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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来自《寂寞芳心小姐》。

ooc归我。但是骂我先骂mhy。

云五提及的现pa，主人公对白珩有一定箭头，理解随意。

给亲友拉的磨➕单纯我想写。没有丹恒。别提丹恒谢谢。

一万字。感谢阅读。

 

 

丹枫瞧着她，不太明白她突然之间的笑：镜流明明在笑，可一切都看上去支离破碎。发丝是折断拆分粉碎后的月亮，一捧土一样遮住她的面容，她看上去就像王尔德戏剧中的月亮，一具女人的尸体。他感到害怕，伸出手去拨开了镜流的刘海，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趴在庭院里的水缸边伸长手去捞月亮。

镜流是个怎么样的人？

如果你问景元，大约会得到是个严师的评价，宽泛而不着边，既不得罪人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官方话术；问应星，大概只会换来一阵沉默，他在五人之中总是少有谈论欲望，显然，大部分时候他爱实事多过纸上谈兵；问白珩，那有什么必要呢？只是一段意料之中的赞美之词。她们本就是五人中最靠近的两位，形影不离的挚友，洒脱得相当不拘一格。但这些都不绝对，因为他们鲜少通过询问他人来确定自己的定位，他们不需要也不屑于如此。

但如果问丹枫，答案已经确凿无疑。

曾经的一次聚会，发生在大学的某一个暑假，五人刚刚认识又要分开满打满算两个月，于是趁此机会要玩的尽兴、不留遗憾。真心话大冒险这个老生常谈的游戏被再次搬上台桌，丹枫第一个被旋转的酒瓶指到。

随便问，他耸耸肩，选定真心话。

白珩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酒桌真心话必备一百题，让他报个数字。丹枫随便报了个五。

白珩意味深长哦了一声，亮出手机屏幕以示自己没有胡诌，她拉长声音宣布问题是请评价左手边的人——也就是说，我们镜流——是个怎么样的人？

丹枫愣了一下，向左手边偏了偏头。白发的女人低着头，双手捧着一瓶啤酒放在膝上，不是一开始那一瓶，她的脚边已经堆了不少罐子。大约是在发呆，那么明显的指向也没能让她抬个头，又也许只是不在意。

镜流……。丹枫轻声说出这个名字后又停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镜流像一片凉薄落寞的月光，照在任何人身上的感触都不相同，但这个印象不适用于当前这个场合。于是他抉择了几秒，最终笑了笑，说：同道人。

镜流缓缓抬起头瞧他，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一边的眼睛，实际上是有些阴郁的造型，又因为她染的白发而显得明丽。她提起嘴角，露出了开场以来第一个笑，不是同白珩在一块时总是挂在脸上的那副捧场的笑，而是另一种、带着认同意味的笑。应星瞧瞧他们俩人，加入了和景元一起起哄的队列，白珩也抿着嘴笑。

那天剩下的游乐时间都没再抽到丹枫，很奇怪的也没抽到镜流。他们两人仍旧和其他三人插科打诨，互相侃大山，但总像是有一层薄薄的冰隔开了他们和其他人，玩笑总是浮于表面，锐评也不像其他时候那样深入人心。镜流声称刚考完期末，堪堪拿完老登的学分很疲惫，丹枫则干脆连个理由也没有，大少爷总也是这样，说风就是雨，常有的事，没人当回事。

散场时白珩已经烂醉如泥，这次轮到应星当护花使者，又算上景元也要回宿舍再呆两天，于是三人坐上出租车准备回学校。冰的壁垒悄悄继续滋生开来。丹枫结完账走出会所，一眼就看见镜流裹着大衣靠在电线杆子上，抬着头看高楼之间苟延残喘的月亮，手指尖还夹着一支烟，万宝露的薄荷爆珠，爆珠已经被咬破，烟嘴瘪下去一块，一点丝丝缕缕的薄荷味缠绕着呛人的烟雾漂浮在空中打着旋。他忽然想起初遇。

 

 

镜流拖着superize的行李箱走在校园主行道中央，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密不透风的沙丁鱼罐头，可她偏巧就是灵动又坚决地穿过了所有人，轻而易举，就好像她们之间隔着几个世纪、 又或是不在一个画面层一样。

丹枫站在宿舍楼前大树的阴影中，纯粹的发呆，他喜欢傍晚时分已经冷淡下去的阳光，温暖而并不炽热、不至于灼伤无辜的停靠人。月亮已经出现，悄悄地挂在半空中，仅仅是存在也足够让人心驰神往。镜流就在这个时候闯入了他的视线。

打扰一下。女人冲他点了一下头， 扶着行李箱的手上还夹了一支烟，很呛人，但又因为夹杂着的薄荷味突然之间变得可以接受。请问女宿a楼怎么走?

丹枫愣了一下，很少有人会和他搭话，也许是因为他过于凌厉的长相、又或是冷漠的气场。他凭着记忆指了个方向，又附赠了描述：直走到路尽头右转，楼前的电线杆上扎了一根粉色丝带的就是。

谢了。女人摆摆手，转身大跨步就走上他指的路。走到路尽头侧头瞧见他还看着她，像是被逗笑一样弯了弯眼睛，又冲他挥了挥手。

她挥手的姿态太过潇洒，笑得眉目弯弯，被路过的学生抓拍进了镜头。晚上丹枫在床上靠着枕头刷学校论坛的时候就发现这张抓拍上了表白区，热度居高不下，评论区一堆女神你带我走吧女神一定是在对我笑云云。他突然有点赌气，下载了照片后立刻退出论坛。入睡前最后 一个念头带着点吃味：那是笑给我看的，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镜流打断了他的思绪，又是一点头，问他怎么回去。

丹枫没喝酒，开车来的，脑袋被温热的晚风吹得有些晕，下意识就全盘托出。遇到她好像总是这样，行动快于大脑的指令，他愣愣地站在那，看着镜流又弯起眼眸。

我送你一程？他很自然地询问。

镜流像是就在等这一句， 随手撵灭了那支烟，很轻快地说好啊。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丹枫的心随着那支烟一块落地，眩晕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又奇怪的情绪，像满溢的啤酒泡沫，噼里啪啦。他笑了笑，让她在这等，没等回答就自顾自转头去开车。一声轻笑顺着微风递到他耳蜗中。

坐上车后是无趣而没有任何怪异发展的旅程。他知道镜流家在哪。他们都知道。镜流总是喝的酩酊大醉，酒保会随机给他们四人中的一位拨打幸运电话，接到的人就要负责将酒鬼送回家。丹枫经常轮到，也许是因为d字母比j和y都要靠前，而b字母打头那位总是和镜流一齐喝个不醉不归。

