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藏七777 藏七777 的推荐 someoldthing.lofter.com
道思作颂

【仗剑斩长风|2:00】碎珠

上一棒: @藏七777 

下一棒: @喵嗷~QAQ 

我们的口号是

“炸掉不老泉,推平违章建筑物,祝红烧虾生日快乐!”

------------------------------------------------

三年前北伐兵戎大胜,晋室疆域越过东金山脉直抵漠北草原,天下疆域重回秦汉之境。因战乱凋敝百年的民生逐渐复苏,四海水陆畅通,黎民耕植欣荣,衣食暖饱,安居安业,不复旧年愁苦。

天下商贾汇聚京畿扬州,货殖流转,物阜人熙,位处舟津重地的古城钱塘一派喜乐融融。

有人之处,必有江湖。

钱塘历来以钱帛闻名天下,境内亦不乏豪侠纵横、名宿隐居、...

上一棒: @藏七777 

下一棒: @喵嗷~QAQ 

我们的口号是

“炸掉不老泉,推平违章建筑物,祝红烧虾生日快乐!”

------------------------------------------------

三年前北伐兵戎大胜,晋室疆域越过东金山脉直抵漠北草原,天下疆域重回秦汉之境。因战乱凋敝百年的民生逐渐复苏,四海水陆畅通,黎民耕植欣荣,衣食暖饱,安居安业,不复旧年愁苦。

天下商贾汇聚京畿扬州,货殖流转,物阜人熙,位处舟津重地的古城钱塘一派喜乐融融。

有人之处,必有江湖。

钱塘历来以钱帛闻名天下,境内亦不乏豪侠纵横、名宿隐居、门派林立,其中以占据西湖一域的三台阁最为人所知。

木石叠层,八角重檐的三台阁临湖而筑,远处山川叠翠,碧湖如镜,一览西湖美景。三台阁掌门自称摘星老人,年逾花甲,性情淡泊不问世事,除每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概不外出,据传武功深不可测,深受江湖人敬畏景仰。

摘星老人门下有亲传弟子三位,随其居住在三台阁内,亦少现身人前。其余门人聚居于以台阁为中心的建筑群中,负责门派日常的警戒守卫、洒扫伺候、耕种经营。若有幸能立于三台阁上举目远眺,周围二十里尽收眼底,所见屋舍俨然,门庭肃穆有序。

七月既望,紫恒星月,清辉如水幕垂泻飞檐碧瓦,穿过繁复辉煌的藻井,在阁前玉阶上照出彩绘般空影,山顶一派清净寂寥。

三台阁旁,万年巨木下,横置一方长榻,两张圈几,两个蒲团,中间以案台隔开,形成主次两个座位,案上兼备酒馔,隐然候客之态。

摘星老人端坐其中一座,阖目垂首,毗卢帽下白/面无须,颐颊丰满,身披簇新灰色道袍,看上去非道非僧,似大庙里歆享香火的西天弥勒,欢喜殊胜,善信者得见可获加持,谒佛一面便得救渡。

乌云遮蔽满月,风起云涌,变故出现在一瞬间。

摘星老人睁开双目,一柄长剑流矢般刺入,老人面色不变,淡定甩袖挥出一道真气,利剑来势顿颓,被牢牢定在空中,剑尖距离老人面门不过寸许,剑身纹路清晰可见。

“师父!”

远处响起惊呼,一位少年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奔来,单膝跪倒在老人榻前,另一只手上握着已经空了的剑鞘。

少年背后尽被汗湿,鲜血自指缝间渗出,他虽已受伤,仍焦急地确认师父是否安好。

老人袖中并指轻点,空中停滞的长剑随其所指,旋转着划过夜空,嗖的回到少年手中剑鞘。

少年是摘星老人最小的弟子,年岁尚浅,顿时流露出惊讶又感激的目光。

老人手腕上抬,以真气搀扶他起身,单手护至身侧,再偏头问道:“伤势如何?”

“我……我没事。”被师长问话,少年又是羞愧又是惶恐,讷讷出声道:“那人好强,师兄们正与之缠斗,我武功低微,最先出局。”

摘星老人并未责怪小弟子,回以带有明显安抚意味的眼神,转而叹息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不知是哪家英豪,又不知是敌是友。”

话音未落,阁前响起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只见两名服饰相同的弟子互相交替掩护,且战且退的姿态狼狈至极,即至逃至老人近前,手中的兵器也不见踪影。

“师兄!”小弟子满头大汗神色焦急,大声呼唤着同门过来。

在二位弟子身后,数不清的剑光横冲直撞,组成毫无规律的剑痕轨迹,一时白光大作亮如正午,又有无数道金石破空之声铮铮作响,难以匹敌的雄浑真气从山门直冲而上,合着漫天剑光剑鸣,震得众人耳鸣眼花,正在奔跑的两人忍不住同时弯腰跪地,口中喷出一口乌血。

摘星阁老人眸中怒意一闪而过,挺背正坐,双袖同时向上挥出,交叠拍出数掌,两股强大内息隔空狠狠撞在一起,霎时间飞沙走石,在场众人如遭闷击,五脏六腑皆受重锤。

剑气戛然而止,对方攻势停止。摘星老人咽下喉中腥甜,正待暗自庆幸自己技高一筹,又见天边两道白光依次闪烁,长剑呼啸如流星,依次从他们主人的头顶掠过,袭至眼前。

怎么还来!

