来说 在刚写完的这几个小时里(严谨)我对我自己瞎编情节的能力有一点点满意(虽然以后看这篇估计还是会尴尬得脚趾抠地)(Who cares 我现在爽到就好~)
讲真 鸭真的是个be文手 热爱心碎 热爱求而不得 热爱一拍两散 热爱一切让我觉得疼痛的东西 这次给汤包包准备的生贺本来也是be 因为种种原因作罢(有可能变成金金生贺?😅但现生太忙 也不一定)但面对91 大部分时候我都不太能虐得起来 是我们活力满满甜甜蜜蜜的小夫妻~还有 写现背真是太爽了 嗯…你觉得ooc那就抱歉了 我只写得出这样
说回这篇 汤包当时说想看这个伦敦出逃 我真的毫无感觉 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有多好磕 但是一写就没收得住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这种定位特别的暧昧氛围 应该还是有一点点浪漫的吧?而且通过以前文章的反馈 我也在努力改进 不会把一些我想表达的抒发的内容埋太深 让人云里雾里 这一篇我有努力设计暧昧期对感情遐想的方方面面 也尽力对其中的每一个问题都做出了我觉得浪漫的回答 希望大家能喜欢吧
其实最近在学漂亮国宪法第十四修正案 而且刚好是homosexual专题 所以其实对这方面思考了很多很多 也查了些英国common law的内容(但这个essay assignment怎么就这么难写呢😭)中间教堂那段也许是比较不写实的一段 但我真的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敬意 从sodomy criminal到civil partnership再到lawful marriage 爱永远是一种事实行为 爱永远是一种自然现象(没有说我磕cp上升正主的意思 别来杠我 求你了🙇♀️)
然后……写在最后也是一种侥幸心理 也许你不会看到 但正因为这样好像才能说出一些不好意思的话 我的汤包包 我们认识已经一年多啦说真的 我自认是很没意思的人 脾气不好 爱哭 别扭 有点笨 生活乏善可陈 别人难过的时候永远安慰得不得要领 平时很懒得social 懒得维持人际关系 我也很奇怪 我是怎么做到和一个陌生网友每天聊天坚持了一年多还没有腻烦的?想来想去 那只能是因为是你比较有意思吧?谢谢你之前没有stay back 谢谢你在我崩溃的时候保持冷静 谢谢你在我不安的时候陪我 谢谢你总是很好笑(bushi) 谢谢你带我磕cp(走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但入股91确实不亏🤤)今天也喜欢你啊生日快乐日夜快乐永远快乐 你知道的吧 我们活着 无非想快乐 嗯…不知道我们会关系好多久 但此刻 我以法律人的严谨 难得一次地乐观估计是日与夜吧
废话也说完啦BYE
#2021.05.25💎SHINee出道十三周年#
没有踩线做完提前了十天简直不是我【。攒不住图所以不等25号周年点直接发了(就算卡点也从未成功过)
五月是湖蓝色的💎💎💎💎💎夏天来惹听着牙宝和闪闪一起清凉愉快地度过叭🤣
——
以及!民宝18号Advice回归大发!!!最近行程和练习真的辛苦了[苦涩]
——
素材参考(场景、服装、人物造型):SHINee-Atlantis 钟铉-Base、She is
素体建模:Cinema 4D
服装模拟:Marvelous Designer
渲染:Octane...
#2021.05.25💎SHINee出道十三周年#
没有踩线做完提前了十天简直不是我【。攒不住图所以不等25号周年点直接发了(就算卡点也从未成功过)
五月是湖蓝色的💎💎💎💎💎夏天来惹听着牙宝和闪闪一起清凉愉快地度过叭🤣
——
以及!民宝18号Advice回归大发!!!最近行程和练习真的辛苦了[苦涩]
——
素材参考(场景、服装、人物造型):SHINee-Atlantis 钟铉-Base、She is
素体建模:Cinema 4D
服装模拟:Marvelous Designer
渲染:Octane Render
后期:Photoshop
——
因为忘开摄像机景深和细分曲面渲图浪费了好久时间,下次再这样我就是🐷
珉key‖不是冤家不聚头[one′s destined love]
字数1w+ 个人见解,莫打厨子
警察AU
不是冤家不聚头:[解释]不是前世结下的冤孽,今世就不会聚在一起
01.
很多人觉得,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好人或者坏人,可崔珉豪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比别人多了一盎司的正义感。小的时候,他看不惯别人欺负弱小,长大以后他考上了警校,成了警校的前几名。
世界上真的有总是为别人着想的人吗?仁川来的崔珉豪不知道。可是在他去首尔警察厅上班的前一天,他确实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助更多的人。
但首尔警察厅的腐败却不是单纯...
字数1w+ 个人见解,莫打厨子
警察AU
不是冤家不聚头:[解释]不是前世结下的冤孽,今世就不会聚在一起
01.
很多人觉得,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好人或者坏人,可崔珉豪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比别人多了一盎司的正义感。小的时候,他看不惯别人欺负弱小,长大以后他考上了警校,成了警校的前几名。
世界上真的有总是为别人着想的人吗?仁川来的崔珉豪不知道。可是在他去首尔警察厅上班的前一天,他确实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助更多的人。
但首尔警察厅的腐败却不是单纯的崔珉豪能想象的,人见人爱的崔珉豪终于碰了壁,得罪了警察厅的老人,入职不到半年,就被安排去做卧底。
“年轻人就要多锻炼,大家都是这样。”老前辈道貌岸然地说。
当卧底的第一天,崔珉豪就被一堆组织里的小角色的围着揍了一顿,没什么理由,也许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好人了。
消息一无所获,崔珉豪被打包安排进了一栋廉租房。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地方,生锈的栏杆对着满是垃圾和臭水坑的小巷,木板的房门掉了好几层的漆,公用的白色洗衣机轰隆作响,隔壁房间门口堆着一堆的绿色烧酒瓶,时不时穿出男女的叫骂。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崔珉豪有些心灰意冷。
“喂,你就是新来的吗?”昏暗的走廊里,一个身影逆着光向他了过来。
崔珉豪抬头看着他,那人被染成暗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和这里所有的男性一样,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闲逛,此刻正用一双天生就有点上扬的眼睛正打量着崔珉豪。
崔珉豪有些恍惚,一瞬间他仿佛掉入了一个老旧的电影放映机,幕布上的光线随着沙沙作响的光线忽明忽暗,而他也昏昏欲睡,那平静和安详把他驯化,让总是在熊熊燃烧的他熄灭下来,变成了一只雪中呆住的鹿。
“跟你说话呢。”那人不满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头颅微微垂下。
在哪里见过这种神情?崔珉豪心想。难道是几个月前喂过的那只不领情的流浪猫?
人生的放映厅里缓缓倒带,一无所获。崔珉豪费力地眨眨眼睛,他看着那块高清的幕布,眼神摩挲过对面人皮肤的纹理和眉梢的小疤,最终定格在他因不满而变得有些锋利的嘴唇上。
“就是我,”崔珉豪终于回过神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就是新来的。”
“那跟我来。”那人招招手。
崔珉豪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的身后,看着他踢着拖鞋悠闲地往走廊深处前进,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小兽,终于在自己的巢穴前停下。
他打开二人今后住处的房门,房间是水泥的地板,里面东西很多,但是整理的井然有序,有厕所还有一个洗手池,和崔珉豪的想象相比已经不错了。
崔珉豪看着那陌生人走进自己放着一张单人床的里屋,从明黄色的陈旧木柜子里掏出一床潮湿的棉被,扔在他脚边的地上。
02.
就这样崔珉豪和这个奇怪的人住在了一起,崔珉豪看着他早上叼着牙刷嘴里全是泡沫,看着他悠闲地坐在栏杆边晃悠着双腿,看着他到楼下公共厨房里做了两份咖喱饭。
他好像很适合这里,崔珉豪想,他如此完美的融入了这里的生活。
可这里好像又同他不相配。起码崔珉豪是这么觉得的。
第三天,崔珉豪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叫key。”key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崔珉豪对面,拿着金属的勺子吃自制炒饭,桌子太小了,崔珉豪把放盘子的权利让给了他,自己只能可怜兮兮地端着饭碗。
“好奇怪的名字。”崔珉豪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怎么了,”key的语气有些幼稚,“不允许人起英文名字啊。”
崔珉豪和key混熟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和任何人关系变得亲近的人,他们达成了共识,key做饭,崔珉豪刷碗,每周两人一起做打扫。
崔珉豪还是探不到什么消息,可他好像有点适应这种生活了,白天会在周围找些工作,他不知道key干什么,也不知道key怎么赚钱。
崔珉豪有时候会看到混混们和key打招呼,也装作没有看见。毕竟key这么穷,肯定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吧。
key会干坏事吗?他会犯罪吗?崔珉豪隐约觉得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可他却还是无法想象key伤害别人的样子。
虽然他也觉得,key是个什么也不太在乎的人。
天气渐渐变冷了,key压榨崔珉豪打零工的钱买了一个二手的电暖炉,两个人晚上一起挤在沙发上,看那台上个租客留下来的旧电视。
“你喝热饮吗?”key披着他们两个体温暖热的毯子站起来,崔珉豪打了个冷颤,不满地“呀”了一声。
key恶作剧得逞一般地笑了,拿出了那盒包装拆开的可可粉,平均分在两个马克杯里,加上热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他。
崔珉豪看着key白净的脸上因坏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他忽然有些担心那台和警局联系的手机收到消息了。
03.
