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启程】代餐(上)
恩何向,一不小心又写长了,分上下发吧。本章1.5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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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城大学风景如画景点众多,一度成为芒城旅游必不可少的网红打卡景点。
络绎的游客们在林荫大道赏花,在冬湖畔的晚霞里观鱼,在情人坡下相拥合影,大多数游客都按照各个社交媒体上的打卡攻略走马观花,却对最近这四年在芒大学生口中最广为流传的著名景点----冬湖双子塔全然不知。
双子塔嘛,顾名思义,当然是要成对出现的。只是此塔非彼塔...
恩何向,一不小心又写长了,分上下发吧。本章1.5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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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城大学风景如画景点众多,一度成为芒城旅游必不可少的网红打卡景点。
络绎的游客们在林荫大道赏花,在冬湖畔的晚霞里观鱼,在情人坡下相拥合影,大多数游客都按照各个社交媒体上的打卡攻略走马观花,却对最近这四年在芒大学生口中最广为流传的著名景点----冬湖双子塔全然不知。
双子塔嘛,顾名思义,当然是要成对出现的。只是此塔非彼塔,虽与土木相关但非土木所筑,而是土木学院的两位著名的焦孟不离的185+大帅哥。
土木学院作为芒大的老牌强势学院网罗了全国各地的优质生源,因其有目共睹的专业属性,学院的男女比例向来堪称惨烈,曹恩齐跟何运晨入学的那一届更是惨绝人寰到令人发指,哪怕是以土木学院娇花集散地著称的园林设计专业,这一年也仅仅吸纳了5朵新鲜的娇花入校。新生动员大会那天,土木学院的方阵放眼望去如和尚庙一般男气十足,在早早审阅完新生名单后,院领导也早早的抓破了脑袋,为了把这一届入学的三百多个秃小子安排妥当,在新生报到前的暑假院领导在校领导面前狠狠的卖了一波惨,然后就把冬湖畔那座一直只给艺术学院预留的男生宿舍剖开来一半,把一百多个土木小和尚安置了进去。
艺术生总是慵懒且散漫的,这些学业繁重又总是灰头土脸不修边幅的土木男们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校方也考虑到了这一层面,于是安排了整个土木院最能跟艺术气息搭上边的园林设计专业入住到了冬湖公寓里,所以曹恩齐跟何运晨报道的那一天,虽然拖着行李满头大汗略显狼狈,可毕竟个子高挑,人长得又好看,虽然刚刚高中毕业显得有些稚气未脱,但在一众长发耳钉顶着黑眼圈鬼迷日眼的学长们往来穿梭的公寓门口倒并没有显得十分突兀。
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很多时候会与距离呈正比关系,在三个月前一起走出高考考场,在史上最漫长又最放松的暑假中时不时相聚的那些朋友兄弟,因为9月的到来而各自踏上了新的旅程。每一段旅程都会无可避免的遇到新的人,就算再沉湎于过去的人也总要开始新的生活。曹恩齐从北方孤身南下到四顾茫然的芒城,天性害羞的他在来时的火车上免不了一路忐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第一次住集体宿舍,第一次要完全靠自己打开一张全新的生活画卷。
何运晨是最后一个抵达宿舍的,何母不放心坚持要陪他一起报道,何运晨向来信奉拗不过的事情不要再强求,于是只能略尴尬的看着何母在已经铺好床品闲坐在桌边的两个男生以及另一个正在铺床的男生中间无限social,一口一个好孩子我们小晨腼腆莽撞,你们都是好同学以后一定好好相处。
坐着的两个男孩有些拘谨的握住何母伸过来的手,一边附和着一边把目光从何母肩上越过来打量在何运晨身上,何运晨抿着嘴笑的有些不知所措,还在上铺折腾床垫的曹恩齐保持着脸冲墙屁股冲着何运晨母子的姿势假装忙碌,理智告诉他应该下来跟同学家长打个招呼,但是薄弱的脸皮让他免不了陷入短暂的天人交战,听着下面那一句句你来我往的客套问号,曹恩齐差点以为学校提供的床垫或许有自加热功能,这会儿大腿上都热的被汗湿透。
理智和脸皮的交战结束,前者理所应当的获得了胜利,曹恩齐决定不再假装不存在的隐形人准备下来跟最后到位的这位同学和他那开朗热情的母亲打个招呼,可跪坐太久有些血液不通,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把放在床边的手机踢了下来。
手机跌落地面发出咚的一声,让屋里的几个人都陷入短暂的安静。曹恩齐的脸皮烧灼,一时不知道是该先趴下去捡起手机还是先握住何母伸过来的手,片刻的静止被何母身后伸过来的手重新摁下了运行开关,那个刚刚在母亲身后自报了家门的何运晨已经把他的手机捡起递了过来。
“谢谢。”这是曹恩齐在何运晨母子到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是奇妙,整个宿舍里最后一个跟何运晨打招呼的曹恩齐成了何运晨这四年大学生涯中最好的朋友,两人床铺挨着,头顶头的睡了四年,你翻到我的床上看电影我爬到你的床上抄构图,选修课也是一人盯俩号每学期都力求选在一起,冬湖畔写生的时候两个画板都不能间隔一米开外,终日的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让两人当之无愧的收获了“冬湖双子塔”的名头。
“她们好像很喜欢看咱俩在一起。”曹恩齐挑着盘子里的炒面,芒大的食堂种类丰富,虽然地处江南但面食风味却也丝毫不逊色。
“在一起?”何运晨咽下一口卤肉饭表情略惊讶,眨了眨眼睛又补充问到:“他们?谁们?”
“就咱内五朵金花,内边儿坐着呢。"曹恩齐挑了挑眉,又拿话拦他:“别回头,就坐你侧后面,你回头太刻意了。”
大概是卤肉饭有点辣,何运晨脸颊微红,打开只要有课就绝对不离身的保温杯吨吨吨的喝了好几口。放下杯子时何运晨假装无意的转了转脑袋,仿佛是上了一上午的课脖颈僵硬,借着转头的机会他快速的扫了一眼侧后方向,看到专业里那五朵花的脑袋都凑在了餐桌中央,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现在的女生可真逗,天天老惦记给男生拉郎配。”
“蛤?啥?”
曹恩齐把脑袋也凑到了桌子中央上空,狭长的眼睛略带促狭的眯了眯:“拉郎,就愿意看俩帅哥同进同出。”
刚刚放下的保温杯又被端了起来,曹恩齐脸上带着些疑惑,把筷子伸到何运晨碗里捡了块瘦肉塞进自己嘴巴。
“还行吧,也没多辣啊。”
“有点咸了,刚没拌匀。”向来推崇光盘行动的何运晨好像被自己灌了个水饱,轻推了一下还剩下一小半的海碗说有点顶,吃不下了。曹恩齐也不嫌弃,把碗里还剩下的几块瘦肉都夹到自己的盘子里。
“你是不是积食了,今天吃这么少。”
“明天设计院终面,我可能有点紧张。”
人有时候会被一些表象迷惑住,高中毕业的时候觉得三个月的暑假长的没边,一晃眼就已经站在了全新的校园门口,或主动或被动的跟一群陌生的人重新交际,新生动员迎新晚会期中期末,时间在这样那样的事件中从未停止过流动,那些躺在宿舍床铺上摸着黑卧谈着毕业遥遥无期的声音仿佛刚刚落地,各奔东西的这一天就已经迫在眉睫。
园林设计专业的求职方向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何运晨已经进到了终面的设计院,在领域里算是乙方公司,待遇不错就是会很累,连着加大夜属于是行业常态,另外一种就是曹恩齐已经签好了的地产公司,在行业里算甲方,工作相对轻松一些,但是晋升渠道有限,毕竟地产行业里还是尊营销及工程为双头老大。
“那个丁冉,是叫丁冉吧,他也进终面了吗?”曹恩齐把从何运晨碗里捡来的肉归置在一起,合着一大筷子面条一口吞下。
“嗯,进了,不知道设计院最后要几个人。那个丁冉也挺强的,有他在我的机会就更小了。”
“没事儿,你别老瞎担心,都到终面了横竖就这一哆嗦,你不还有个地产公司的终面呢吗,不进设计院就跟我一样签地产呗。”
何运晨看着曹恩齐把盘里仅剩的肥肉渣,心思从明天的终面上拽了回来,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跟系主任吃饭的时候。
作为大一新生,能跟系主任一起吃饭是一件光荣又忐忑的事情。十几岁的男孩子很少接受过成熟得体的餐桌礼仪培训,当何运晨跟曹恩齐一起以优秀新生代表的身份得到学生会学长的通知,要跟系主任在教工食堂共进晚餐的时候,俩人被寝室的另外两人略带酸意的起了个哄,然后四个人一起手忙脚乱的把衣柜全部打开,给当时还没有正式拥有cp名的“冬湖双子塔”搭配了一套还算体面的行装。
也是从那天开始,何运晨知道曹恩齐不吃肥肉。
极力展现亲和的系主任把一盘子红烧肉一块一块的夹到了各个学生的碗里,言笑晏晏的将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曹恩齐把瘦肉咬下来细细的嚼,心下却为难这老大一块肥肉该怎么办,丢桌子上肯定不行,一直放在碗里也不好看,万一被系主任看见肯定得觉得自己矫情事儿逼。一口瘦肉总有嚼完的时候,曹恩齐把心一横,准备干脆多挖一口米饭把碗里那块泛着油光的肥肉混伦个儿送下去得了。
在曹恩齐决定壮士赴死般行动的同时,那只在入学第一天就拿着手机伸到了他面前的手,此刻正握着食堂提供的鸡翅木筷子再次出现在他眼前,轻巧的夹走了他碗里的肥肉块儿。曹恩齐的目光随着肥肉移动,看它直接落进了何运晨的嘴里。
“内个,小何,”曹恩齐不可谓不震惊,虽然男孩子之间不很在意太多细节,可毕竟也才相识不到一个月,自己咬过的东西就这么被毫不嫌弃的吃掉还是让他提对方感到有些别扭。“那块肉我咬过了。”
“没事儿。”何运晨也把头往曹恩齐那边探了探,眼睛还觑着系主任的方向,“系主任没看见,接着吃你的。”
在曹恩齐眼里,何运晨用一种略委屈了自己的方式替他解了围,对于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的曹恩齐来说,简直就是冬日里的光落雨日的伞,曹恩齐扬着嘴角参与到系主任发起的各个话题当中,然后把每道转到自己面前的菜都多夹了一份放到何运晨的碗里。
“你喜欢吃肥肉?”回宿舍的路上,礼貌拜别了系主任的两人在一同吃饭的新生后面慢悠悠的溜达,曹恩齐忍不住向何运晨发问。
“还行,不讨厌,能吃。”何运晨的嘴唇略厚,被油脂浸润后更显得饱满。他微微侧头看向曹恩齐,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你不吃?”
“嗯,从小就不爱吃。”
“那下回再吃饭你把肥肉都给我,反正我吃不胖。”
“我不是因为怕胖,没那么矫情,就是不爱吃而已。”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何运晨感觉曹恩齐仿佛会错了意,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不好浪费的。”
曹恩齐又扬起了嘴角的同时,举起右手揽住了何运晨的肩膀。
“谢啦,兄弟。”
何运晨随着曹恩齐大步向前的节奏摇摇晃晃,在林荫道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笑的有些腼腆。
毕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再怎么吊儿郎当装不在意,此刻也要为前途和未来多少发上点愁。熄灯之后寝室里格外安静,作为四人中第一个签了三方的曹恩齐此刻自然最是轻松,除了何运晨之外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决心考研一个也在为二面终面发愁。曹恩齐听着脑袋上访传来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忍不住轻声发问:“感冒了?”
“好像有点,可能最近有点焦虑,免疫力就不太好。”
“吃药吗?我有冲剂,给你冲一个?“
“大晚上别折腾了,小感冒不严重,这会儿喝一杯半夜再起来上个厕所,明天终面要是犯困就更毁了。”
“手伸过来。”
何运晨闻言抬起右手,顺着两架床之间的栏杆往曹恩齐枕头方向探过去。曹恩齐捏了捏何运晨的指尖,感受到温热后满意的牵了牵嘴角:“还行,不凉,问题不大。你早点睡,睡晚了明天终面一样犯困。”
何运晨收回右手,在深沉夜色中抿着嘴唇似哭又笑,回了句晚安后翻了个身表示准备入睡。
每个人的身体都藏着一些小秘密,比如何运晨每次发烧除了额头脸颊滚热,浑身都是冰凉的,手脚尤甚,跟曹恩齐形影不离了将近四年时间,这样的小特质自然就不会再成为秘密。不过何运晨还有一些曹恩齐不知道的小秘密,比如大学几年没有谈恋爱不是因为没有人示好,比如寝室夜谈中他提及的高中时代的前女友并不存在,比如,他喜欢他。
其实何运晨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跟系主任聚餐结束后曹恩齐那个感激又兴奋的兄弟式搂肩,可能是每天早上曹恩齐闹钟响起后来自头顶上方的温柔唤醒,可能是每次打完篮球特意给他准备的无气苏打水,可能是一起刷题作图的某一个打着瞌睡的夜晚,没有具体的节点,也没有明确的表达,就在日复一日的大学生活中,何运晨知道自己爱上了睡在他临铺的兄弟。
曹恩齐太受欢迎了,作为冬湖双子塔唯二的成员之一,何运晨记不清自己给多少女生提供过曹恩齐的手机号码微信名片,也不知道多少次作为电灯泡陪着曹恩齐跟行色各样的女孩子同桌吃饭,不过这四年中曹恩齐倒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一场恋爱,有几次何运晨感觉差不多该要尘埃落定的时候,曹恩齐的手机明显又安静了下来,一日三餐也不再有女生同行。何运晨也隐晦的问过他,曹恩齐只说感觉不到位,既然没想法要谈就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的青春。
所以这是不是表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呢?每天跟连体婴一样自愿被捆绑在曹恩齐身边的何运晨很难不保留一些旖旎的幻想,只是情不知所起却也只能一藏再藏,他甚至不敢去试探曹恩齐的性取向,男寝传统节目“午夜小电影”环节也会随大家一起落座围观,闪烁的光亮打在曹恩齐脸上,遮住了他的脸颊红晕,每每这时何运晨只能垂下眼睑,将自己那份难以得见天日的暗恋再埋的更深一点。
这会儿的曹恩齐比同寝的另外三个人明显更加自由,何运晨去设计院终面,他泡在图书馆跟毕业答辩拼了半天命之后,笔记本一关就去到学校后门的小吃街觅食加闲逛。小吃街有一家烤红薯的摊位几乎是何运晨这三年半以来的本命,尤其是秋冬时节,南方的湿冷总是从骨子里往外透着寒气,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总是能让何运晨感叹终于又能体会人间温暖。
算算时间,何运晨也该结束面试回宿舍了,填饱了肚肠的曹恩齐买了块身材狭长的烤红薯,原本只是拎在手里,可这几天降温降的厉害,曹恩齐边走边拉开了上衣拉链,把烤红薯用塑料袋裹紧塞进了胸口。
虽然芒城四季不落叶,初冬的冬湖在湿冷的空气中却也略显萧瑟。曹恩齐无心驻足湖景,紧了紧衣领快步往寝室楼的方向走去,跟何运晨经常坐一起写生的大树底下,一双人影似乎有些眼熟。
准确来说,是一双人影中的一个让他十分眼熟,毕竟是头对头睡又形影不离了四年的亲密舍友,何运晨就算化成灰估计他都知道怎么吹能重塑个人形出来,但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显然不在他们的共同社交圈内。天色有些暗,湖边路灯的亮度只能渲染出氤氲的暧昧氛围,曹恩齐只能隐约看见那人似乎拉了拉何运晨的手,又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犹如黑白老电影般的画面中,曹恩齐似乎看到了何运晨两颊爬上了些许微红。
明明是两个大男人的你来我往,不知为什么愣是让曹恩齐看出了一些暧昧的虚影,曹恩齐觉得胸口的烤红薯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回炉重造,烫得他心跳都骤然加速。
何运晨回到宿舍的时候,曹恩齐已经换上了寝室省服睡衣,又用冷水洗了把脸,甚至一局王者都已经打完。曹恩齐假装关注着手机上的完赛界面,又偷偷微微抬眼打量着何运晨的脸色表情,他不明白自己此刻仿佛抓到女朋友偷情一般的心情是从何而来,却又得用下十分心力才能强压住张口询问那人是谁的冲动。何运晨脱了外套洗了手,绕到他身后看了眼他的手机界面。
“又跪了?”
“什么叫又?辅助就会跟着打野溜达根本不来帮AD,水平那么拉还想着带妹,俩人从头到位捆在一起人头还没我这个AD多。”曹恩齐赶忙关掉手机页面继续嘴硬:“我拿了对方3个人头。”
“3--15还拿到3个人头,抢的挺有水准。”何运晨把背包挂在桌旁的墙壁上,挑着眉漫不经心的戳着曹恩齐的肺管子。
知名“国服狄仁杰”此刻却没有向往常一样揽着何运晨的脖子逼他跪下管自己叫爸爸,他心里有一肚子疑问却没有个元芳能帮他解答,只能绕过王者的话题抬手指了指何运晨的床铺:“给你买了烤红薯,搁你被子底下捂着呢。”
跟丁冉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何运晨微微感到一丝歉意,他顺着曹恩齐手指的方向在被子底下掏出了被塑料袋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红薯,触手升温,暖的何运晨心头微微发酸。
“你感冒好了吗?”曹恩齐从自己心头的十万个为什么里挑出了一个最不突兀的询问。
“嗯,本来也没啥事儿,面完还吃了药。”
“带感冒药去面试?”曹恩齐看着何运晨慢悠悠的拆解红薯木乃伊身上的塑料袋,纳闷这人向来活的马虎,昨天还为设计院终面惴惴不安,今天居然还能想着带上感冒药再去奔赴战场。
“丁冉也感冒了,他带的。面试前他就给了我两片,但是说怕药效会让人打瞌睡,让我面试完再吃。”装了一肚子重庆鸡公煲的何运晨此时闻着烤红薯的香气并不能勾起馋虫,但不想让曹恩齐觉得自己背着他吃独食,就暂且隐瞒下了不仅吃了丁冉的药,还吃了丁冉的饭这一事实。
“这么快就对手变队友了啊,他还挺贴心。”曹恩齐隐隐觉得有些酸,果然友情里的独占欲也是种可怕的存在,“面试怎么样?”