小弟子悚然大惊,正要拔剑护卫师父,却见那剑光在半空转向,剑尖垂直坠落,整个剑身尽数没/入地中,唯见剑格留于地面,力道未尽,震颤不已。

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战意消弭,山顶落针可闻。弟子们没有去捡自己的兵器,沉默着爬起身,互相对视片刻,看清彼此眼中俱是无力和震惊,然后互相搀扶着走向师父。

摘星老人目光俯瞰,从山门到阁中,不过三十丈山路远近,却有八百级台阶高低错落,足显三台阁气势雄伟,俯瞰众生之意。

今夜这陡峭的台阶,像是九幽下的黄泉路,不知会走出何等的妖魔鬼怪,抑或是执笔判官。

步履声不急不徐,拾级而上,无边夜色卷曲的尽头,云层遮住半片月轮,人间如水墨画卷舒展,林木掩映石阶,青苔辉映人影,呈现出半明半暗的构图,瑰丽奇异,又浓墨重彩。

那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年青男子,头束长冠,身着白袍,腰悬一柄紫鞘怀刃,宽大袖口连缀着信期绣云纹收袂,袍底的方胜纹绢罗地部以银线穿梭描绣,勾勒成崖山海涛的纹路,衣摆随风而动,翻飞如浪涌。

再观其容貌,双眸如点墨,丰神凌厉,俊美无俦,眉间气度深不可测。

世间竟有此等人物!

饶是刚在对方手中吃了大亏,摘星老人和弟子们也不得不叹服青年的骨相清奇,形神俱一流,目光不由在他脸上多停滞片刻。

白衣人对三台阁师徒的打量泰然自若,目光扫视一圈,气势如临山岳,如观沧海,如钱塘江大潮山呼海啸,挟千军万马之力迎面卷袭。

摘星老人率先收回心神,声如洪钟,内力随声音铺展,震碎青年带来的无处不在的威压。

“敢问足下尊姓大名,因何打伤我门下弟子?”

“不敢当。”白衣人颔首致意,双手平揖至胸口一尺远处再徐徐向前推出,脊背笔直的行毕见面礼。

“晚辈荆楚人士,为友庆生路过宝地,得闻三台阁有万年神木,心向往之,故来拜访,又恐贸然登门被主家当成恶客,三日前派人先行一步递上名帖,今夜应约前来。”

名帖自然是收到了,但当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三台阁众人忙于接待长虹剑主到访,待七剑之首离开,摘星老人依旧喟叹不止,所有人都没有把那封署名都没有的名帖放在心上。而且三台阁掌门岂是想见就见的,山下阵法,山中门人,阁前弟子,三道关隘阻拦,武功低微者连杯酒水都混不到。像今日这般被轰开山门重伤弟子,对方还能毫发无损站在掌门面前,是自立派以来都未经历过的事情。

暂时看不清对方来意虚实,摘星老人索性顺势而为:“近日琐事繁杂,是我等礼数不周,少侠请上坐。”

“前辈言重。”白衣人并未直接入座,而是从袖中掏出两尊一掌高的瓷瓶,双手递给老人。

“晚辈无门无派,凭家传之技聊以傍身,方才胜过诸君一招半式,实属侥幸,谨以药赔礼。”

瓷瓶正中赫然是东海杏林的徽记,金名朱印,意味着这两瓶都是最为罕见的上等秘药,原料珍贵难得,制药过程繁琐,不仅千金难求,还需要提前数年预定。“白瓷外敷止血消淤,青瓷内服温养经脉,一日一次,不出三日定能药到病除。”

三名弟子如塑像般列队站于榻侧,他们服饰相同,年岁却相差甚远,其中最年长的已有四十余岁。他率先看清白衣人手中所持之物,眼中浮现惊诧神色,忍不住看向师父。

“既如此,劳少侠费心。”

见摘星老人应允,大弟子上前接过药瓶,临了不忘拱手道谢,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和缓几分。

“杏林秘药虽好,尽早服用才能激发出最大药效,不如,诸君现在就去找个地方疗伤。”

白衣人话说的非常随意,隐约又带着命令的意味,好似他才是此间主人。

三台阁地处钱塘,自古繁华之地,不乏世家大族互通往来,摘星老人虽极少外出,也见惯世族风流高门意气,一眼就察觉到白衣青年看似礼仪周全言辞和缓,但举手投足间都是久居上位者的漫不经心,以及雷厉风行的杀伐果决。

老人不以为忤,气定神闲挥手道:“你们去吧。”

大弟子还待犹豫,最小的少年小声道:“我们又打不过他,留在这给师父拖后腿。”

白衣人不由抬首看向他,嘴唇微弯,似是赞同他的话。但他那两个师兄可没什么好脸色,一人给他一个暴栗,少年脸一红,飞快跑走,所谓童言无忌,最为扎心。

再待下去也是无趣,两位弟子随之恭敬行礼后退走。摘星老人终于从榻间站起身,亲自引导白衣人坐下,又为其斟满美酒,推至座前。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白衣人双手举杯一饮而尽,抿嘴赞叹道:“好酒。也只有在这江南膏腴之地,才能喝到最正宗的郁金美酒。”

上好的玉瓷耳杯薄壁如纸,举之对月隐约可见红光透出,美酒盛入杯中更显清冽绵长,比之玉液琼浆毫不逊色。

白衣人拿过酒壶,想为老人添酒,摘星老人笑而阻止:“老朽已戒酒多年。”

“那多不好意思,让前辈干看着。”白衣人嘴角逸出一声轻笑,笑意有些冰冷。

摘星老人嘿然不应,片刻又道:“酒为粮食精,一石米方得十升,如今战乱方歇,省下粮食做种子,来年稻秀谷丰,岂不美哉。”老人边说边点头,毗卢帽上描金着彩的佛像,亦跟着上下晃动,栩栩如生。

三台阁下,是一碧万顷的西湖美景。那绵绵滚动的长浪,碧水夜空的寂阒,微微卷曲又展平的波纹不倦不怠,在既往动荡不已的漫长时光中,始终聆听历代掌门的布道,谦卑恭谨,奉为圭臬,无所不信。

“前辈果然高义。”

白衣人悠然而笑。

“曾听闻三台阁中万年巨木十年孕育一珍宝,名曰净元珠,服之武功大成、强身健体、百病消除,果有此事?”

果然是为了净元珠,摘星老人自以为料事如神,志得意满讲解起来。

“自然,此树乃三吴精华所聚,春华秋实,沐浴天地灵气,十年方成。净元珠乃天下最为纯净之物,服之解百毒、复筋络,增长百年功力。我阁十年收徒一名,拜山者结队比试,技压群雄夺魁方能得此宝物,我那几位弟子,皆服用之。”

摘星老人稍显富态的面相颇为自得,白衣人却有些疑惑。

“古木既已存世万年,难道贵派亦存世万年?”

