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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新世代看完了我的快乐没有了

士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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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我看到士郎换衣服的时候真的被帅到哭出来,太帅了...不管是立领风衣还是这套黑夹克,我都好喜欢好喜欢...

p2:磕爆!!

p3:我就喜欢这样毫无章法的乱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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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ster
BNA完结撒花🌸!这只狼真是出...

BNA完结撒花🌸!这只狼真是出奇的帅,期待第二季(☆_☆)~(twi:山藥人)

BNA完结撒花🌸!这只狼真是出奇的帅,期待第二季(☆_☆)~(twi:山藥人)

晴子想吃肉🇨🇳

【藕饼圣诞24h/7:30】罐头和玫瑰

莫名其妙的年下的故事,祝大家圣诞快乐!

  0.


  『可以说说您们相遇的那一天吗?』


  『当然,那是五年前的平安夜,飘着小雪,是很重要的一天。』


  『哪天?哦,那天......是商场的罐头搞五折促销的那天吗?』


  1.


  敖丙绝非是一个很懂浪漫的人,这一点从刚刚和他分手的女朋友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直到女友哭着跑开的那一刻之前,敖丙还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系统日历,格外注意了一下12.24这一天,这才发现在大大的阿拉伯数字...

莫名其妙的年下的故事,祝大家圣诞快乐!

  0.

 

  『可以说说您们相遇的那一天吗?』

 

  『当然,那是五年前的平安夜,飘着小雪,是很重要的一天。』

 

  『哪天?哦,那天......是商场的罐头搞五折促销的那天吗?』

 

  1.

 

  敖丙绝非是一个很懂浪漫的人,这一点从刚刚和他分手的女朋友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直到女友哭着跑开的那一刻之前,敖丙还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日子。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系统日历,格外注意了一下12.24这一天,这才发现在大大的阿拉伯数字24下还藏着一行小字。

 

  「平安夜」

 

  后知后觉地明白过劲来,近日以来,女友那些神秘的行为忽然就都得到了解释。不断地试探他的喜好,询问24号当天有什么安排,突如其来的礼物,饱含期待的眼神......

 

  再拨打女友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阵阵忙音,微信发送的消息加载了两圈,陡然在对话框前现出了一个红色惊叹号。

 

  ......

 

  毫无挽回余地,毕竟这已经不是敖丙忘记的第一个节日了。

 

  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敖丙,站在商场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身边走过的人九个里面有三对是情侣,剩下的那仨是和谐的三口之家。

 

  这就是圣诞气息吗,看着往来情侣幸福的笑容,敖丙有些悲凉地想。

 

  他迈开步伐往直梯间走去,打算去地下停车场开车回家,却在半路途径扶梯时改了主意。

 

  大概是因为地下一层的卖场循环播放的圣诞快乐歌声音太大,竟让敖丙产生了一种错觉——那里的节日氛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浓郁。

 

  鬼使神差地,他就那么迈进了那个超市。

 

  2.

 

  “罐头贱卖、贱卖!罐头,贱卖!”

 

  那是一个极具感染力和力量感的声音,要说有哪里不太对劲,就是吼得有些过于响亮,甚至还有一点点凶。

 

  让人怀疑这罐头吃了会让人不太高兴。

 

  敖丙从堆起来的罐头金字塔后探过去,一眼就望到了声音的主人。

 

  他比敖丙想象的要年轻许多,身形颀长挺拔,原本不衬气色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竟有种清爽干练的感觉。只是苦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紧蹙的眉头溢满了苦大仇深的滋味,整张脸就写了四个大字:

 

  被迫营业。

 

  尽管推销员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吆喝,罐头也是进口好罐头,折扣更是低至五折,但摊位冷清的程度,仿佛有一把尺以此地为圆心,丈量三米,方圆内无人敢踏足禁地。

 

  这低迷的销量让推销员更加不悦,脸上的怒色渐深,于是吼得更加卖力凶狠。如此进入了一个微妙的恶性循环。

 

  眼看年轻的推销员就要陷入暴跳如雷的狂怒里,看不过眼的敖丙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一把抢过男人手里的罐头。

 

  铁皮罐头本应该是冰凉的,但被男人攥了很久,掌心的温度留在金属壳里,一路传到敖丙的手中。

 

  他颠了一下手里的罐头,罐身上贴的标签印着一条面无表情的蓝色金枪鱼。

 

  推销员一脸愠色,但还是很有职业道德感地提醒:

 

  “这罐开过了,要买的话从后面那堆里取。”

 

  敖丙:“你做的什么试吃?”

 

  “金枪鱼沙拉,来点?”男人侧过身子,桌上现出一个透明的大碗,里面拌着些蔬菜,看起来像是普普通通的沙拉。

 

  他利索地用纸杯给敖丙盛了一点,杵了一根牙签递过来。

 

  作为开张以来的首位食客,敖丙亲口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有时候,看似普通的沙拉,也有可能暗藏杀机。

 

  敖丙:“你用的什么沙拉酱?”