第二天清晨,key抑郁地拿着电暖炉的插头安上又拔下,道:“这个东西才用了几天,怎么坏了。”
崔珉豪从洗手台前走过来,皱眉看着key粗暴修理东西的样子。
在持之以恒地不停尝试后,随着“砰”的一声,插头的地方溅出火花,塑料的防电外壳都被熏黑。
“别弄了,”崔珉豪把key拉起来,“感觉太危险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早早去公共的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一起挤在了key的那张双人床上。
崔珉豪抱着key,把自己的胳膊垫在对方的脖子下面当枕头。
Key很满意,崔珉豪抱起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暖和一些,他坏心眼地把还挂着些水滴的头发埋在崔珉豪怀里,以为对方会因为冰冷而推开自己。
崔珉豪只是毫无反应地看着怀里的人把自己抻直,然后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Key有些困了,崔珉豪就是他梦里的电暖炉,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崔珉豪对他说道。
“我们从这里搬出去吧。”
“去哪里?”key问道,他的语气里听不出肯定和否定,只有单纯的疑惑。
“比这里更好点的地方。”崔珉豪说,“这里也太冷了,没暖气也没厨房。”
“哦哦,”key笑了,“哪里不要钱啊?你虽然智商还是小学阶段,但是体型显然已经不能免费住福利院了。”
“钱的问题努力还是可以解决。”
“照你这么说,”key开玩笑道,“隔壁当洗衣工的大妈也应该是千万富翁了。快睡吧。”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往坏的地方想。”面对这样的回答,崔珉豪的内心忽然像窝了一团火,他把key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掰直,逼他看着自己。
“我不是往坏的地方想,”key凝视着崔珉豪的脸,“是我往现实的方面想。”
“有什么不现实的!”崔珉豪努力地解释道,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路边推销保险的,要努力地让客户信任自己,“这世界上有很多人,这栋楼外面有那么多人都能找到更好的去处,凭什么我们去找就是不现实啊?”
“那你赶快去行了吧,”key不想再和他争论,翻了个身背对他,“你明天就搬出去露宿街头吧,我不管你,你也不用管我。”
崔珉豪无法说话,愤怒似乎凝固了他流淌的话语,可在一瞬间的怒火以后,酸涩却抚平了他所有的怨气。他想他这贫穷的地方或许把他变得太孤独了,不然他为什么会这么不舍。
key感受到背后的人起身,以为崔珉豪气不过要离开,可几秒钟后,一双手有力地捏住了他有些单薄的肩膀。
崔珉豪把key拉起来对着自己。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黑暗里崔珉豪的乌黑眼睛十分柔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好像没办法不管你。”
Key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抿着嘴,有些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
这家伙怎么空有张男人的脸,脑子却如此青涩。key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无情的世界知道有一个这么傻的好人吗?希望它知道以后能善待他吧......他闭上眼睛,凑近面前的青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睡觉了快点。”key有些狡黠地说道。
崔珉豪笑了,修长的手捧住他的脸颊,key感受着崔珉豪的嘴唇朝他倾覆过来,他看着对方睫毛微微颤抖,温存的指尖接触着他的皮肤。
Key回吻着他,他们拥抱着彼此,舔舐着对方的唇齿。key从不相信爱情或者谁为谁而活的故事,可此时此刻,命运却让他们成了寒冷中唯一取暖的依靠。
崔珉豪的手指在key的发丝中滑动,指尖抚上key白皙的脖子,划过他的喉结,崔珉豪温热着与他分开,捏住对方的手腕让他凑近。
“想要和我在一起吗?”key低下头,漂亮的鼻尖贴着崔珉豪的脸颊。
“我以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崔珉豪声音有些沙哑的回答。
“什么时候?”key轻轻地问。
“我也不知道......”崔珉豪有些结巴,耳尖微微泛红,“大概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吧。”
未来会怎么样呢?这一瞬间key似乎不是很关心了。
04.
崔珉豪在家里发现了一本相册,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便偷偷看了,正在打扫房间的key走出了,一把把相册抢走了。
“你怎么回事,偷看别人东西。”
“呀!”崔珉豪倒是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你怎么这么小气。”
最后key还是让崔珉豪看了那本相册,崔珉豪不识趣地嘲笑了他每一张看起来傻乎乎的照片,什么这张“key你装什么可爱啊”,那张“为什么全班同学里就你看起来最特立独行最傻”。
Key只得一一辩驳道:“什么叫装可爱我那个时候才六岁!”
“我那个时候还年轻好吗?就是要时尚一些才行。”
最后照片定格在key的一张大学毕业照,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崔珉豪看着旁边的日期,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是同一届的人。
“想不到你还上过大学。”崔珉豪嘀咕道。
“什么想不到啊,”key佯装生气地在他胳膊上锤了一拳,“你都能上大学我怎么不能上,我比你聪明多了好吗?”
“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啊?”key不屑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又为什么在这里遇到你?
Key不属于这样。可崔珉豪最后也没问出口,他低头,看着照片上的key和朋友一起满脸笑容的样子,觉得或许自己不是一个太在意过去的人。
“这个是谁啊,怎么整得还跟鬼片一样看不见脸。”崔珉豪指着照片里搂着key的男生问道。
“我前男友呗,看见伤心,所以就糊上了。”key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哦......这样啊。”
“怎么了,忽然就蔫了,”key看见崔珉豪吃瘪的样子,开心地抱住他晃了晃,“不是前男友,是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行了吧。”
“关我什么事,”崔珉豪嘴笨地解释道,“你爱怎么样都行。”
崔珉豪最后悄悄偷走了一张key中学时候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穿着黑色的校服,露出一点白色的衬领,有些古灵精怪地斜眼看着镜头。
其实还是现在的key好看,崔珉豪这么想着,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把照片藏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崔珉豪甚至开始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挺好的,也许甚至泥潭里的人就会这样,渐渐忘记往上爬这件事。他和key经常接吻,他喜欢把key抱起来抵在老旧的壁纸,感受对方的肌肉紧贴着他的的手掌。那感觉很好,像是心情的某一块碎片终于被拼上,崔珉豪莫名地觉得很满足。
还有很多事让崔珉豪心情很好,例如Key总是会偷偷吻他。在他俩昏昏欲睡的午后,key总是裹着毯子亲吻他的睫毛,还有的时候key会在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的手掌拾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像猫儿一样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指尖。
崔珉豪可以装作没发现,但他每一次都会坏心眼地捉住key,看他佯装张皇和害羞的表演。
崔珉豪好像爱上了他刻意的撒娇,刻意的讨好,刻意的装作不在意自己,他也变得无比的幼稚,他看着key光滑的皮肤,内心狂热的破坏欲就开始膨胀,他想要拆穿key的一切假装,他想要剥掉他的外衣,也想剥掉他的皮肉,剥掉他假模假样的不在乎,他想要舔舐他的唇齿,他的眉眼,他的欲望,他好像想要他的真心。
他好像变得太幼稚了。
可是key又何尝不是呢?
崔珉豪有时候会梦到自己回到十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绿茵场上最受欢迎的少年,他体育课后会带着橘子味的汽水回到教室,梦里的他眨眨眼,发现自己的课桌旁坐着中学时候的key,那个被留在照片里清瘦矮小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里?”崔珉豪问。
“呀!吃错药了吗你?”梦里的key和现实中一样咄咄逼人,他指了指课桌上粉笔划出的线,“我是你的同桌啊,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崔珉豪醒来,感受着自己手臂搭着的那具温热的身体,小声问道:“你初恋什么时候啊?”
“你几岁了,”困意中的key不耐烦地说,“还问这种问题,哥我可是6岁就谈着女朋友了。”
“谁你弟弟啊,我们同一届的好吗?我大概16岁吧,”崔珉豪低声说,“本来我都不记得了,但是刚刚做梦梦到了。”
“哦,是谁啊,这么念念不忘的。”
“是你。”崔珉豪回答。
“哈哈,嘴真甜,”key凑过来给了他一个糖果似的吻,用来奖励崔珉豪这个听话的小孩,“可惜你的初恋女友要伤心了,我们之前又不认识。”
05.