摘星老人笑意一凝,很快恢复正常。

“万年太久,不过千余年而已,我阁师徒世代镇守于此,看护巨木生长,传授弟子武功,守护一方百姓,无功无禄,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白衣人微笑着把玩着酒器,目光如刀似剑。

“可我却听说,贵派祖师原是北方人士,永嘉年间跟着溃散的世族一路向南,几番求田问舍,得到钱塘这一隅散碎之地,如此算来,不过百年不到。”

摘星老人蹙眉思忖,不悦道。

“不知少侠从哪里知道此事,老朽从未听闻,家师仙去多年,亦未提及。”他神色恳切,不像是装的。

既未提及,也不可说,反倒验证真伪。

白衣人继续道:“我听闻,万年古木原是越地祭祀神灵的旧址,古越国被灭,掌管礼仪的巫觋尽数被杀,古木泯然如众。东汉时的医家发现木液混合其他草药可治愈疫病,在旁设立医所,熬汁以分给当地民众。东汉末年,钱塘数次毁于战火,古木靠着当地民众拼死保护,勉强存活。或许是感念当地百姓曾经的护持,古木生出灵智,用本体为鼎炉,捕捉天地灵气,凝结日月精华,十年成一珠,用之可复苏万物,这是净元珠最初的由来。”

三台阁之侧,万年巨木如有所感,参天树冠无风自动,降下的阴影软似丝绒、黑如遗忘,枝叶朦胧摇曳,漏下的灭点几近无穷无数。

万物皆有终抑,死亡的休止是继承与回忆之始。

只要开始寻找过往的痕迹,就不可否认,连被改换成不曾存在的谬误或者遗忘,也永远存在。

“中朝伐吴,钱塘十室九空,不久后天下丧乱,北地侨民大量涌入南方填充吴地,三台阁祖师亦在其列,自他开宗立派,古木的传说愈发少人所知,连带汁液入药的功效都被人遗忘。”

摘星老人神态如常,毫不在意:“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如今不会有人相信。”

战乱动荡的年代,亵渎旧陵古冢是家常便饭,某些东西是存是毁,已经无法判断,至于侵占生人资产,更是数不胜数,新的门派要在火光中站稳,必须无情毁灭旧物,纯善仁慈之辈,绝不能在乱世立足。

要控制将来人的悠悠众口,就必须清除过去,消灭曾经存在的痕迹,禁止任何街头巷尾的非议,用道义点缀冠冕,德行粉饰门楣。

白衣人见得太多,并深以为然,发觉摘星阁老人的态度已是默认,于是不再过多纠缠,自罚一杯以示歉意,自顾自说下去。

“晚辈粗通拳脚,以为武道一途,当日积月累、滴水石穿,以外力辅之,或服用仙药,或夺人内力,皆如揠苗助长,看似进步神速,实则投机取巧,是人行邪道,难以有所大成。前辈三位高足入门时皆服净元珠,号称增长百年功力,我方才试之,筋脉虽宽,根基实浅,如大江浅水浮金翅巨舟,河泥沙地起百丈楼阁,不进反退,转瞬即崩。”

白衣人先指出三台阁祖师私自占据宝物,立身不正,再质疑如今掌门浪费珍宝,训导门人无方,全然不顾及对方脸面,就算菩萨脾气再好也有三分火气,摘星老人拍案而起,怒呵斥道。

“少侠年岁不大口气不小,净元珠之功效举世皆知,你到底何方神圣,几次三番蓄意挑事,真以为老夫杀不了你?”

“前辈息怒。”白衣人施施然扶膝起身,面向老人拱手一礼,轻轻笑道:“晚辈少时闭关多年,少与人交流,出关后亦不善言辞,近年来在友人帮助下才有所进益,冒犯之处愿您海涵。”

见老人面色仍然不善,白衣人无奈叹气,小步行至巨木近前,话中机锋一转,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人心惊胆颤的话。

“我若真想挑事,自当白日前来,当众凿穿整个三台阁,令贵派颜面尽失,所有人下不得台面。现在这里只有前辈与我二人,连三位高足都被请走,可见晚辈前来拜访的一片诚意。”

他语气和缓,并不带任何威胁的意味,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摘星阁老人沉默不语,经过方才的一番交手,眼前青年看似托大之语,说的全都是实话,他不仅做得到,还能全身而退。

荆楚人士,无门无派,自幼闭关……

摘星老人闭目思索良久,脑海中飞快搜索,最终一个人名撞进神识。

如果是他,那可真撞到铁板——不,是被卷进铁甲洪流,一不小心整个门派都会被绞碎成灰。

摘星老人忍不住轻咳一声掩盖紧张情绪,他自己活了这么长年岁已是足够,但门庭不兴,下一次收徒大典在即,实在不敢出什么岔子,不知道现在派人请长虹剑主回来能不能解此危难。

白衣人装作没有看见老人的动作,继续笑道。

“古有游侠郭解,一言冰释两家仇怨,事成不敢居功,恐人知晓故夜半来去,此大义也。晚辈仰慕侠者懿范,勉踵旧迹,值此星夜略携薄礼,前来叨扰前辈,请您解决一件燃眉之事。”

对方继续放低姿态,摘星老人不敢妄对,打起精神小心应付。

“少侠,但说无妨。”

“说是如今战乱方歇,也不尽然。去岁,北方边境胡人残部蠢蠢欲动,派出间作偷袭粮道,投毒水源,兖州军民饥病交加,幸而青州军援救及时,方解围城之危。又有玉蟾宫主鼎力相助,千里转运粮秣,以洞庭湖鱼米救济边境千万百姓,活人无数,显名远播。但州中疫气难消,众医商议后认为需用净元珠为药引,从源头祛除瘟疫。”