丹枫把车窗降了一点，对喝了酒的人来说大概自然的晚风比空调制冷更让人感受好些。他在奇怪的地方很注重细节，白珩总是打趣他以后的爱人会很幸福，丹枫不置可否，气氛组景元和应星倒是每次都会起哄两声。镜流呢？那种时候镜流在干嘛？

有个什么门效应说一个人走过一扇门就会忘记一些他原本想到的话或者别的什么，关上车门的时候也许丹枫的这部分记忆被跟着块隔绝于车外。他琢磨着这一点开车，缓慢而平稳地到达镜流家楼下，一转头发现镜流那双红石榴似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瞧着他，有些渗人，像恐怖片里的女鬼。

女鬼突然歪头笑了一下，伸手开了车门，慢吞吞地走到他这一边的车门旁，扣了扣窗户，和他说谢谢又和他说再见。

再见。他点头，目送镜流摇摇地离开，仿佛水面上晃荡的月光，随后驱车驶向自己的家。

 

 

丹枫有一个论坛小号，叫“寂寞芳心小姐”，来自一部他还算喜欢的美国小说。他取名的时候既不想太费心思、也不想随机，于是折中闭着眼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做名字，总之，寂寞芳心小姐应运而生。

他对此没什么感觉，无所谓地顶着这样一个id在论坛冲浪，发表一些言论，在有关他们几个人的帖子下凑热闹，久而久之遇到了也读过他id由来小说的人。他们开始给他的私信留言，把他当做树洞。就像那些给芳心寂寞小姐投稿的女人一样，他们，更多是她们，总是向他倾诉那些难言的纠葛。

他偶尔会打开私信认真地一一回复，但更多的是视而不见或漠然旁观，有些事不该惹上身。应当适可而止。

在所有向他发送私信的人中，有一位叫“恋月狂与恐月症”，余光中的诗名。大约是名字的缘故，他对她格外上心一点，阅读对方私信的时候更仔细一些。她，确凿无疑的“她”，私信的内容总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恍惚地宣告她对她的同性好友产生了一些越过界限的情感，但同时又很欣赏自己的异性好友。语言混乱而迷蒙，像电影蒙太奇的剧本描述。他只回复过一次：或许都只是错觉呢？

丹枫并不觉得她会再次给他留言，因为他的回复显得太理性而冷漠，大约不是对方所想看到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在那之后仍然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频率给他留言。

他没再回复，也没再阅读对方的留言。说的越多线索越多，对留言者与回复者都是这个道理。为了双方的隐私安全与公平，丹枫没再点开那个聊天框，只是默默看着红点中的数字不断增加，像一个奇怪的打卡游戏。

 

 

游戏结束在又一个阵雨天。他们四个人同时接到白珩的噩耗。一场雨天最为经典的交通事故，各自匆匆从课表中抽离，到医院手术室门口祈祷一个奇迹。

镜流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低着头啃一只手的手指节骨，几乎啃了一块皮下来，另一只手则单只手颤抖而飞快地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应星靠墙站着，皱着眉一会儿看手术室亮着的灯，一会儿心神不宁地用鞋跟打着节拍。

景元被支去买完饭，平时小太阳一样的人焉了吧唧地拖拉着步伐回来，期期艾艾的目光看到手术室仍旧亮着的灯后又变成痛苦。丹枫从他手上接过盒饭，先递了一份给镜流，镜流摇了摇头后就改为放到她身边。

多少吃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生涩地说，像是几根鱼骨堵住了他的喉咙。白珩出来发现你没吃饭要不高兴的。

镜流嗯了一声，最终还是放下手机关上屏幕，掰开筷子吃了起来。应星也被景元说服，动起了筷子。反倒是丹枫自己站在那，捧着盒饭无动于衷。

丹枫哥。景元喊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一样扒拉起饭。

人最终没救回来。这对他们而言是个噩耗。很难说他们五个人是怎么聚集在起的，但总之白珩一定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他们绑在一块只是因为白珩所塑造的习惯，或许早有预兆才会分开的那么迅速，不再一同出现。应星申请了休学，说是要出去散散心，景元去机场送了他，回来的时候少见地叹了口气。

 

 

镜流追随白珩的步伐第二个进了手术室抢救，出来后急转直送精神病院，丹枫和景元块去办的手续。镜流路上都在骂人，难听得很，和丹枫印象里的月光完全不同。他被吵得心烦意乱，喊了一句让她别吵，转头就被镜流掐住了喉咙。对方愤恨地看着他，眼底布满血丝。他突然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在快要室息的间隙景元带着医生赶到，急忙把两人分开，给镜流打了一剂镇静然后带走了。

景元看着丹枫，大约是觉得他古井无波的眼眸很可怕，担心他也想不开，开玩笑说这跟无人生还似的，太渗人了。

丹枫提着嘴角笑了笑，眼底明明暗暗。回家后放了一浴缸水，站在浴室里把一切都准备齐全 ，打开手机打算一个一个清除留念时先打开了论坛小号。

他点开私信，最新一条定格在恋月狂与恐月症的私信。时间在刚刚。他鬼使神差地点开，疯疯癫癫的文字占满整个屏幕，大部分发送在那个雨天，而刚刚的那一条则是丹枫无比熟悉的一段话：我的好朋友，我想和你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我很推崇推心置腹的交谈，可如今真正能交谈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有些心事我想一吐为快，和盘托出。心事还是一吐为快的好，总比烂在灵魂深处强。*

他又一次想到初遇。

 

 

那天他关掉了水龙头，放掉了所有的水，将所有的预备付之一炬，然后给恋月狂小姐回复了一个好。对方很快甩过来一个时间和地点，精神病院的预约，就在第二天。

第二天他穿戴整齐，再次造访前一天刚刚来过的医院，展示了预约后被人领到了间单人病房前。护士看着预约，有些不确定：您是寂寞芳心小姐？

是的。他点点头，然后撒了个无足轻重的谎。您知道的，她的病情，我得做一些伪装。

护士了然地点点头，打开门请他进去，叮嘱他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之后病人需要去做镇定，他又一次点头表示了解，随后踏入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听见开门声偏了偏头，突地坐起身，又被束缚带拉回床板上，头发散乱地披在身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他：你又来干嘛？我约了人，饮月君，带着你的高风亮节给我滚。