他们那个小小的洗手池漏水了,崔珉豪修了半天也止不住,地板一直湿漉漉的,楼下的租户也照过来了,是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嘴角有块淤青,瘦得像个竹竿似的。
崔珉豪更觉得抱歉了,金起范只得把自己私藏的零食送给了她一些,然后抱着手臂责怪地看着崔珉豪。
“你看起来很会干活的样子,结果只是看起来。”金起范揶揄道。
“我没有学过,”崔珉豪挠挠头,“我们要不然换个地方住吧。”
话一出口,崔珉豪忽然意识到他或许不该说这个,可是不说又能怎样呢,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带着key去租个好点的地方。
Key有点撅起了嘴,这撒娇的样子崔珉豪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行。”key说道。
崔珉豪放下手掌的工具,难得好声好气地把他抱住,劝道:“我已经看好地方了,你放心啦,钱不是什么问题。再说我们也不是立刻搬走。”
毕竟他现在这个漫长的卧底工作还是没有结束,等到局里收网那天,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不行。”出乎意料地,key还是否定了,“我哪也不去。”
“为什么?”崔珉豪问道。
“因为我哪儿也不能去。”key轻轻地回答,“你忘记了吗?”
崔珉豪想,或许他和他调查的组织真的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吧,可崔珉豪忽然不愿意再想这个,他也不愿意再思考这些。
一切就都等那一天来到的时候时候再说吧。
晚上的时候key难得的有事没有在家,崔珉豪从他们买的一提啤酒中拿出一瓶,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Key淘来了一台不要钱的DVD机和一批电影碟片,真不知道这年代他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
电视里正播放着经典电影《情书》,崔珉豪对这种爱情片不太感冒,一开始看得几度神游天外,可是看到女主一边手摇自行车发电一边教男主英语的时候,还是不禁笑了起来。
记忆里好像也有一个很烦人的人总是纠正自己英文来着,崔珉豪模模糊糊地回忆着,但发现无法在脑海中搜索到那人的模样,便也不再纠结了。
忽然门口响起有些急促的敲门声,是key出了什么事吗?崔珉豪有些焦急地打开门,看见key有些脸色苍白地站在外面,破掉的牛仔裤后有个血红的口子。
崔珉豪把他拉进屋,检查着他腿上那条不深不浅的刀伤,那口子有几厘米,正汩汩地流着鲜血。
“怎么回事?”崔珉豪有些着急地发问。
Key却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Key最后还是很没尊严地被崔珉豪背去了医院缝了几针,崔珉豪又逼着他打了几天消炎针,只是key这段时间就彻底瘸了,平日里对崔珉豪的拳打脚踢也没了力气,变成了崔珉豪对他单方面的说教。
“我说你,”崔珉豪拿出片橘子堵住key的嘴,“以后能不能别再掺和这些事了,找个正经活干吧。”
“唔知道了。”key口齿不清地回答道,又有些心虚地看着崔珉豪的脸,可对方眉头紧皱着,显然是不信。
06.
崔珉豪那部总不来消息的警局联络用卫星手机终于来短信了,是很简短的一段文字。
【行动#0185 证据已充足,三天后收网,人员召回地点xxx里7号】
最终来历练的崔珉豪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他不清楚组里人哪里来的消息源,不过他事先也有听说过,老组长在这里的线人就有好几个,当初派他来也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把他下放吧。
崔珉豪走近正在看电影key,影片正好演到女主多年后终于收到男主曾经的画得她的肖像,穿越时空的告白,让人扼腕叹息。
“好遗憾啊。”key嘟嘟囔囔地说,崔珉豪低下头看着他,发现这爱哭鬼果然又哭鼻子了。
“好了,”崔珉豪用指腹擦干他的眼泪,“他自己不说,有什么好遗憾的。”
“你根本不懂好嘛!”key有些激烈地反驳道,在崔珉豪看来有点张牙舞爪,“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崔珉豪稍稍思考了一下,道:“要是我肯定会告诉那个人吧。”
“真的吗?”key问道,他的眼神有些黯淡,少见地情绪有些低落。
“真的,”崔珉豪摇了摇他,想要他走出观影后的抑郁,用小孩子般撒娇的口吻对他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喜欢你呀。”
平都会佯装十分惊喜和害羞的key一反常态地没有配合他的玩笑,只是很勉强地摇摇头,走近里屋睡觉去了。
崔珉豪跟上他,微微掀开他蒙住头的被子的一角:“好啦,我告诉你个惊喜好不好?”
“什么。”key带着鼻音问道。
“后天我们就在一起半年了,我在这个地方准备了惊喜,你那天就乖乖去那里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崔珉豪从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在key的面前晃了晃。
“不好。”key扭过头,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崔珉豪叹了口气,把钥匙塞到他手里,认真地说道:“你要不去,我不都白准备了,我真的会生气的,记住了,后天一定要在那里等我,明白了吗?”
“谁在乎你生不生气。”key闷闷地说,却还是乖乖把钥匙攥在了手里。
07.
崔珉豪朝思暮想可以离开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可他却没了那种激动的心情,心里更多的变成了对key的担心。
他会乖乖地待在自己准备好的安全屋里等自己完成任务以后去找他吗?崔珉豪心里有些忐忑,特地在早上离开的时候又重复了好几遍时间和地点,直到还在赖床的key一个枕头飞了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key把头埋进被子里,“会去的,你烦不烦啊?快出门吧,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崔珉豪看他这副样子,才有些安心地出去了。
行动出乎意料地顺利,和既定地点的便衣同事在车上汇合以后,崔珉豪大致确认了一下情报里的地形,早就埋伏好的武装实施了几波抓捕任务,大部分主要人员都落网了,可以说是这些年里最成功的任务。
“嘿!”一个警局里关系还不错的前辈的姐姐朝崔珉豪到招呼,“半年不见还是那么帅,这次任务多亏了你和小金,这下你们两个肯定要受表彰了,姐姐真羡慕啊。”
“不是的,”崔珉豪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没有什么功劳,应该是别的线人的情报,你搞错了......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这次任务不是只有我被安排卧底?”
崔珉豪的脑袋忽然发出让人有些恶心的嗡鸣,他的视线模糊,黄色的灯光在眼前忽明忽暗,他好像忽然回到了第一次在廉租房走廊见到key的时刻。
在哪里见过这种神情?好像之前有很多很多次,可是崔珉豪记不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前辈奇怪地看着呀,“难道你们两个这半年一直没有遇上所以你把他忘了吗?亏得你之前受伤他还去照顾你呢。”
“什么受伤?我不是刚到警局上任就被安排去卧底......哪有什么人照顾我啊?”
“什么啊!”听到崔珉豪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前辈有些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之前那次任务不就是受了点轻伤吗,怎么脑袋还不好使了?是你之前自己跟我说小金是你的好朋友的,怎么现在忽然装不认识啊?”
崔珉豪看着脚下的沥青路,忽然记忆里陈旧的呼吸朝他扑来,他好像曾无数次地看着那个人的脸,在漫长的时间洪流里自己从没一次想要把他忘记。
“我以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崔珉豪脚下的步伐开始加快,他不受控制地开始奔跑,他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在他自己定好的地点。
08.
金起范有一个天天吵架的好朋友,事情一开始完全是阴差阳错。
这个人也太奇怪了,金起范斜眼看着自己旁边刚刚踢完球回来满身是汗的崔珉豪,要不是老师的安排,自己铁定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崔珉豪显然也发现了他鄙夷的眼神,抓起自己身上运动短袖的一块随便地擦了擦脸,瞪大眼睛挑衅地问道:“哦,怎么了?看什么看!”
金起范懒得理他了,他们一天大概要吵三十五次架,从这次值日谁比谁多扫了一块垃圾到谁在自习课上多瞄了谁一眼,金起范烦得要死,可偏偏崔珉豪又不是学习那块料,根据学习小组的规定,在崔珉豪数学和英语成绩变好之前,两个人永远不能分开。
永远,起码直到毕业前的那个永远,这对一个中学生来说是最长的时间。
金起范拖着拖把看着在讲台上擦黑板的崔珉豪,白色的粉尘掉在他乌黑蓬松的头发上,崔珉豪像个落了水的小动物一样甩了甩头。
夕阳透过窗户照着少年棱角尚未分明的脸,光斑打在他下垂的纤长睫毛上,金起范看着他,内心忽然有些不爽。这家伙长得真帅啊,金起范心想,很多女生喜欢他吧。
金起范的人生准则就是,如果崔珉豪让他不爽,那他也不能让崔珉豪心情太好,所以金起范发话了:“喂!凭什么我拖地你擦黑板啊?你干比较清闲的工作。”
忽然被呵斥地崔珉豪扭过头来,单纯的脸上满是疑惑,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比较高吗?”
“哈?”金起范被这发言搞得火冒三丈,“高了不起啊,照你这说法你又高又壮,应该把所有活都干了。”
金起范把拖把扔在一旁,说:“正好我有事,我今天先回家了。”
“什么啊!不行!”崔珉豪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金起范的后衣领,拽得金起范一个踉跄,“这不公平,我们必须一起干。”
“放手!”金起范揪住他的手喊道。
“我不放!”崔珉豪也有些幼稚地回答,“除非你说你不走了!”