白衣人语气越发平静:“晚辈从好友口中得知,净元珠将在今年七月望这日成型,于是日夜兼程前来,侥幸提前三日到达,算算时间,就是今夜吧。”

“您这位好友真是神通广大。”

摘星老人额角冒出细密冷汗,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不瞒您说,三日前长虹剑主亦为此事来,但祖师法度从来如此,纵使千般劝说,也只能宽恕老朽有心无力,不能从命。”

摘星老人话才说完,蓦然便觉一股灭顶寒意从足底升起,耳边传来白衣人冷冽的声音:“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

摘星老人被震得连连后退两步才站稳身形。

他毫不怀疑眼前青年流淌在家族血脉中的暴虐本性。自祖辈起,一代代人名传天下靠的不是年岁虚长,而是鲜血蜿蜒的轨迹,在铁和火中淬炼成锋利无匹的兵器,战场上横冲直撞,大笑着斩下敌军头颅,用浸透敌血的长槊刺穿,堆筑成不朽的功业。

摘星老人声音艰涩:“您需得体谅我的苦衷,三台阁本以剑术立派,但不是人人都如长虹剑主天赋异禀,老朽为守住祖业,只得以净元珠为名,遴选继承传人。”

听到熟悉的名号被提及,白衣人表情渐缓,老人不由神情一松,随之苦笑。

“这世上能有几个长虹剑主?如今世族当道,权贵只晓炫耀门第,武人地位低下,老夫痛心疾首,为彰显武德,发扬武道,不得以噱头为之,若言而无信,不仅为天下人耻笑,更被当涂者轻视。”

寂静又喧攘的顶/峰时境,白衣人负手而立,衣袍迎风徐动,也许今夜月光过于皎洁,连带沐浴其中的战场杀神,语气也变得轻快温柔。

“像他这般光风霁月又常怀慈悯的侠客,在如今这云波诡谲的江湖中已然罕见,我虽不喜这家伙时常舍身忘我的慨然英姿,但不得不承认,既有七窍玲珑之心,却毫无恃武矜傲之意,以长虹锋锐之盛,挟一往无前之势,他之于当世伪丈夫们就是威胁。”

摘星老人点头称是:“长虹剑主的确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可君子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若多些雷霆手段,挡我者尽杀之,更能快意江湖。”

白衣人笑而摇头:“可他永远成为不了一个对世人狠辣的人,温和善良是他的底色,也是他的软肋。他曾经历伤心彻骨的痛苦,数次武功尽失性命危殆,心怀恶意的人多将这份良善视作懦弱,但他们哪里会懂,铭记仇恨太过简单,宽恕才需要一颗真正坚强的心。”

摘星老人忍不住叹息:“年轻人不屑于蝇营狗苟,但也须有应对疾风暴雨的敏锐,毕竟木秀于林惹狂风啊,万一被小人暗算,身败名裂或身死道消,就太可惜了。”

“您未免太小看了他,能杀死长虹剑主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

白衣人毫不掩饰的夸赞,还有几分不可捉摸的引以为豪。

为什么只要提起长虹剑主的种种优点,他就这么高兴?

摘星老人心内纵有百般疑惑,也真心诚意赞同对方的观点,不管是来自百晓生的刀笔见闻,还是几日前的促膝长谈,七剑之首的确是少年英才德行兼备,当得起世人对他的种种美誉。

“七剑之首行走江湖多年,仍能保持赤子之心,他性格太好了,好到令人嫉妒怨恨。”

白衣人仰头看向巨木高不可测的冠顶,悠悠笑道:“所以我得仔细看住他,让他别像只野猫似的到处乱跑,弄得自己又是饿肚子,又是脏兮兮。”

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柔和下来,眉目舒展,嘴畔笑意加深,深藏着柳丝细雨般轻微细小的情愫从遥远的边境随风漂转千里,至此无边良夜,徘徊于万年古木之旁,缠绵又眷恋。

实在是过于明显的缱绻柔情,摘星老人猛然惊醒,想到一些不胫而走的江湖传言,心内震惊,试探着小心问道:“您……您是为长虹剑主而来?”

白衣人在老人惊诧又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转过身,目光清亮如漫天星辰。

“是也不是,他早我几个时辰离开钱塘,和我并未来得及见面。”

虹小猫窜得太快,一口都没给他吃到。

“的确,您晚来几步。”摘星老人喃喃自语:“、钱塘东北百余里处有一风景秀丽之谷,近年来涌出一口活泉,名曰不老泉,传说饮之可长生不老、武功大增,长虹剑主三日前已出发去取泉水。”

“取泉水做什么?”白衣人眉间浮现郁色,不解问道。

“是老朽苦思冥想出的折衷方法,不老泉水可代替净元珠为我弟子服用,净元珠换给长虹剑主拿去北方,救民于水火。”

摘星老人抬袖擦了一下额头汗珠,补充道:“山谷易守难攻,瘴气弥漫,泉水位于极深之处,少有人能找到,想必只有长虹剑主此等武功高强的侠客,方能一试。”

话音未落,白衣人周身气场瞬间冷如寒冰,浸透寒意的眸子直视摘星老人的眼睛,勘破低劣的伪装:“不老泉的传说一度令帝都权贵痴狂,那处山谷终年山雾缭绕,从未有活物出来,想必世族们多次找你出山,你不敢去,却哄骗长虹剑主替你前往,让他涉险入死地。”

被白衣人猛虎般目光锁定,摘星老人居然生出畏惧想逃的念头,赶紧大声剖白辩解:“并非如此!”