 

  推销员:“没看,就从柜门里取的。”

 

  “你看看。”敖丙默默地吞了口水,反胃的感觉从食道一路延伸到喉咙。

 

  男人一脸困惑地打开柜门,取出一瓶黑乎乎的东西,看了好半天,才从已经被污渍模糊的标签里辨出一二。

 

  “是酱油。”他这样说道。

 

  3.

 

  敖丙第二次去卖场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推销员还在老地方。

 

  一样的着装,一样的罐头,一样的脸上写满了“生活所迫”。不过这次敖丙看清了他铭牌上的名字,李哪吒。

 

  这次他没有用凶煞的语气吆喝,只是缄默着用正确的沙拉酱拌好了金枪鱼和蔬菜,分装在一个个一次性纸杯里,任凭来往的人拣走一杯,偶尔有人问他价格,他就开口回答两句。

 

  这样反而比之前生意要好,那个无形的“非请勿入”的结界圈,好像稍微缩了那么一米,于是他身后的罐头金字塔也跟着慢慢变矮了。

 

  他专注于搅拌果蔬和金枪鱼肉,以至于敖丙靠近都没有发觉,直到敖丙拾起一个罐头,问他今天活动的价格时,才猝然抬起眼帘。

 

  他显然记得那个被酱油沙拉误伤的客人,赤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语气也扬了几分。

 

  “是你!”哪吒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咧开嘴竟扯出一个笑来,“上次真是抱歉。”

 

  敖丙大度地摆摆手,以示自己并不在意。但这却让哪吒更不好意思,他指了指敖丙手里的罐头,又指了指自己。

 

  “作为赔礼,今天这个,算我的。”

 

  “你确定?”敖丙把手里的罐头放到篮筐里,接着又拾起一罐,“我今天是打算多买点屯着的,既然你请客,那......给我拿一箱?”

 

  哪吒:笑容逐渐消失.jpg

 

  “两分钟内的消息能撤回吧?”

 

  4.

 

  敖丙也记不清是那是哪个周末的早晨,他本打算睡一个懒觉,却被屋外巨大的声响从美梦中拎了出来,那响动连绵不绝,像是有人在搬运重物。

 

  新邻居过早的迁徙扰了他的清梦,忍无可忍的敖丙从床上弹起来,带着寒气和怒意冲出了家门。

 

  然而这怒火还没来得及发泄,从摞得比人还高的纸箱后就冒出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是你!”他摸了摸鼻尖,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对敖丙露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笑。

 

  于是敖丙的怒火倏地就被什么浇灭了。

 

  5.

 

  从见到李哪吒的第一眼,敖丙就从他那张光滑得毫无瑕疵的脸,推算出他年纪应该挺小的结论。

 

  但敖丙没想到,现在整日跟他称兄道弟的这位,是货真价实的未成年人。

 

  至于事情是如何败露的,要从敖丙深更半夜接到的那通电话讲起。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社畜敖丙结束了朝九晚九的生活,回到家中,像往常一样沐浴更衣,在氤氲的蒸汽中瘫倒在床上,定了次日清晨的闹钟,最后锁上手机,准备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振铃声突兀地打断了敖丙的美梦,把他的神魂从舒适的浅眠状态里生生惊了起来。

 

  敖丙猛地睁开眼,抓起手机一看,是那个推销罐头的李哪吒。

 

  敖丙接通了电话,但话筒里传来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6.

 

  敖丙出门时很匆忙,以至于他赶到酒吧时,两只脚的袜子颜色不一。

 

  那个李哪吒倒在桌上醉得像一滩烂泥,酒吧经理见了敖丙仿佛见到救星,招呼人帮敖丙把哪吒架进了计程车。

 

  哪吒身形修长,但不是瘦削,反而是那种常年健身的精瘦,这给敖丙背他上楼造成了很大困难。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哪吒运回家门口,掏了半天却发现找不到哪吒家的钥匙。

 

  敖丙长叹一声,干脆把哪吒拖回了自己家里,甩手扔进了客厅沙发里,哪吒的身子在柔软的沙发里弹了两下,最后乖乖地陷了进去,末了还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正在此时,一个棕色的钱夹从哪吒的裤口袋里滑下来,落在了地板上。敖丙弯腰去捡,却在打开的那一刹怔住了。

 

  身份证上赫然是李哪吒三个字,照片也是熟悉的样貌,出生年份却惊人的靠后。敖丙快速地心算了一下,今年的年份减去......

 

  十七岁。

 

  敖丙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置信般地,又重新算了一次。结果依然如此。

 

  他的心思一下子空旷起来,但这时,他的手腕倏地被一个滚烫的手握住,惊得他心脏险些骤停。

 

  哪吒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狭长的眸子半眯,紧紧地凝视着敖丙,除了眼眶里有些泛红,他的脸上毫无半点醉意。

 

  他看着敖丙,不肯松开他的手,干燥的嘴唇微微翕动,用很沉的声音问:

 

  “看到了?”