我不是饮月君。丹枫走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那应该是预备给他的。我也不是丹枫。

你骗骗自己就算了，别把别人当成傻子。你没有拦她在那天离开，你们都没有。

我是寂寞芳心小姐。丹枫打断她。这足够了吗，恋月狂小姐？他将手机打开，把寂寞芳心小姐的账号亮给她看。

女人忽然就冷静下来，她转转眼球，玻璃珠一样将瞳孔滑向丹枫，双手交叉搭在小腹上，很轻柔地问：那你为什么仍然无动于衷？

丹枫张了张口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无从辩解。

你不够爱她。镜流确定地说。

他并不爱她，实际上。丹枫想。他只是享受那种相处，还谈不上爱或喜欢。他偶尔会做梦，连环梦，梦见自己是龙，白珩是一只狐狸，镜流是一位剑首，应星则是工匠，景元是将军预备役。白珩死在战场上。他和应星用禁术复活了她。他漠然旁观这一切， 只觉得仍然比起爱和喜欢差了点什么。镜流觉得这些是亵渎，追杀他和身受诅咒的应星。最后，最后他什么也不知道，梦在这里断了。梦的故事和现实微妙的重合，预知梦一样让人后知后觉感到悔恨与痛苦。

他觉得镜流也不是真的爱她，不过是事情偏离常轨，让人无法接受，错觉堆积成了爱慕。他想到就说了。镜流呆在那，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目，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很难说是她听进去了表示赞同，还是说她只是随波逐流听丹枫胡扯。他们凑到一块就总爱点头，表示认可或者表示在听，仿佛这是个什么接头暗号。

我的好朋友，我想和你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镜流掐头剩尾对他说了昨天的留言。心事还是一吐为快的好，总比烂在灵魂深处强。

丹枫说好，坐在那，伸手踌躇了一会还是搭到了镜流的手臂上。据说这个姿势更有助于谈心，这还是白珩分享在群中的小视频说的。镜流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也许她也想起这个姿势的来源。

她是个很好的人，大家有目共睹。镜流缓慢地说， 好像每个字都费劲斟酌过几回合。我记得她带给我的快乐，在我的头上转啊转，像星星一样抓不住。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为什么是那个先离开的？

我不知道。丹枫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他知道她在说白珩，听起来又像是逃避：命运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它的规则就是导致破坏这些规则的因素。**

玩忽职守？镜流接了一句。那些书你都看了。她很肯定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些怀念。

她在群里分享过几本书，国内外的都有，小众得很，从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公众号的推荐中但恰巧丹枫都看过。医生昨天告诉丹枫，让她感到“熟悉”是谈话的好方法，于是这就来了，现学现卖。

那一个瞬间他先一步感到熟悉。他想起很久以前，还只有他们两人，还不是五个人。偶尔他们一块在图书馆，多数是午后 ，探讨一些刚看的小说，阳光照在镜流的发丝上， 看上去就像一座琉璃质地的神像。

随后是令人怀念的沉默。五个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不停的在说话，好像只有这样表达出来才能彰显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这么沉默着的相处。白珩不赞同这样的沉默，她是天生的派对客，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奇思妙想，而他们也没有更好的提议，因此只是跟随她走向下一个有趣或无趣的目标和话题，像神经质的永动机。

丹枫记不起上一次和剩下四人中随便谁在一块的时候是如此干脆又寂静的沉默。景元是个很好的陪聊，应星又总是关心他的毕设、手里工具发出的声音会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盖过，和白珩在起的时候总是笑、快意恩仇，而镜流，只剩镜流，最初和最后的寂静属于她和他。

镜流约的时间在傍晚。月亮爬上了窗外大树的枝头，在天空中徘徊，弯弯的一个小钩挂在大楼之间的空隙之中。镜流突然笑了起来，更添了几分真心，越笑越大声，最终放弃和束缚带的挣扎，彻底放松躺倒在床板上，偏过头看向天花板，刘海散乱地盖着她的脸，就像有如实体的月光倾泻在她面颊上。丹枫瞧着她，不太明白她突然之间的笑：镜流明明在笑，可一切都看上去支离破碎。发丝是折断拆分粉碎后的月亮，一捧土一样遮住她的面容，她看上去就像王尔德戏剧中的月亮，一具女人的尸体。他感到害怕，伸出手去拨开了镜流的刘海，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趴在庭院里的水缸边伸长手去捞月亮。

镜流兀地收住笑。布满血丝几乎与瞳色要合二为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丹枫看。丹枫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他总是在对视游戏中落败，但这次他直觉不能认输，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

镜流又弯出一个笑，平和地挂在唇边，如梦似幻，不再带有怪异荒诞的意味，温柔地就像那个初遇。

丹枫。她很缓慢地开口。我的好朋友。心事还是一吐为快的好，总比烂在灵魂深处强。

她在暗示什么？丹枫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没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镜流就接着开口：明天再来看看我吧。

 

 

第二天他没能如约到访。有人将白珩的死因和丹枫背后混乱不看的豪门恩怨联系在一起，给他泼了一身脏水，景元为此智谋出尽也无法逆转流言蜚语的导向，屋漏偏逢连夜雨，家里那群老不死的也趁机想延续他们对他的控制。他忙的焦头烂额，到最后终于能够喘口气的时候发现镜流的主治医生给他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最近的一个在几秒中前刚挂断。

他颤抖着手指点下回拨，直觉那并不会是一个好消息。丹枫在医生设置的轻柔的钢琴铃声中转头面向窗外，城市被淹没在雨中，不断向下沦陷，他的脸庞映在玻璃窗上朦朦胧胧地就像一个幻影，轻瓢飘地没有着落。他忽然想起昨天与镜流的约定，并为此感到一阵心悸。

医生接通了电话，只对他说了一句话：镜流在等你。随后就挂断了电话，好似很匆忙。

跑起来！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呐喊。同样在这样一个雨天，一个姑娘因为某个人的迟疑命丧黄泉，同样在这样一个雨天，他不应该覆辙重蹈。于是他奔跑起来，仿佛离地面三尺，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匆匆离开楼梯又进入车门，一脚油门带着他驶离那座棺材般沉寂的别墅。他抓着方向盘反复做着深呼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影随形，他将此归结于触景生情，恍惚间白珩仿佛还坐在副驾驶上……不对，错了，一切都错了。他皱着眉堪堪在红灯面前刹住了车，那不是白珩，他盘算着脑海中的幻影，白色的长发，高马尾，血红的双眼——这不是白珩，只能是镜流。突然有什么都不一样了，他想起五人认识后的第一个暑假的那一 次聚会之后，镜流坐在他的副驾驶，他送她回家，晚风吹过镜流的发丝，像吹过一池月光，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幻影对着他一笑。

找到我，她说。

他到底还是跑到了镜流所在的医院，车停的有些随便，但至于会不会被扣分罚款并不是他现在所想考虑的。他冒着雨跑进了住院部，电梯处有个小护士在等他，告诉他镜流在天台等他。他来不及思考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匆匆一点头转头进入楼梯间。

镜流确实在天台。门没锁，有被明显破坏的痕迹。丹枫走上空地，医院在天台四周围了防护网，囚笼一样围困住镜流。对方撑着伞站在天台当中，仿佛被困住的囚鸟。

怎么不撑伞？那么匆忙。镜流头也不抬，依旧垂眸盯着地面上坑坑洼洼中积攒的雨水。水迟钝地把高楼散发的灯污染传的更远，琉璃瓦一样铺了满地。她无所谓地安抚他：这里的防护做得很好，也许精神病就喜欢高处也说不定。