咻——啪——

一道道焰火凌空炸响,打断二人对话。

山脚下人声鼎沸,时值孟玉兰节之末,尘世的庆典推至高/潮。生者寄托哀思,供奉泰山府君之位,祈求神灵施食甘露,安抚九幽下的亡魂。橘红色的火光填补黑夜的空缺,打破突兀寂静,稍纵即逝的欢乐让缅怀逝者的歌声、聱牙祈祷里的故事在悲悼的仪式中再度焕发生机。

身后挺立万年的巨木突然剧烈摇晃,随后一阵刺目的光线喷/薄而出。

树冠参天足有百丈高,站在树下抬首,根本看不见顶端,风声嘶吼,巨木摇曳不止,每一片树叶都同时闪烁起莹白银光,无数个光点又形成一条条光带,从最顶端、最边缘的位置向树干汇聚,最终停留在树芯一点,凝结成珍珠大小的宝珠。

摘星老人顾不得其他,手捧宝盒冲上去,托到与净元珠齐平的位置。

净元珠如有生息,一寸寸从树芯中移向外侧,最后钻出坚硬树皮,落入老人双手高举的宝盒,与盒内丝绵相触刹那,耀眼光华瞬间湮灭,银光内聚,坍缩成含而不露的深紫色。

整个过程如同昙花一现,三台阁所有门人全部跪倒在地,面朝巨木而拜,来自天地异象的威慑,任何一个见过的人都将引之为神灵垂降。

只有白衣人不为所动,什么世间瑰宝,什么长生不老,此刻都不如那人的安危重要。

算起来今年是摘星老人第四次顺利取摘“净元珠”,但完全没有之前的内心激荡或引以为傲,反倒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大难临头的惶恐不安。

离他很近的地方,那个喜怒无常性情暴虐的杀神正死死盯住他,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请长虹剑主取个泉水不必如此紧张吧。

摘星老人越想越不对,难道江湖的传言,越是离谱越是真的,这人和七剑之首,的确有一些超越友谊似是而非的关系……

形势比人强,在死亡威胁下摘星老人灵光乍现。

“不老泉山谷入口隐蔽,您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能在谷外遇见。”

白衣人一眼横过来。

摘星老人手捧净元珠,意态诚恳。

“参加弟子遴选的各大武馆已在钱塘,就算老朽再鬼迷心窍,也不敢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设计陷害长虹剑主。”

半生侠名得来不易,摘星老人从来爱惜羽毛,绝不会拿自己多年清誉开玩笑。

白衣青年寂然不应,摘星老人汗如泉涌。

就在老人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晚,正在构思遗书的时刻。

眼前白影如大鹏展翼,转瞬不见踪影,定睛再看,已跃出数十丈开外,踏水凌波而去。

老人长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捡回一条命,再低头时,居然发现他手上盒子也不见了,变成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打开一看,居然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玉溪朱果,细数足有五枚。

据说朱果产自西南玉溪县的十万大山中,百年一遇。无数人为了据为己有,争得头破血流,不惜兄弟反目父子相残。

摘星老人一时语塞,今夜心情几度大起大落,最后倒也落了个好处,甚至有些感激。

以物易物,并非强抢,五枚朱果换取一颗净元珠,算起来还是三台阁小赚。

噫,他人还怪好嘞。

离开三台阁,溯长江向北,一路星夜兼程,直到天边浮现出青蓝云影,黑小虎总算是赶到了不老泉所在的山谷外。

几乎与他同时到达,还有本应在北方的玉蟾宫主和青光剑主。

“哟哟哟,你今天怎么穿一身白,我还以为是虹猫出来了呢!”

青光剑主策马走近,眯起眼睛打量黑小虎一圈,揶揄道,“还真挺好看的,特意为虹猫做的吧,眼光不错。”

死猴子,就你话多。黑小虎当做没听出青光剑主话里的调侃,以相似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浅蓝色的松竹纹天丝水缎上面滑过,冷哼一声,不予回应。

玉蟾宫主兰心蕙质,觉得这俩大男人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磨叽也真够无聊,但七剑之首安危要紧,是得暂时摆出一副安抚顽童的温婉浅笑。

“其他四侠在北方祛疫,派我俩过来帮忙,既然人已到齐,我们一起进去吧。”

青光剑主当即提出反对。

“不行,阿蓝你要守在山外,山中瘴气有毒,仔细身子不稳。”说着策马挡在玉蟾宫主马前,态度十分强硬。

玉蟾宫主转头看向他,笑意盈盈渐浅。

她此行未着宫装,而是一身干脆利落的蓝衫绔褶,仿照时下男子的装扮窄袖束腰,三尺武服自裁成,褰裙逐马如卷蓬,萧萧飒飒之洒脱,不逊世间任何须眉男子。

青光剑主心内警铃大作,讪讪退开半步,又驱马从后方悄悄围上来,不着痕迹贴近玉蟾宫主身侧,从袖下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勾住她冰蓝色衣摆一角,生怕她跑了似的,一张俊脸委屈兮兮很是可怜。

“就在外边等我嘛,好不好。”

拉扯间,两人袖子上的松竹与梅兰图案恰好叠在一起,组成整幅的四君子图纹。

形单影只的黑小虎被一对恩爱伉俪晾在角落狂塞狗粮,心内非常恼火。

“我一个人去,你俩歇着吧!”

于是即将当娘的玉蟾宫主和即将当爹的青光剑主被昔日的魔教少主甩在身后,连好不容易寻来的山谷地图都被顺走。

只能望谷兴叹。

不老泉山谷,本为古战场遗迹,曾有旗鼓相当的两支军队在此拼死搏杀,胜者惨胜,为泄愤将战败方战俘尽数坑杀。就在班师前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从天而降,山川大河自此改道,或降为险渊,或隆成陡峰,战争的幸存者逃不过自然伟力,数十万人无人生还。

近年来因为地源活动,出口被震塌,山谷才再次展现在世人眼前。

风声呜咽刮过丛林山涧,悲苦泣音混杂鬼哭兽嚎在耸立的悬崖绝壁交织作响,数不尽的紫色磷火半空中幽荡漂浮,脚下青蓝色的藤蔓蛛网般肆意生长,看似生机盎然之下是残忍可怖的杀机迭起,鬼火与藤蔓所到处鸟兽绝迹,草木凋零,漆灰与骨末之间流淌着丹红的沙水,又在黑血骨缝中生出鲜艳的铜花。

这哪里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之所,分明千军万马埋骨的坟茔鬼冢,幽冥炼狱不外如是。

不老泉的消息不仅引晋室权贵垂涎,更令早已战败的胡人残部癫狂,肖想先行一步抢占不老泉,用于培养死侍,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长虹剑主抵达最陡峭的一座悬崖,不巧撞见先他到达的胡人间作。

以及……间作身边的,一地……婴儿?