“说是两天之内给消息,要是成了就直接签三方,然后我也能专心准备答辩了。”
“丁冉送你回来的?他不是科大的吗,绕来芒大不嫌麻烦?”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曹恩齐太想知道跟何运晨一起站在树影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啊?啊,那个,啊对,他内个什么,说正好要来芒大找个朋友,顺带就跟我一起回来的。”何运晨嘴上有点拌蒜,烤红薯上焦黑的皮还没剥干净就咬了一口。”你看见他了?“
“我都不认识他,就是刚在冬湖旁边看见你跟个男生站一起说话,没想到还真是。”曹恩齐把刚刚冷落在学习桌上的手机又拿了起来,退出王者随手点开了抖音刷小视频。
何运晨感觉有些做贼心虚,他跟丁冉在宿舍楼下待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不知道曹恩齐看到的是哪一个阶段。心里一慌本就没什么饥饿感的胃口就更堵了。曹恩齐跟何运晨都不再说话,寝室里只有何运晨咀嚼着烤红薯发出的一点声音。
设计院的初面是快题,这对园林设计专业的学生来说既痛苦又无可逃避。初面那天丁冉坐在何运晨旁边,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把快题画完,交了图纸后就闲聊了几句,同龄人的交流总是简单直接,挥手再见的时候就已经加上了微信。科大的园林设计专业不如芒大出名,但其中也不乏佼佼者,丁冉就是其中之一。何运晨看到了丁冉的快题图纸,大概能感知到这人或许会成为自己顺利面进设计院的重要对手,二面的现场两人又被分在了同一组做无领导小组讨论,坐在丁冉斜对面的何运晨看着他那隐藏在半框眼镜后面与曹恩齐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眉眼,不自觉的就多了那么几分心动。
心里惦记谁,嘴上就很难不会经常性的带出来,双子塔中的另一座自然对这个名字就不会感到陌生,只是一直只是听闻未曾谋面,今晚的匆匆一瞥也仅看到一个背影,所以曹恩齐并不知道何运晨对丁冉的格外留心都是因为他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实在是吃不下了,何运晨趁着曹恩齐不注意,把剩下的半个红薯重新用塑料袋包好,悄悄藏在了学习桌角落里,还装作无意的用保温杯挡住遮掩视线。一直用余光偷瞄着何运晨的曹恩齐将他的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下大概清楚两人不仅仅是同路回校这么简单,大概还一起吃了饭。侧门的那家重庆鸡公煲还是前门的那家烧鸭粉?枉自己怕他面试揪心无心吃饭,还特意给他带了吃食。一下午连条信息都没有,都不问问自己晚上吃的什么吗?
临睡前曹恩齐自作主场冲了杯感冒冲剂递到何运晨眼前,看丝毫不抵抗的乖乖喝完才觉得堵了一晚上的气稍微舒顺了那么一点。
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那么爱上同性甚至还是睡在自己头顶的兄弟更是让恋爱经验为0的何运晨无以复加的不知所措。确认自己对曹恩齐是爱而不是好友间的喜欢就耗费了何运晨将近一年的时间,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会对个男生动心,年少时那些懵懂的梦里,对面的人总是面目模糊体态不明,而青春的冲动和欲望在看到曹恩齐之后才一一化为了具象的实体。何运晨不太想承认自己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者,或许只是因为他爱上的曹恩齐恰巧也是男孩,爱一个人怎么会分对错呢?他只是爱曹恩齐而已啊。于是他在寝室的某次夜谈中杜撰了一个高中时代的前女友,将不一样的自己伪装成同他人一样。
丁冉,或许可以成为曹恩齐之于何运晨的代餐,不仅仅是因为那张略带相似的脸,更重要的是,丁冉对何运晨坦诚的出柜了。
在接到终面通知的电话之后,何运晨还接到了丁冉的信息。从初面第一次相见加了微信之后,两人就时不时的闲聊几句,尽管再不愿意承认,但何运晨觉得自己或许确实是天生的吧,不然怎么会被并没有见过几次面的丁冉直接盖棺定论,甚至被他隐晦不明的追求到了今天。
傍晚在冬湖畔,丁冉在他耳畔问他,运晨,要不跟我试试?
曹恩齐被头顶透过来的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侵扰的无心睡眠,抬头望去只见何运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键盘上上下翻飞,这么晚了在跟谁发信息?一直对他贼心不死的五朵金花之一还是管理学院那个对他坚持不懈示好了一年多的学妹?或者是,丁冉?
曹恩齐闭上眼就是丁冉在湖边树下拉着何运晨的手贴在他耳边说话的样子,睁开眼手机屏幕的微光还在坚持不懈的笼罩在他头上,于是他干脆也拿起手机给何运晨发消息:
“我看见他拉你手了。”
还是年轻啊,一点事儿都藏不住。
顶头床铺上哗啦一声,而后又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何运晨在与丁冉的聊天间隙看到曹恩齐发来的消息,吓得腾的坐起身,发觉自己反应过激又直直的落回枕头上。他不知道这八个字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距离他不到30厘米的嘴巴为什么缄口不言而要用这样的方式向他发问。
没有得到回复的曹恩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环四问。
“他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拉着手不松开什么意思?”
“你俩谈恋爱?”
等待实在是让人焦心,眼看聊天界面快被自己发出的绿色对话条填满还没有得到回应,曹恩齐甚至想干脆起身爬到何运晨床上直接面对面问他算了。
“算是吧。”
平地惊雷,脖子刚离开枕头的曹恩齐直接被这三个字点了穴定了身,他甚至没法再调动手指敲字,嘴比心思更快的开口发问:什么意思?“
旁边床铺上的舍友翻了个身,何运晨急忙虚了一声,对着曹恩齐的方向晃了晃手机。
“你别跟别人说,我还不想太多人知道。”何运晨的信息发了过来,曹恩齐把每一个字都认真看了好几遍,在心里颠来倒去的排列组合,实在解读不出其他的含义来。
删删改改,改改删删,他还是没能把“同性恋”三个字发到他跟何运晨的对话框中。疑问得到了解答,可曹恩齐觉得堵在胸口的气涌却在愈加壮大,他烦躁的翻了个身,把手机丢在枕头旁边,拉起被子蒙在了头上。
何运晨回复了丁冉的晚安之后,盯着他跟曹恩齐的对话框发了一会儿呆,也把手机丢在枕头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临近期末,秋招也暂时告一段落。大四这一年终于如愿实现前几年备考期末刷夜时红着眼炸着毛发出的“再也不想tm考试了”的宏图大愿,却还是要被找工作和毕设这两尊大佛薅紧发际线。何运晨在焦灼的等待了两天半之后,终于接到了设计院HR的电话。
看着嘴角已经要笑裂却还是要在嗓音上强装冷静与HR自如对答的何运晨,曹恩齐知道何运晨的发际线已经保住了一半,毕设虽然艰难但总归是看得到结果的忙碌,等他签完了三方自己就可以天天抓他去图书馆,继续做好形影不离的双子塔。
那晚之后曹恩齐再没有跟何运晨提起过丁冉,对于“算是吧”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选择了鸵鸟战术,他不知道自己逃避的是何运晨可能是同X这个事实还是何运晨在跟丁冉谈恋爱这个事实,好像这两件事他都不太容易接受。何运晨去签协议的那天,曹恩齐原本是想跟他去市区吃自助的,对于苦逼穷学生来说,自助餐算是最好的牙祭方案,肉管够,酒也不额外收费,用来醉生梦死的庆祝何运晨顺利找到工作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那天的晚餐曹恩齐是跟另外一个室友在食堂解决的。为了晚上的自助餐特意空着肚子中午都没舍得吃饭的曹恩齐接到何运晨的消息,说要跟另外几个签约的新同事一起庆祝一下,会晚一点回宿舍。
曹恩齐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何运晨的聚餐合影,一如既往的不讲究构图光线只求把所有人都框进画面就算大功告成,把手搭在何运晨肩头的面孔有些面善,虽然之前在见过傍晚冬湖畔的那一个背影,但曹恩齐就是认定,他就是丁冉。
大四下学期基本就在挣扎着毕业答辩和各式各样的散伙饭中交杂着度过,曹恩齐开题开的早,其实不用跟着大部队一起早早回到学校的,可毕竟是象牙塔里的最后时光,他并不想错过。
没有了课程和考试,除了像达摩克斯之剑一样悬在头上的毕业答辩,这半年的时光仿佛满足了之高考前对大学生涯的一切幻想,慵懒自由又充满了情感的聚散,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共用一个完全重叠的社交圈子,东湖双子塔或合体或分体的游走在各场饭局,推杯换盏后伴随着不舍和热泪,再与人的互相搀扶中从校门口的小饭馆回到宿舍。被酒精浇灭了理智的男孩子们总会演绎各种意想不到的笑料,路过篮球场死活不肯继续前行非要爬上篮球架说到地儿了要睡觉的,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直接倒地不起最后被三五个大汉托胳膊拽腿扛回去的,死拉不住大半夜非要去女寝楼下喊楼表白的,肆意又张扬的时光终将结束,许多平日被理智裹挟着不敢实施的想法和行为都在表演着最后的疯狂。
在如约赴宴了当年通过何运晨要到自己微信名片的女孩的晚餐邀请的曹恩齐,在三瓶啤酒的作用下终于将深藏在心里一个寒假再也压抑不住破土而出的好奇宣之于口:
“内个,你真的跟丁冉谈恋爱?”
四月的芒城已经开始蔓延初夏的热意,对酒精并不很耐受的曹恩齐在喝下何运晨给他兑好的温热的蜂蜜水之后,鼻尖额角开始冒汗,趁着此时头脑正好有些热,他正好可以借酒装疯。
“嗯。”何运晨把蜂蜜罐子打开又拧上,尴尬的时候找点事做就好像可以掩饰住情绪。
“所以你真的是。。。内个。。。内什么?”
何运晨本想反驳,其实除了曹恩齐他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丁冉对他来说大概也只是曹恩齐的代餐,是他尝试恋爱交往的一张体验卡。对丁冉来说可能不太公平,但是何运晨苦苦暗恋了三年,实在是忍不住想在毕业狂欢季里给自己找一颗比酒精更让人上头的糖。和着手里蜂蜜罐再次被拧开的轻微咔哒声,何运晨并不坚定的“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没爱上我呢?”曹恩齐是真喝大了,他倚着床梯站在何运晨身边,目光直直的落在何运晨脸上。
果然,直男的问题出现了。
当一个直男得知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好友是同X的时候,那么第一反应大概率都是捂胸抱肩:雾草他可别爱上我啊!何运晨调整了一下手的角度让粘稠的蜂蜜不要因为罐身的倾斜而滴落出来,在无规律乱舞的心率和“果不其然他是个蠢直男”的酸楚中勉力找到了一些平衡,尽可能让嗓音不至于太过异样:“想什么呢,怎么我喜欢男生就非得喜欢你?”
这话落在曹恩齐的耳朵里带着那么一丝莫名的攻击性,怎么我就不配你喜欢了吗?那个丁冉除了比我多了副眼镜还多什么?我也是需要戴上隐形眼镜才能去上课的你不知道吗?
在心里跟丁冉PK了一百八十个回合的曹恩齐觉得在近视眼这件事上他都没有落在下风,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处处占优又每天都跟他在一起的自己,并没有得到何运晨爱情的青眼。
曹恩齐觉得自己并不是吃醋,只是觉得不甘心,雄性生物的本能就带着竞争意识,自己的兄弟爱上了一个男人,那自己当然要处处跟那个男人做一番比较。
虽然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避免触及这个话题,何运晨不想在正主面前提到丁冉这个仿品,曹恩齐对于何运晨似是而非的同X倾向也是不敢深究,但在何运晨在饭桌上跟其他人的闲谈中,曹恩齐知道丁冉也成功的签了设计院。他早就知道的,毕竟何运晨签三方那天,他对着那张朋友圈的照片盯了足有半个小时。
“那你俩以后岂不是要玩办公室恋情?“
“不一定,设计院那么大,加班又多,分到不同项目组的话可能连面都见不上。”
明明是客观的陈述,可曹恩齐就是觉得何运晨的话里透着委屈,好像从一开始致力于签约设计院就是为了能跟丁冉双宿双飞却即将被无情的现实打破美好的理想。曹恩齐一时不知道该象征性的安慰一下还是分析分析自己此刻的酸意冲天到底是因为什么,暗自矛盾之间只见何运晨终于放过了蜂蜜罐,却依然没有把头转向他。
“你会不会觉得很恶心?”何运晨眼盯着桌面开口。
“干嘛啊就恶心?”曹恩齐想了想又说:“什么年代了,同X还叫事儿?”
何运晨又想反驳,可他觉得没有办法三言两语解释明白他只是喜欢了一个恰好与自己相同性别的一个人这件事,更没法告诉曹恩齐为什么答应了丁冉的恋爱邀请,只能默默接受了曹恩齐给他的“同X”这个标签,勉为其难的默认了自己的“特立独行”。
曹恩齐谨遵何运晨的嘱托,不将他正在与男生谈恋爱这件事再告诉第三个人知晓,只是双子塔因为其中一人的隐秘恋情而减少了合体的时间这件事让他心里多多少少的还是不舒服,于是他对于各种邀约来者不拒,试图用一场场醉生梦死来抚慰形单影只的孤塔一座。
四年都没有正经谈过恋爱的曹恩齐无疑给了那些明恋暗恋过他的女生最后一丝希望,在最后还有可能的时间里抓紧机会倾诉衷肠,说不定就能收获到一枚盘靓条顺又拥有本地知名房企正式工作的大帅哥作为男朋友,于是曹恩齐在何运晨因为要跟丁冉约会跟自己告假的时间里,为这些还对他残存最后幻想的女孩子们的暗恋挨个画上了句号。
或许是被连日刚刚代谢掉又灌满的酒精麻痹了神经,曹恩齐看着对面那个同样被酒精熏红了脸的女孩,终于归纳总结出他肯接受的想尝试交往看看的,无一不是有着圆圆的脸蛋和肉嘟嘟的嘴唇,之前一起打球的朋友还说他审美稳定,只对同一款长相的女生有好感,那时候曹恩齐并没有认同感,但此刻曹恩齐仿佛被打通了某些关窍。
“你,近视吗?”
一晚上的都在再次被发好人卡的死心和最后一次欣赏帅哥的美颜中横跳纠结的学妹被突如其来的无厘头的问题蒙上了一头雾水,迟疑的摇了摇头之后曹恩齐似乎面带失望的自言自语嘀咕了什么,学妹没听清,抻着脑袋侧过了耳朵,曹恩齐自嘲般的笑了笑,说“那就不用戴眼镜了。”
绅士的将学妹送到宿舍楼下,曹恩齐在回男寝之前沿着冬湖溜达了一圈醒醒酒,略带潮意的微凉的夜风稍稍吹散了酒精带来的麻痹感,曹恩齐回想起刚刚在饭桌上学妹那个懵懂又略带疑惑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哪个女孩子喜欢戴眼镜啊?就算是近视眼,大多数女孩也都会选择戴隐形眼镜的吧,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想不通的问题就暂时搁置起来,向来不愿为难自己的曹恩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之前经常跟何运晨一起写生的大树下面,湖边三三两两的人群,举止亲昵的情侣,昏黄幽暗的路灯,场景画面明明那么丰满,但曹恩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何运晨不在,双子塔没有合体。
曹恩齐靠在树干上,想起上次看见丁冉就是在这里,牵着何运晨的手,贴在他耳边说话。
那时候还是冬天,日头沉的早,曹恩齐怀里揣着给何运晨买的烤红薯,远远的看见何运晨脸上的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一双卧蚕饱满的眼睛被反光遮住,看不清表情。
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事情隐隐要变得清晰起来,曹恩齐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学妹那样的问题了。
曹恩齐跑回宿舍的时候,何运晨已经换好了睡衣坐在他自己的床上,见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下意识的看了过去,曹恩齐抬头看见何运晨的脸,银色边框的眼镜端端正正的戴着,突然就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怎么就脚比脑子快的跑了回来。
“喝酒了?”何运晨轻声问他。
“嗯,”曹恩齐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何运晨的脸:“我要喝蜂蜜水。”
另一个室友此刻也在宿舍,毫不见怪的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
何运晨翻身下床,没有丝毫的抱怨和抵抗。天气越来越热了,暖水壶被填满的频率越来越低,何运晨把门口的四个暖水壶挨个拎着晃了晃,最后选中了听起来还有半壶水的那一只。
“借你点热水用用。”何运晨对还在盯着手机的舍友说。
“用你的。”室友的眼睛还盯在手机上,只是略略侧过头对着曹恩齐的方向:“不愧是你,你干脆跟运晨叫爹算了。”
曹恩齐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室友抬杠,只是挠了挠头坐到了自己的学习桌齐前,看着何运晨有条不紊的为他忙碌着,很想问他:
“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过这一次曹恩齐忍住了,终于让意识跑到了嘴前面。他咬着下嘴唇看何运晨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抬起头就看见他脸上一贯的温和的笑。
见曹恩齐不接,何运晨微微挑起眉毛:“怎么了?喝多难受了?”
曹恩齐盯着何运晨的眼镜摇了摇头,抬手将水杯接了过来。
睡前曹恩齐把这三年多所有有过深入交往意愿的女生挨个复了个盘,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叠加在一起,最后的轮廓合成起来,是何运晨的脸。
头顶那侧的手机微光坚持不懈的透过来,曹恩齐莫名的烦躁,他支起上半身扭着脑袋小声对何运晨说:“熄灯之后别玩手机了,小心瞎了眼”
微光中何运晨好像笑了,嗯了一声把手机收了起来。
“晚安。”曹恩齐说。
“晚安。”何运晨回。
临到要睡着的时候,曹恩齐脑子里还是去年冬日冬湖畔大树下何运晨被丁冉牵着手的样子,他还是想问何运晨,为什么不能是我。
如果是我的话,我未必不能接受啊。
何运晨和丁冉交往的很隐秘,或许的得益于两人不在同一所学校,又或许是何运晨是真的很珍惜这段恋情,在众人面前都掩藏的很好,如果不是何运晨亲口对他承认过,曹恩齐甚至都不能想象何运晨正陷入一段热恋当中。毕业答辩终于在希望它赶紧结束又盼着它永远别来的矛盾中如约而至,准备毕设的这段时间,双子塔倒是跟从前的三年一样日日在校园内的各个角落里闪现,只是曹恩齐敏锐的察觉到,何运晨不再像之前那般对他亲密无二,或许是因为自己知晓了他的性向他理所应当的选择了避嫌,或许是在他身边有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存在。
丁冉,tmd跟老子抢人。曹恩齐看着何运晨一只手往嘴里送了一勺卤肉饭另一手还忙不停在在手机上敲着什么,无端生出一股被皇帝冷落的冷宫皇后的错觉。曹恩齐已经自我攻略了一个多月了,他一直在劝自己相信他对何运晨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好朋友谈恋爱难免冷落了自己,自己多少会觉得不那么舒服。更何况好友的恋爱对象跟自己还是同一个性别,作为一名优质男大怎么能忍得住不去横加比较呢?
其实曹恩齐很想问问何运晨跟丁冉发展到哪一步了,可每次话都到嘴边还是楞被咬在了齿峰之间没有透露出半个字,他劝慰自己人家谈恋爱抱了亲了不是应该的么,哪怕是睡了又有什么不对?可心头的酸却是怎么都压不住,那么可爱的小何,那么纯净的小何,那么美好的小何,那么重视自己的小何,怎么可以抱别人亲别人呢?