他皱了皱眉，并不想认可对方，只是慢慢向她靠近，踩碎了所有琉璃瓦。镜流任他靠近，在他步入黑伞庇护范围中后将伞也交给丹枫。丹枫比她高一些，接过伞后略低着头看她，思来想去也只吐露一句：对不起。

反正我也跳不了，我离解脱也就那么一步之遥。女人摊开手，手心里有一朵纸折的花，被随意地将其抛到脚下，水汽很快沾湿了脆弱的纸，一切都被毁坏殆尽。

你的遗书？

我的遗书。镜流神经质地嬉笑起来。心事还是一吐为快的好，总比烂在灵魂深处强，她又重复起这句话，我的记性不太好了，得趁早结束这一切。

又不是我们的错，这句话卡在丹枫的喉咙里像一根鱼刺。吞下还是吐出？他痛苦地发现自己无法吐露出这句话，这句话太轻飘飘，说出来只会徒增痛苦。他只好咽下这根鱼刺，勉强地笑了笑，又吊诡地顺着对方的话想：她其实说的也没错。

思想刚探出个头就被浇灭，镜流拉下他的手，伞掉了出去，两人被瓢泼大雨浇了个彻底，丹枫有些狼狈地抹了把脸，伸手又将镜流脸上的水抹去，女人愣在那，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顿住，绯红的眸子望着他。这下轮到他牵着人走了。

他带着镜流走回了病房，女人一句话也没说，安静的就像水中沉默的月亮。他总是觉得镜流像月亮。古早的那句同路人又跳了出来。也许也有月亮的加成：他喜欢月亮，镜流恰好是月亮，也许她就是他的终点也说不定。镜流坐在床边，仍牵着他的手。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雨天，丹枫忽然觉得自己很爱她。

他想到就说出了口，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心事还是一吐为快的好，总比烂在灵魂深处强”，多么言之有理的警句，应当裱起来，放在他的床头。丹枫直觉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转瞬即逝，说的有些着急，“我爱你”三个字说得囫囵吞枣，像一滴水融入水坑那样难以察觉。

镜流疑惑地嗯了一声，抬头去瞧他。他再次重复一遍，这次女人听清楚了，看着他的眼睛，瞳孔里倒映出他的模样，混乱而不堪，并不是一个好的表白面貌，但已经来不及管那么多了。他看着镜流笑了一下，将昨天那句话奉还给他：你不一定是真的爱我。

丹枫点头，这是真的赞同，那不过是电光石火一瞬间的想法，或许做不了真。时间是检验一切的唯一标准，他才刚得出这个想法，还来不及证明。这种感觉就像数学考试，你好像做出了最后一题的答案，可已经没时间检查是对是错，只能够放下笔交卷，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地等待答案。

但可惜这次不是数学考试，并没有非黑即白的标准答案，批卷老师本人也茫然无措。

那这样吧。丹枫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寂寞芳心小姐小姐爱恋月狂与恐月症，怎么样。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镜流弯着嘴角。再说吧！

 

 

再说吧。多么轻巧的字眼，代表的可能是下次再说，也可能是再也没可能提起。他们没再提起爱或不爱的问题，只是一次又一次对面的交谈，语句中间穿插着令人安心的沉默。

景元偶尔也会来看镜流，带来一些应星的消息。但某一天之后应星失联了，再联系只有个自称银狼的小姑娘告诉他：再也没有应星了，只有刃。

镜流躺在床上安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带着些怨恨地说：倒是他先脱离这一切。

景元苦涩地笑了笑，带着些嘲弄的味道：他倒是走得潇酒。前尘往事一笔勾销，马上开始新生活。

丹枫站在窗边，手指缝里夹着一只细长的香烟，已经点燃，薄荷混杂着烟味淡淡地飘在病房半空中，闻言手抖了一下，半截烟灰掉在了窗台上，就算他立刻反应过来弹掉也还是留下了黑色的印子。久违的虚无感又一次追上了他，他回想起浴缸、水和一片红色。他恍恍惚惚，景元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正打算说些什么，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了他一个哆嗦，又打着旋掉到了地上，被他下意识踩灭。

你不太对劲。景元抱着手臂看他。

你打算跟我当病友？镜流拿黑布遮住了眼睛，黑布上用银线绣了一弯弦月，不再能看到那双鸽子血的双眸，顺着声音大概向他那方位偏了偏头。那我们五个人的组合也太传奇了。

景元顺着打岔：听起来就像大逃杀。

丹枫摇了摇头，冲景元露出一个笑，又提起他的课表：你不是下午还有课？该走了吧。

景元哂笑一声，告退离开，丹枫在窗边看着景元坐上网约车离开医院所在的大街后，又走到镜流床边坐下。

你难道没有课？镜流问。今天是周三，下午你有选修。

我早就不去上了。丹枫淡淡地说。我办了休学。

镜流最终什么也没说。丹枫倒是期待她能说些什么，但她能说什么呢？她也是选择逃避的那一个，或许只有景元有资格说道几句，可他也选择了沉默——说到底难道他选择的就不是逃避吗？逃避的方式要想可以有一百万种，他们不过是各自选择了其中不同的四种。

镜流最终让他继续读书，继续被景元的到访打断前的下午例行任务：从镜流决定蒙上眼睛后开始的活动。选择目盲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所能选择的消遣大幅减少，缩小到了一个极其狭隘的范围，剩下的感官刺激所剩无几。

丹枫拿过床头柜上的书。《夜色温柔》。菲兹杰拉德的代表作。怎么是这本书？剧情满是既视感：女主角，男主角，所有书中的角色，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心理或身体，简直像是他们分崩离析的五人小组最好写照。

“我那美丽可爱而又安全的世界，在一次巨大的爱的爆发中、在这儿完全崩溃了。迪克顽固地感叹，又质问他年轻的情人。难道不是吗，罗斯玛丽？”丹枫机械地往下读，脑海里却在质询镜流：难道不是吗，镜流？我们美丽可爱又安全的世界，在一次巨大的爱的爆发中、在这儿、几街区外的手术室中完全崩溃了。可是像他这样浪漫的人对此却无能为力。***

可那是否算得上是爱？到底什么样算是爱?肇事者已经被发现，是白珩某一个狂热追求者，爱而不得于是选择毁灭，在事发第二天就前去自首。镜流恨不得提剑捅死对方再了结自己，实施之前先进了精神病院。这些算得上爱吗？面目可憎的毁灭欲望能换算成爱吗？丹枫的声音停顿住，不再继续。