“你这家伙!”金起范挣扎起来,“你最好下次就能考好,我真是受不了和你一个小组了。”
这句话戳到了崔珉豪的痛点,毕竟他成绩一直上不去麻烦金起范也是事实,崔珉豪松开手,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知道了!”崔珉豪说,“下次我会努力的行了吧!天天拿这个说事烦不烦?”
好在金起范比较聪明,其实这些天他早就想出了一个能让这种鸡飞狗跳生活结束的法子,只是一直没和崔珉豪商量,正好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要不这样吧,下次考试的时候,我把答案传给你,你就照着我的写,但是记住不要全抄,适当改几个,行不行?”
“当然不行!”
出乎金起范的意料,崔珉豪发火了,一把推开金起范,气冲冲回到了讲台上的黑板前,金起范看着他腮帮子气鼓鼓咬牙切齿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有什么啊,反正又不是期末考试,就是一次班里的小考,”金起范说,“你放心,要是被发现了,我就跟老师说和你没关系。”
“不行,”崔珉豪把黑板擦得“沙沙”作响,“考试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我不能骗自己。”
这家伙,自己明明是想帮他,他天天被老师家长重点关注那么烦心,还不想和自己在一起搞什么学习小组,这样做难道不是他益处最大吗?怎么变成自己不“堂堂正正”了?
金起范越想越气,说道:“行吧,我不堂堂正正,我是个坏人!正好赶快和我分开,别在这里假惺惺地做朋友!下次考试我会传答案给你的,你这次要是不听我的话试试!”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崔珉豪走过来,双手推了一把背起书包要走的金起范,金起范一个踉跄,整个人被少年的双臂卡在教室的门口,“我都说了不行,我会好好努力的,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反正我现在看见你就烦。”炸了毛的少年此刻已经无视了冲突双方的力量差距,一心只想惹怒崔珉豪。
谁知对方沉默地放下禁锢他的双手,睫毛低垂,羽翼般漂亮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金起范看着崔珉豪,同平日里斗嘴打闹时的神情不同,他看到了一张少年落寞而受伤的面孔。
“喂,”崔珉豪说,“你就那么不想和我一个小组吗?”
金起范盯着他的嘴唇和单纯的眼睛,发现自己恶毒的舌头无论如何也造不出“是”这个音节。自己好像有些不忍心伤害这个傻里傻气的冤家了。
崔珉豪看着他不回答的样子,漂亮的嘴唇抿在了一起,那双平日里总是情绪十足的眸子也不愿再多注视眼前让他受伤的好同桌。
半晌,金起范听到崔珉豪闷闷地说:“你今天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帮你把活干了也没什么的,但是作弊不行,就算是你想和我分开也不行。”
“喂,少一副我欺负了你的表情。”金起范把书包重新放回桌子上,拿起了倒在一旁的拖把。
“其实对我来说,只要你不那么烦人,一直和你呆在一起也挺好的。”
09.
金起范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去了警校,他诅咒了一百次高考志愿的不人性,但是真正身处其中以后,他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得适合自己得多。
今天他顺利毕业了,和自己中学时期就开始一个班的好朋友崔珉豪一起,崔珉豪格外的激动,毕竟当警察一直是他的梦想,这家伙在操场上到处和人合照,好像和任何人都有二十年的交情。
还是像一起一样活泼且受欢迎,真好啊。
“起范啊,想什么呢?”崔珉豪的手伸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亲近地凑近他,“我们今天终于毕业了,马上还要去一个地方实习,不高兴吗?”
“不高兴,”金起范推开他的脸,“想到以后还要天天见到你的脸,我就已经提前腻了。”
命运也太爱捉弄自己了吧,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金起范想,可是自己好像也确实不想和他分开了。
“他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们新人也太莽撞了。”组长站在病房门外对着金起范训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们要先通知队里再行动明白了吗?”
金起范点点头,他看着崔珉豪头上裹着纱布的傻样,一反常态地有点没兴趣嘲笑这个可怜的家伙了。
“请问你是哪位?”崔珉豪问道。
“傻了吧你,”金起范难以置信地说,“少在这儿跟我演电视剧了,刚刚领导进来的时候你还跟他打招呼了呢,装个屁的失忆啊。”
“刚刚李队长确实说了会有一个同期的同事来照顾我,”崔珉豪有礼貌地回答道,“就是你吗?请问你的名字是?”
金起范站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确实,他曾经很真挚地朝上天祈祷,给自己一个从这张网中脱身的机会。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个机会会这样来到。
“所以你申请去做卧底?”李队长问道,“对年轻人来说确实是个锻炼的机会,尤其是你和小崔两个人确实都有点太冲动,需要磨砺一下。”
“我也是这样想的,”金起范说,“请队长给我这次机会。”
“好吧。”李队长点点头,对于这种申请,他没什么可阻拦的,“就是你一个人的话,人手可能不够,等你安顿差不多了,我们会安排别的人去接应你的,一切服从标准化安排,明白了吗?”
“收到!”金起范恭敬地敬了个礼。
10.
这是金起范以key的名字卧底的第二十七天,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和形形色色的邻居混在一起,公共的厨房,公共的洗衣,公共的浴室,一个人吃饭睡觉。
当然也有缺点,比如孤独会让金起范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他一开始为什么要捉弄崔珉豪来着?金起范费力地回想着他中学时代的样子,脑海里出现那张单纯又傻兮兮的脸。一开始好像只是因为他太单纯善良,又太容易生气,因为有趣才捉弄他的,可后来好像是因为太真诚太好,却又单单只惹自己不开心才总是去报复他的。
崔珉豪那么好,怎么也会变成缺点呢?金起范说不出来。崔珉豪那么重义气,有很多很好的朋友,金起范很幸运是其中一个,金起范很不幸,是其中一个。
金起范不想再当其中一个了。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他想要再自私一回,他不想再在这命运安排的泥潭里越陷越陷。
他想是时候说再见了,回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回到一个自己小房子里,比如这个廉租房,就挺好的。
忽然,警局联络用的手机响了,金起范收回自己的思绪,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消息:
【行动#0185 人员补充,接应代号043人员,地点xxx号b栋常规安排处】
看来又有一个倒霉蛋要来和自己一起住在这个鬼地方了,不知道是谁。
金起范收拾了一下走出了房门,在走廊上,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面庞还是和他记忆里的一样坚定却柔软,带着些因被抛而在泥潭里打滚的伤痕。
这家伙,果然没有自己照顾就是不行啊,金起范想。
又一次,他朝崔珉豪招招手。
“跟我来。”
11.
崔珉豪推开了他准备的新家的房门,在打开之前,他设想过一千种可能的drama剧情,只是他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食物的香气,金起范正带着手套从厨房里端出炖鱼。
“你......”崔珉豪有些气喘吁吁地说。
“你怎么这么喘?”金起范问,“被抢劫的追了。”
“不是.......哪个抢劫的能追我啊,”崔珉豪说,“你为什么在做饭?”
“我还要问你呢?”金起范一副生气的样子,“你说你给我准备惊喜,结果我来了以后发现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我饿了都没饭吃,这就是你的惊喜吗?让我在屋子里玩求生游戏吗?”
崔珉豪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他只得转头打开一间锁着的连着阳台的里屋的门,拉着金起范走了进去。
“哦哦,”金起范看着满屋的气球彩带,“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啊,怪不得我死活打不开这门,差点叫开锁的了,这是有够土的,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假装开心一点。”
“不用了,惊喜不是这个,”崔珉豪一反常态地没有理会他带刺的言语,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以后里面躺着一对简约的男士对戒,“是这个。”
崔珉豪抓过金起范的手,把戒指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这算什么啊......”金起范说,“好肉麻。”
“喂!”崔珉豪吼道,“你可不可以认真一点啊。”
“好吧好吧,”金起范的表情沉静了下来,“崔珉豪,我一直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你听了以后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是在我跟你讲清楚之前,反正我是不能收这个。”
崔珉豪叹了口气,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说吧。”
金起范得到了准许,深吸一口气说道:“事情是这样的,首先,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我到底叫什么,其实.......”
“我为什么不知道啊?”崔珉豪拽过金起范要把戒指退下来的手打断他,“哇,我真的是,你这么让人郁闷的人——我真的死也不会忘记你的名字的。
“是吧,金起范。”
【宇植】All I Ever Wanted
2020.9.13,宇植相遇一周年纪念,晚了1小时(ㄒoㄒ)
徐理事和陆秘书,平平淡淡办公室恋情的开端。
情节时间比较跳跃。
写得仓促,ooc注意!
1 A wrong call
商业区咖啡厅靠窗的坐位视野良好,配合午后的阳光,只要稍微调整角度,就能把外面的街道拍出时尚杂志一般的效果。
占到了好位子的陆东植看看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和一旁的隐约散发着甜香的麦芬,只觉得10分钟前的胃口都已经随着刚才的一通电话烟消云散。
他两个月前退伍,拿着大学本科文凭加入求职大军,尽管早做好了会被反复拒绝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在一次次碰...