这些年委托何运晨跟曹恩齐搭线的女生纵然不少,可找到曹恩齐想要跟何运晨有所发展的女孩子数量也并不落得下风。曹恩齐觉得自己作为好友,当然要为他把好第一个关口,这个个子有点矮那个身材有点胖,这个年纪太小肯定幼稚,那个太过御姐小何肯定降不住,反正在他这里就没一个能过关的,他握着何运晨的微信号手机号就跟国家机密一样,一丝一毫都没有透露给那些前来打探的女生过。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很难避免有漏网之鱼,有些女孩见从曹恩齐这里得不到信息就转而去攻略何运晨身边的其他人,总之就是虽然频率虽然没有自己高,但对何运晨大胆示爱的女生也还是不少。
那么多女孩子,何运晨一个都没看上,偏偏被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丁冉抢了头彩,早知道就在那些女生里挑个好的介绍给给何运晨,至少跟女孩子恋爱不会像现在这样跟男孩子恋爱一样让自己如此难受。
等一下,为什么要难受?曹恩齐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答案,但他不想继续深入探索。有些事情很危险,不知道也挺好。
算算时间何运晨和丁冉交往了也有小半年了,距离毕业也就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绝大多数同学的毕业答辩也都在磕磕绊绊中好歹算是通过了,这一个月就是大家最后的狂欢。
何运晨倒是一直没有夜不归宿过,这让曹恩齐略略感到安心。他一直没有再见过丁冉,准备答辩那段时间他几乎是把何运晨绑在了裤腰带上,丁冉几乎就是个电子宠物一样只能活在何运晨的手机里。现在答辩结束了,何运晨会间歇性的在学校消失,只有曹恩齐知道,他应该是去跟丁冉约会了。
散伙饭在各个团体中无限次的开展着,这一次他们要告别的不仅仅是一波熟悉的同学,更多的人要终身告别自己的学生时代,以后的人生再没有人告诉你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一步一步的探险或许要走很多弯路,也可能跟自己最初的梦想永久性的背道而驰。所有人都在廉价的饭菜和酒水中挥洒着青春最后的冲动。这天是常在一起打篮球的几个男孩子的散伙饭,曹恩和跟何运晨都在其中。
二场的时候去了学校旁边的KTV,平日里略显冷清的门脸这段时间被毕业生们全方位攻占,KTV老板一年一度的笑的合不拢嘴,连带着周边的小吃摊都跟着一起狂欢了起来。
曹恩齐现在对烤红薯有些PTSD,大概是因为一看到就会想起冬湖畔的那个夜晚,然后就觉得胸口微微发烫。刚吃饭的时候何运晨喝的有点多,饭都没正经吃几口,在进入KTV之前曹恩齐站在烤红薯的摊位前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在队友的声声召唤中喊着“来了来了”空着手离开。
听了一个多小时的鬼哭狼嚎,曹恩齐的眼睛大半时间都盯在盯着手机的何运晨身上,廉价的灯球在俗气的闪耀着,照得何运晨的脸忽明忽暗,可能是喝的确实有点多了,何运晨挤着沙发上队友的腿离开了包厢,估计是去放水。
曹恩齐又喝掉了半瓶啤酒,何运晨还没有回来,别是吐完直接睡在厕所了吧,曹恩齐被自己想象中何运晨扒着马桶酣睡的画面吓出了个激灵,决定起身去找他。KTV的走廊七拐八拐,曹恩齐顺着房梁上吊着的指引牌亦步亦趋的寻找着厕所,路过的包厢里歌声喊声哭声混杂一片,曹恩齐心里莫名的愈发不安起来。
卫生间旁边又是一排包厢,数量不多把路堵成了个死角。终于看到目的地的曹恩齐手机都握在了手里,准备及时拍下何运晨扒着马桶的画面以做要挟,至于要挟什么还没有想好,反正先拍下来肯定没毛病。
死角的位置仿佛站着人,曹恩齐在距离卫生间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停了下来,半个脑袋从墙壁处探过去观望,死角那里还有个拐角,曹恩齐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背影。
背影俯身在另一个人前面,这样的画面让曹恩齐觉得眼熟,他又往前挪了半步想看的清楚一点,正看到背影微微离开了面前的人,露出的半张脸让曹恩齐再熟悉不过。
何运晨被丁冉堵在拐角亲了个结实,本就饱满的嘴唇此时更是莹莹如玉般软嫩诱人,他微启着嘴唇对着面前的人轻笑低语,又调皮的咬了咬舌尖。
曹恩齐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何运晨是笑着的,笑的格外好看,那张日常透露着纯真和懵懂的脸被酒精和情欲浸染出一抹艳丽的红,曹恩齐突然觉得心跳的节奏相当不正常,咚咚咚的像是要冲出胸腔飞过去直接给丁冉一拳,他怕被两人发现赶忙回退了一步侧回身体,眼前仍然是何运晨轻咬舌尖的样子。
性-感,诱-惑,欲-望,迷人,这些在曹恩齐心里从来不曾属于也不应该属于何运晨的形容词,被那两排整齐的牙齿咬住的粉嫩的舌尖推送着,突兀的闯进了曹恩齐心里。
虽然早就做过了心理建设,知道何运晨在跟丁冉谈恋爱,知道谈恋爱一定会亲亲抱抱,但亲眼看见仍然让曹恩齐感觉心口里的血被全部换成了老陈醋,酸的人都要炸了。
没错,酸,是酸,曹恩齐屡次屏蔽掉了关于何运晨在跟一个叫丁冉的男生交往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亲密行为的想象在刚才那一眼中直接具象了,曹恩齐知道不能再逃避了,他酸了,酸的像是掉进了醋缸即将被淹死。
回到包厢的曹恩齐频繁的看着手机,终于在将近半小时之后,何运晨回来了。他看着他笑着跟身边的人说话,看着他的嘴唇翕张,看着他灵巧粉嫩的舌头偶尔舔过唇角。曹恩齐不知道自己此刻面色沉如黑炭,他根本无暇对自己做任何表情管理。何运晨发现了他的异样,挤在他跟另外一个人并不宽敞的空隙中,半坐下来问他怎么了。
拿着麦的男生哪里是在唱歌,干脆说是在吼叫更为合适,包厢里吵的不像话,没有得到回复的何运晨以为曹恩齐没听清他说话,于是又探了探身伏在他耳边问他:“你怎么了?”
曹恩齐能感觉到何运晨的气息喷涌在自己脸上,带着刚刚跟恋人亲密过后的暧昧和灼热,他下意识的偏着头躲开,摇了摇头。何运晨以为曹恩齐大概是喝的有点多不太舒服,自己又跟曹恩齐出了柜,以往看来很正常的举动此时就显得略有些亲密,不想让曹恩齐误会,何运晨就起了身从曹恩齐身边离开。曹恩齐暗自松了口气,酒壮怂人胆啊,他怕自己忍不住干脆直接把人摁在沙发上给亲了。
一瓶瓶装水出现在自己眼前,曹恩齐抬眼望去,何运晨还是那副浅笑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刚刚的冷漠和逃避而感到生气。曹恩齐看见他嘴唇轻启,用口型告诉他:“喝点水。”
曹恩齐机械的接过水瓶,看何运晨绕过自己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空位上,突然很想跟过去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丁冉呢?他在哪里等你?今晚不要去跟他过夜吗?
脑子里的画面逐渐开始需要收费,曹恩齐赶紧切断了想象信号,强迫自己在脑海里把那个背影拽到一边顺手挥了一拳,然后给已经将香肩半露的何运晨裹了条床单。
当晚何运晨跟着大部队回到了学校,又跟曹恩齐一起回到了寝室。曹恩齐很想把在KTV里就想要问他的问题正式问一遍,又不愿再去回想在拐角里看到的那一幕。草草洗漱出来看到何运晨衣服都还没换的坐在椅子上发信息,差点淹死自己的那缸醋就如同海啸般直接将自己卷了进去。
不过还好,何运晨晚上还是睡在了他头顶上方,虽然手机屏幕的光亮依然让曹恩齐感到心烦,但是总好过那些不能播的画面真的发生在何运晨身上。
睡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曹恩齐又问了一遍,不知道是对着何运晨还是对着自己:
为什么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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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冉是曹恩齐在一部网剧里的角色名字,我个人是不太看偶像剧的,所以并不太知道N7在剧里的形象是什么样子,只是突然有这篇文的灵感时,拿谁来做这个代餐都不太合适,干脆就让N7自己演的角色出场好了。
彩蛋里是一些关于丁冉和N7的形象想象,看不看都可,不影响全文阅读。
【启程】代餐(下)
恩何向,本章1.9w+,上篇见【启程】代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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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运晨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跟丁冉谈恋爱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仓促了,他好像并没有做好准备去接纳另外一个人。
客观来说,丁冉确实是个好男友,温柔体贴绅士周到,寒假前两人略显匆忙的确定了关系,大四上的最后一门考试一结束何运晨就整理了行囊回了包邮区老家,再回芒城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下火车那天丁冉在车站接他,隔着人群何运晨突然有种恍惚感,仿佛那个招着手对他微笑的人应该叫做曹恩齐。...
恩何向,本章1.9w+,上篇见【启程】代餐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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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运晨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跟丁冉谈恋爱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仓促了,他好像并没有做好准备去接纳另外一个人。
客观来说,丁冉确实是个好男友,温柔体贴绅士周到,寒假前两人略显匆忙的确定了关系,大四上的最后一门考试一结束何运晨就整理了行囊回了包邮区老家,再回芒城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下火车那天丁冉在车站接他,隔着人群何运晨突然有种恍惚感,仿佛那个招着手对他微笑的人应该叫做曹恩齐。
对于把丁冉当成了曹恩齐的代餐这件事,何运晨心里是有愧疚的,对丁冉的很多并不过分的小要求自然拉不下脸拒绝,只是对于情侣之间应该有的亲密还是本能性的抗拒,丁冉倒也不勉强他,只是笑容虽然未变却总能看出一丝落寞。何运晨经常性的盯着丁冉的脸看,目光灼灼,丁冉笑说原来你是个颜狗,答应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就看上我长的帅了,何运晨眼神微闪的笑着承认,这个时候丁冉就能收获到何运晨难得一次的主动,在他的脸上亲上一口。
亲的时候何运晨习惯睁着眼睛,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丁冉跟曹恩齐简直一模一样。
篮球队散伙饭那天上午丁冉就问何运晨今天有没有时间,何运晨将晚上的安排据实已告,丁冉倒是没有追问,只是在何运晨他们已经转战二场之后,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在KTV门口了。
那晚确实喝的有点多,何运晨脑子一热就被丁冉摁在拐角处给亲了,那是何运晨第一次接吻,丁冉的舌头顶-开他的唇齿,又轻轻的咬-住了他的舌-尖,何运晨感觉浑身战栗着连头皮都有点发麻,接吻应该是这样的吗?当丁冉终于离开他眼前时,何运晨仿佛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曹恩齐,正面带羞怯又有些不安的望着他,这个模样的曹恩齐怎么能放过,何运晨长臂一揽拉过丁冉又亲了上去。
被曹恩齐看到的就是两人第二次接吻,当丁冉再次离开何运晨的嘴唇时,何运晨终于在自愿沉-沦于酒精作用的混沌中清醒过来,看清面前的人是丁冉,是他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丁冉。
就这样吧,忘了曹恩齐,把丁冉从代餐的身份中洗出来,让丁冉就做丁冉,自己会爱上他的,就像爱上曹恩齐一样。于是他笑了,落在丁冉眼里笑的是那样好看,落在躲在墙壁后的曹恩齐眼里,笑的那样让他醋海翻涌。
目前全世界只有曹恩齐一个人知道何运晨在谈恋爱,对象还是个外校男生。虽然曹恩齐嘴上说着不介意同X不叫事儿,但总归是自己心里有鬼,对待曹恩齐再不能如从前般亲密。不过好歹是快毕业了,等大家分道扬镳之后,对他的感情说不定就慢慢淡了,到时候就可以全心投入的跟丁冉好好的谈恋爱。
每到毕业季年纪主任总是格外谨慎,甚至连车都不敢开每日坐公交来学校上班,口头上开玩笑叫嚣要砸车以泄四年之恨的男孩子们大多也只是嘴上炮开的欢,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本以为是穿上了无敌金甲,随之而来的却是对前路满满的壮志与担忧。
曹恩齐的公司提供宿舍,很大程度上免去了初出茅庐可能遇到的生活困境。何运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于是在学校给的最后住宿期限中,何运晨开始加入毕业找房大军,每天跟着中介在设计院附近的小区里穿梭看房,白净的脸都晒黑了一层。
搬家那天曹恩齐来帮忙,话里话外透露着丁冉这人不靠谱,男朋友搬家都不知道来搭把手。何运晨没有告诉曹恩齐的是,丁冉本想跟何运晨租在一起,反正两个人在一家单位上班,合租在一起既能省点房租又能增进感情。可对于爱上室友这件事何运晨早已感觉无限疲惫,况且他一直觉得自己拿丁冉当代餐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不公平,那最好的方式就是自我调整一段时间从曹恩齐的坑里彻底走出来然后再去全身心的跟丁冉在一起,于是背着丁冉租下了个两室中的一间。
合租的另一方是一对情侣,去年也才刚从大学毕业。周六那天何运晨跟曹恩齐大包小裹的爬到四楼时,两人已经打开了房门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情侣中的男孩姓彭,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女孩做客服工作需要倒班,有时工作日会在家休息,何运晨把从楼下水果摊买来的水果递给了小彭,女孩笑呵呵的说你好客气,曹恩齐扛着箱子吭哧吭哧的搬到何运晨的卧室门口,拍拍手说以后小何就还麻烦你们多关照了。
“你同学?”小彭把水果简单收拾了下放进冰箱,扭着头对何运晨说。
“嗯,一个寝室的。”
曹恩齐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单手搭在何运晨肩膀上,“这我兄弟,以后我可能会常来玩,不打扰你们吧。”
何运晨微微有些惊讶,却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笑。小彭的女朋友小李把汽水递到了曹恩齐的另一只手上,摇摇头笑着说当然不打扰,你俩感情真好。
何运晨擅自租房的事儿让丁冉有些生气,冷了何运晨两天,何运晨简单的整理完出租屋后给丁冉发了条消息,丁冉的回复很冷淡,明天约他出来哄一哄吧,何运晨想,毕竟目前的状态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曹恩齐看着何运晨坐在床上摆弄手机,大概猜出来是在跟丁冉发信息。原本他很担心毕了业何运晨就会直接跟丁冉同居,毕竟两人在一个公司上班,同进同出多方便。一想到何运晨要跟那个背影男双宿双飞曹恩齐就觉得头开始生理性的疼,胸口也又酸又闷堵的难受,如果说之前还能自我洗脑只是友情里的占有欲作祟,从那晚看到跟背影男接吻后咬着舌尖浅笑的何运晨之后,他对只见过两次背影的丁冉就生出了浓郁的嫉妒和仇恨。
四年的时间,身为同X的何运晨没有爱上自己,却爱上了他。
曹恩齐不认为自己也是同X,他觉得自己只是爱上了何运晨。就像一起打球的朋友说的,自己的审美过于稳定,所以只能喜欢何运晨这一款的人,无分男女。
只是可惜,何运晨已经有男朋友了,大概率还是一见钟情,不然怎么解释才见过几次就能确定恋爱关系这件事?
何运晨租的卧室已经配好了日常家具,对于那张比宿舍床铺宽不了多少的单人床曹恩齐暗暗觉得庆幸,这样丁冉就不能在这里留宿了,虽然搬家当晚曹恩齐就睡在了沙发上。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张沙发就成了曹恩齐的专属床铺。曹恩齐的公司提供的是八人宿舍,本质上只是为了给新入职的员工一个过渡,曹恩齐嫌宿舍人多吵闹,经常下了班就坐十几站地铁来何运晨这里借宿,周末甚至两天都窝在何运晨身边,向从前在大学的时候一样,仿佛致力于让冬湖双子塔的神话继续延续。
丁冉的气早就消了,他眼里的何运晨腼腆害羞,恋爱经历又是白纸一片,第一次谈恋爱难免矜持紧张。丁冉跟另外一个同期入职的同学在何运晨旁边不远的小区也找到了一套合适的房子,丁冉挑了一间带双人床的卧室,主动额外承担了房租的零头。
虽然是刚入职的新人,但设计院的工作确实如传闻中那般忙碌到可怕,何运晨跟丁冉分配到了不同的项目组,有时候中午想一起吃个外卖都凑不齐时间,又因为曹恩齐的不定期留宿,何运晨几乎找不到空挡去跟男朋友约会。
丁冉提了好多次想去何运晨家里看看,毕竟搬了家之后他还从没去过。何运晨并不太愿意丁冉跟曹恩齐碰面,虽然两人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何运晨对他俩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代餐跟正主同处一室这画面想想都很窒息,但何运晨也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这天中午何运晨跟丁冉在设计院的茶水间吃午饭,曹恩齐发消息来说阶段性任务扫清终于不用加班,问他想吃什么晚上给他带过来。
回复消息之前,何运晨跟丁冉说晚上曹恩齐也要过来。丁冉倒是无所谓,他其实也挺想见一下跟男朋友绑定了四年的双子塔之一的。
其实在这一天之前,曹恩齐对于何运晨正在谈恋爱这件事的认知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他长期的霸占着何运晨卧室里的沙发,虽然睡起来不那么舒服,但总觉得还是像在学校一样,两个人一起同吃同-睡,只是聊天内容逐渐增加了对领导的痛吗和对同事的吐槽,可今天得知晚上丁冉也要来何运晨家里,许久未曾沸腾过的醋意久违的翻涌了上来。曹恩齐知道丁冉是芒城郊县人,大概也是吃不了辣的吧,于是他在何运晨发给他的菜单中擅自做主,多加了一道辣子鸡丁。
小李今天休息,于是曹恩齐在何运晨到家之前就顺利的进了屋。设计加班院果然名不虚传,曹恩齐坐在专属沙发上打完两把王者才听见开门声,何运晨跟丁冉一起回来了。
这是曹恩齐第一次正面丁冉。
在何运晨眼里,丁冉跟曹恩齐有四五分相似,但在曹恩齐并没有这样的认知,他上下打量了丁冉一番,觉得对方也不过如此。何运晨有些尴尬,指挥丁冉换了鞋之后正式帮他跟曹恩齐做了自我介绍。
热饭的时候小彭也回来了,进门时刚好看到丁冉从厕所出来,对数据对了一天晕头转向的小彭没看仔细,打着招呼喊了声小曹来了啊。
丁冉闻言一愣,尴尬的站在原地,小彭换了鞋准备回房的时候才看清眼前的男生并不是一周能来借宿三四天的曹恩齐,但是身形和眉眼确实有些相似,于是他急忙调转了搭话方向:
“不好意思啊认错了,你是小曹的。。。兄弟?”