镜流却接了下去：我也是个浪漫的人。

丹枫回过神，将书放回床头柜。他看着镜流，红色的眼眸被布料遮挡住，视线却有如实质，对方扯动嘴角，问他：我接错了？我猜是这么个回答。

没，没接错。丹枫打了个磕巴。

我记得这一段关于一个战役。镜流说。中产阶级把一个世纪的爱都用在这的一场爱之战。

是的。丹枫说。又在心里补充：就像我们现在这场大逃杀一样，我们仅剩的爱也就在这了。

你在暗示我什么吗？女人给了他一个笑，又跳跃到下一个话题：——我死而无憾。

什么？丹枫凑近她，仿佛又变回那个还有些青涩的被问路的男大学生，一个笑就足够他脸红。

他的大脑迟钝地处理镜流给的信息，网页答案加载到一半又被镜流打断，对方没有再重复说过的话，而是又一句：再说吧！

这句话提醒了他。他后知后觉想起了前些日子他所表达的爱意和某个老生常谈的翻译段子，“今夜月色真美”和“我死而无憾”。

丹枫领悟了那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果然如此，又疑心是大逃杀到最后的幸存者效应，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比起不堪的毁灭欲望，这难道不够换算成爱情吗？又是一个支撑他们活一天的理由，明天太阳也将照常升起。

丹枫于是握住镜流的手，举到嘴边很虔诚地吻了一下。镜流咯咯笑了两声，另只手试探着摸上丹枫的耳边，将他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

庆祝我们又度过一天。女人很轻地说了一句。感谢我爱你。

感谢我爱你。

 

 

 

END.

 

 

 

后记：

首先是一些引用/改编。

* ：纳撒尼尔·维斯特《寂寞芳心小姐》：我的好朋友，我想和你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我很推崇推心置腹的交谈，可如今真正能交谈的人少之又少。人人都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有些心事我想一吐为快，和盘托出。心事还是一吐为快的好，总比烂在灵魂深处强。

 ：断章取义自赫曼·科恩：命运的规则似乎又是导致破坏这些规则的因素，即玩忽职守。

***：这一段前后引自或改编自菲兹杰拉德《夜色温柔》：“....哎，这是一次爱之战。中产阶级把一个世纪的爱都用在这儿了。这是最后的一次爱之战。”

……

“我那美丽可爱而又安全的世界，在一次巨大的爱的爆发中，在这儿完全崩溃了，迪克顽固地感叹着，“难道不是吗，罗斯玛丽？”

“我不知道。”她神情严肃地回答，“你什么都知道。”

……

“我不能在这儿胡闹，”他口气里带点儿抱歉的意思，银带砍断了，金碗打碎了，还有这一切的一切，但是像我这样浪漫的人却无能为力。”

“我也是个浪漫的人。”

 

写了很长时间的一篇文。一开始是为了感谢我吃月流的朋友带我打星铁，后来写着写着也喜欢上了他们。官方对镜流和丹枫的塑造我不好评价，只好根据印象/语音/剧情中一些似有若无的提及写……ooc不可避免，但是骂我先骂mhy。

充满了一些我流口癖和塑造，非常感谢读完的人。和朋友推理云五中应当是月流两人先认识，我的青梅竹马瘾又上来了(非常值得一提的是，云五中只有镜流有关于丹枫的语音。其他人不是关于丹恒，就是关于饮月君丹恒，语音内容非常好品，张贴在后记最后，我 cp是真的)，于是有了这样一篇现pa，以及其中反复提及的初遇/曾经和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文章中俯拾即是对镜流月亮的譬喻。把她比作月亮一是因为她的技能天赋星魂剑故事什么的都和月有关，二是因为丹枫是饮月君，把镜流比作月亮的话两人更相配。

还有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了，虽然写的时候想说的很多，但完结一看又没什么想说的了。

好吧，感谢阅读！

  “章五郎。”袁天罡看着水晶箱被抬走，樊巧儿的手掌接触箱壁，一双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下官在。”

　　袁天罡冷笑一声，“这声下官说的可真情愿。”

　　“不敢不敢，下官只是奉旨办事。”章五郎将最后四个字咬的重了些，如愿以偿的看着袁天罡拿他毫无办法。

　　只消一句皇帝也在，便能狠狠的拿捏住袁天罡。

　　至于是不是真的在……除了他，又有谁知道呢。

　　袁天罡现在心乱如麻，他抓过的鲛人，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至于章五郎说的皇帝也在这艘船上，他暗暗看了一眼豪华的船舱。

　　真是——

　　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恰逢御林军的副首领对他抱拳：“袁指挥使。”

　　袁天罡同样抱拳：“……林大人。”

　　看来皇帝果真在这船上了，章五郎还没有那个胆子骗他这件事。

　　真真假假演技参半，这才是章五郎。

　　樊巧儿使劲挣脱着这个玄铁手铐，章六郎就这么冷着脸看她，不出声阻止也不拽铁链，樊巧儿看着他不似常人的身体，心里隐约有些奇怪。

　　她吹了两声呼哨。

　　章六郎抬眸，被乱发遮住的一只眼睛直直盯着她。

　　他——他居然对鲛人哨有反应？！

　　他是陆人啊！

　　樊巧儿连镣铐都不挣扎了，她趴在水晶壁箱上，打量的目光透过去看着章六郎，又吹了几声呼哨。

　　‘你放开我。’

　　章六郎那只眼睛亮了亮，其中的竖瞳被樊巧儿看了个明白。

　　他手臂收紧，无意识扯紧了铁链，嘶哑的嗓音发出的也是残破不已的呼哨声。

　　‘不……行。’

　　他听得懂鲛人语！

　　樊巧儿蝶形的耳鳍煽动起来，她身上的鳞片张开，发出的是命令。

　　‘必须放了我！’

　　章六郎痛苦的捂着耳朵，他恶狠狠的看着樊巧儿，几个大踏步过来就狠狠地拍着水箱！

　　樊巧儿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放开，而是激怒他使他靠近——这么一靠近，她观察的更仔细了一点。