聪颖毓秀的长虹剑主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四五个哇哇乱哭的小婴儿满地乱爬,那黑衣间作已提刀向他砍来,经过几个回合缠斗交手,黑衣人力战不胜,身负重伤,捂胸退至悬崖边缘。

白衣少侠仗剑而立,袍边溅上几滴梅花形血迹,长风吹开如云发带,长袍飘逸宛如仙人模样。

在他身前,全身伪装的黑衣间作已是强弩之末,犹举刀挺立,不肯言败。

长虹剑主尝试劝说他最后一次。

“你走不掉的,不如抛掉兵器,我保证不会杀你。”

黑衣愤恨地看他一眼,纵身一跃,转身投入万丈深渊。

“自古只有战死沙场之狼,无屈膝投降之犬!”

一旁的婴儿们放声大哭。

虹猫神色一肃,足尖点地飞扑过去,一手握住崖间藤蔓飞速下滑,直到坠落数丈,才抓到黑衣人手臂。

“再愚蠢的人,也不会因畏死而寻死,你的几个孩子还在上边,你忍心他们从此没有父亲吗?”

什么孩子?

黑衣人先是一愣,接着狂喜着反应过来,哈哈,原来堂堂七剑之首和我们一样,根本不知道不老泉的真正秘密。

虹猫神识敏锐,捕捉到黑衣间作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下意识手臂用力,想要尽快把对方甩回悬崖。

黑衣间作猛然变掌为爪,双手齐出扣住虹猫手腕,丹田凝聚最后的内力使出千斤坠,脸上笑容愈发狰狞,如坠入地狱前恶鬼最后的猖獗。

“譬如忘川之水,涤尽红尘是非。众生爱恨痴嗔,遇不老泉而化,从此童稚永葆,无忧无惧,多谢少侠成人之美,就陪我一起下去吧!”

虹猫握住的奇怪藤蔓与别处不同,本就滑不溜手,看似坚韧其实根本受不住巨力拉扯,着力点铮然断裂,连带着两人一起急坠下去。

长天在负,云岚在踏,从崖底蒸腾而起的千万年刺骨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茫茫间完全无所依凭。虹猫不急不慌,准备再次拔出长虹刺入崖壁,以减缓下坠的力道。突然手下一轻,腰间一紧,被人整个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不要告诉我,你连杀手都要救,差点连人带剑一起掉下去。”

耳侧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如无数个日夜里的醇厚低沉,虽然此时此刻不如平时淡定,反倒充满咬牙切齿的气急败坏,但听起来同样令人心安。

“抱歉抱歉,手比脑子快,一时没收住。”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虹猫极有生活经验,先从善如流道歉,顺着毛毛撸大猫。

黑小虎果然再次被拿捏,哼哼一笑,手臂愈发搂紧,足尖在崖壁几个凸起的石头上来回点跃,似猿猱般轻巧荡回崖顶。

两人重新站定后,黑小虎还在生气,一把推开虹猫,自顾自背转身去,低头甩干怀刃上的敌人鲜血,装作不去看虹猫的样子,眼神却很实诚地飘过来。

虹猫笑嘻嘻凑上去顺毛:“不生气不生气,下次我出来一定先告诉你。”

“还想有下次!”黑小虎怒道:“等着嗷,这次回去指定有你好果子吃!”

“果子不好吃,我想吃鱼,给我做个红烧鱼吧。”虹猫轻轻掰开他手心,将已经甩干净的怀刃拿出来,亲手回入黑小虎腰侧鞘中。

又看了眼系绦的位置,疑惑道:“怀刃应该收入衣内,不能挂在外边,我给你换个地方吧。”

“不要,我就挂外边。”黑小虎侧身躲开:“你送我的,我要给所有人都看见。”

怀刃之于武人,贴身而佩,仗身所用,是身份的象征,本就极为私密。

又还有一层作为信物的用途,长辈给与晚辈,是期许勉励祝福之意,但若同辈人互相赠与,便犹如玉簪、玉珏等物,其中真意不言而喻。

“啊……这样,那随你呗。”虹猫讪讪缩回手,俩猫爪子不知道往哪放,耳朵尖泛起一层粉色。

哇啊——哇啊——

几声尖锐的婴儿哭声拯救了正在脚趾扣地的长虹剑主。

黑小虎眉头紧皱:“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孩子。”

“我不知道,但似乎和不老泉有关系。”

虹猫想起黑衣间作临死前的绝望眼神,忍不住叹气。

“要是掉下去那人还活着就好了,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黑小虎抱臂冷笑:“我只砍断他俩狗爪子已是便宜他了,谁知道他不中用自己摔下去。”

能不摔下去吗,他就靠那俩狗爪子扒拉住虹猫少侠。

咕咕咕……

一阵像是开水沸腾的声音从崖底传上来,虹猫刚想走近悬崖边缘查看,被黑小虎拉住护到身后。

“站远些,不像是好事情。”

一个巨大透明的圆泡裹住浑身是血的黑衣间作,放风筝般从崖底晃晃悠悠飘上来,间作气息微茫,双手腕处几乎被齐/根斩断。

那个圆泡在空中不断变形收缩,包裹在内的间作身体软泥似的跟着变幻无常,逐渐四肢缩短,脑袋变小,黑衣包不住身体,让悬崖上的二人得以清楚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那间作四十岁左右的身体开始返老还童,脸上皱纹消失,头发从白变黑,皮肤从老到幼,几个吐纳呼吸间,容貌与身体居然回到了周岁幼儿的水平。

就当二人以为变幻就此终止,圆泡从尺径大小猛然缩成拳头大小,转瞬变成一个亮点,连带黑衣间作,彻底消失不见。

虹猫和黑小虎对视一眼,虹猫突然伸手捏了下黑小虎。

“嘶……”

“疼吗?”