“你好,我叫丁冉,是何运晨的朋友。”
小彭又打量了一下丁冉,眨着眼睛哦了一声,也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两人没话找话的寒暄了两句,丁冉回到何运晨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小彭也回到了他跟小李的房间。
丁冉看到曹恩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跟自己长得有些相似,本来以为是错觉,刚刚被小彭错认之后,他心里就不那么舒服。
不出意料,丁冉果然吃不惯辣。何运晨也是南方人,口味清淡,这几年天天跟曹恩齐在一起吃饭才开始稍微接受了辣椒,偶尔也能伴着鼻涕眼泪的吃个中辣口味的火锅,曹恩齐客客气气的把辣子鸡夹进丁冉的碗里,果不其然看到对方隐忍的为难,曹恩齐又夹了一块给何运晨,筷子伸到一半就被丁冉拦了下来:
“运晨不吃辣。”
“不会啊,上周末我俩还去吃火锅来着。”曹恩齐的筷子还是落在的何运晨碗里,把粘在鸡块上的辣椒碎夹走:“怎么感觉你俩不熟呢,连小何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不知道。”
用茶几临时充当的餐桌上弥漫起了若有似无的火药味,何运晨咬了口鸡块说还行,这家的辣子鸡也不是很辣,可丁冉更在意的是曹恩齐说的上周末跟何运晨去吃了火锅。丁冉跟何运晨虽然不在一个项目组,但是他也知道何运晨上周六加了个大夜,原本想周日约他去看场电影都被以想在家多睡一会儿的理由婉拒了回来。拒绝了自己这个正牌男友却跟大学室友去吃火锅,这让丁冉不得不对曹恩齐的反感又增加了一分。
何运晨埋头吃饭,偶尔用眼神左右各瞟一下仍然保持这表面和平的两个人,无端生出一种自己脚踏两只船此刻正房见小三的背德感。当然正房自然是丁冉,眼见男友的眉头越拧越深,何运晨夹了块豆腐放在丁冉的碗里,把刚才曹恩齐放进去的鸡块夹了出来。
曹恩齐看着何运晨行云流水般的全套动作,心里空落落的酸楚难受,原本跟何运晨互吃剩饭的人明明是自己,可此刻却要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何运晨把当初属于自己的亲近给了另一个人。
五味杂陈的晚餐终于结束,丁冉抢着去刷碗,曹恩齐也不争,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何运晨自然不能让男朋友独自去做善后工作,于是陪着一起去了厨房,曹恩齐自然不想何运晨在自己眼前还要跟丁冉单独相处,于是屁股一抬也去了厨房,三个大男人挤在老房子里细窄狭小的厨房空间连转身都费劲,何运晨看看曹恩齐又看看丁冉,实在不知道该把哪一个请出去更合适,于是干脆的把自己清出去算了。
曹恩齐拉着何运晨的手腕让他别动,自己挪到冰箱拿了瓶冰可乐,丁冉一边刷碗一边看着曹恩齐如同在自己家一般放松自如,又看了眼一刚被他握过的何运晨的手腕,手下一时没了轻重,把水池里的碗搅的叮咣作响。
收拾完厨房已经八点多了,丁冉和曹恩齐都没有告辞的意思,三个人两人坐床一人坐沙发打了把三排,曹恩齐全程跟着何运晨在野区穿梭,留丁冉一人边路推塔,跪了两把之后三人都没兴致再玩,看看时间也九点多了,曹恩齐本就是来留宿的自然不可能逐客,于是何运晨轻声询跟丁冉说了什么,丁冉虽然脸上还带着不情愿却还是对何运晨一边温和笑着一边起了身。
何运晨送丁冉出门,曹恩齐仰躺在沙发上想象两人如何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忍不住起身去窗边探查军情。何运晨的房间窗户朝南,看不到楼栋门口的方向,曹恩齐无效的张望了一会儿回身躺在了何运晨的床上。
丁冉从看到曹恩齐那一刻开始就开始觉得不安,这一晚上曹恩齐对他的阴阳怪气也都看在眼里。走出楼栋后丁冉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何运晨。
何运晨知道丁冉今晚不太高兴,就把人拉倒两楼之间的窄道里拉着手哄他,丁冉问曹恩齐是不是总过来留宿,何运晨说他那边宿舍人太多了,住着不舒服就偶尔过来,毕竟之前也是室友,住一起也习惯。丁冉又拐弯抹角的问了很多,关于冬湖双子塔的传说,关于曹恩齐的脾气秉性,关于他跟曹恩齐那四年的过往,但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我跟曹恩齐长得有点像?
他不敢问,他怕何运晨回答他是。
送人送了半个钟头,曹恩齐躺在何运晨的枕头上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秒针一圈一圈的绕,带着分针缓步前行,不得不想起毕业前在KTV那天,他在包厢的沙发上也是这么等了半个小时,这半小时之间不知道两人又亲了多少次。他想着何运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被情欲浸染出的水光,闻着枕头上残留的他的气息,身体的某个部位竟然悄然发生着变化。
察觉出异样的曹恩齐暗自cao了一声,起身去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正好何运晨也回来了,曹恩齐闭口不提丁冉的事,只是暗自观察何运晨的脸,尤其是嘴唇。无奈何运晨嘴唇本就饱满,他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来。
放过自己,重新躺回到沙发上的曹恩齐对自己说,别总想着他俩不在你眼前的时候都干了些啥,人家俩人一个单位,天天能见面的时间比你多多了,越想越心酸,此刻不知道是应该冲到丁冉家揍他一顿告诉他赶紧滚蛋还是应该死皮赖脸的跪倒在何运晨床前痛哭流涕表白说爱。
床上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曹恩齐翻过身把脸对着何运晨的方向,接着窗帘缝里挤进来的月光,用眼神无声的亲-吻此刻正在安睡的人。
曹恩齐不觉得自己横亘在丁冉跟何运晨之间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是他先认识的何运晨,从先来后到的顺序来说,他跟何运晨亲密一些是很正常的事。而且由于他对丁冉的主观敌意导致他对丁冉的外貌没有办法进行客观判断,因此完全性的忽略掉了丁冉跟自己长得有五分相似这件事,因此也就没有契机去发现小何跟丁冉的关系的根本起因正是他自己。反正他继续不厌其烦的长期坐上十几站的地铁,千里迢迢的跑来何运晨的出租房睡沙发。
另一边丁冉自然也不能示弱,工作原因在设计院也不能时常跟何运晨见面,就总惦记下了班来男朋友家里腻歪腻歪,十次有五次能碰到曹恩齐在场,曹恩齐一脸坦然无所畏惧,丁冉仗着正牌男友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气虚,只是苦了何运晨在中间两头调和。丁冉几次明示暗示想拿到一把何运晨这里的家门钥匙,名义上是方便进出实际上是想跟曹恩齐彰显主权,曹恩齐那边倒是没着这份急,他觉得何运晨早晚会给他配一把,省的自己总赶上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可怜兮兮的蹲楼道等他。
时光一晃已入深秋,难得这天何运晨跟丁冉所在的项目组都清闲,两人相约去一家惦记很久的上海本帮菜,曹恩齐又像个游魂一样从远方赶来,丁冉心心念念的二人约会又变成了气氛从根本上就融洽不了的三人行。
曹恩齐把咬掉了瘦肉部分的红烧肉放在碟子边缘,上学的时候都是直接丢进何运晨碗里的,可现在人家正牌男友坐在身边,这样茶香四溢的行为任他脸皮再厚也不太能做的出来,何运晨扫了几眼曹恩齐面前的红肉,几次筷子都举起来了,在空中略微停了一停还是绕到了菜盘上挑了别的菜吃。
丁冉觉得自己最近对曹恩齐的在意甚至要超过了何运晨,眼看曹恩齐碟子里的肥肉块被冷落了几分钟,自己也夹了块红烧肉咬掉瘦肉部分,把肥肉直接递到了何运晨嘴边。
“你干嘛呢?”丁冉盯着曹恩齐的时候,曹恩齐也在盯着他。
“我不吃肥肉。”
“你不吃小何就得吃啊?”
“他喜欢吃红烧肉里的肥肉啊。”
“喜欢个屁,能吃和喜欢吃不是一回事吧。”
何运晨看着两人在餐桌上你来我往的对呛,张开嘴咬住了一直举在自己面前的筷子,胡乱嚼了两口咽下:”行了你俩,吃个饭这么多事儿。“
曹恩齐眼看丁冉收回筷子在嘴里舔了舔继续吃盘里的菜,就仿佛看见两个人在他面前毫不顾忌的热吻了一番,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把碟子里的肥肉夹起来,慢动作一样在何运晨的注视中,送到了自己嘴里。
“诶,你不是。。。”何运晨猛地停住不在继续说下去,这时候他总不能再把肥肉从曹恩齐嘴里抢过来,也不好在丁冉面前把曹恩齐在他这里的特权表现的太过明显。曹恩齐鼓着腮帮子慢慢的嚼,心底的醋意却解不了口中的肥腻,一口肥肉吃完他也彻底没了胃口,摊身靠在椅背上,被腻的酒精上头般难受。
何运晨知道曹恩齐被腻住了,当着丁冉的面也不好关心太过,只能把随餐附赠的花茶往曹恩齐那边轻轻推了推,示意他喝一点。
何运晨跟丁冉租住的小区离得不远,快到路口的时候丁冉对曹恩齐说:
“你这么高个子睡沙发肯定不舒服,今晚你睡运晨的床吧,他跟我回我那边住。”
何运晨睁大眼睛侧头看他,虽然之前丁冉也总拐弯抹角的让自己去他那里,但何运晨总有各种理由拒绝,这次丁冉完全没跟他商量,直接把三个人今晚的住宿事宜给安排了个明白。
“他去你那里住干嘛,自己又不是没地方。”
“你不也有宿舍么,还天天大老远跑来睡沙发。”
“我那屋里八个大老爷们,睡觉都不得消停。我跟小何四年室友,睡-习惯了。”曹恩齐看了看小何,那一脸的惊愕不是装的,大概确实是没有商量过直接被通知,“不劳你费心了,我跟小何前面就到了。”
说话间就拉着何运晨的手腕要走,丁冉上前一步抬起胳膊拦住了曹恩齐的去路:
“曹恩齐,”丁冉的怒意已经很明显了,“我是何运晨的男朋友。”
“我知道,你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小何只告诉我一个人还让我不要对外人说,这里就算不是大庭广众好歹也是人来人往,怎么,你要在这儿帮小何出柜吗?”曹恩齐丝毫没有惧色,一席话声音虽小但气势上还是颇为理直气壮。
何运晨推了推曹恩齐让他闭嘴,回头拉着丁冉往旁边挪了两步,还没等他开口,丁冉先发制人:“选他还是选我?”
何运晨说我选个屁,我要回自己家。
丁冉说,你知道我在在意什么,你是装不在意还是真不在意。
何运晨一时语塞,只能使出惯用手段想拉着丁冉的手晃一晃算是撒娇,可天气虽然凉下来但毕竟是几个小区的出行主路,总还是会有人路过,何运晨只能拽住丁冉的袖子,抿着嘴唇对他狠狠地眨了眨眼,“我俩好几年的同学,你在意啥。”
丁冉侧过头看了看曹恩齐,又回过头看着何运晨:“你看看他的脸,你说我在意啥。”说完,甩开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头也不回的就往自家小区大步走去。
何运晨快步跟上,急忙的小声解释着什么,曹恩齐站在原地,自知没有上前把何运晨追回来的资格。其实原本何运晨大概会拒绝的,如果不是自己这么过激的话。
曹恩齐在路灯下站了半天,想想自己到现在也没有何运晨家里的钥匙。何运晨今晚大概不会回他自己的出租屋住了吧,他抬手看了眼表,坐地铁回宿舍应该还来得及。
何运晨追到丁冉家楼下,丁冉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从见到曹恩齐的第一面起,那些隐而不发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他对何运晨说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把你屋里那破沙发扔了以后别让曹恩齐过来住,你我之间什么关系,你自己什么倾向,天天让他在你屋里睡觉你tm让我怎么想?
何运晨知道丁冉在气头上,也不太纠结他的爆粗和怀疑,只说自己跟曹恩齐做了四年室友,要有什么早就有了还用等到今天?丁冉看着何运晨的脸,眼眶都红了,他缓缓摘下自己的眼镜,开口叫了句小何。
从他跟何运晨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叫他运晨,所有人都叫他运晨,只有曹恩齐叫他小何。
何运晨突然就说不出话,刚刚还在拼了命想要挤出来的所有解释的语言此刻都不知道被深秋的寒风吹去了哪里,丁冉苦笑了一下:“你明知道我在意什么,何运晨,我不是傻子。”
这一晚何运晨回到自己的出租房,房间里关着灯,沙发上空空荡荡。曹恩齐虽然没有他家的钥匙,但是隔壁小情侣都在家,他明知道过来也会有人给他开门的。
三个人,分别躺在三张床上,一夜难眠。
何运晨跟曹恩齐之间从没吵过架,曹恩齐也不觉得那晚的事能够算作是场冲突,在寝室忍耐了三个晚上之后就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隔三差五的来何运晨这里蹭沙发住,何运晨对曹恩齐向来狠不下心,也就再没提过那晚的事。只是曹恩齐敏锐的觉察到,何运晨不那么经常的捧着手机回信息,周末也不用再强撑着精神出门约会,甚至三人晚餐也再没有过了。
难不成,他俩分手了?曹恩齐暗自雀跃,却又怕只是情侣间闹点小脾气过两天又如胶似漆起来只留自己空欢喜一场,他也会言语上试探怎么最近不见丁冉了,何运晨只说他忙,他们那个项目到最后审核阶段,忙的就差直接睡公司了。
曹恩齐其实很想补一句,可别再累的过劳死啊,可想了想确实太歹毒了些,虽然从情敌的层面上讲,曹恩齐巴不得这人永生永世不要再出现在何运晨面前,可客观来说,丁冉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小何的关系,自己和他大概也是能做朋友的。
转眼又是一年冬,今年寒潮来的格外勤,何运晨觉得棉服的御寒效果已经几近于无了,这段时间丁冉确实很忙,但也不至于忙到一个礼拜都见不上一面的程度。正好借着买棉衣的机会,周末约上丁冉一起去商场溜达溜达,再吃个饭。
何运晨最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丁冉是真心的爱他,曹恩齐大概是看不惯自己跟个男生在一起,或者两人绑定的时间太长了要拆伙需要一个过渡期,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等过了春节回来,他就准备跟曹恩齐说这边房子要退掉,然后搬到丁冉那边一起住吧,正好,还能省点房租。
刚毕业的第一年总是囊中羞涩,明明制定好了省钱计划,可何运晨并不觉得有多开心。这次是真的要跟曹恩齐说再见了,跟高中毕业的时候一样,哪怕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最后还是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从一周三个电话互相汇报新生活到半年偶尔联系一次,因为彼此生活的太远而越来越少有共同话题,聊天的内容只能无限度的挖掘过去而谈不到现状和将来。
等曹恩齐结婚的那一天,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他的伴郎名单里。
商场的棉衣太贵了,何运晨在逛了几家店之后还是决定晚上躺床上刷淘宝算了,这一天跟丁冉无功而返,只是在商场里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馆子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吃了个饭。回来的路上丁冉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何运晨在说,走到上次三人闹别扭的路口时,何运晨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想着今晚干脆舍身就义跟丁冉回家好了。
丁冉却依然不发一言,只是引着何运晨回到他租住的小区里,还是第一次见到曹恩齐那天何运晨托着他的手哄他的那条窄巷子,隆冬时节很少有人会晚饭后消食往这儿溜达,何运晨看着一脸凝重的丁冉有些疑惑,只能帮他拢了拢衣襟,等他开口。
“运晨,我申请调首都了。”
“什么时候的事?”设计院在全国都有分公司,首都那里是总部。校招入职的管培生都有在入职半年后重新选择工作地点的权利,总部那边最近开了几个大项目,很多新人跃跃欲试,如果能扎根在那边,日后的晋升前景自然要比地区公司好上很多。
“上个礼拜,已经在人力那儿交完申请了。”丁冉低着头看着鞋尖,一阵风吹过,卷起片枯叶擦着鞋带跌撞而过。
“去总部挺好的,那边发展会比较快。”何运晨的直觉告诉他,今晚大概不会一直这么平静。
“嗯,开弓没有回头箭,能在首都站住脚,我大概就不会回来了。”
“啊,那是应该的。”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丁冉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直视何运晨的眼睛。
“我没想过离家太远。”何运晨向来不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一日三餐,四墙一瓦,对他来说就是很完满的人生了。
丁冉仿佛早就知道结果一般,苦笑着叹了口气:“你是不想离家太远还是不想离他太远?”