2020.9.13,宇植相遇一周年纪念,晚了1小时(ㄒoㄒ)
徐理事和陆秘书,平平淡淡办公室恋情的开端。
情节时间比较跳跃。
写得仓促,ooc注意!
1 A wrong call
商业区咖啡厅靠窗的坐位视野良好,配合午后的阳光,只要稍微调整角度,就能把外面的街道拍出时尚杂志一般的效果。
占到了好位子的陆东植看看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和一旁的隐约散发着甜香的麦芬,只觉得10分钟前的胃口都已经随着刚才的一通电话烟消云散。
他两个月前退伍,拿着大学本科文凭加入求职大军,尽管早做好了会被反复拒绝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在一次次碰壁后变得越来越焦虑,直到前天晚上接到一家小公司的录用通知,才松了一口气。
可惜陆东植的好运总是不长久。
昨天他累得睡了一整天,今天起来把自己和家里收拾干净,难得地决定享受一下生活,刚买好下午茶,就得知自己的offer被取消了。
打电话的HR听声音很年轻,大概也缺乏经验,一面向陆东植道歉,一面稀里糊涂地把原因也说出来了——老板熟人同学的孩子也在找工作,专业还算对口,就直接给录取了,恰好占了原本应当属于陆东植的岗位。
这样,谢谢您通知我,嗯,祝贵公司蒸蒸日上。
陆东植红着眼眶说完客套话,只觉得手脚冰凉,差点想冲进洗手间哭一场。然而这个就职季已经接近尾声,他一小时也不敢浪费,拿出手机上求职网站,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略微冷静下来,还是决定先从之前没给他面试回复的几家公司问起。
虽然默认没回复=没过,但有两家还没到当初说的回复期限,陆东植给自己打着气,点开通讯录,拉了下领口才想起自己没打领带,听着拨号音,只觉得嗓子开始发干。
“欢迎致电大韩证券。请输入分机号。”
柔和的女声响起,陆东植一愣,按照上周面试时的记忆输入了HR的分机号。嘀嘀嘀几声响过,表示等待接听的音乐响起,不是脍炙人口的《致爱丽丝》,而是优雅轻快的《加农》。
“大韩证券资产运营部主管,徐仁宇。请问您是?”
对面传来的醇厚男声令陆东植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他紧张得差点噎住,只听清对方说了“大韩证券”“主管”,连忙答道:
“啊,您好,我叫陆东植,上周在大韩证券参加了应届生招聘的面试,还没有收到结果,想请问一下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到通知。”
“面试结果是由人事通知,我这里是资产运营部。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电话。”
“哎……啊,对不起,我好像打错电话了。”
陆东植怦怦乱跳,几乎要蹦出来心脏一下子落了回去,声音也不受控制的变尖了一点。他慌得额头冒汗,指尖胡乱抠着纸杯,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化解尴尬。
“嗯。你叫陆东植?既然恰好打来了,我就帮忙看一下。这几天注意接电话。”
对方的声音还是十分动听,似乎还多了一丝笑意,陆东植的心跳猛地恢复了正常,不由得连连点头道谢:
“真的吗?谢谢您,谢谢!那个……”
“徐仁宇。”
“谢谢徐先生!”
不等陆东植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捏着手机,盯着通话记录最新一栏看了半晌,又长叹了一口气,心情却似乎好了一点。
他多半就是没过面试,还弄了个打错电话的乌龙,但这位徐先生如此耐心和善,还是令开始找工作后就逐渐习惯了招聘方冷硬态度的陆东植感到了一丝温暖。
2 The interview
距离预定的面试时间还剩下不到20分钟,陆东植站在地铁出口,望着眼前密集的雨帘,一咬牙举起书包挡在头上,冲进了暴雨之中。
昨天接到徐先生的电话时,陆东植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徐仁宇居然说他过了上次面试,只是HR工作疏忽,忘了及时通知他,还告诉他最终面试就在今天上午,地点是大韩证券大厦12层的资产管理部会议室。
千恩万谢地挂上电话,陆东植高兴地在自己那小得可怜的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又一下子跳上床,抱着枕头又哭又笑了一会,才爬起身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面试。
他拿出了最合身的西服,连姐姐看到时都夸了他一句“东植穿这件还挺帅”;把书包整理了三遍;又把几个月来积累下的面试题目笔记拿出来复习,对着镜子检查自己回答问题时的仪容,录音确认自己说话是不是清晰冷静又大方。之后他还赶紧上网查了一下徐仁宇的资料,试图分析出有用的情报,却只找到了对方的职务、年龄和毕业院校,以及一张比陆东植预想中要年轻而帅上很多的标准照。
照片上的徐仁宇笑得似乎很爽朗,配上出众的容貌,放到电影宣传图上都毫无违和感。想起自己这次机会很可能是托了对方的福,陆东植简直想夸徐仁宇“人美心善”,却又隐约觉得别扭。
早早洗漱上床,神清气爽地醒来,陆东植一拉窗帘,发现窗外和预报中一样飘着蒙蒙细雨,连忙加快了动作,提前一个小时出了门,就怕路上出什么状况,会影响到面试。
然而,面试机会似乎是陆东植透支了今后几天的运气换来的。他在地铁上差点被挤成相片,被迫多坐了一站又掉头回来,好容易下了车,正要出站,却看到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拿着坏掉的伞一筹莫展,对方凑巧抬头,目光一碰上,陆东植就不好意思装没看见,而是慢吞吞地走上前,把自己结实的新伞递了上去。
看着母女三人走出两步还回头道谢,陆东植笑着挥手说自己不急,结果还是落到了在雨中冲刺,跌跌撞撞地跑进大韩证券宽敞干净的大堂,一面捋去头发上的水,一面小心翼翼地问前台资产管理部该怎么走。
上午的工作十分轻松,徐仁宇只用了一小时就全部处理完毕,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新闻,正打算拿出日记本记录下幻想中的完美杀人方法,电脑中的备忘录却弹了出来:10:30,面试陆应届生。
徐仁宇抬手按掉提醒,拿起前两天让人事专门调来的陆东植的简历,扫了一眼青年那规矩字迹写下的“选择本公司的理由”,又看了看对方神情拘谨,却依然清秀的证件照,感觉无聊带来的倦意似乎少了一点。
这场面试其实只是徐仁宇为了解压,一时兴起而安排的。前两天家族聚餐时会长又敲打他,还夸徐志勋在校成绩不错,按期毕业不成问题,听得徐仁宇费了好大力气才没笑出来,而那个乌冬面脑袋居然还来找他炫耀,令人哭笑不得又恼火。
而陆东植错拨的电话恰好把徐仁宇从对会长和草包的行为的困惑和愤懑中暂时拉了出来。
这个年头还有这么傻乎乎地打电话来问面试结果又拨错分机号的人。陆东植成功地刺激到了徐仁宇的好奇心,而那柔软清亮的嗓音则让徐仁宇多了一点耐心,没有直接挂电话,而是选择装做和善哄了人几句。而之后请人事查出来的简历及面试结果促成了徐仁宇眼下的选择:额外安排一场面试,看看正饱受求职煎熬,如同初生小鹿一般懵懂的应届生面对意外,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推开小会议室的门,徐仁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桌边,西服外套正脱到一半的陆东植。青年的一头卷发比照片上看起来手感好不少,五官精巧得应该去选秀,被雨水打湿的衬衣贴在身上,显出了匀称颀长的身材。
看来的确是个傻的,徐仁宇回忆了一下天气预报,望着面前几乎被雨水浇透的年轻人,清了清嗓子,指了一下桌上的纸巾盒:
“椅子不怕水,纸巾可以用,外套穿着不舒服的话,可以脱掉。”
“啊,好、好的,谢谢徐先生。”
被面试官看到自己衣冠不整,陆东植有点慌了神,他勉强保持镇定,手上却还是把外套穿了回去。浸了水的外套又沉又冰,还总滴水,他想要处理一下,没想到徐仁宇来的这么快。
“对了,有件事电话里忘了通知陆先生,这次面试招聘的岗位是我的助手,并非陆先生之前报名的岗位。这里是主要工作内容,请看一下决定是否还要接受面试。”
徐仁宇在陆东植对面坐下,将打印出来的材料递给了青年。小会议桌只比普通餐桌大一圈,两个人面对面坐,对方的任何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哎?好的,请您稍等,我马上看。”
意外的消息令陆东植险些愣住,他忍不住多看了徐仁宇一眼,却见对方笑得和标准照上一样,亲切中似乎又有种难言的压力,虽然很帅,却没有电话中听起来那样温文可亲。
出乎徐仁宇的预料,除了刚听到消息时一刹那的惊讶,陆东植几乎是平静地接受了求职岗位的变更。
正式员工与半年试用期后转正,负责证券交易操作与为部门主管打杂。虽然初始工资相差不多,但只要不傻,是个人就能看出徐仁宇现在提供的职位比之前要差很多,会感到失望才是人之常情。尤其是以为自己幸运地过了面试的状况下,发现实情后至少也要遮遮掩掩地叹口气才正常。
“我愿意。谢谢徐先生给我机会,虽然还没有好好了解过这类工作的内容,但如果您愿意把工作交给我,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结果,陆东植却一脸认真地表起决心来,漂亮的丹凤眼闪着光,在会议室的日光灯下显得格外有神。
本来只是想看天真的青年受骗后失落的样子,徐仁宇并没准备什么要命的面试题。他沉默了片刻,开始挨个问老生常谈的“为什么选择证券业”“你对资产运营的理解是什么”“工作后三年、五年、十年,分别有什么目标”,看着陆东植略微涨红了脸,努力搜罗答案,既想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又怕说得太出格而如履薄冰的模样,渐渐觉得今天安排这场面试也
“嗯,我大概明白了。”
问过一轮,在手边陆东植的简历上记下简单的要点,徐仁宇点了点头,目光由上至下,又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遍,问道:
“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淋雨?天气预报提到今天有雨了。”
陆东植正庆幸之前的问题自己都有准备,发现面试官眉头微蹙,正盯着自己的衬衫看,忍住整理衣服的冲动,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答道:
“其实我带伞了。但是在车站里看到有带着孩子的女性没有伞,就送给她了。”
“哦,陆先生心地善良。”
仿佛预先排练好的“街头采访”一样的答案令徐仁宇忍不住笑了一声。换个看起来机灵些的人说,他多半不会信,陆东植这一脸纯良中带点傻气,再加上简历和面试的表现,徐仁宇倒是信了七八分。
徐仁宇嘴角勾起的一点弧度似乎和照片中不同,陆东植心头一松,自动地添了一句:
“啊……也不是,就是,想起母亲了。”
话一出口,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半垂下眼暂时挪开了目光,却正好错过了徐仁宇变冷的眼神和讥讽的笑容,直等到对方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好了,我要问的就这些。陆先生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3 My assistant
楼下的行道树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郁郁葱葱,陆东植左手抱着电脑,右手拎着沉甸甸的文件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会议室。
今天是他入职第十一周,也是他第一次获准作为徐仁宇的助手参加对外部公司的会议。
那天他一不小心问了句“这份工作是不是就等于做徐先生的秘书”,以为没戏了,结果却接到了HR的电话,通知他下周一来办理入职手续,激动得差点哭了。而之后在大韩证券工作的两个多月,他虽然过得艰苦,各种不适应和不习惯,几乎每周都会因为干活不利索而挨训,却还是咬牙撑了下来,一是明白初入社会没那么多好选的,二是惦记着几乎是一手把自己捞进来的徐仁宇,不愿让对方失望。
“曹组长,早上好!”