　　这个陆人的手臂上居然有隐约的鱼鳞！

　　是鲛珠！

　　她瞬间明白过来。

　　鲛珠没有让他变成鲛人，而是变成了现在半人不兽的海兽！

　　难怪他能听懂鲛人语。

　　她呲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果然看见章六郎和她一样的位置也有隐约的一圈光晕。

　　鲛珠——要么是鲛人自愿给予，否则不会离体。

　　还有一种就是……

　　樊巧儿狠狠咬着后槽牙。

　　要么是鲛人死亡后，有人将鲛珠拿出！

　　她看着章六郎缓缓转动着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看着她的鲛珠。

　　来自兽的本能让樊巧儿害怕起来，在那一瞬间，她想起来的却是自己问袁天罡何时能找到阿姐和族人。

　　那时候她还坚信阿姐和族人没有死。

　　每次提到鲛人的话题，他总会沉默。

　　樊巧儿眼里不自觉落下泪来，一颗一颗的泣珠很快铺了一小片地，她看着章六郎离开，又回到他原先站着的位置。

　　为什么她见不到族人和阿姐，是因为在她采贝珠的时候，已经被陆人抓去，然后被杀死。

　　袁天罡和抓阿姐走的那些人，原本是一起的。

　　他也是来抓自己的吗？

　　樊巧儿摇头。

　　爷要真的想要她的命，怎么会拖到现在。

　　当时在那场暴风雨里，他就应该把她结结实实的捆着，送到陆地上。

　　但他没有。

　　他和那些陆人不一样。

　　樊巧儿把脸转过去，看着四处散落的泣珠。

　　袁天罡在甲板上看着天色渐晚，身后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袁大人。”张柬之一身文官常服，袁天罡回头，发现张柬之朝他行礼，“还请借一步说话。”他像是专程来找袁天罡的，放轻了话语，同时瞥了一眼四周看守的御林军。

　　“什么事。”

　　袁天罡的船舱里，张柬之先是指了指左右两边，面上却是说着：“许久不见袁大人，我这不是来叙叙旧了嘛。”袁天罡心知隔墙有耳，看着张柬之从怀里掏出一封染血的书信。

　　“我也是许久没见张大人了。”袁天罡皱了皱眉，接过那封染血的书信，张柬之爽朗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自从袁大人辞官归隐，本官也是许久不见袁大人，您的风采更胜从前啊。”

　　袁天罡展开那封书信，越看眉间的沟壑便越深，指了指书信上的玺印：“张大人若是想告老还乡，想必圣上会同意罢。”

　　张柬之沉重的点了点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臣对圣上一片衷心，现在圣上即位不久……”他压低声音，做了一个‘根基不稳’的口型，“臣就算以身殉职，也是自愿的。”

　　“大人，还听吗？”一边的公公小声问道，章五郎暗骂了一声。

　　这两个人谨慎极了，愣是让他挑不出错处来。

　　张柬之从袁天罡房间里出来，看见章五郎的时候又把视线瞥到一边去，“章大人还没休息啊，这夜深露重的，小心着凉。”

　　章五郎不着痕迹冷笑，假惺惺道：“多谢汉阳王关心，您这把老骨头，也得仔细着照料，免得无法衷心效忠皇上。”

　　“……这就不劳章大人过多关心了。”

　　“哪有哪有。”

　　袁天罡看着那封染血的书信，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建文帝的字迹，说章五郎伙同他四叔秘密将他囚禁，探索鲛珠和人的适配性。

　　起因还是他放过一条濒死的鲛人，那条鲛人自愿给予他自己的鲛珠，他便有了多出来的寿命。

　　可现在皇权更迭，他这个建文帝被挂了一个失踪不明的由头。

　　他四叔不敢杀他，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袁天罡看着书信被烛火舔舐，上面还说，他已经不想当皇帝了，只要能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出来就好。

　　……

　　他提笔蘸墨，给李淳风写信。

　　现在已经夜半，船上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李淳风养的不是普通的信鸽，不会轻易被截胡，对此，袁天罡很是放心。

　　走水路回朝很快，最多不过五天。

　　五天，樊巧儿的命运就会被彻底改变。

　　他甚至不敢去见那丫头。

　　袁天罡握紧拳头，绣春刀静静地放在桌面上。

　　樊巧儿看戴着玄色手套伸过来的手脸色立马变了 ，以为对方要直接杀了她。

　　脑子里闪过自己不一样但是死的很难看的样子 ，结果那人的手竟然只摸了摸她的脸，瞪大眼，准备要说些什么。

　　对方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脖子处，打晕了过去。

　　他轻轻往过移动，扶住了樊巧儿。

　　她……

　　她居然也活到了200年后吗？

　　看着怀中的人，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今兮是何年。

　　抱着人瞬移到自己之前的屋子中，把樊巧儿安置在床上，上官云阙激动的跑进来。

　　“大帅他们……逃出去了。”

　　袁天罡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就没接着说了，但是上官云阙看到那个丫头，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大帅，竟然在给这个丫头盖被子。

　　震惊他一百年！

　　她……大帅竟然亲手给个小丫头盖上了被子，好像还有点很照顾的样子。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这丫头甚至还攻击了大帅，大帅居然没有拧断她的脖子。

　　这简直太稀奇了

　　上官云阙震惊，捂嘴看他们。

　　袁天罡嫌烦的一记冷眼，上官云阙感觉到背后发冷。连忙鞠躬退下，关上门后，站在门外都没反应过来。

　　不停的拍了拍胸口，“吓死人了，这简直太吓人了。”

　　说着，又怕被里面的人听到，扭着身子马上跑了。

　　屋子中的人替床上的人盖好了被子

　　仔细着打量着她的眉眼，比15岁的时候长开了些，他沉默的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心中竟然出现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是在害怕她看见吗？

　　或许也可以选择不告诉她，当年应该也不知道他还活着。那如今应该也是，一向觉得无趣无聊，无所谓的他坐在床边握紧了手。

　　他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刚刚那样的情绪，他觉得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选择了避开

　　樊巧儿醒来以后，看见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这布局竟然有一些像在安乐阁给爷布置过的那间屋子的样子。

　　难道……爷真的还在？

　　从床上跳下去，刚想站起身走了两步。

　　胸口处一痛，她平缓了一下胸口出现的一股郁气。

　　打开门，发现门口居然站着两个不良人守着门口。对方看她打开门要出来，伸手挡住她。

　　樊巧儿摸了摸手上戴着的华伦针弩，紧张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无论樊巧儿怎么问，那两个不良人跟吃了哑巴药似的死不开口答一句。

　　出又出不去

　　不知道那个小妹妹他们逃出去了没有？

　　外面站着的她认识，衣服都没变过。

　　200年前的时候爷教她武功在龙乡遇到过不良人，那个时候爷还问她要不要比比谁拿的人头多。

　　这正是不良人，将她打晕的那人就是不良帅，200年前的不良帅是爷。

　　那200年后呢？

　　她记得爷吃了不死药，那他是不是也活着呢？

　　思及此，兴奋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她又重新打开了门，对外面的两个不良人说：“你们大帅可还在这里？我要见他。”

　　两个不良人面面相觑，这大帅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吧。大帅临走前让他们好好照顾这个姑娘，顺便让她别乱跑。