他俩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只是何运晨还想继续装傻。
“他是北方人,毕业了没回老家选择留在芒城,大概也是为了你吧。”丁冉虽然没有点破,但这里的“他”实在再明确不过了。
“不是,大一的时候他就说喜欢南方的气候,他家里人也支持他留在这边,芒城发展也不错,房价也不离谱。”
“所以你看,其实你知道我说的他是谁。”丁冉连苦笑都装不出来了,冻僵了的手摘下眼镜,另一只手装作无意的擦了擦眼角继续道:“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跟他长得很像吧。”
这次轮到何运晨低下头看鞋尖,这会儿甚至都没有片落叶过来让他感觉自己还能假装有点事能忙。
沉默了许久,何运晨开口:“对不起,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长得有点像他,但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好好跟你在一起的。”
丁冉想摸摸对面人的脸,又怕自己的手太凉让他不舒服,于是把手揣进口袋假装洒脱:“嗯,你努力过了,我看到了,但还是不行。我要去首都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你懂我什么意思。”
丁冉见何运晨不说话,吐出一口薄薄的雾气,终于把在心里纠缠了半个多月的话说了出来:“运晨,我们分手吧。”
开始是他,结束也是他,何运晨一直被丁冉推着走,然后又被丁冉亲手抛下。
“丁冉。。。”何运晨除了叫他的名字,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再抱抱吧,我走你也别送我,前男友送站这事儿,不合适,我会难受。”丁冉伸手把何运晨搂在怀里,侧过头最后一次亲了亲他的脸颊。
“好了,我回去了。在一起一年了你都没去过我家里,之前我还特意买了一套湖蓝色的四件套,想等你过来住的时候用的,一直没拆封放在衣柜里,以后应该也用不到了。”
何运晨趴在丁冉肩头,忍不住有点想哭。虽然知道现在他也没能成功把丁冉从曹恩齐代餐这个身份上洗出来,但是他是认真的在跟丁冉好好相处,之前他总以为是时间还不够长,毕竟暗恋曹恩齐三年,想走出来最少也得用上一两年,原以为丁冉会在原地等他,可现在丁冉要走了,没人会等他了。
“对不起,丁冉。”除了对不起,何运晨此刻的语言系统几近匮乏。
“没有对不起,爱不上不是错,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们开始的太仓促了,追你的时候其实我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你答应的那么快。”丁冉紧了紧双臂,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马上就要滴落的眼泪憋回去:“其实如果我不像他的话,大概是追不上你的。”
“对不起。”何运晨依然只能说这一句。
“我在你这里听到的最多的三个字,只能是对不起,我想听的那一句,你从来都说不出口。”
怎么会没有恨呢,在一起一年,全心全意的爱了一年,说到底还只是替身文学里的炮灰。
丁冉松开手臂,一手抓着眼睛一手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说了声再见。
何运晨面对丁冉离开的方向,眼泪终于滴了下来。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丁冉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曹恩齐,他绷着嘴角看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重新戴上眼镜招呼也没打的离开。
什么玩意儿,曹恩齐回头看了一眼丁冉的背影,并没有想把他的异样放在心上。
小李晚班,小彭大概是去给小李送晚饭,何运晨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家里空无一人。曹恩齐站在楼道里跺着脚取暖,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准备给何运晨打个电话。
空荡的走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曹恩齐握着手机抻着脖子向下看去,看到了何运晨的发顶。
“恩齐,我今天分手了。”就算是代餐,就算没有说过我爱你,可在一起那一年的时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更何况何运晨刚刚下定了决心要彻底告别曹恩齐好好跟丁冉在一起,可丁冉不等他了。
何运晨坐在沙发上连棉服都没脱,一身寒气像是从已经穿了好几个冬天不再蓬松的棉服缝隙里钻出来,把何运晨死死的封在了寒冬之中。曹恩齐看着何运晨努力压抑又忍不住泪水的脸,蔓延的心疼让他把手心抠出来四个并排的月牙。
“他有人了?”丁冉在曹恩齐这里从来都做不了好人,分手的话也一定是他的错。
“不是,就是,没法再在一起了。”
何运晨看起来太冷了,整个人都在不住的哆嗦,曹恩齐从茶几上找到空调开关,把温度直接烘到最高,又帮着何运晨把寒透了的棉服脱掉。
这个时候他太需要一个拥抱了,可对面是曹恩齐,何运晨实在没有办法在刚跟丁冉分手的这个时间,就以失恋为名去曹恩齐那里讨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这对丁冉不公平。
曹恩齐很想伸手去抱抱他,但想着他刚跟男朋友分手,此时自己趁虚而入仿佛并不太合时宜,虽然他现在快乐的想唱歌想咆哮,可何运晨刚刚落入失恋的深渊里,现在还不是他享受“胜利”喜悦的合适时机,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让他能稍微不那么难过。
曹恩齐起身去厨房想给何运晨烧点热水,摁下开关的时候想起了刚刚在小区门口看到的那个背影,与之前两次看到的明明是同一个人,但他确实从这一晚的背影中看到了伤心和落寞。
不管因为什么,分手是丁冉提的,伤了何运晨这一次,以后自己就不可能再给你机会再伤他一次。你就算想回头也来不及了,从今天,何运晨就是我的了。
半个月之后,丁冉就登上了飞往首都的航班,曹恩齐的这位假想敌永久性的消失在了他跟何运晨之间。
恢复了单身的何运晨仿佛跟之前并没有太多不同,没完没了的加班和蒙头大睡的周末,曹恩齐倒是乐呵呵的把丁冉这个名字从他跟何运晨的生活中删除,几乎每天都在何运晨卧室的沙发上扎营,四舍五入跟上大学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何运晨的小区距离曹恩齐的公司有点远,为了满勤奖的那两百块钱曹恩齐只能日日早起,冬天太阳懒,出工晚收工早,曹恩齐一日两端不见天光却依然乐此不疲。
有时候何运晨对于曹恩齐如此这般日复一日的折腾很不理解,按理说他的工资并不比自己少,住不惯宿舍在公司附近找个合租也不至于捉襟见肘的活不下去,倒不是觉得自己承担房租让曹恩齐住有什么不平衡,只是看他每天眼睛都没睁开就要起床去上班总还是觉得心疼。
代餐离开了,正餐日日在眼前晃悠却吃不到嘴,何运晨觉得自己被长期加大夜睡眠不足搞的有些内分泌失调,有时候看着曹恩齐的帅脸会感到生气,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会失恋?有时候看着他早出晚归困的打晃又担心他会突然告诉自己太累了,以后就好好住宿舍不过来了。丁冉离开之后何运晨开始变得有些敏感,他总怕从曹恩齐的脸上看到不耐烦和疲惫,何运晨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的兵荒马乱当中,这种只能靠躲藏和言不由衷维持的暗恋时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另一位主人公对何运晨的纠结一无所知,他觉得何运晨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脱离上一段恋情失败而造成的情伤的,反正自己近水楼台,表不表白重要吗,重要的是抱得小何归啊。那张一开始深得他心的单人床此刻如荆棘般扎眼,曹恩齐默默盘算,等过了年要不就换一张双人大床,要不干脆在附近重新找个房子,最好是独单,这样他跟何运晨过起小日子也不用在意同一屋檐下的邻居会投来什么样的眼光。
日子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奔头,果然如旁人所说,男人的青春从大学毕业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二度迎来青春期的曹恩齐确实像个毛头小子,虽无名分却极尽可能的对何运晨展示一个成熟男友应有的体贴与温柔,虽然曹恩齐的通勤距离远上很多,但几乎天天都在加班的何运晨经常在曹恩齐把晚饭都准备好了之后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脑袋略显脱力的迈进家门。曹恩齐终于得到了出租房的钥匙,这无疑是胜利的第一步。
临近年关,小彭的工作迎来淡季,于是几乎每天下班后都能在厨房跟曹恩齐打个照面。小彭一直不知道丁冉跟何运晨的真实关系,最近不见他也不觉得奇怪。这一天小彭正点下了班,一边给小李煲汤一边扫了正在用微波炉加热外卖的曹恩齐好几眼。
“怎么了,咋老这么看我?”已然成为这栋房子第四个主人的曹恩齐,跟邻居们的相处一贯融洽。
“没啥,就是觉得你跟丁冉长的真像。”
“跟丁冉像?”
“嗯,丁冉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认错了以为是你来着,后来以为是你兄弟,亲的那种。”
“有这么像吗?”微波炉叮的一声响,曹恩齐打开门摸了摸碗边,重新关上又加时两分钟。
“有的角度看挺像的,就是他总戴着副眼睛,你不戴。”
“我也近视,之前大学的时候有课就戴隐形,忘戴了就抄小何的笔记。带着框架打球不方便,反正我度数不高,不戴也不影响啥。”
说话间何运晨回来了,曹恩齐端着热好的米饭跟小彭打了个招呼回了他跟何运晨的卧室。
设计院的几个大项目年关前要收尾,何运晨所在的项目组也不能例外,连着熬了一个礼拜的何运晨终于挺不住了,今天跟项目经理告了假不到七点就起身回家。
苦逼的社畜生活,明明已经加了一个小时班,想回家还得跟领导请示。
围着茶几吃完了饭,何运晨累的趴在床上不想动,曹恩齐把餐盒捡了捡又擦了台面,坐到了何运晨身边。何运晨闭着眼睛说头疼,曹恩齐轻轻摸着他的额角,感觉青筋在鼓鼓跳动。
“还得忙到什么时候啊?”曹恩齐揉着何运晨的太阳穴问。
“下周差不多了,地产放假都早,下周不审完就得过完年再说了,甲方也着急。”曹恩齐的手指尖温热,何运晨有些贪恋,微微拱了拱上身把脑袋向曹恩齐手指的方向又送了送。
连日的加班熬的何运晨眼下黑青,曹恩齐看着有些心疼,曹恩齐往床上坐的更深些,把何运晨的脑袋搬到了自己腿上。何运晨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他,脱离了眼镜的双眼看着曹恩齐仿佛带着些光晕,模模糊糊的近乎一脸温情。
闭上眼睛吧死基佬,就当所见即为真,哪怕就这么一时片刻的骗骗自己也好,最近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累了,昏昏睡去前,何运晨如此劝慰自己。
可惜了何运晨的近视度数有点高,没看清曹恩齐的脸上分明满满当当的写满了“爱你”两个字。
年关将至,何运晨老家离得近,没有火车还能坐大客,第一次参与铁dao部抢票大作战的曹恩齐明显经验不足,在几届前辈的严词告诫下才默默下好了软件定好了闹钟,又动员了多位大学时代的好友帮他一起定时定点狂刷界面。
最后还是何运晨帮他抢到了回家过年的火车票,看着电脑微信界面上何运晨发来抢票成功的信息,曹恩齐差点没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隔着网络信号把何运晨亲死。
果然丁冉滚蛋了,何运晨跟自己之间的幸运buff又能叠满。
何运晨终于也不用再加班,临近年末的日子社畜们心里的草都长了三米高,稍有点什么风吹过就搔的五脏六腑都热痒难耐。地产行业不论南北方正月都不动工,各关联行业部门也就难得的落了些清闲。
楼下的食店老板回家过年关门歇业,这几天难得何运晨到家比曹恩齐早,没了这个食堂何运晨就自己动手做点饭菜,反正曹恩齐要求也不高,能吃饱又死不了人就能被夸。何运晨把昨晚剩下的米饭从冰箱拿出来,又拿了几个鸡蛋准备做个炒饭当晚餐。
搅鸡蛋的时候何运晨想,过完年要不要换个房子,在他跟曹恩齐的公司路线中间之找个两居室,他就可以跟曹恩齐一人一间不用再有人睡沙发,门口最好能有地铁站,这样两人上班都方便。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跟曹恩齐做一辈子室友,就是不知道曹恩齐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做室友的曹恩齐乐颠颠的乘着暮色赶了回来,一进屋就闻到了炒饭香。两人坐在茶几前风卷残云,曹恩齐那张藏不住笑的脸让何运晨心里无端有些发毛。
“我们有年终奖,新入职的也有。”收拾完碗筷,曹恩齐跟何运晨并排坐在床上准备王者双排。
“我们也有,就是只有一半,按入职时间算的。”对于承担了房租水电月月口袋空空的何运晨来说,年终奖虽少也好歹是半年辛劳的一点慰藉。
曹恩齐干脆扔下手机,目光直直的盯着何运晨:“等过了年我就去找房子。”他早就睡够了沙发,等过完年何运晨跟丁冉分手就满两个月了,自己这时再出手应该算不得趁人之危了吧。
原本还在兴头上的何运晨突然就蔫了下来,曹恩齐看着这人刚刚还兴致勃勃像个支棱着耳朵的兔子大玩偶,这会儿就跟泄了气一样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让何运晨产生了什么样的误解,还在一脸兴奋的持续输出:“这回找个大点的,最好是独单,合租虽然便宜点,但总还是没那么方便。”
所以你果然是要开始为谈恋爱同居结婚做准备了么?何运晨觉得这本应该是自己解脱的时刻,但心却还是忍不住下坠,四年的暗恋终于要结束了,曹恩齐也要开始往前走了。
再会掩饰情绪的人也总会有些破绽,何运晨想假装不在意的笑着附和两句,可还没开口就觉得眼角温热,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太tm可爱了啊这也,曹恩齐仿佛看见何运晨的兔耳朵完全的耷拉了下来,眼圈红红却遮不住眼底的纯真,本能的冲动在与理智的竞技中不出意外的获得了胜利,催促这曹恩齐伸出双手捧住何运晨的脸,在他还来不及错愕的时候对着那双朝思暮想了许久的嘴唇吧唧亲了一口。
曹恩齐蒙了,何运晨也蒙了。
曹恩齐知道自己唐突了,他没想这么快的,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过年之后回来他一边上班一边找房,还是在这一片的几个小区里,这样何运晨上班依然很近,自己每天还是坐地铁通勤,何运晨加班的时候他就买饭回来等他,不加班的时候就回来吃何运晨做的饭。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卧室里也只有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到时候再慢慢顺理成章的室友变男友。
何运晨觉得曹恩齐今天吃错药,或者是午饭吃了毒蘑菇,从回来就兴奋的不正常,听说他过了年要去找房子以为他在公司找到了目标对象,准备打理好自己的生活之后就领着女友进门,没想到这二货兴奋过了头,直接对着自己亲了一口。
亲的还是嘴巴。
“内个,有点过了啊,你知道我内个什么。”静止如JPG半晌后,何运晨试图打破尴尬。
曹恩齐再次会错了意,他以为何运晨话里的意思是自己刚刚分手,这么快开始新恋情不合适。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亲都亲了,再装也装不出个心如止水来:“我知道,但是我,嗯,就是,如果你觉得太快了就过年回来再说,我可以等。”
“?”
“到时候你就分手满两个月,差不多可以重新开始了。”任是经历了四年大学时光,从刚入校时的青涩腼腆到如今已经成功释放天性如同仙子下凡般逐渐往搞笑男方向靠近的曹恩齐,此刻也难免惴惴不安。他观察着何运晨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很怕何运晨对丁冉余情未了又碍着多年好友的面子不忍心直面拒绝自己。
“那就。。。等过完年回来再说吧,我有点乱。”
何运晨乱的是不知道曹恩齐怎么突然提出了近乎是交往的请求,虽然语言含糊但大意自己理解的应该是不错的。一时半刻何运晨理不出个头绪,在他眼里曹恩齐应该是在万花丛中精心挑选未来伴侣的钢铁大直男,能接受自己的好友是个同X这件事已经是现代文明无限开化侵染的最佳结果,怎么会突然想起要跟自己谈恋爱?
是自己最近的失恋表现太过明显了吗?并不会啊,虽然丁冉提分手的时候自己确实很难过,可毕竟打心眼里丁冉也只还是曹恩齐的代餐,那段时间曹恩齐日日在他身边,其实他并不会时常想起丁冉来。
假期到来前的最后两天,两人的相处前所未有的尴尬起来,一边是提心吊胆的等着求爱结果,一边是左右互搏理不出个头绪。晚上睡觉的时候,何运晨总是面向墙壁背对着曹恩齐,曹恩齐只能窝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气。
两人各自回老家心不在焉的度过了工作后第一个春节,设计院开工早一点,何运晨回到出租房自己过了个正月十五之后,曹恩齐也回到了芒城。
他俩实在太熟了,四年的朝夕相处让两个人虽然各自心怀鬼胎却依然能够和谐共处。曹恩齐觉得何运晨没有拒绝他就是默认两人之间可以更进一步,于是在跟何运晨的相处中暗戳戳的多了许多肢体接触,何运晨一边心里默默构想曹恩齐可能的心路历程,一边对他热情主动的贴贴抱抱全盘接受。
或许是为了安慰失恋的自己,或许是之前看多了自己跟丁冉的相处觉得男生跟男生谈恋爱很新奇,还有一个最小却又是自己最想相信的或许:曹恩齐真的喜欢他。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又是怎么可能发生的呢?上学这些年光是他作陪的曹恩齐跟女生的饭局约会就几近三位数,多少次何运晨都以为他要官宣女朋友了,虽然最后全都无疾而终但这些女孩子全部都是他性取向正常的证据,那现在这个贴在他背后假装树袋熊的曹恩齐又是怎么回事?
何运晨的脸骨骼结构并不明显,下巴收的又急让整张脸蛋看起来肉嘟嘟的,曹恩齐总想亲过去又担心何运晨还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自己过于主动会招来反感,此刻只能站在整理衣柜的何运晨身后半搂着他的腰满足一下想腻歪腻歪的心思。
今年春天来的早,厚重的冬衣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何运晨的卧室只有一个衣柜,放自己的衣服勉强还能够用,可曹恩齐几乎是把公司宿舍里的行头润物细无声的全盘转移到了自己这里,现在床底下都塞了两个整理箱,衣柜里还是满坑满谷的腾不出缝隙。何运晨盘算着把厚衣服都收起来塞进整理箱,再把春夏的衣服挂进衣柜。
“这回租房得找个衣柜够大的,老这么折腾太烦了。”曹恩齐悄么生的掐了掐何运晨的一把细腰,感叹以后送他皮带的话怕是得预先多打几个孔。
何运晨听到租房的话题愣了一愣,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曹恩齐是想找个房子搬出去住,并没有在这种设想里把自己当做主角之一,于是听到曹恩齐说起这个本能的低落了一下。曹恩齐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并没有将他的计划完整的告诉何运晨,只是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要换房就是为了两个人谈恋爱同居更方便舒适。空间距离上已经为零的两人却在同一件事的思考上出现了致命的信息差,以至于何运晨原本饱满的情绪又down了下来。
曹恩齐不知道何运晨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目光一转看见衣柜里挂着的灰色的卫衣外套,那是丁冉送他的情侣服,当初俩人穿着这套情侣服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时候曹恩齐背地里咽了多少醋,此刻恨屋及乌的把手伸向了衣服:
“这件怪丑的,都不是你的码,扔了吧。”
何运晨拦住了曹恩齐的手,“都没穿过几次,还新着呢,扔了多可惜。”其实何运晨想说的是刚刚毕业生活不易,就算是前男友送的也没必要非要扔掉。
你是舍不得衣服还是舍不得丁冉?曹恩齐觉得何运晨一直不肯正面给他答复就是因为心里还想着他,当初在自己还未知心意就已经语言试探何运晨时得到的那个答案又开始在脑海中循环:
“怎么我喜欢男生就非得喜欢你?”
曹恩齐感觉到一丝挫败,何运晨到现在也没有正面回应他的喜欢。
刚刚开年,领导和同事们也都还没从春节的放纵中收回心来,何运晨跟曹恩齐都不算忙,基本都能正点下班。
何运晨煮了锅面等曹恩齐到家一起吃。其实何运晨的厨艺也没多好,但总归比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曹恩齐强上一些。筷子搅动锅里的面,蒸腾氤氲的水汽让何运晨生出些岁月静好的婚后生活的错觉。
曹恩齐推门而入,略显忐忑的站在了厨房门口。
何运晨关了火,笑着说真会赶时候,面刚熟你就到家了,回头就看见门口站桩的曹恩齐。
面前是一张过分熟悉的脸,与平时不同的是,多了一副眼镜。
何运晨不免有些诧异,而曹恩齐却从他的脸上解读出了想念。
曹恩齐近视却度数不高,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戴眼镜,上大学之后为了耍帅就配了隐形只在上课的时候戴一戴。过年回家的时候他从卧房的书桌里翻出了戴了三年的眼镜,黑框板材跟丁冉脸上的那副十分相似。曹恩齐看着镜中戴着眼镜的自己无端厌恶,却又想着如果做一个丁冉的替身能让何运晨接受自己虽然委屈却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于是直接去到了商场配了这一副金丝边近视镜,戴着虽然跟丁冉很像,但比他好看很多。
果然,看着何运晨盯着自己的模样,曹恩齐觉得他当真还是在想念丁冉。
“你怎么。。。你平时不是不戴眼镜的吗?”
“好看吗?”
“挺好看的。”
是因为像丁冉所以你才觉得好看的吧,曹恩齐自作主张的cos着丁冉,却又被何运晨此刻脸上的痴迷重伤。
何运晨其实并没有把此刻的曹恩齐看成是丁冉,只是觉得这幅眼镜实在太衬他了,斯文败类的气质与那双狭长迷人的双眼是如此的相得益彰。他着迷一般的伸出手想摸摸曹恩齐的脸,却被对方一把握住。
曹恩齐觉得自己疯了,是有多大的毛病让他作出了cos心上人前男友的决定,看着何运晨一脸着迷的伸出手来,他突然就想把自己的脸撕碎摔烂,去tm的丁冉,老子是曹恩齐,何运晨应该爱上的是我曹恩齐。
曹恩齐一把摘下眼镜甩掉,拉着何运晨的一只手把人直接拽进自己怀里。
“不是,你别想他。”曹恩齐死死的抱着怀里的人,声音几乎已经哽咽。
“嗯?”何运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曹恩齐难道。。。把自己当成了丁冉的代餐?
“你别想他,我不装他了,你还喜欢他也没事,我可以等,你别把我当成他,我是曹恩齐,我不是丁冉。”慌了阵脚的曹恩齐有些语无伦次,cos丁冉的决定是他自己做的,此刻却也是他自己在反悔。
于是这天晚上,曹恩齐终于睡在了何运晨那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当然,是跟何运晨一起。
何运晨花了许多时间去跟曹恩齐解释他跟丁冉之间的代餐关系,曹恩齐一边听一边怀疑自己这个脑子当初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何运晨先认识的明明就是他,从先来后到的角度来说,也是丁冉像他而不是他像丁冉。
“所以你答应他是因为他长得像我?”