“东植?你来得好早,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
陆东植刚把电脑和文件放下,就看见进公司后负责他新人教育的曹宥真走了进来。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干练,大概是因为现在还不算工作时间,笑容也明显柔和许多。
“因为是第一次,有点紧张就来早了……啊,主管,早上好!”
“早上好。”
徐仁宇一进门便看到陆东植正笑盈盈地和曹宥真搭话,胸口忽然有些发紧,他点头打过招呼,路过青年身边时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命令道:
“先准备好会议用的东西再聊天。”
“哎?是的,马上。”
陆东植点点头,不敢再耽搁,见曹组长也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连忙跟着徐仁宇往前走,一面在心中再次复习本次会议的流程,一面把辛苦整理出的材料一份份摆到了每个位子面前。
…………
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然而仍有多条事项需要留待日后协商。直到走进公司食堂,拿了今天的A套餐,和徐仁宇一起坐下,陆东植才终于回过神,明白让自己提心吊胆了一周多的“大任务”总算是结束了。
“东植今天表现不错。这样下去等你转正,我就能带你出差了。”
徐仁宇一边说,一边露出笑容。本来将部分准备工作交给陆东植,他是有些后悔的,虽然青年展现出了令人意外的能力和韧性,但毕竟经验太浅。没想到对方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真的吗?”
被上司正面夸奖,陆东植一下子有了精神,他连忙坐直身体,似乎这样就能让徐仁宇早一天真正认可他。
“——徐仁宇?你怎么开始吃食堂了?”
不速之客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陆东植一扭头,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今天洽谈对象的负责人,层级和徐仁宇相当的周英敏先生。
“嗯?你是徐仁宇新招的小秘书?陆……什么?”
不等徐仁宇回答,周英敏就又转移了目标,一手搭在陆东植的椅背上,一手撑在桌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青年。
“啊,是的。”
戏谑的称呼令陆东植略觉不适,但对方是客人,级别又高,他也不便反驳。
周英敏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今天第二份文件是你准备的?作为新人来说还不错,挺好,要是能多加点外国公司的对比资料就更好了。”
刚被打趣又被夸了一句,陆东植有点反应不过来,迟疑着要道谢,身边徐仁宇的声音却变得比平日低沉了许多:
“东植是我的人,用不到外人教他。”
一言既出,陆东植和周英敏都是一愣。周英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徐仁宇,又看了看手边半张着嘴,似乎没听懂徐仁宇在说什么的陆东植,站起身退开了两步,干笑道:
“哦,好,嗯,那……不打扰了。”
“哎?”
看着周英敏嗖地转身离去,陆东植不解地微微侧头,手腕却被握住了,他一扭头,正对上徐仁宇的视线,而对方的语气又恢复了片刻前的柔和:
“东植,以后别人说你什么,无论好坏,都不要太当真,明白了吗?”
陆东植有点糊涂,却感觉徐仁宇的手越握越紧,只好点了点头,看着男人放松了表情,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4 The most important...
秋风乍起,吹落的几乎都是绿叶。冒雨冲进大厦面试的那一天已经变得有些遥远,试用期即将结束,陆东植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徐仁宇出差了,而他虽然是助理,却暂时还没资格出差,只能留在公司处理些边边角角的工作。他自然不敢怠慢,但每天见不到徐仁宇,没法打招呼,中午不能一起吃饭,甚至在干活有点拖拉时不会被对方训,都让陆东植有些无精打采。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让陆东植紧张却又有干劲的上司不在,一位空降的实习经理这两天却总来找他麻烦。
实习经理名叫徐志勋,还是大学在校生,据说是会长公子,来这里就是混个实习经历好加分,普通员工都只敢绕着走,陆东植也不例外。偏偏徐志勋听说他是被徐仁宇直接招进来,又一直放在身边,不知为何就来了劲,总是派给他一些麻烦又徒劳的工作。陆东植想想对方也待不了多久,更可能很快就厌倦了折腾自己,每天都只是默默地听吩咐做着额外的工作,却是要加班到深夜才能回家,比刚进公司那一阵还累。
手机和办公室电话都拨了三遍,还是无人接听,徐仁宇紧蹙着眉收起手机,看了一眼陆东植昨天发来的“这几天都在加班”的消息,吩咐司机改道直接去公司。
窗外的夜景缓缓滑过,徐仁宇提前回国的愉快心情却已经荡然无存。他外出公干一周,工作整体算顺利,只是没有陆东植在身边,竟然处处觉得别扭。没人给他报告行程,随行的下属整理文件比陆东植慢,买咖啡都想不起要买两份……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却总让他想起一开始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或者说,干脆就是为了看对方笑话而招进来的漂亮青年。
那天淋得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却眼中有光,温柔地说“想起了母亲”的青年,令他想要如同撕裂一副画一样撕碎对方。他想要随意发泄在会长那里受的气,却不知不觉中玩起了养成,开始耐心指点对方工作的窍门,把陆东植往自己“用起来最方便”的理想助理打造。
徐仁宇的指尖在真皮座椅上轻轻点着,力道越来越大,按出的小坑也越来越深。出差前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教育初见成效,就要和人分开,青年会不会懈怠或者被人带歪,如今却怀疑自己才是已经掉进沟里的那一个。
晚9点半的大韩证券大厦十分安静,只有零星几层楼亮着灯,资产管理部所在的12层便是其中之一。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徐仁宇一眼便看到了陆东植的身影。青年坐在办公桌前,没有开电脑,而是捧着厚厚的一册书翻看,或许是因为疲劳,坐得歪歪斜斜,没有个样子。
徐仁宇并没有放轻脚步,很快就走到了青年身旁,对方却毫无察觉,只是埋头写着什么。徐仁宇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东植,你在做什么。”
“啊?!哎,徐、徐主管,哎……?”
眼前是明天才该回国的上司,陆东植吓得腿一软,没能站起来,跌在椅子上扭了两下,刚要起身,却被徐仁宇一手按回了座位。
“我问你在做什么?”
“那个,工作。我动作有点慢,就加一下班。”
陆东植不愿背后告状,却也缺临场撒谎的本事,硬着头皮搪塞,却见徐仁宇按住椅子扶手,俯身凑了过来,眼神冷得他忍不住往后躲,只好说了实话:
“有位经理安排我做一点事。是,是徐志勋经理。”
令人厌烦的名字让徐仁宇怔了一下,他不觉“啧”了一声,垂眼看着脸色发白,似乎瘦了一点的陆东植,心头一酸,嘴里的台词却不受控制:
“他让你做,你就做了?你是我的助手,还没转正,就已经学会巴结别人了?”