“疼的!”

“看来我没在做梦。”

黑小虎:“……”

虹猫抬头看向那些婴儿:“那这些人应当是间作的同伴,可能被间作提前刺破圆泡,侥幸停止变小,但无论怎么说,这个不老泉的功效和大家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根本不一样。”

虹猫继续叹气:“骨暴沙砾,魂沉魄升,枕骸徧野,万里朱殷,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果然是古之战场,怨气凝为雾化为水,千百年方成一潭,和净元珠的形成何其相似。”

黑小虎道:“万年古木因百姓护持结成善果,不老泉为英魂所葬化为恶水,可见善恶有终,殊途陌路。”

“也不尽然。”

虹猫走到婴儿面前蹲下来,小家伙们都哭累了,挤在散落一地的衣服堆里暖呼呼睡过去,战场上凶神恶煞的胡人蛮夷变回熟睡婴儿模样,个个肉嘟嘟圆滚滚,十分讨喜可爱。

虹猫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逗弄婴儿,刚触碰到软绵绵的手背,就被反手用力握住,没有丝毫杀伤力。

柔软掌心的触感让童心未泯的侠客忍俊不禁,转过头招呼黑小虎快过来。

“你看,他们和汉人小娃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身份不同,立场不一,各人有各自的选择和无奈,假若回到诞生伊始,他们同样是血肉之躯。他们有父母,有兄弟,有姐妹,长大后还会有妻子儿女,亲朋好友,待百年悠悠,纷纷化为黄土,复归于天地之间。可见善恶本同源,殊途而同归。”

黑小虎拢手站他身侧,身形修长如一柄出鞘直刀,锋刃标立,无坚不摧。

他什么都没说,嘴畔衔着的笑意也一直没有落下,就这么静静看着长虹剑主精致的眉眼和松弛的神态,享受此刻的天地宁静,霎那似万年如恒,似百世已转。

离开之前,他们一致决定毁掉山谷入口,让后来者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要和他们说一声吗?”黑小虎一手抱一个胖娃,背后还背了两个,看起来十分滑稽。

“不用说,蓝兔和跳跳会同意。”虹猫从来相信自己的同伴:“不老泉,留在世间就是个祸害。”

黑小虎微微一笑。

“能由你亲手毁掉不老泉,在故事展开之前斩断一切为虐而虐的开端,想必世间会有许多良善之人因此欢欣鼓舞、喜不自胜。”

虹猫正要拔出长虹剑,听到这句话莫名不解:“你说什么?”

黑小虎继续笑道:“我曾在雷震之后的濒死弥留之际,进入过许多绵长幽深的梦境,梦里有许多荒诞不经的人物故事,其中一个和不老泉相关。”

昔日魔教少主眼中一闪而过名为不忍的情绪。

虹猫看见了,于是轻声安慰他。

“只是梦而已,不要怕。我一直在这,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黑小虎郑重点头,让出身后的山谷入口。

绯光现,飓风起,火舞旋风,毁天灭地。

山外,玉蟾宫人安营扎寨,搭了个帐篷遮阳,玉蟾宫主席地而坐,青光剑主陪伴在旁,等了许久百无聊赖,差点环着媳妇睡过去。

突然山谷深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冲出一大蓬绯色云团,像一颗巨大的蘑菇。

青光剑主被震醒,看清山谷异变后面色微变。

“他们遇见了什么,这是火舞旋风第七重吧,搞出这么大阵仗。”

玉蟾宫主当机立断,玉手一挥:“走,我们去看看。”

青光剑主先行一步跃起,再弯下腰动作轻柔扶起玉蟾宫主,生怕她摔了。

两人并肩还未走出一丈远,就见两道白影同时跃出山谷,几个纵身飞至眼前。

待看清来人后,青光剑主瞠目结舌:“你……你……”

黑小虎不耐烦看他一眼。

青光剑主指着抱二背二的白衣人破口大骂:“黑小虎你小子能耐啊,才进去两个时辰不到,就把孩子都搞出来了,还一生就是四个,虹猫吃得消吗你个登徒子!”

好像被误会了,但我不想解释。黑小虎老神在在,将小崽子们逐一递给玉蟾宫的随行宫女,又要了一囊干净的水,拔出木塞举给虹猫。

虹猫就着黑小虎的手喝下一大口,转头满脸无奈道:“跳啊,想象力要省着点用在需要的地方,听说你把辞海翻烂了都没憋出个满意的孩子名字,实在不行让我这个当舅舅的取吧。”

“就是。”玉蟾宫主亦觉丢人,搂住跳跳手臂在软肉上扭一圈:“你个笨蛋,这些娃娃怎么可能是我哥生的。”

虹猫十分欣慰,朝玉蟾宫主竖起大拇指:“还是我家妹子聪明。”

“要生也是黑小虎生,我哥攻尽天下。”

玉蟾宫主一鸣惊人。

“咳咳……”

虹猫顿时咳得惊天动地,黑小虎黑着脸给他拍背顺气。

“慢点喝,这么多人,注意你的形象,小猫崽子。”

黑小虎的脸皮早就厚如城墙百毒不侵,跳跳眼见讨不到嘴上的便宜,索性不再打趣,招呼所有人准备拔营,事情到路上说。

四位年轻人两两相伴,并辔连襟,欢声笑语随风飘散在风里。

黑小虎趁机行至虹猫身侧,两人近到膝盖能碰到对方小腿。

“刚才说想吃我做的红烧鱼,这个简单,不过你吃鱼高兴了,也赏我吃顿红烧虾呗。”黑小虎涎皮赖脸,得寸进尺尽提出些无理要求。

什么红烧虾,净想些有的没的。

“闭嘴吧你。”虹猫俊脸微红,一掌拍到黑小虎肩上,不想竟打得他闷哼一声,面色变得十分痛苦。

虹猫奇怪,伸长脖子左右张望一圈,见蓝兔已经带着跳跳和玉蟾宫人走到他们前面很远地方,于是恶向胆边生,隔着坐骑扯住黑小虎拽过来,顺手扒开他衣领子,看见他肩膀上赫然一道巴掌大的淤青。