“嗯。”曹恩齐的枕头也摆在了床上,让床头的位置显得有些拥挤。何运晨躺在自己的枕头上,实在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他看着眼前跟他并排躺着的曹恩齐,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从眉毛摸到唇角。
“那我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
何运晨说:“我怎么反驳,我要说我喜欢你,你再给吓得连夜找辅导员换寝室,我多难堪啊。”
爱上室友这种事儿,在没有明确对方心意的时候,是万万不能让对方知道的。
然后两个人开始复盘时间线,何运晨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曹恩齐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动心的,两个人盘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具体节点,只是曹恩齐突然又想到了KTV的那个晚上,何运晨跟丁冉的那个吻。
情之所起虽然已无从考证,但觉醒却一定是在那一刻。
何运晨看着曹恩齐故意呷醋的脸,笑着探过头去亲了他的嘴,曹恩齐说不对不对,当时你不是这么亲他的。
那要怎么亲?何运晨问
当然要这么亲,曹恩齐身体力行,直接撬开了何运晨的唇齿。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任谁也不会睡的舒服,被压麻了胳膊被迫醒来的曹恩齐看着眼前何运晨的睡颜,想着找房的事绝对不能再耽搁了。
距离租房到期还有一个季度的时候,何运晨跟房东说明自己要退房的打算,隔壁小彭跟小李也准备租到7月就退租,两个人决定结婚,跟家里凑了点钱付了个首付,已经开始在装新房了。
临近毕业季,房子自然是不愁租的,更何况何运晨虽然是提前退租,却也是规规矩矩的提前一个月通知了房东。搬家之前房东来验收房子,正好小彭和小李也在家,说到两人准备结婚的事,房东也是很高兴,说你们在我的房子里修成正果,也算给我这房子添福增彩,以后我再往外租这都是优势。何运晨跟曹恩齐相视一笑,心说我俩这屋也修成正果了,只可惜你要是知道了不一定会觉得也是件好事。
曹恩齐如愿租到了一户独单,在何运晨的坚持下,房子的位置选择距离曹恩齐的公司近了一些,也不用倒地铁一线直达,何运晨虽然离公司远了一点,但是骑车用不上20分钟,坐地铁也很方便。
搬家的时候又是两个人吭哧吭哧的大包小裹,这次心境却跟刚毕业那次搬家完全不同。曹恩齐想起那一回他还在何运晨面前说丁冉的坏话,说他这个男朋友不体贴不知道给帮忙,现在他跟何运晨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置办的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何运晨整理衣柜,曹恩齐在铺床。何运晨挂了半天衣服累得胳膊疼,正好跟曹恩齐撒个娇,一回头看见了满床的海绵宝宝。
曹恩齐网购了一套双人四件套,湛蓝的床单上布满了海绵宝宝、派大星跟蟹老板。
“你这床单选的,真吵。”何运晨走到曹恩齐身边,禁着鼻子笑着抱怨。
“怎么,吵的你晚上睡不着了?”
“很有可能。”
“你能听见它们吵啥?”
“能啊,”何运晨侧头佯装惊讶。“你听不见吗?”
“Are ya ready kids?”曹恩齐了然的一点头,张口开腔。
“Aye Aye Captain。”何运晨秒懂。
“ I can't hear you.”曹恩齐把手举在耳边冲着何运晨的方向。
“Aye Aye Captain!”何运晨立正站好,冲着曹恩齐的方向颔首。
两人眼神一对,默契的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返祖一般“ohohohoh”,oh了几句实在忍不住,笑倒在了床上。
“终于有张大床了,所以今晚。。。。”曹恩齐一脸坏笑。
“那你可得准备好,老子要开荤了。”何运晨也不甘示弱。
“请对方同学摆正自己的位置。”曹猛1说。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该是那个位置?”何自认更猛的1说。
”你都叫我Captain了“曹猛1眯起眼睛:“认命吧少年,在我的船上,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何运晨笑着笑着脸开始红了,“刚上学的时候你可没这么不要脸,”何运晨抵抗着曹恩齐伸过来准备咯吱他的手笑的气都喘不匀,“敢情你着急换房是为了这个?”
曹恩齐一边进攻一边继续逗他:“天理昭彰血气方刚,别跟我说你不想,我可不信,是谁天天晚上黏黏糊糊的,我都回沙发上睡了还追过来亲?”
何运晨实在听不得,腾出一只手去捂曹恩齐的嘴,被曹恩齐贴着掌心舔了一下,激的浑身一抖:“别舔,脏,刚弄衣柜我还没洗手。”
“你刚说谁不要脸?”曹恩齐没嫌弃他,“那我还就不要了,把我的脸皮贴你脸上,你做个二皮脸就不用动不动脸红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服输,斗嘴斗到最后开始了物理性的斗嘴。
“我爱你。”曹恩齐咬着何运晨的嘴唇含糊着说。
“我爱你。”被咬着的何运晨温柔回应。
真好啊,何运晨想,原来把这三个字说出来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只要对面是你真的爱的那个人。
真好啊,曹恩齐想,虽然因为自己的一根筋错失了校园时代的几年时光,但好歹没有错过未来的几十年。
一屋子行李箱纸箱还凌乱的散落在各个角落,不过也不用着急,反正未来日子还长,慢慢归置慢慢清理,总有各归其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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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眼镜cos丁冉的曹恩齐放在彩蛋里了,网络随便搜搜都找得到,不看也不影响。
作者有话说:
我个人是喜欢现实向的耽美文的,所以自己写同人的时候基本也都是现实背景。从个人角度而言,耽美最大的魅力就是同性之爱的禁忌感和拉扯感,所以这一篇写了三万五千字,大概有三万字都在拉扯,定情之后就火速结束了。
现在很多耽美也好同人也好,感情来的太容易相处的也太简单,摒弃了前期的纠结和躲藏终归是觉得跟言情没什么太大区别。所以这一篇在构思框架的时候,就把重点放在了两个人对于感情的认知、误解以及逃避上,丁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感情推进器,白月光替身文学炮灰。只是大部分的替身文学都是白月光终成水中月替身才是枕边欢,那么容易被遗忘的白月光哪里还能称之为白月光呢?所以这一篇里还是更多的延续着现实世界的情感逻辑,再怎么想屈就于代餐,终究还是敌不过正主的诱惑。
我在老福特这边的数据一直不是很好,可能是总把短篇写的太长不够短平快爽感也不够吧,不过每个写手都会有自己钟爱的文风。分章节的时候其实是想把下篇以何运晨视角展开的,可我实在太爱小何了,总是会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到曹恩齐的视角去展开故事,去看待小何,这是我大部分启程文里最大的问题,不过还是归结到写手的个人风格里,或许有读者会不喜欢,但没关系,我自己很喜欢。
最后谢谢大家耐心的看完这三万多字的短篇,如果有什么喜欢的设定也可以给我留言,对上频道了的话,说不定我就能出一片专项定制,当然,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宇露君沾】溺(20)生死时速
“姐姐,我全录下来了,没被发现......”
“我知道。”陈昊宇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落下。
病娇大明星鱼*穷困白切黑君
极度极度OOC预警!金丝雀文学,相互救赎,养成系,包HE的。
纯属虚构,如有冒犯,立刻滑跪。
--正文--
夜已深了。陈昊宇坐在车里,保持着和妮可的连线。
“今天她会下船对吧?”
“嗯。”
“那继续蹲。”妮可又泡了碗面,揉揉眼睛驱散困意。
陈昊宇正在陈丽君宿舍几公里外的无人树林里待命,这几天精神过于紧绷导致持续性头疼,她吞了一片止疼片,手里攥着手机,每隔三分钟就看......
“姐姐,我全录下来了,没被发现......”
“我知道。”陈昊宇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落下。
病娇大明星鱼*穷困白切黑君
极度极度OOC预警!金丝雀文学,相互救赎,养成系,包HE的。
纯属虚构,如有冒犯,立刻滑跪。
--正文--
夜已深了。陈昊宇坐在车里,保持着和妮可的连线。
“今天她会下船对吧?”
“嗯。”
“那继续蹲。”妮可又泡了碗面,揉揉眼睛驱散困意。
陈昊宇正在陈丽君宿舍几公里外的无人树林里待命,这几天精神过于紧绷导致持续性头疼,她吞了一片止疼片,手里攥着手机,每隔三分钟就看一次。
“姐姐,救我。”
收到消息的一瞬间,陈昊宇发动车子驶上夜路。
“你在哪?”
“宿舍后门。”
郑妮可那边得到消息也同步行动,开车前往陈丽君宿舍。
陈昊宇一路踩死油门,为了不暴露压着最高限速飞驰,恨不得连闯几个红灯。
她咬着下唇,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不住发抖。
能顺利返回宿舍说明没有暴露,但她说“救我”。
陈丽君,你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
坚持住,我来了。
一路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不好的可能,陈昊宇甚至在想,这是不是陷阱,是戚家发现陈丽君的身份后故意布好的局,为了引自己出动。
但她还是油门焊死直冲目的地而去。
“昊宇,等我的人去附近调查一下再行动。”
“来不及了,我先去。”
“你还好吗?别急......”妮可听到陈昊宇那边异常沉重的喘息。
“很急。”
--
陈昊宇拐进剧院附近的小道,离远就看见一人扶树站着。
她把车径直开上人行道,停在陈丽君面前,探身拉开副驾的门。
陈丽君裹着一件长风衣,钻进车里时几乎是倒在座位上,面色苍白如纸。
陈昊宇手忙脚乱帮她系好安全带,全身上下地打量。
“怎么了,伤哪了。”
陈丽君半闭着眼不说话,手在口袋里摸索。
“陈丽君,你睁开眼看看我。”陈昊宇捧着她的脸,快要急出眼泪。
“姐姐,快......”陈丽君掏出两枚带血的耳钉,胳膊无力地搭在把手上:
“快备份......”
陈昊宇取下耳钉,放到车子扶手箱的一个接收器盒子里,颤抖着连线郑妮可:
“妮可,接信号。”
放下耳钉,陈丽君似是泄了气,哼唧了一声挺着腰躺在副驾上,身子扭成一个别扭的角度,看起来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你到底伤哪里了......”陈昊宇上手扒掉她的外套,看到卫衣侧腰处渗出来的血迹,再一掀开:
透明胶带紧紧缠绕在腰上,勒的皮肤都已发紫,里面的毛巾被血浸透,有血正从胶带缝隙滴下......
陈昊宇几乎是瞬间踩下油门,掉了个大头冲入夜色。
她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在中控台慌乱地翻页,找到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柳岩姐......”
“我不可能给你开止疼药了,自己去医院看病去!”电话刚接起,那头就传来不耐烦的女声。
“不是的,救人!我二十分钟到,救人!”陈昊宇已经带了哭腔。
“什么伤?”
“外伤。”
陈昊宇专心盯着前方的路,她不敢去想陈丽君伤得多重,也不敢转头看她,到了郊区窜入村子里狂超近道。
“姐姐,我全录下来了,没被发现......”陈丽君还没完全昏迷,她费力地转了转身子,嘴唇微张想要告诉陈昊宇这个消息。
“我知道。”陈昊宇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落下。
--
轿车飞驰到城市郊外的一处庄园,进入时门禁已经解锁,陈昊宇车速未减,一路深入到了门口,刚停下车,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子就跑出来。
这人是陈昊宇的好友,柳岩。柳岩是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外科医生,比陈昊宇稍长几岁。她家里就是一处私人诊所,不营业,只接待好友。
柳岩很忙。以往除了些不能去医院暴露行程的病,陈昊宇很少寻求柳岩的帮助。
陈昊宇冲下车,和柳岩一起把陈丽君搀回屋里,陈丽君这时已经失去了意识,身子软绵绵的垂在陈昊宇身上。
柳岩别墅一层就有一间手术间,设备齐全,用来应急。两人合力把陈丽君抬上手术床,脱去她的层层外衣。
柳岩见这场面也一惊:
“昊宇,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事?”
“姐,我,我晚点再和你解释,你先救她!”
--
柳岩穿戴上无菌服,把陈昊宇赶走开始消毒,让她在门外等消息。
陈昊宇拉上手术室的门,瞬间跌坐在门口,僵硬许久的手脚开始回血,等回过神来,她站在院里抽光了半包烟,先收到了妮可的回复:
“素材全收到了!太棒了,可以用!”
“但,牵扯的人太多了,鱼太大,我们的小网就不够装。今天我已经连夜上报,申请中央派人协助调查,但不出意外,几天内就会有内奸给他们报信了。”
“昊宇,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好,我通知荣达。”
陈昊宇给韩雪打了个电话,知会了她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
韩雪沉默了半分钟,
“所以你最近在忙这个。”
“为了不打草惊蛇,之前一直小范围在做,甚至没和您说,抱歉。”
“陈昊宇,做得好,荣达会是你的后盾。”
韩雪挂掉电话,立刻召集心腹开会,打算借此机会给龙娱致命一击。
两家的新仇旧怨,是时候清算了。
--
一小时后,柳岩从手术间走出来,在旁边的消毒区洗手。
她一身血迹,护目镜和口罩上都溅满了血。
“姐!”陈昊宇急忙冲过去,看她这副样子吓呆在原地,不敢开口。
“别担心,死不了。”柳岩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不是致命伤,这孩子后腰扎了个大钉子,喏。”她指指刚拿出来的手术盘,里面有根近三厘米长的粗钉子。
陈昊宇五官皱在一起,扶住身边的墙。
“伤口太深了,拔出来喷了不少血,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你放心。”
柳岩边卸下一身的无菌服一边继续说:
“估计受伤是两小时前的事,我处理完打了破伤风。你要送得再晚一些,她可能真会没命。”
“那她现在?”
“昏迷着呢,伤口感染发高烧了,今晚打完点滴继续观察。”
柳岩说着打算上楼换件衣服,看着陈昊宇站在门口失神便提醒她。
“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本章完--
【太和】When the party's over(一發完)
文案:
凌晨一點的八神太一接到了正在北海道修學旅行的高石岳的緊急電話。
好險,並不是每隔幾年就會發生的那種世界末日危機。
只是石田大和喝醉了而已,沒事。
================
7/2/4/3/8/3/7
這是昨晚看到失物招領那邊 @天更一天 的留言想出的梗,分成上下,已經完結,大概有8k+的字,昨天一整晚都在碼這個了(最後天都快亮了……
祝食用愉快
文案:
凌晨一點的八神太一接到了正在北海道修學旅行的高石岳的緊急電話。
好險,並不是每隔幾年就會發生的那種世界末日危機。
只是石田大和喝醉了而已,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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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4/3/8/3/7
這是昨晚看到失物招領那邊 @天更一天 的留言想出的梗,分成上下,已經完結,大概有8k+的字,昨天一整晚都在碼這個了(最後天都快亮了……
祝食用愉快
【DA太和】天生一对
太和狗血文学,没有任何剧情的恋爱故事,一个竹马被天降NTR又反NTR回来的故事,原创角色大和前男友出没,时间线是没有LEK的大学结业之后
“哟,上原!又偷偷给石田打电话呢?”
躲在茶水间里手指狂舞的人顿时背影一僵,在肩膀上即将落下一只大手的瞬间不动声色地闪了开去,随即遮掩似的把手机塞回裤兜里,露出个大方的笑来,“小野,早上好。”
小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上原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纽扣上扫过,拿起自己的咖啡,又把顺手泡的另一杯递给了上原,“中午一起去隔壁街新开的店吃大阪烧啊?反正今天只有我们组在加班,晚回来一下也没关系。”
上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我带了便当,还是……还是...
太和狗血文学,没有任何剧情的恋爱故事,一个竹马被天降NTR又反NTR回来的故事,原创角色大和前男友出没,时间线是没有LEK的大学结业之后
“哟,上原!又偷偷给石田打电话呢?”
躲在茶水间里手指狂舞的人顿时背影一僵,在肩膀上即将落下一只大手的瞬间不动声色地闪了开去,随即遮掩似的把手机塞回裤兜里,露出个大方的笑来,“小野,早上好。”
小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上原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纽扣上扫过,拿起自己的咖啡,又把顺手泡的另一杯递给了上原,“中午一起去隔壁街新开的店吃大阪烧啊?反正今天只有我们组在加班,晚回来一下也没关系。”
上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我带了便当,还是……还是不去了,毕竟加班每小时拿双薪呢。”
“不愧是上原组长啊,我听说石田的料理手艺一级棒呢。什么时候我们组加班,石田能来送爱心便当就好了嘿嘿。”小野像是没看到上原脸上的抗拒似的,一把圈过了人的脖子。
“是在便利店买的,大和今天去露营了。”上原下意识喝了一口咖啡,敷衍道。
小野脸色一滞,“喂我说组长你也太拼了吧,我们几个来加班就好了呀,你跟男朋友去露营嘛,自从我们组开始跟进泉会社的这个项目,每月有三个周末都在加班,你很久没空跟男朋友约会了吧?小心石田对你不满哦,那家伙上高中的时候看着脾气就不好的样子。”
“大和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子,他很温柔的。”上原从小野的胳膊下挣脱出来,“他是跟被选召的孩子们一起去露营,我掺和进去做什么?”
虽然嘴上义正辞严,衣兜里握着手机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上原又加了一句,“再说一开始交往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大和作为被选召的孩子,难免会把数码世界的事放在个人私事之前,毕竟是拯救世界的大事嘛。”
“噗嗤~”小野一口咖啡差点喷在上原的白衬衣上,“我说组长大人你也不要太心大哟,露营哪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事。石田是有个伙伴叫城户丈的吧,他的女朋友是我姐姐在医学院的朋友,城户丈可是带着她参加过几次聚会哦,还把他的搭档数码兽介绍给她认识,石田有把组长你介绍给他的伙伴认识吗?”
上原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垂下眼,抿紧了唇。
大和的数码兽,是叫……加布兽吧?好像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过,进化以后是银蓝条纹雪狼的样子,很酷呢。
衣兜里的手机嘀嘀一响,正尬在原地不知如何给自己解围的上原如获至宝,冲小野说了一声“抱歉”就拿出了手机,赫然是从早上就开始给他发消息的竹马田中,“今晚千夜也会来,你们俩很久没见了吧,他一从美国回来就问起你最近在做什么呢。我说你追到了石田大和,他还很震惊的样子,脸都白了半天没说出话呢。”
屏幕上久违的名字让上原的瞳孔一阵紧缩,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毫不犹豫地给了田中肯定的答复。
“呼……真是没想到,今天被角龙兽追得这么狼狈。”
八神太一气喘吁吁地一头倒在石田大和腿上,在大和半推半就的“你太重了”抱怨声中翻了半个身揽住对方的腰,被大和逮住头毛一顿揉,亚古兽在一旁见怪不怪地四肢摊开肚皮朝天,瓮声瓮气地说,“好饿哦……”
“噗嗤~”留守大本营的空被亚古兽的样子逗笑了,打开从现实世界带来的便当盒,“那就都来洗手吃饭吧。”
亚古兽、巴达兽和哥玛兽齐齐欢呼一声,直奔阿岳和小光左右撑开的野餐布而来,比丘兽头顶上顶着三四个一模一样的便当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见状尖叫起来,“你们别……”
加布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在比丘兽被撞翻之前把亚古兽绊倒在地,又一把把飞扑过来的巴达兽接在怀里,最后瞥了一眼被一只蝴蝶超车的哥玛兽,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有摔得头晕眼花的亚古兽趴在地上怨念地看了加布兽一样,竖起一只爪子放在加布兽眼前。
加布兽抱着巴达兽一脸懵逼,愣了许久才出声,“三?”