陆东植本来累得想睡,被徐仁宇吓精神了,看着对方帅气的脸凑过来,一面害怕,一面又莫名其妙地心跳,这一下却委屈得愣住了,努力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没有。徐先生,我没有。”
徐仁宇沉下脸,望着陆东植泛起水光的眸子,加重了语气:
“我说过,有什么事都要一早就告诉我,其他人要用你的时间,都需要我许可。”
“……对不起。”
眼眶发热的感觉令陆东植有点心慌,他连忙抬手去揉眼睛,手腕却被徐仁宇捏住了,他索性不再躲避,抬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大声道:
“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我担心徐经理会找您的麻烦。”
徐仁宇沉默了下来,陆东植吸了吸鼻子,又继续道:
“打错电话的那天,我其实是被一家公司临时取消了offer,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是您帮了我,还给了我工作,又耐心教我……我想着‘一定不能让徐先生失望’,才一直做到了现在。”
青年的眼泪流了下来,徐仁宇伸手要帮人擦泪,却被一把推开,只能听着陆东植抽抽嗒嗒,却语气坚定的宣言:
“这么说很不专业,但是我现在是因为有您在,才会做这份工作。如果,呜……如果徐先生讨厌我,觉得我不适合做您的助手了,我就去辞职……”
辞职两字似乎有额外的分量,宽敞的办公室中,两个人都安静了片刻,直到徐仁宇开口:
“东植,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你很重要?最重要?”
隐约感觉双方的意思有些出入,陆东植迟疑了一下,四目相接,却又觉得好像也没错。他点了点头,便见徐仁宇笑了一下,虽然只是嘴角略微上勾的变化,整个人却突然有了光彩:
“好,不许辞职,不许离开我。东植转正后也要一直跟着我。我明年就能进理事会,到时候,你就是我的秘书。”
5 Call me
周五午休结束的音乐响起,大韩证券的员工们三三两两回到了工位,大部分人聊着周末,都期盼着下午这几个小时能再短些。
陆东植端着两杯刚泡好的咖啡走进理事办公室,见徐仁宇还在沙发上打盹,不禁露出了微笑,放下咖啡,正想要把人叫醒,却发现对方手边有一本红皮的旧日记本。
原本想帮恋人收好日记本,偶然瞥见的一行内容却勾起了陆东植的好奇心,文字还都是镜面字体:“201X年5月。周英敏大概是不想活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徐仁宇,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看了再说,反正对方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201X年3月。今天有个傻瓜打错电话让我查面试内容。虽然很蠢,但声音不错,让人想听他失望时的哭腔。”
“201X年4月。傻瓜毕业生入职一周,比预想中要有趣,至少可以多逗一段时间。”
“9月。他哭了,比想象中还要可爱,下次希望能在别的地方弄哭他。”
日记的内容看得陆东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忍不住伸手在徐仁宇的脑门上点了一下,盘算着等回家该怎么收拾人,却在看到最后一页上,第一次没有用镜面文字书写的内容后,决定放过对方一次:
“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为什么他没有早点打错电话,让我等了这么多年。”
FIN
【原顾】你会背叛我吗?
在微博上看到某位姐妹发的梗,怀了alpha孩子的omega,曾经是叱咤风云的黑道大佬,现在却只能靠自家老攻解决叛徒了。
——————————————————————
“顾总连手下的人都管不好,果然是omega的办事效果。”
原立江的话在顾青裴看来格外刺耳。
虽然原立江与顾青裴的关系在这么久的调剂下有所改善,但这次是顾青裴自家院子着火了,还连累原立江损失了一笔价值不小的生意,面对原立江这种轻蔑中带着几分嘲弄的讽刺之言,顾青裴并未觉得愧疚,而是不太甘心。
原立江似乎隔着电话都感觉到了顾青裴压抑的憋屈,更加得意地道:“Omega终究还是omega,就算是顾总,也会有引狼入室的失误,你说是吧...
在微博上看到某位姐妹发的梗,怀了alpha孩子的omega,曾经是叱咤风云的黑道大佬,现在却只能靠自家老攻解决叛徒了。
——————————————————————
“顾总连手下的人都管不好,果然是omega的办事效果。”
原立江的话在顾青裴看来格外刺耳。
虽然原立江与顾青裴的关系在这么久的调剂下有所改善,但这次是顾青裴自家院子着火了,还连累原立江损失了一笔价值不小的生意,面对原立江这种轻蔑中带着几分嘲弄的讽刺之言,顾青裴并未觉得愧疚,而是不太甘心。
原立江似乎隔着电话都感觉到了顾青裴压抑的憋屈,更加得意地道:“Omega终究还是omega,就算是顾总,也会有引狼入室的失误,你说是吧?”
顾青裴稳住心神,轻哼一声:“原董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找出那个人,给你一个交代的。”
原立江见好就收:“你最好是能快点解决。”
电话挂断后,顾青裴将手机随手一扔,咬牙道:“还不是因为你儿子!”
顾青裴摘下金框眼镜,用眼镜布仔细地擦干净,稍微平缓了心绪后,才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我们内部出了内鬼,你要负责帮我找到那个人,不然我就把你的孩子扼杀在肚子里。”
想当初他顾青裴虽然谈不上一手遮天,但也完全可以称之为独霸一方,自信地认为自己手下的人都是忠心不二,各方之间的牵制关系固若金汤,没想到这次内鬼事件却给了顾总当头一棒。
早在几年前,顾青裴一方势力强大起来,人人对这位外表儒雅英挺却手段狠辣的神秘黑道领头羊都有许多猜测。
听闻一年前,某个在黑市贩卖人口的老板,因为触了顾青裴的霉头,第二天一家人都神秘失踪了,那位不走运的老板所运营的企业,也因为非法集资倒闭了,整个公司的管理层全部吃牢饭去了。
顾青裴此人能称为黑道背后的神秘人物,少不了他身上那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他只需要给你一个笑容,对你说一句话,任何人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他是无法浅尝辄止的毒药,偏偏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原立江无法忘记那天那个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俊秀文雅的面庞上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一身修身且笔挺的棕色西装,看上去就像个学究,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但是沉重的手枪,又是那么的稳妥地被他握在手里。
从那开始原立江就知道,顾青裴不是个善人,更不是个好摆平的人,他只是表面上给你一种澄澈的感觉,其实手腕和心思,不在原立江之下。
原立江略有些心软:“顾总,既然只是一个没什么影响力的人贩子,不如让他吃个教训就放走吧,公司没了,他自然翻不出什么浪。”
顾青裴侧头看了一眼原立江,那眼神,宛如清江的一瓢水,虽然极富诱惑力,却也凛人心神。
“我倒是不知道原董还是那么宅心仁厚之人。”顾青裴压下枪,面前那人浑身颤栗的模样,并无法打动他。
“不过这既没有利用价值,又惹了我的人,留着实在说不过去。”顾青裴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猝不及防地穿过耳膜,鲜血四溅,身边训练有素的手下们都不由得微微一颤。
顾青裴步伐优美地向后退了一步,收起了手枪,那一声枪响余音绕梁一般地盘旋着,原立江凝视着眼前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对omega的偏见因为这个人有了些许动摇。
“处理一下尸体,别墅上下都要仔细地清理一遍,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吧?”顾青裴浅淡地朝身边的两位手下一笑。
那两人没有应话,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用处。
始终倚靠在门框边的原炀,看着顾青裴隐匿在眼镜下那一双清炯的双眼,抬手放在帽檐处,压了压帽檐。原炀一身黑色休闲装,在摆设华丽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束缚。
顾青裴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回头看向那个站在门边,修长挺拔的男人:“原公子,麻烦把信息素收一收好吗?我可是个omega,请照顾一下吧。”他对alpha身上的香味非常敏感,特别是原炀这种顶级alpha的味道,更是让顾青裴身为omega抗拒不了的诱惑。
原炀散漫地仰头,倨傲不下,目光中都带着几分傲气:“你忍着吧。”
原立江随着两个手下将尸体处理了出去,留下原炀和顾青裴两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面面相觑。
原炀猜测,自己大概就是那天沦陷的,开始为别人控制。
说顾青裴是每一个alpha的梦想并没有错,他将性感,沉稳,清冽,理性又大胆这些不同的特质完美地融合于一身,因此他是一道上佳精品菜,能蘸到一点调料都是alpha莫大的幸福。
原炀无法控制自己被顾青裴收服,他一面不甘心自己处于感情上的弱势方,一面又甘愿成为顾青裴养的一头狼。
自从顾青裴不小心怀上原炀的血脉后,确实变得力不从心了。
顾青裴能感觉到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在改变自己。
他一直都觉得应付一个原炀就足够疲惫了,他可没有精力再给自己添个小原炀放在身边,上演谁比谁更烦人的戏码。
他能感觉到自己各方面都大不如前。
今天晚上是解决叛徒的日子,他本该穿着得体,漂漂亮亮地站在那个背叛他的人面前,而不是穿着宽大的睡衣,懒散地坐在沙发上。
夜晚,钥匙开门锁的声音响了。
顾青裴毫无意外地用一个新杯子盛了新茶,放在茶几上。
原炀摘下鸭舌帽和口罩,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毫不费力地走了进来。原炀将那人扔在地板上,那位叛徒朋友双膝结实地跪在地板上,嘴里还被塞了一团抹布。
原炀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得有些尖刻,面对敌人时双眼总是迸射出如狼似虎的凶光,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这就是alpha给人带来的巨大压迫力。
“你要的人。”原炀只手抓住那叛徒的脑袋,用力一扳,那确实是顾青裴身边的一位亲信。
“办事效率很高嘛。”顾青裴带着暧昧意味的目光扫向原炀。
原炀微微侧头,略有些面红:“怎么处理?”