“这怎么搞的,严重吗?”虹猫表情冷峻。

“和三台阁老头打架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小事情,过几天就好了。”

摘星老人好歹是江湖巨擘,黑小虎看似赢得轻松,还是受了些轻伤,只是他藏得好,没被发现。

“要不是你一直和我说要有理有据,以德服人,我早把三台阁场子掀了,那摘星老头非道非僧,却总是说些神棍话。万年巨木得来不正,这么多年被三台阁据为己有,历代掌门堂而皇之的欺骗江湖人,弟子都被他们教废了。”黑小虎愤愤不平:“他有何德?天下大乱闭祸不出,私下里和帝都的达官显贵勾结,干些招摇撞骗,装神弄鬼的事情,我看就应当把他道貌岸然的虚伪样子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虹猫静静听他说完,然后笑意盎然地问道。

“那你说等三台阁倒下,该如何安置神木?分给谁,让谁来管,万一那人比摘星老人更坏怎么办?”

黑小虎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喃喃道:“好吧,你说得对,我也不知道。”

说罢泄气般蔫掉,脑袋上好像看不见的耳朵耸拉下来,兴致缺缺地拍马慢行。

这回换虹猫过来贴他,顺手牵起他的一角白色袖子,举起问道。

“哪来的白衣服,偷穿我的吗,可我没有这么大的衣服啊。”

黑小虎眼睛一亮,献宝似地介绍起来。

“最近请人新做的两件,当下最流行的样式,这件我的,你的还在客栈里,到时候拿出来咱们一起穿。”

虹猫毫不吝啬夸奖道:“虽然你平时不喜浅色,但偶尔穿上一次,非常好看。”

黑小虎胸中郁气顿消,喜滋滋道:“主要是你不肯穿深色的衣服,那就换我穿浅色的。我见那只猴子天天穿蓝色也很开心啊。”

虹猫:“……”

虹猫:“你倒不必什么都和猴子较劲。”

黑小虎突然勒住缰绳,停在绿草如茵的大道上,阳光穿过层云,给白衣镶上一层金边,扫去所有的阴霾。

他抬起头,望向长虹剑主,温柔的笑意化去周身戾气,一字一顿剖白心迹。

“都说玉蟾宫主和青光剑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我想着,他们能有的,我们也能。”

虹猫蓦然失神片刻,转而展颜开怀。

胯/下骏马感受到主人心境,昂首嘶鸣,人立而起,如离弦之箭冲向远方。

白衣侠客的清朗的笑声无拘无束,直飞云霄,响遏行云。

“走吧,等此行事了,我们回家。”

沿长江而下,清淡的蓝天碧水之间,忽然跃出一片淡金色的朝阳,来往的旅人停楫中流,仰头看着这温暖和煦的山河。两岸沃野千里,稻花一眼望不尽边。清脆的马蹄踏上田间的阡陌,追随远行者的步伐破空而去,两道白影复沓交映,并肩驰骋互不相让,将尘世的浮光掠金远远坠在身后。

来时有路,长风吹散积云,一任长铗归去武陵源,正是年少风流好时节。

THE END

Wire

2020.6

更小朋友沙雕日常哈哈~

狗血剧荼毒了祖国的花朵.jpg(xxx

2020.6

更小朋友沙雕日常哈哈~

狗血剧荼毒了祖国的花朵.jpg(xxx

Wire

2020.6

欢迎来到七剑幼稚园!

OOC是我的(;´д`)ゞ前3p幼稚园,后2p日常摸鱼(最近很忙,只能摸鱼了呃(倒地

终于还是开了幼稚园系列,随缘更沙雕故事(???

等这阵ddl集中炮轰时间过去就能好好更一次ABO故事叻。

2020.6

欢迎来到七剑幼稚园!

OOC是我的(;´д`)ゞ前3p幼稚园,后2p日常摸鱼(最近很忙,只能摸鱼了呃(倒地

终于还是开了幼稚园系列,随缘更沙雕故事(???

等这阵ddl集中炮轰时间过去就能好好更一次ABO故事叻。

阿鸮啊
有没有人搞他俩啊——!【破音】...

有没有人搞他俩啊——!【破音】


因为B站上映火凤凰而重回坑底的我,开始补七侠传了。

画了我觉得有奸情的两位(很久以前就想磕这一对了,可惜那时候自己画的太烂就没产粮,虽然现在画的还是一样烂

看了一圈这对的tag感叹,虽然有大神珠玉在前但粮真的是少的可怜啊_(:з」∠)_

好想搞他俩啊(是我腐眼看人基我检讨,但我真的放不下啊)上一辈的恩怨神马的太戳我了


有没有人搞他俩啊——!【破音】


因为B站上映火凤凰而重回坑底的我,开始补七侠传了。

画了我觉得有奸情的两位(很久以前就想磕这一对了,可惜那时候自己画的太烂就没产粮,虽然现在画的还是一样烂

看了一圈这对的tag感叹,虽然有大神珠玉在前但粮真的是少的可怜啊_(:з」∠)_

好想搞他俩啊(是我腐眼看人基我检讨,但我真的放不下啊)上一辈的恩怨神马的太戳我了


阿鸮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们曾经爱过


※呜呜呜呜呜我为什么总是喜欢上冷CP啊,没粮只能自产

※没错就是我自设的上代黑白,有很久以前的设定好想画下来啊,但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啊。唉,要是有同好的话提我一脚让我记得画出来啊!!!(不论时隔多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们曾经爱过



※呜呜呜呜呜我为什么总是喜欢上冷CP啊,没粮只能自产

※没错就是我自设的上代黑白,有很久以前的设定好想画下来啊,但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啊。唉,要是有同好的话提我一脚让我记得画出来啊!!!(不论时隔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