“噗哈哈哈哈……”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太一、大和、阿岳和丈忍不住哈哈大笑,加布兽困惑地看向大和,大和没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戳了戳躺在他腿上的太一,“好好的孩子都被你带坏了,学大人竖什么中指?”
“呷?这关我什么事啊大和!”躺枪的太一猛地翻身起来,手机从指间飞出去,太一大叫着去捞手机,冒冒失失地差点把一桶水打翻在一旁洗水果的美美身上。
“太一!都是水!”在美美的尖叫声中,太一的手机无声地掉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美美一头撞到了一旁给她递水果的光子郎,光子郎脚一滑,被翻倒的水桶泼个正着之前只来得及把装电脑的包抛出去,正中甲虫兽的脑袋,甲虫兽流着海带泪和电脑包一道一头栽到地上。
“啊啊我的手机!我又要攒钱买新手机了呜呜呜!”太一跪在地上,对着手机的尸体哀嚎,大和把水桶扶起来,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没想到太一一转身像个毛绒绒的大型犬一样围着他转来转去,“对不起对不起大和你有没有被水泼到啊……”被红着脸的石田大和按着脑袋往光子郎的方向推,“笨蛋你问我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光子郎扶起来。”
光子郎整条裤子都湿了,被太一拉起来的时候还臊得满脸通红,这点羞耻心更是在美美抱着他的行李包跑过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咦,怎么找不到?我明明记得带了的……”美美一边跑一边在光子郎的包里找换洗衣服,下一秒手里的包猛地被人夺去,快得像一道残影,美美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只看见光子郎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人群里,跑得比他们被数码宝贝追逃命的时候还要快。
“噗嗤~”阿岳脸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接着额头上被小光轻轻敲了一记,“分神看什么呢?杯口都歪了。”
“光子郎和美美……”阿岳脸上戏谑的笑容扩大,话音未落就见光子郎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啊啊啊啊不要说!”
丈正从空手里接过一把筷子分发给每个人,“怎么不换衣服?现在可是冬天,裤子湿透了,要当心感冒。”
丈的话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到了光子郎湿透了的裤子上,光子郎今天这身是美美搭的,难得舍了宅男的象腿裤,穿了条修身的牛仔裤,此时紧巴巴地贴在身上,把人腿型勾勒得一览无余,就连那啥的型号都……
“噫……”太一吹了一声口哨,笑得有几分邪气,“不错啊光子郎,没想到还挺有料的。”
光子郎头顶上“嗡”得一声腾起一团蒸汽,彻底熟透了。
“我说,我说……”丈本来准备打个圆场,听了太一的话却忍不住总往一个地方看,一句话半天没说出来,好奇宝宝似的眼神却彻底出卖了他的内心。
而阿岳和小光两个人虽然没说话,只眯着眼睛笑,背后却有一阵一阵的黑雾腾起。
阿空的脸色则是一阵红一阵白,随着她杂乱的思绪变幻无穷,一会儿想小光和阿岳还是孩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一会儿想光子郎的型号真是可观,不知道美美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一会儿又想太一也真是的,怎么能调戏光子郎呢,还当着大和的面……
“嘭”得一声,宛如平地惊雷,骤然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光子郎回过神来,扭头就跑回林子里换衣服去了,丈想到自己没替光子郎解围,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阿岳和小光相视一笑,阿空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看见眼泪汪汪地捂着头上鼓包的太一冲大和撒娇,“大和,很痛诶……”
大和回给他一个白眼,脸上顶着两团可疑的红晕,“乱说什么,光子郎从小脸皮就薄。”
“他那不是脸皮薄,是呆……”太一嘴上开玩笑似的嘟囔着,眼神却沉了沉,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露出几分一闪而逝的黯然。
这个小插曲倒也没打扰八人出来野营的好心情,除了光子郎在美美要帮他洗衣服的时候又红成了一只熟透的番茄,除了太一一直到现实世界还在哀嚎他接下来几个月只能吃土的悲惨生活。三天两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八人在光子郎的办公室楼下分开的时候,尚有些恋恋不舍。
美美对光子郎办公室里的狼藉目瞪口呆,揪着光子郎的耳朵就上去打扫了,丈想起下周的操作考试,最先从野营的好心情里出戏,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往医院跑,空也被男友接走以后,其余四人结伴往地铁站走,太一扫了一眼大和金灿灿的后脑勺,突然扑上去圈住了人的肩膀,“我说晚上不如带亚古兽他们去吃汉堡吧?你和阿岳也来吧!”
大和被他拉了一个趔趄,靠着太一的肩膀稳住身体,才一个栗子敲上去,“不要突然扑上来啊笨蛋!”
“啊抱歉,我和小光约好了……”岳刚说了半句,就在大舅哥的死亡视线下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约好了要去音像店买最近新出的电影。”
小光揽着阿岳的手臂,冲太一露出个抱歉而无辜的笑容,太一的火顿时被浇熄了一半,另一半也被大和一句话带走了,“干嘛?你对我弟弟做你妹夫有什么意见吗?走,你不是想吃汉堡吗。”
太一撇撇嘴,一边嘟囔着,“看在大和的面子上饶你小子一命,”一边咬牙切齿地看着阿岳和小光手挽着手走远,把头埋在大和颈窝里丧丧地说,“妹大不由兄啊妹大不由兄。”
“难不成你还想天降哪个你不认识的小子来把小光娶走?”大和丝毫不给面子,反手也揽住了太一的肩膀,咄咄逼人道,“阿岳哪里让你不满……”
“大和?你回来了?”
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了大和的话,大和和太一同时扭头看去,只见街角的居酒屋门前站了几个熟人,太一认出了原来跟他一个足球队的田中真,阿空网球部的部长藤井千夜,他俩的家长都在阿贺田社工作,而跟他俩住在一个町且家长也是同事的就是……
太一抿了抿唇,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下意识把手从大和身上放了下来,而大和像是没察觉似的,一只胳膊依然吊在太一的脖子上,“雅也?”他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跟朋友出来玩吗?”
上原雅也的眼睛像是钉在了石田大和的手臂上,那根手臂亲密而放松地环在八神太一的肩膀上,不像每次他鼓足勇气去拉石田大和的手,对方总是会下意识僵硬一下才接受。
第一次大和还满怀歉意地跟他解释,说自己不习惯和人肢体接触,不是故意推开他的。但是,上原雅也想起方才一路走过来,八神太一始终像条蛞蝓一样黏在石田大和身上,也没见石田大和把人推开过。
他努力藏起不安和丧气,温和道,“千夜从国外回来了,约好一起出来喝酒。露营好玩吗?”
太一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偷偷觑了一眼大和的表情,大和懒洋洋地应,“搭帐篷看星星吃烧烤,露营不都是做那些。”
“别这样说嘛,”上原雅也笑出两个酒窝,“毕竟是和八神……这些老朋友一起,你们也很久没聚了吧。”他低头看看抱着石田大和的小腿,偷偷打量他的数码兽,蹲下身来友好地伸出一只手,“你好,你就是加布兽吗?我是大和的……男朋友,你可以叫我雅也。”
加布兽抱着大和小腿的爪子又紧了紧,无助地抬头看向大和,他害羞的性格这些年还是没什么长进,只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多几句话,可是既然这人是大和的男朋友,大和一定很希望他能和这人友好相处吧。
加布兽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稍稍往前挪了挪身体,一只爪子依然扒在大和裤腿上,伸出另一只爪子去握上原雅也的手,“你……你好。”
上原雅也友好地笑了笑,加布兽却像刚打完木偶兽一样,松了口气猛地缩回了大和身后。
上原雅也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大和习惯了加布兽的羞涩,反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太一在一旁看得满脸黑线,可他又不能跳出来替大和解释,幸亏有亚古兽这个粗神经调节气氛,“太一,男朋友是什么?太一也有男朋友吗?”
喂喂,你替加布兽解围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啊。八神太一措手不及,一把捂住了亚古兽的嘴巴,“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男朋友啊!
话说到这里,石田大和迟钝的神经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加布兽性格很害羞,除了我,他不怎么和别人说话的。”得到上原“没关系”的回答后,大和注意到他满脸的疲惫,又问道,“今天加班很累吗?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你们这个项目已经忙了挺久的样子,有五个月了吧。”
他还是没把胳膊从八神太一身上拿下来,上原雅也觉得心头好像鲠着一根刺,“是啊,经常加班……不能约会,真是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大和连着说了好几声,“虽然项目很重要,还是要适当得放松劳逸结合吧,明天还要加班吗?我中午给你送便当吧。”
上原雅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手心里,明明是他渴望已久的东西,等到石田大和主动提出来的时候,心头却只余下浓浓的酸涩,“不……明天不加班了,明天和千夜他们约好了去箱根泡温泉。”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路仔细描画着大和的眉眼,湛蓝如大海般的眼眸,精致立体的鼻梁,两片如樱花花瓣一般柔软的唇,可他没从大和脸上看出一丝一毫不自然的神情,只见大和眉眼一弯,“真好呢,连续工作之后,和朋友去泡温泉好好放松一番吧,要玩得尽兴哦。”
上原雅也的心陡然泡进了冰水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呐,石田,”上原不说话,田中真看竹马的眼神就没从石田大和身上移开过,自以为体贴地挥了挥手,热情招呼道,“都是老同学,不如来一起喝酒吧?八神也一起啊。”
大和本想拒绝,后背却被八神太一猛地一推,而推他的人自己却没有要参加的意思,而是一手捞起了亚古兽,一手捞起了加布兽,“这两个家伙还是小孩子,不能进居酒屋的。大和,加布兽交给我了,你去好好陪陪男朋友吧!”
说完不等大和回应,太一落荒而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街角了。大和微微蹙起眉,莫名品出太一有几分不开心的情绪,细细想来又觉得无厘头,只能暗骂了一声,“笨蛋太一。”便跟上了上原雅也的脚步。
“Surprise!祝雅也生日快乐!”
临散场的时候田中真突然捧出了蛋糕,上原雅也显然自己都忙忘了生日,红着脸对朋友们一一道谢,最后忍不住转过身看身后的恋人,石田大和对上他的视线,又额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上原雅也小声回道,笑出两个小括号,“谢谢大和能陪我过生日。”
不过交往了几个月,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和,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不过对方的生日他记得很清楚,送上礼物的时候对方还愣了一下,说谢谢太贵重了。
那是一把手工吉他,价值不菲但他负担得起,一半是为了纪念七年前,他对Teenager Wolves演唱会上光芒万丈的石田大和一见钟情,另一半则是因为那把躺在石田大和公寓沙发上的吉他——八神太一用自己辛辛苦苦打工攒下的钱,买给石田大和的成年生日礼物。
上原还没去过大和的公寓,是采访大和的杂志记者拍到沙发上的吉他,大和才说了这个吉他背后的故事——他随口提了喜欢这个牌子的手工吉他,朋友明明还要靠自己打工挣学费生活费,却挤出积蓄给他买了一把做生日礼物。
大和没提八神太一的名字,上原雅也的直觉却告诉他,那个朋友就是八神太一。
想到这,上原垂下眼眸,心头涌上一丝黯然。他送了吉他,却再没敢问过吉他的去向,是被束之高阁,还是取代了八神太一的那把吉他被放在手边,大和闲着没事的时候信手弹拨几下呢?
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突然出现在眼前,上原抬起头,藤井千夜两手抱着礼盒郑重其事地递过来,“是按你以前的喜好……买的,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他这话是对上原说的,眼神却越过上原,死死盯着他身后的方向。
上原打开礼盒,是最新款的游戏本,价值差不多可以等同于一辆廉价小轿车了,田中他们几个顿时爆发出一阵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尖叫声,哪怕是在包厢里,也差点因为吵到其他客人而被居酒屋的老板赶出去。
“谢谢,谢谢千夜。”上原放下礼盒,忍不住给了竹马竹马的好友一个拥抱,说是“以前的喜好”倒也没错,毕竟自从大学结业上了班以后,上原已经很难再有大块大块的时间玩游戏了,碎片时间也多因为工作压力大强度高而被上原用来补觉。
但是他上学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电脑游戏,比起周围那些受欢迎的同学——比如擅长运动的田中和藤井、擅长唱歌的大和——他总是因为矮小和自卑而不被人注意,只有在游戏中才能找到一点被认同的自信。
田中几人也陆续送了礼物,最后几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大和身上,上原的心思这才从收到游戏本的欣喜上拉回来,顿时忧虑涌上心头——大和是被田中临时邀请来的,怕是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日,他刚想说几句“大和的礼物已经送了”之类的话解围,大和修长的手指已经伸到了他眼前——因为没有包装,所以一目了然的——水果牌最新款的手机。
“手机屏裂了,刚好不用修了,换个新的吧。”石田大和言简意赅地说。
——他当然不会说,这个手机其实是给太一买的,只是顺手被他拿出来救急,幸好他有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上原的手机屏裂了一道缝。
上原的生日礼物他是有准备的,知道具体日期也是因为社交媒体的生日提醒,只是没想到在路边就被拉进这个生日惊喜趴,这时候说礼物在家里未免又显得敷衍。
石田大和给人送生日礼物的习惯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手机屏坏了就送一个手机,这种实用主义只存在于他和八神太一之间,并且是非生日新年纪念日这样的寻常礼物交换。或许是因为家庭离散的缘故,石田大和十分珍重和他联系紧密的朋友,其中之一就体现在他每年给朋友们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上。
比如今年八神太一过生日之前,他就从大和那里收到了一台轻薄的手提电脑,中档配置,胜在轻便,主要是为了满世界飞来飞去的太一方便处理一些文书工作。而大和送太一的生日礼物却只是一条围巾,大和花了几个月亲手织的,深蓝色带一点点白边,刚好适合搭配太一那些黑漆漆的西装。太一第一天戴去上班的时候,还被人误以为他脱单了,收获了一路女同事的怨念目光。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玻璃持续炸裂的声响,带来了天摇地动,包厢里的几个人顿时向四面八方摔了出去,“地震了吗?”田中一把拉住差点被天花板砸中的同伴,大喊道。
“大和!”桌子刚好朝着上原站的方向反倒,大和眼疾手快地把上原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上原整个人把大和扑倒在地,世界颠倒的瞬间,大和好像看见了千夜黯然缩回去的手。
“大和,你没伤着吧?没事吧?”上原慌慌张张地红着脸从他身上弹起来,大和的心思却不在他身上,爆炸发生之前,他好像听见了野兽的咆哮声,难道说不是意外,是数码宝贝袭击吗?
震动停下来之后,大和下意识往外跑,想要去确认自己的想法,衣摆却被一个人拉住了,他一回头,对上了上原担忧的眼神。
“可能是数码宝贝,我去确认一下。”大和简单地跟他解释。
“可是你的……”上原并没有松手,“你的数码宝贝不在身边,会有……会有危险的……”
“没事。”大和握住了他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另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上原的头顶,“我就是去看一看。”上原态度有所松动,但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大和又无奈地加了一句,“不用担心,太一很快会收到消息赶过来的。”
上原的手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松开了,大和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如果真是数码宝贝袭击,很快整个街区都会受到波及的,你们也……”
大和一句话没说完,只见他背后的墙轰然倒塌,砖石粉尘宛如狂风骤雨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大和只来得及一把抱住上原,身体飞快地向前一滚——
“超级火焰——”
灼热的气流擦着大和的后背卷走了碎石块,大和觉得背后火辣辣的,还闻到了发梢和衣摆被烧焦的气味。
“大和!”烟尘散去露出太一和加布兽的声音,太一看清大和的姿势,脚步一滞,倒是加布兽毫无顾虑地冲了过来,“大和你没事吧?”
“没事。”大和松开上原站起身,“是数码兽袭击吗?”
“两只,”回答他的是太一,“岳和光把海龙兽引走了,外面还有一只猩猩兽。光子郎说,十分钟以后这附近的数码世界大门会开启。”说罢,太一取下左耳上戴的无线耳机,丢给了大和。
“知道了。”大和默契地接过耳机戴上,径直向太一走去,一边拿出神圣计划对着加布兽,“加布兽,进化!”
“唉,大和……”上原下意识拔腿想追上去,却被太一不经意间投过来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八神太一,他从小到大无数次在校园里、在电视上见过这个人,总是戴着一副护目镜,头发向四面八方翘着,比起足球队队长、被选召的孩子、运动男神等等这些被加诸于他身上的光环,上原对这个人的印象却多是碎片化的,比如大和公寓沙发上的吉他,比如大和手机按键1的紧急联系人,比如大和脸上偶尔的淤青,比如经常出现在大和身上的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比如大和时不时用宠溺语气说的“那家伙”……
此时太一的眼神却像是把这些碎片垒成了一座高墙,重重地压在他心上,把他和石田大和隔了开来,太一和大和在墙那边,他在墙这边。
上原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他从未觉得,石田大和原来是如此得遥不可及。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上原一回头,对上藤井千夜忧虑且包容的眼神,“喂我说雅也,追不上的时候,就放过自己吧。”
“很晚了诶,今天不是去跟你男朋友约会了吗?”
八神太一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下意识不停地搓着手往手心哈气,他还是穿着白天去数码世界的那身衣服,只在外面罩了件羽绒外套,脖子上缠着大和送他的围巾。
石田大和蹲在路边,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他回家了。”
尽管这人看上去好像还很清醒,对他醉酒的样子最为熟悉的八神太一却知道,这人脑子已经不太灵光了,“好,那我送你回家?”太一弯下腰,把大和架到肩膀上。
没想到大和动都不动,碧蓝的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声音也因为喝酒有些嘶哑,黏腻得暧昧,“不回家。”
太一对大和难得展露出的孩子气哭笑不得,他也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温柔,揉了揉大和微湿的金发,“那去我的公寓?地铁两三站就到了。”
石田大和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嘟起,太一只瞥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目光,一手按在胸口平复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得到人微弱小幅度的点头同意后,太一立即架着人往地铁站走,大和像是快支撑不住了,在地铁上就不断地往他怀里倒,太一只能把人扣在怀里,任由大和歪着头在他颈间蹭了好一会儿,最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坐在他俩对面的女白领嘭地一声把手机掉在了地上,太一抱歉地冲对方笑笑,只得到对方红着脸慌张的摆手,眼神倒不像有不友善的意思,反而暗含着鼓励和祝福。
她轻手轻脚地捡起手机,小声问道,“你是……八神太一吧?”
太一一愣,“你认识我?”