　　那这……

　　樊巧儿看他们还是不搭话，还有点不太愿意的样子。

　　心下明了，于是“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不找，我自己去找。

　樊巧儿看了看房梁跳了上去，用手上的弩发出了一针，打碎花瓶，弄出很大的动静。

　　果然外面的两个不良人有点不放心，打开了门进来一看，她又从房梁上跳下来，跳到了不良人的后面，将两个人攻击倒。

　　她这样的装扮出去可能也会太惹人眼，于是扒了其中一人不良人的衣服打扮成了他们的样子潜入出去。 

　　出来以后就傻眼了，她没想到如今的藏兵谷居然变化这么大。

　　这……她有点不认路啊。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伺候的女婢。

　　其中一女婢给她递了一坛酒过来，告诉她去拿到那边凉亭处给大帅。

　　樊巧儿心下一喜，机会来了。

　　手中捧着一坛酒，来到凉亭处隔着面具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心中微微一怔，好像就是爷。

　　立马捧着酒坛过去，放在石桌上。

　　袁天罡正看着手中的信，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酒坛。看着这个属下有些不对劲，不太像是男子。

　　樊巧儿全程低着头，不敢抬眼。

　　这个人像是像，可以仅仅只是像。如果真的不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全部被袁天罡收入眼底。指尖捏了根针 ，朝着对方膝盖处射了过去。

　　樊巧儿膝盖一痛直接单膝跪下，对方打掉她脸上的面具。

　　袁天罡看是她，静默了一下。

　　“你是如何出来的？”

　　“我……打晕了他们出来的。”

　　袁天罡看她就是做错了坏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眼里有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愉悦。

　　樊巧儿被打到单膝跪下，手垂下捏了捏衣摆。

　　思索再三抬头，直接了当问：“你是不是袁天罡？”

　　她想了半天，与其想办法知道他是谁，不如直接问。

　　袁天罡看着她清澈带着泪花的双眼，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过这丫头竟然直接问他，叹了口气。

　　他拿出了自己的面具，露出那张被烧的恐怖的脸。

　　反问她：“那你觉得我是吗？”

　　樊巧儿看着那张被火烧过差不多，面目全非的脸。竟然“哇”的一声大哭，居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像在通天宫的那一次，他拼命骑着马来救她，她哭着跑扑进他怀里的一样。

  

  ps:啊啊，这个他们第1次见面，我琢磨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写，反复修改了两次。

　

　

　　

　

　　

　　

　

假如樊巧儿魂穿200年后被上官云阙抓去给大帅当炉鼎

樊巧儿从没想过有一天，爷在她心里，也会变得这样陌生。

颈脉被割破的那一刻，其实没有多疼，她也还没来得及害怕。是直到后来血液泛出皮肉，起初是一点点，然后越来越多，等上涌的血液将伤口彻底撑开，继而撕裂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樊巧儿怔愣地捂住脖子，抬眼向袁天罡望去。

她脑子有些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她做错了什么事，让爷不开心了吗？

她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切入点，只能胡乱揪住一个头绪去想，但回忆却是一片空白。

她才刚刚醒过来，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醒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马车里。那一路上都是爷抱着她，护着她，给她喂水，还会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当时爷明明没有生气的样子，那是她在昏睡的时候做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吗？

樊巧儿呼吸沉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想爷讨厌她，可她却连被讨厌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血流的很快，整个左肩都染上了湿红。袁天罡抱着她，手扣在她的肩上，握了一手的血，袁天罡并不太喜欢这样粘稠的触感。

他将她捂住脖子的手拨开些，看了一眼伤口，没有天罡决护体，她气血会运转太快，他只能先替她放掉一些，她才不会血气全部郁结在一起，筋脉爆断。

袁天罡跟她说：“很快就好。”

可樊巧儿咬住嘴唇，觉得一点也不好。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爷说的很快就好，是她很快就要流血而亡的意思吗？

樊巧儿揪住他的袖口，想要问他原因，至少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可下一秒，她看到爷的指尖，爬着一只她从没有见过的恶心虫子。虫子的爬动速度很快，很像蜘蛛，但是比蜘蛛要小。它有好几双很小的眼睛分布在它的背上，腿比蜈蚣还多。那些虫腿就像是从它的身体里扎出来的一样，上面还有虫刺和绒毛。樊巧儿浑身都开始感到不适，好像看了那个东西一眼，她就能感觉到它密密麻麻的虫腿在她身上攀爬的感觉。

袁天罡托着手上的蛊虫，将它放到樊巧儿的颈侧。

樊巧儿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脸也迅速地苍白了下去。她摇着头想要躲开，但袁天罡抱着她的手很用力，完全将她半禁锢在怀里，她哪里也去不了。

樊巧儿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爷…拿走，我不要，你快点把它拿走……”

她哭着求袁天罡将虫子拿走，可是袁天罡对她的乞求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紧紧地捉住她的手腕，樊巧儿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挣扎，腿都乱蹬了起来，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把那只虫子从身上弄下来。

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虫子，这个虫子比她以往见过的都要恶心，她在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它恶毒得想要钻进她的身体里，钻入骨髓里。它身上都是毛刺，那么多的虫脚，她光是想到就已经头皮发麻，爷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么恶心的虫子放到她身上？

她哭着乞求道：“爷…求求你你把它拿走，你快点把它拿走求你了……我不要，我怕……”

可无论她怎么求，袁天罡都只是垂眼看着她，无动于衷。

虫子来回爬走在她的伤口上，啪嗒啪嗒的数足磨蹭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终于找到了入口，虫脚撑开她的皮肤，探寻了几下，然后彻底钻了进去。

樊巧儿觉得所有的恐惧，害怕，可怖的情绪，都在此刻相互糅杂在了一起，彻底泛滥，要将她整个人都推向崩溃的边缘。

她能感受到那只虫子在她身体里走动的触感，她浑身发麻，她不敢想这只虫子在她身体里会做些什么，是吸食她的血液，把她吸干，开始啃噬她的骨肉，她会很疼吗？她的骨头会不会被蛀出一个一个的虫洞？

樊巧儿怕得都要窒息了，她呜咽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在抖。

袁天罡俯身将额头隔着面具抵上她的，樊巧儿看着眼前的鬼面，上面还溅着她的血，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觉得这张鬼面不像恶鬼，更像修罗。

袁天罡低声警告她别动。樊巧儿委屈的咬紧嘴唇，害怕得不敢动。他开始低声吟诵起类似于经文的话，樊巧儿一个字也听不懂。

某一幕潜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又重新翻涌了上来。

诡异的经文，额头相抵的吟诵，上一次类似的一幕还是在通天宫章六郎为章五郎献祭的时候。

那之后她记得……

樊巧儿呼吸一滞，那之后章六郎的脊椎骨就被活生生地抽了出来。

樊巧儿虽然从不觉得爷会对她做这样残忍的事，爷是对她最好的人，可他现在做的所有事，都让她不可抑制地害怕。

樊巧儿不想再听他唸这些她听不懂的东西，她想他放开她，还想求他快点帮她把虫子弄出来，光想到有一只虫子在她身体里，她就头皮发麻。

她的声音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她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可袁天罡全程连睁眼看她一眼都没有。