顾青裴食指轻敲桌沿,故作思考的模样极度惹人:“嗯……孩子他爸,你觉得呢?”
原炀没有搭话,深邃的眼神落入顾青裴的瞳孔里。
“原炀,你会背叛我吗?”顾青裴突然问道。
“我不会,永远都不会。”原炀通常带着几分狠意的眼睛,竟然变得柔顺了起来,就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恶犬,甚至透着丝丝殷切。
顾青裴笑了,嘴角微扬,手抵下巴,道:“那要是你背叛了呢?我可是有你的种了,总不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你。”
原炀双唇紧闭,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从未想过会背叛顾青裴,因此他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动手吧,你知道该怎么做。”顾青裴看向那位全程没有话语权的叛徒。
寒光过处,原炀的手里已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被绑住的人剧烈地挣动起来,原炀轻易地将那叛徒压制住,没用多少力气,就割开了那人的喉咙,鲜血缓缓流出,人很快就死了,还带着惊恐的表情,死不瞑目。
顾青裴情不自禁地轻抚自己的腹部,心想道,这个孩子,跟原炀会很像吗?那该有多可爱,多迷人啊。“你爸这忠犬形象演得可不太像啊。”他喃喃道,好似是真的在说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文梗接力50days/Day 8】跌入尘埃(一发完)
原作《离婚之后我还穿着你的外套》
副cp 耿靳维x杨斯然
文梗·意难平系列:死心塌地不求回报的感情是最卑微最可怜的情感,但谁也不能苛责付出这样一份感情的人。
这一对真的是很意难平的一对呀~
这是这对cp系列产出第三篇了,前篇戳合集哦!
正文如下。
客厅的灯伴随着轻声的开关门突然亮了,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子,松了松打的一丝不苟的领带,一贯的白衬衫上一尘不染,扣子严谨地扣在最上面。
已是深夜。
最近公司新签了几个艺人,本...
原作《离婚之后我还穿着你的外套》
副cp 耿靳维x杨斯然
文梗·意难平系列:死心塌地不求回报的感情是最卑微最可怜的情感,但谁也不能苛责付出这样一份感情的人。
这一对真的是很意难平的一对呀~
这是这对cp系列产出第三篇了,前篇戳合集哦!
正文如下。
客厅的灯伴随着轻声的开关门突然亮了,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子,松了松打的一丝不苟的领带,一贯的白衬衫上一尘不染,扣子严谨地扣在最上面。
已是深夜。
最近公司新签了几个艺人,本来这些事不需要耿靳维操心,各自有经纪人管着,谁曾想还没几天就和几个一线的明星扯上了绯闻,公关团队忙前忙后连带着他这个老总也得加班,才好不容易压下了那些消息。那些个小孩儿一个个站在那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放以往,耿靳维铁定上来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了,到底还是忍下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看着那一张张不知所措的脸,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家的小孩儿了。
杨斯然上个月刚结束了一部戏,大导演大制作,等上映了估计会是一次大火,但同样的,因为高强度还有导演出了名的磨戏,这部戏下来也让杨斯然生生瘦了一圈,本来就匀称的身材反而有些单薄起来,耿靳维嘴上没说什么,也知道拍戏有投入才会有结果,但到底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在一起聚少离多的,哪能真的不心疼。
但老男人的情感就算是几年的积淀下为数不多的外露,那也是不动声色的,授意小孩儿的助理推掉了近期几个不太重要又要四处跑的通告,又在众多的新剧本里挑挑拣拣了几个待选的好片子,都是小半年后的,让小孩儿在家多歇着,也不用去公司报道了,怎么闲散怎么来。
只是自己最近又过于忙碌了,没怎么陪着人。
其实以前还只是情人关系的时候,也是他事业做得最大的那几年,白白让小孩儿在家里空等的次数也数不清了,虽然,有些时候,也是小孩儿自己先斩后奏,但他的确习惯性的让小孩儿处在了付出的那一方。
撇开那些不谈,其实,他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情人,就算是现在,他也不敢真的说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杨斯然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推开卧室门,没看到那盏熟悉的落地灯,微不可查地皱了眉,转头朝楼上走去,果不其然找到了睡在小沙发上的小孩儿。曲谱放在小几上,钢琴也没来得及合上,昏暗的小灯照在人的脸颊,快而立的人,其实在这个圈子里已经算不上年轻,但在他的眼中,他还是那个习惯性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小孩儿。
是了,付出一切。
十几年的爱恋,求的只是一个看上去与自己相去甚远,完全说不上般配的人。耿靳维不觉得自己值得这样,他是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是个商人,他从不会去在意与他无关的任何人或事,更不用提偶然间听原野提到过的几句,都被他像是听笑话一般听了去,回头鬼使神差的,状似不经意地问过,却没想过,小孩儿承认下来。
“是啊,喜欢了……有十几年了。”低下头掩饰着微红的脸颊,神情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失落。
杨斯然一直是这样,即使是对待感情,也是进退有度 ,那些情人该有的优待,他从没有要求过,即使自己展现出一些,物质上的,他也只是拿了,然后感谢,用各种方式来表达回报,似乎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理智地让他心疼。
而他,却连两个人的初见也都被埋藏在模糊的记忆里,遍寻不见。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把他放在了心上,一记就是十几年,久到这一切像是小说描述的那样。
独属于他耿靳维的那一份。
他不否认,情人的时候,是真的有过冲动与好感的,但以往习惯性的逃避与沉默不应是他给自己的保护伞,任何他划不来的买卖都会被他搁浅,包括感情。
小孩儿对他的好他从不否认是享受其中的,又乖又软,听话可人,但长久以来的理智让他对这纯洁到毫无杂质的喜欢视而不见,也许,应该称之为胆怯,他也会同样对小孩儿宠,但这样的宠爱也只停留在了物质上,以及一些碰不到底线的范围内,他是纵着他来的,但感情里,他一点也不坚定,甚至与勇敢相去甚远。
可他却没有资格去苛责付出一切的人,对象是他,也是他,让这一切,让这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险些跌入尘埃。
仔细回想,那些隐秘不曾从小孩儿口中听过的感情怎么会是无迹可寻的呢,一次次软言温语的称呼,情.事中毫无保留的一切,睡梦中下意识的依赖,满满当当毫无保留的一颗心,这是杨斯然对他的死心塌地。
而他给了他什么。他为了推开他而伤了他,用了最无情的方式,借由别人刺激他,自以为拿捏住了人对自己看似只是习惯的感情,傲慢与不屑地消费着它,在最不当的时候说着混蛋的话,用最廉价的补偿为自己埋单。
多么可笑又讽刺。
可即使这样,小孩儿也不曾真正闹过。安静地离开他的生活,依旧地懂事有分寸。其实细数下来,除了在经纪人这件事上,小孩儿何时对他叛逆过,正如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那样的叛逆下,细想后,所愿所求的可不就只是一个他?
而这却又是他不能满足的。
满足不了,也便放弃了,这是杨斯然。
他有什么理由再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端着自己的感情自欺欺人。
小孩儿曾为了他跌入尘埃,现在,他会一直牵着他迎着光明——只要他的小孩儿爱他。
"叔叔……"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声音也是慵懒的,却好听勾人的紧。
"是我。"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打横抱起,步伐稳稳地下楼。
"有灵感了?"低声。
"嗯……想到了一段旋律,熬了一会儿,还有……想你了。"埋头在人颈窝低语,像是小猫伸出了柔软的肉垫挠着耿靳维的心。
"明天休息……我,也想你。"别扭又生疏的语句,臊得慌。
失笑。
可不是被小孩儿带跑了,也玩起了那一套。
但这感觉并不坏。
把人抱去床上休息,顺手推掉了明天的行程,主动把人搂进怀里,今天也会是一个好梦。
似乎一切都很简单。
然而,那些记忆里的过往,他的小孩儿用了九十九步,终于换来了他的一步。
可那又怎样?
个中滋味,冷暖自知,无愧于心,甘之如饴。
他们终究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结局。
——————————END——————————
晚安~
死线漂移选手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