“被选召的孩子嘛,”女孩灿烂一笑,指了指他怀里的大和,“你们果然是一对。”
对上对方激动的眼神,太一意识到什么,赶紧摆了摆手,“不是,我……”
“你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女孩像是怕他以为自己在录像,收起了手机摊开手,“你们可能不知道,自从你们的事在网络上传开,很多人支持你们是一对的。”
太一喉头一梗,美美好像提过这回事,网上有很多他和大和的cp粉?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太一也搞不懂那些奇怪的字母组合,只是这个误会对有男朋友的大和来说好像不太好,“不是啦,我们俩真的没有在交往。”
原本是打定主意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出来的,真说出口之后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吞了口苦瓜,整个胸口都涩涩的。
“唉?”对面的女孩下意识惊叫了一声,大和在太一颈窝里动了动,太一赶紧捂上了大和的耳朵,对连声道歉的女孩做了个“没关系”的口形。
“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的。朋友之间有这么好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啊。”
女孩拿起放在身旁座位上的购物袋,临下车之前抱歉地对太一说。
朋友……当然不是朋友。
太一低头凝视着大和近在咫尺的脸庞,因为醉意而泛着鲜嫩可口的淡粉色,太一的手在衣角捻了好几下才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欲望,“坏家伙,没有那个意思,就别来撩拨我啊……”
地铁到站的时候太一叫醒了大和,二人出了站被冷风一吹,大和的酒像是醒了几分,眼中的迷茫散去。今晚是满月,空中明亮的圆盘把拔地倚天的东京铁塔隐在阴影里,大和仰头看了一会儿,就被晃得眼花,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太一的公寓还是一如既往得杂乱,他分明在大学结业以后成功进入了外务省特殊事务司,又因为他身为被选召的孩子的独特经历和惊人的领导力而获得了上司的格外器重和期待,从而拿到了非常不错的薪水,但他还是一个人住在这个狭小的旧公寓里,他上大学从家里搬出来开始租的这间小公寓,备用钥匙一直和石田大和的机车钥匙挂在一起,虽然因为紧张的体能训练和专业课,成为了研修生的石田大和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喏,”太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解酒茶,贴在大和红通通的脸颊上,冰得人倒吸一口冷气,得了一肘子直捣腹部,“唔……大和你轻点。”
大和手指一弯旋开易拉罐拉扣,抬头三两口灌完了整罐解酒茶,这时才留意到这罐茶分明是太一的存货,“你为什么要在家里常备这种东西?经常一个人喝酒?工作压力这么大吗?”
带着些许怒气和担忧的质问脱口而出,石田大和自己却猛地愣住了。
太一进入外务省之后的工作是什么、压力大不大、不工作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而正在烧热水的太一也完全没料到大和抓了这么个重点,“也不是啦,就是上次喝酒的时候多买了一罐剩下的。”
大和那句质问太过理所当然,有点上次八神太太来访时,质问他怎么不好好收拾屋子的底气,而他此刻的心情又同那时的歉疚完全不同,被大和关照的暗喜和自己内心隐秘的欲望天人交战,让太一头痛地扶住了额头。
太一如此顺从,倒是让质问的大和不好意思起来。本来太一喝不喝酒,不工作的时候做什么,也不关他的事。只是他过于习惯太一的无话不谈,太一的喜怒哀乐素来第一个找他分享,连小光偶尔也要从他这里辗转打听太一最近在做什么。
“……对不起。”果然是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大和按了按太阳穴,喃喃地道歉,然后像是为了掩饰窘迫似的,脱口而出他酝酿了一晚上的话,“我和雅也……上原分手了。”
啪啦一声,太一刚从咖啡机上拿下来的马克杯四分五裂,热水撒了一地,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太一的袜子上。
肯定是烫到了,大和猛地站起来,眼前还是天旋地转的,他几乎是爬着扑到了太一跟前,自母亲离家后养成的独立生活能力仿佛一朝离家出走,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去冰箱取冰袋。
太一却像浑然不觉似的,一把从背后捞住了大和的腰,虽然是寒冬腊月,大和在屋里却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太一的手就像直接按在了他的腰上,一时两人都是下意识一个激灵。
“还不快把你的袜子脱掉,看看烫成什么样子了,虽然是冬天,但是开水直接浇在上面可不是好玩的……”大和还以为太一是不把烫伤当回事,顾自挣脱了太一的手继续在公寓的小冰箱里找冰袋,没想到太一往前一步,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不说,整个人还都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大和停下了动作,太一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灼热的感觉引起全身微微的战栗,带起一串接二连三炸开的细小的火花,一时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太一?”
太一灼热的吐息若有若无地撩扰着他的耳垂,声音暗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比起大和更像是喝醉的那一个,“你说你……分手了?”
大和脑子被酒意和莫名其妙的情绪冲击着,根本不能正常地思考,只能一股脑地把白天发生的事倒给太一,“啊,上原提的,我同意了。”
他顿了顿,像是有意解释,又像是单纯对朋友倾诉道,“大概是我给他的关注太少了吧,从一开始就是他追我,若是不能回以同等的甚至更多的心意,久而久之对方难免心中不平。”
其实一开始他也多是因为上原追得太紧,他又不讨厌对方,才松口答应和对方试试的,甚至严格意义上说,到现在这段关系也没出试用期。不知道上原雅也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点,提出结束这段关系的时候相当自然,得到他的应许也没多少情绪波动。
岳打来电话问候的时候他尚能说出“本来也没多喜欢,当初答应交往也是试试”这样的话,在太一面前却说不出来,似乎是由于被一点愧疚心困扰,显得他在感情一事上太过轻浮和不负责任,又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仔细想来却没什么头绪。
太一松开手坐回去的时候,大和心底竟因为那温暖怀抱的离开而空了一下,太一坐回床上一边脱袜子一边云淡风轻说,“感情里本来就不该有这样的顾虑——谁爱得多,能不能回报对方同样的深情,对方会不会心里不平。如果从一开始就怀揣着这样的惴惴,不管是爱人的,还是被爱的,哪个都不会幸福。”
“呿,母胎solo什么时候成了个爱情专家了。”大和终于从冰柜最下层找到了冰袋,又去太一的衣柜抽屉里拿了个手绢包了,才盘腿坐在太一面前,轻轻把冰袋放在太一被烫红的脚面上。
月亮悄悄地从窗帘缝里露了半张脸,太一低头看着大和头顶的发旋,耳鬓的几缕金灿灿的碎发,莹莹如玉的脸颊,再往下是半隐没在衬衣里的白皙脖颈,上面有隐隐的青紫血管,美丽又脆弱,看得太一一阵气血上涌,赶紧移开了目光。
“喂太一,”大和突然开口,因为低着头,显得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是不是个很差劲的恋人?”
太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强行压下那些复杂翻涌的情绪,哑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上原今天说,在我的世界里,有太多比他重要的东西,他好像总是我的负累,总是被抛下的那一个。”大和一手扶着冰袋,一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若不是他说出口,我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呢。”
太一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大和继续说,“仔细想想又好像确实是他说的那个样子。哪怕是说好了试试做情侣,我也从没想过要把他介绍给加布兽,从没想过像丈前辈一样把他介绍给伙伴们,做起别的事情会忘记要回他的消息,遇到危险只想着把他远远地推开,好像从没想过敞开我的世界的大门让他进来一样。”
但是我原本就在你的世界里,太一听着大和的话,默默地想,你可以把加布兽托付给我,你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身边有个八神太一,我是你手机1号键的紧急联系人,遇到危险我们总是并肩作战……所以石田大和,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之于你,到底是什么?
“又分……原来分手了啊。”武之内空险些失言,对上石田大和陡然幽深的眼眸,才匆忙改口,“对不起,我不知道。”
当啷一声,大和弯腰去拿自动贩卖机里落下来的饮料,把空的那罐递过去,才接话,“没事,不必挂怀。”
“昨天的插花作品展,你妈妈有来采访,她向我问起了你的近况,我以为你和上原还在交往呢。”两人拿着饮料走到检票的队伍末端,武之内空用她素有的满怀关切的语气说道,“我看她好像很担心你,有空……也给她打个电话说说吧。”
大和沉默了一会儿,排在他俩前头的小情侣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大和在这阵笑声中低声喃喃了什么,鸦羽似的睫毛抖了抖,空没听清,追问道,“什么?”
“我是说啊,”大和突然笑了笑,同高石奈津子一模一样的碧蓝眼眸明亮如晴朗的天空,“总是换伴侣的话,是会让父母觉得不安心、时时挂念的吧?”
武之内空一时语塞。确实,父母总是希望儿女能过安定的生活,比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固定的伴侣。只是落在石田大和和高石奈津子之间,儿子年幼时缺位而心怀愧疚的母亲,和并非不愿同母亲亲近却心有隔阂的儿子,让这个问题变得格外复杂。
“也不仅仅是父母啦。”空只能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大和对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每次结束的时候自己也会难过吧。我和伏信订婚之前,曾经吵过好大好大一架、差点分手呢,当时我觉得呀,天都要塌了。好像没了他,自己接下来该往哪里走都不知道了一样。”
不同于把女朋友介绍给他们的丈,空很少提及自己的男友,太一和大和也是在空的插花展偶尔见过一次,美美光子郎他们几个更是直到空的订婚宴才第一次见到了空的男友伏信。
比起在择业上彷徨了很久的太一,和每段感情都超不过半年的大和,空好像早早地就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也选定了要携手终生之人。就像之前在数码世界冒险的时候,空总是那个照顾大家的人一样,她也似乎是最快长大的一个。
“妈妈从小就希望我能成为大和抚子,让我学的都是插花、茶道这些东西。我很难静得下心来,在这些传统艺能上似乎也没什么天赋,所以越急切地想得到她的认可,就越让她失望。”空半仰着头望着天空,漫天的星辰像是都落在了她眼中,“我喜欢足球,喜欢在运动场上挥汗如雨,因为那会让我暂时忘记,被妈妈逼着学传统艺能的带来的压力和焦虑。”
“太一从小就在足球场上光芒万丈,不管比赛是赢是输,那个笨蛋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叫丧气,脸上的笑容永远都像这阳光一样温暖自信。”武之内空抬手指了指太阳,“而我看着他,就好像信徒追随心中的神明,得到了救赎一般。”
大和脸上绷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武之内空和八神太一算是他们这几个伙伴里认识时间最久的了,虽然美美从前调侃过两个人般配,但是他俩之间的感情更像兄妹,比之太一和小光少了一分亲密,多了一分互相扶持。
虽然不解空为何突然对他坦陈,从前对太一有过的朦胧感情,但为了不让女孩子尴尬,大和只得顺着她的话道,“啊,每次我分了手去一个人喝酒,然后给太一打电话被他扛回家,倒也没觉得怎么难过,好像跟那家伙呆过,就得到了无穷无尽的能量一样。”
他垂下眼,却直直对上了武之内空复杂的眼神,“大和,那是不同的。”
“啊?”大和眨了眨眼,空最近说的话他越来越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爱情不是救赎,太一也不需要信徒。”武之内空直视他一字一句道,仿佛要把这些话刻在他心里,“神不爱世人,而神一旦有了所爱之人,便有了弱点,便不再是神了。”
“喂……”把太一神格化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啊,大和迟疑地张了张嘴,刚好这时他们二人排到了检票口,空便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反正只要太一和大和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连我们几个伙伴都觉得格外安心呢。”
说罢,空快步扑向了在入口处等她的未婚夫,而大和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呼唤,“大和——”
大和一转身,他的神明背倚着夕阳,光芒万丈,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里有个慢慢放大的石田大和。
当神有了挚爱,有了牵绊,自愿堕入人间道,从此身心情感皆为一人所系,喜怒哀乐皆随一人。
“太一!”
八神太一在数码世界被岩峰吞噬的场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石田大和喊着人的名字从噩梦中惊醒,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满心都是当年带着伙伴们不知道往哪走的彷徨和无措,连深埋心底的悲痛欲绝都来不及发觉。
当年的石田大和顾不上考虑自己的感受,因为伙伴们都望着他的背影前行,因为世界毁灭的难题横亘在眼前,如今的石田大和回忆起来,想起的却多是整颗心被掏空的,宛如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的自己。
空说的话莫名其妙地回响在耳畔,“……好像没了他,自己接下来该往哪里走都不知道了一样。”
“……不会吧。”
他完全不记得晚上的舞台剧演了什么内容,心烦意乱了一个晚上,方才也是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然后又被一个噩梦惊醒。
石田大和捂着头倒回枕头上,明天还有体能训练,他这个状态真是没有更糟糕的了。
教授刚把他招入麾下的时候,就曾经赞许过他公私分明,从来都能在工作以外的时间把私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真是……太逊了。”
分明早就动了心,却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没想清楚,还轻率地答应了上原“试一试”的交往。
手机里有一条新动态,是太一两个小时以前发出的,图片背景是深夜的羽田机场,里头有个背着足有半人高的行李、对着镜头傻兮兮地比剪刀手的青年。
石田大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分别的时候太一好像说,他要去欧洲进修半年,今天夜里的飞机出发,所以才临时约他和空出来见一面,没想到空早定下和男朋友看舞台剧,太一的同事又预订了晚餐会给太一送行,所以才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四人舞台剧之行。
欧洲啊……在整个亚欧大陆的另一端,太一好像提过要在多哈转机,前前后后在路上耗上二十几个小时,真是漫长的距离。
这对他俩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从小到大,他们在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国中,同一所高中,虽然上大学之后分开了,但是两人每周也至少会见个两三次,想见太一的时候,只要骑车不到半个小时,就能见到人。
他几乎是下意识点开了和太一之间的往来邮件记录,下意识敲了个“在做什么”,手指却停在了发送键上。
——还能做什么,估计不是在飞机上呼呼大睡,就是在飞机上辗转难眠,根本收不到这条邮件。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邮件删除,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地抛回床头柜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太一这才刚离开几个小时,接下来的半年可怎么过哦。
第二天石田大和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实验室,才知道教授昨天发的那条让他做好准备的邮件不是日常问候。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去收拾行李,只给石田裕明、高石奈津子和岳分别发了一条邮件,顺便拜托岳告知其他伙伴一声,手机就被收走关机了。
JAXA针对在校研修生的封闭训练营,通过这个训练营考核的学员有九成的把握在结业之后拿到JAXA的offer,就他的职业规划来说,这是个非常宝贵的机会,教授推荐了三个学生,其中一个名额早在几个月前就暗示定给了他。
然而正因为他是占的直推名额,没有像另外两个被推荐的同学一样经过了严酷的考察的选拔,因此他居然把入营的日期记错了。
对上另外两个同学关切的目光,石田大和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把握住这个宝贵的机会,暂且把八神太一这个心魔丢到了一边。
“欢迎哥哥凯旋!”
在门打开的瞬间,随着几个手持礼炮“嘭”“嘭”地炸响,铺天盖地的彩带落在了石田大和的头上。
石田大和整个人愣了一下,才从连续多日超负荷训练的疲惫里缓过神来,露出个憔悴的笑容,“你们都来了啊……”
站在最前面的是岳、光、丈和美美,空正戴着隔温手套从厨房里端咖喱出来,光子郎站在美美身后,怀里抱着几个备用礼炮。
他在从训练营坐车回来的路上草草翻了伙伴们这几个月发给他的邮件,里面提到了光子郎的公司上市,提到了美美的网店多次登上热门榜,提到空获奖,提到丈订婚,还有小光找到了一份幼稚园的工作和岳自己的第一本小说出版。
他看着看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流露出来,脸上不由得浮起笑容,半年的时间,大家都有不错的收获。
当然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太一和他的邮件往来,还停留在半年前,太一关机之前发的那封“要起飞了”和他的回复“一路顺风”。
来给他接风的伙伴们中间,同样没有太一的身影。
石田大和在空的嘟囔“你的嘴唇都干裂了”中接过她递上来的一杯饮料,努力回忆太一的归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到,太一走之前只说了个“大概半年”,根本没提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而且太一那个进修项目也和他参加的封训完全不同,时间机动性很强,若是司里允许,那边对太一也满意,呆个三年五载也是有可能的。
“听说最后的考核很严格呢,具体都考了些什么呢?”丈一边摆碗筷,一边好奇地问大和。
“我上网查了一下,每年的通过率不到百分之十,有体能考核、基础知识考核……”光子郎一本正经地念着他提前收集的资料,“不过具体的考核内容网上没有披露,是不是所有学员也签了保密协议不许外协呢?”
“哥哥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果然妈妈的朋友说的没错,那个地狱魔鬼式的封训不是一般人能通过的……”岳端着一托盘的米饭从厨房出来。
“大和哥通过了真是好厉害哦!”光一指卧室的方向,“要不要先洗个澡再吃饭呢?”
“这份是特别给大和准备的哟,”在岳的身后,美美最后从厨房端出一盘咖喱,“我们大家一起给大和做的爱心接风料理。”
而石田大和就这么张着嘴在门口站了半天,发现这几个人自说自话居然还能连成串,而自己这个主角完全插不进话去,最后便接受了光的建议,径直奔向卧室用浴室去了。
等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外面丈已经和光子郎从他的封训聊到了宇航员选拔制度的严苛,空、美美和光在对着一桌子菜拍照美图po在社交软件上,而岳正在打电话,“哥哥回来了,没瘦,挺好的,妈妈要让哥哥来听电话吗?”
大和下意识要摇头拒绝,对上岳殷切的目光,想起自己半年没见过、没听过声音的高石女士,到底把拒绝咽了回去,接过了岳的电话。
高石奈津子已进中年,年轻时的雷厉风行有所收敛,跟他讲话的声音比起从前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多了几分真正的温情关切,大和仍觉得不习惯,没说几句就主动把电话还给了岳。岳讪笑着接过电话,一边打量着他的表情,一边小声捂着嘴安慰母亲。
而此时一句话也漏进了大和耳朵里,“太一不是说最近要回来吗?怎么他还没回来?”
他一转头,是美美已经把美食po了出去,刚好看到太一给她点赞,才问了小光一句太一的行程。
小光果然不负他俩的期望,“刚好有个关于数码世界生态环境的会议要在日内瓦举行,哥哥就作为日本代表跟团过去了,会议结束才会回来……唔好像会议闭幕式是昨天,那哥哥大概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吧。”
说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小光突然转过头对大和露出个微笑来,“哥哥原本打算跟着日本代表团造访瑞典,听说大和哥今天回来,哥哥就改了主意,不打算跟接下来的行程了呢。”
大和脸上的表情一僵,一时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在他明了自己对太一的心意之后,很快就被封训营高强度的训练夺取了全部心神,此时车上看到太一半年没给他发一条邮件的惶然重新翻涌上来。
太一为什么在听说他出营之后就要立即回到日本?小光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开玩笑,还是太一是真的这么做决定的呢?
纷乱的思绪困扰着大和,让他一时没能对小光的话做出任何应对,气氛冷了下来。
所幸岳已经挂了电话,走过来把手臂搭上兄长的肩膀,玩笑道,“笨蛋,这种直球,会让哥哥羞愤欲死的啦!”
几人登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而大和的脸也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欲盖弥彰地拍了一把岳的手背,“怎么能这样对小光说话。”
“就是,如果太一在的话,就要教训岳了呢!”美美大声附和,笑得满脸通红。
“喂喂,你们这是在背后议论我什么呢?”一个声音强势地插入他们的嬉笑,一如勇气徽章火一样熊熊燃烧的力量,震得大和直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空、美美和光已经忍不住扑上去争相拥抱太一,在太一“喂喂我的西装要被你们揉皱了”的大叫声中,丈仗着身高优势把太一本就不听话的头发揉乱,而被伙伴们围在中间的太一,则从光子郎和岳的间隙里,准确无误地用视线锁定了行动慢半拍而被落在了外围的大和。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得温暖,仿佛耀眼的太阳,毫不讲理地照亮地他的整个世界。
大和微笑起来,“你这个家伙……”
他的声音不算大,至少此时正大声嚷嚷被太一骗的美美、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光、忙着安慰小光的岳、拉着美美让她小声一点的光子郎、和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丈和空没有留意,而太一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仿佛大和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真是让人不爱都不行……”
——END——
下篇写“安全感”和“兄控”的承上启下篇,LEK之后到兄控之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