好像从当初通天宫的离别，到石室内对她的漠然，再到如今的无动于衷，她对他所有的乞求，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都始终未曾回应过一次。

樊巧儿颤抖的闭上眼，她觉得她求不动了，也不想求了。

。

巫文念完的时候，樊巧儿似乎已经很累了。她紧紧地闭着眼，咬住下唇，不愿意看他。

袁天罡捏着她的脸，目光扫过她颈边的伤口，看到破口处已经痊愈了，她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于是身子稍稍退开一些。

他的神色不变，但手上的力道松开许多。在看到她手腕被他方才锢出的一圈血瘀时，他伸手用指腹小心的替她揉摁着。

樊巧儿抖了一下，袁天罡便停下动作，看了她一会儿，嗓音比以往还要哑，“你在怨我。”

樊巧儿闭着眼睛选择不答。

见她确实不想理自己，袁天罡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抓过她的手，轻轻地帮她把淤血揉开，又替她简单的把脸上半干的血擦干净，还帮她把黏在脖子和额间的头发撩开，干净些也能够舒服点。

樊巧儿不争气地觉得又有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也不明白他现在又对她这么好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很别扭，又不知别扭在哪里，于是她脸也不要了，干脆转过身，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咬着他的衣服把哽咽声呜咽在嗓子里。

袁天罡也由着她，只是顺手将手掌揉上她的发心，问：“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樊巧儿因他问的这句话，呜咽得更加厉害。

她早就发现她身上一点都不疼了，而且精神也很好，比在藏兵谷薛爷爷给他养身体的时候还要好。

可她也不能接受他这样的方式，更不能接受那只虫子。虽然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它了，可她知道，它就在她身体里，不知道以后是会趁她在睡觉的时候从她嘴里爬出来，还是从耳朵里，樊巧儿不敢去想。

樊巧儿哭得很伤心，应该是委屈占多一点。

袁天罡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安抚，后面见她停不下来就任她去哭，改为将手指慢慢的插进她的发端，替她把一缕一缕的头发用手指梳开。

她哭的断断续续的，袁天罡思绪也有些放空。

他是确实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害怕。若他早知道的话，他就会打晕她不让她看到，也不至于她现在哭成这个样子。

袁天罡低头看她一眼，他胸前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贴在他身上，还热乎乎的，他很不喜欢这种热湿的感觉。

他又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哭得顺畅些，但也觉得她太能哭了些，好像每次见她都在哭。

如今距离真正的蛊成，就只剩下最后一步了。等这步过后，她就再没得反悔，虽然他也并不准备给她这个后悔的机会。

想当初他也曾放下过身段，希望李淳风能为他尝下一粒不死药，让从此万古长夜对他来说，不再迁流造作，只余虚妄。

可他拒绝了。

他跟他说，世上可怜之人，你袁天罡一人足矣，而后便绝尘离去，以生死局铺路，逼他还政于唐，又留下一盘未尽的赌局，让他用寿数来赌，享无边孤单。

可这世上的可怜之人，为什么偏偏是他袁天罡？

他明明做了他们所有人都希望他做的事，替他们完成了他们之所愿所想，可到头来却无一人顾及过他袁天罡之所欲所求。

子母虫蛊，并非真的陨生蛊。要子母共生，依存喂食，方算陨生。

蚩笠费尽心思弄出了这么一个四不像的东西，到底不如十二峒。但也替他省去十年养蛊的时间，连这份罪也不用樊巧儿去受，也算合适。

如今他给她种了母虫，子虫在他身上，他可以一直喂养着她。今后只要他袁天罡活在这世上一日，她便不得不与他蹉跎一日。

袁天罡想，终究是他寂寞得太久了，直到此时故人重逢，他才意识到，他所做的这些事，若无人亲眼见证，那最后便是他赢了，又有何用。

神龙元年，李淳风以樊巧儿引他入局，还政于唐。

那如今她樊巧儿，便也应该亲眼见证他如何拨乱反正，重铸山河。

而这一次，一切都该按着他的意愿来。

虽然当初李淳风的算计，他的遭遇，皆非樊巧儿之过。但她却要因他一己私欲，成为这世上另一可怜之人，说来是他对不起她。

她的愿望，只要他袁天罡能做到，定会如她所愿，她今后只需要好好地留在他身边，见证这一切便足够。

袁天罡合眼，掩下那些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退了手套，握拳的瞬间，指尖戳入掌心。他的血较寻常人流动得更慢，所以伤口也需更深一些。

袁天罡低头看樊巧儿还埋在他怀里，觉得她也该调整好心情了，她并非那般心里脆弱之人。

于是他直接拎着人的后领，将她头拽出来些，又在她还未来得及挣扎的时候，整张手掌捂上了她的嘴，狠狠摁住。

樊巧儿突然被揪着，然后被一只大手直接捂了半张脸，下意识就惊呼一声。可刚一张嘴，就有什么粘稠的腥甜流入唇舌，是很奇怪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

樊巧儿睁大双眼，震惊地向袁天罡望去。

“肯睁眼了？”袁天罡神色淡淡地道。

樊巧儿呜呜两声，不知道说了什么，袁天罡也没有理会。他依旧将他整个手掌捂住她的下半张脸，鲜血从他们唇掌的贴合处一滴一滴地流出，只要他运行气血，这血便不会停下，她也迟早要喝的。

樊巧儿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不解，渐渐变得困惑起来。

她看向他的眼底，开始带了些不确定，慢慢的，又多了一点试探。

她看着他，做贼似的小心伸出舌头，偷偷舔舐了一下，又立刻吓的缩了回去。

袁天罡皱起眉，他不喜欢这样被柔软触碰到酥痒的感觉。

而樊巧儿已经完全怔愣住，被她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到一跳。

她竟然觉得爷的味道……很好吃？

樊巧儿吞了一口口水，是对某样东西很渴望的那样，嗓子重重吞咽了一下。

她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袁天罡，眼神里的乖巧，就像是在恳求他又或是向他征求某种同意。

袁天罡闭眼嗯了一声，她当即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舐他掌心的伤口，卷了一舌头的腥甜。

那个味道，樊巧儿觉得她应该恶心的，是铁锈的腥味和甜腻。可是她不仅不觉得恶心，甚至打心底里觉得好吃，这里面有爷的味道。

樊巧儿眼神逐渐朦胧起来。唇齿间的香甜，让她脑子都不能转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将两只手都紧紧拽住袁天罡的手，张开嘴咬着他的手掌心，用力的吮吸起来。

脖颈处的皮肤，开始渐渐出现蛊虫的纹路，颜色正随着她的进食，而愈发的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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