 

  “什么,年龄吗?”敖丙怔了一下才回过神。

 

  哪吒眉梢微扬:“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拿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哪吒的手劲力道大了几分,好像怕人溜走一样。

 

  不知为何,敖丙刚刚平复的心跳又突突地加快了,一股难以言状的紧张涌上心头,他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时手甚至在颤抖。

 

  他从通话记录里找到那个号码,然后拨了过去,在他的听筒里传出回铃音的那一刹,沙发上另一部手机的屏幕亮了。

 

  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铃声,来电显示没有名字,也不是号码,而是一个很红很红的爱心。

 

  屏幕上的电子表在这一刹从23:59跳到了00:00,几乎是同一瞬间,哪吒的手猝然发力,将敖丙一把扯了过来,他翻了个身,轻而易举地就把后者压在了沙发上。

 

  敖丙的心疯狂地跳着,耳边充斥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险些盖过了哪吒的声音。还好,他并没有错过,那不是幻觉。

 

  “不是十七,”他说,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笑了,“现在,是十八。”

 

  他毫无悬念地吻了下去,吻在额间,吻在唇上,吻在喉咙,一路南下。

 

  他亲吻每一寸朝思暮想的肌肤,而这时怀里的人低声喃喃着,生日快乐。

 

  7.

 

  敖丙和哪吒认识的第二年,李哪吒从敖丙的对门搬走了。

 

  他从来不提自己的家世,只有一次,突然问了敖丙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继承家业过你不喜欢的生活,和追逐不被家人认可的梦想,你选哪个?”

 

  敖丙:“这不是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吗?”

 

  “别废话,选!”

 

  “当然是自己的梦想啊,人生是过给自己的。”敖丙条分缕析道,“你问这个干嘛?”

 

  干嘛呢?敖丙揉了揉太阳穴,打开了哪吒留给他的盒子。

 

  里面是一罐金枪鱼罐头,罐体的标签被人撕了下来,折成了一朵川崎玫瑰,躺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信。

 

  「去追逐梦想。」

 

  “年轻真好啊。”敖丙喃喃道。

 

  8.

 

  李哪吒的头发今天打理得很仔细,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西服,怀里捧着一束殷红的玫瑰,一如他那双流动着光彩的眸子。

 

  “啊,所以那算是不告而别吗?”司仪问。

 

  “不是那样,唉!”哪吒气急败坏地摸了摸鼻尖,“我前面还有满满当当两页纸,忘记放进盒子里了。”

 

  台下一片哄笑,哪吒撇了撇嘴,嚷了起来:

 

  “真的!我从维也纳进修回来,就马上来找他了!你说是不是,敖丙?”

 

  他求助似的看向敖丙,后者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就算是吧。”敖丙说。

 

  他们十指相扣,银色的对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Fin.

时示加止

【匿名】隔壁尖子班班主任蓝忘机是不是热情如火一冰山?

RT

刚开始也以为此人乃高岭之花,我们几个班女生花痴都不敢大声喊,只能在心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一学期观察下来,完全不是这样子。

每次看见我们班物理魏老师,他眼睛👀 就跟上了栓一样追着走,眼神还非常有戏。


前几天我们路上遇到了蓝老师,在他高压冰山气场下打招呼准备溜走。正在这时,魏老师也过来了,我眼睁睁看着原本死鱼眼(没有侮辱死鱼眼的意思,蓝老师什么眼都很帅,但就是冰冰凉)的蓝老师,眼睛瞬间——“叮”了一下。

怎么讲。

就是半夜超饿,饿到胃疼,发现冰箱里还有半碗卤肉饭,憋着劲放到微波炉里转个几分钟。边等边饿,等了一个世纪的时间,终于传来那一声“叮”~

人生就有了光芒


开学的时候,...

RT

刚开始也以为此人乃高岭之花,我们几个班女生花痴都不敢大声喊,只能在心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一学期观察下来,完全不是这样子。

每次看见我们班物理魏老师,他眼睛👀 就跟上了栓一样追着走,眼神还非常有戏。


前几天我们路上遇到了蓝老师,在他高压冰山气场下打招呼准备溜走。正在这时,魏老师也过来了,我眼睁睁看着原本死鱼眼(没有侮辱死鱼眼的意思,蓝老师什么眼都很帅,但就是冰冰凉)的蓝老师,眼睛瞬间——“叮”了一下。

怎么讲。

就是半夜超饿,饿到胃疼,发现冰箱里还有半碗卤肉饭,憋着劲放到微波炉里转个几分钟。边等边饿,等了一个世纪的时间,终于传来那一声“叮”~

人生就有了光芒


开学的时候,蓝老师有几次下课和魏老师撞上。魏老师那是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自来熟啊,当即拉着人一起去食堂吃饭了。

在那之后就我就发现一件事情。

不管魏老师有没有拖堂,拖堂到几点,蓝老师总是能够非常凑巧地路过他正在上课的班级门口,然后目不斜视走过,等下了课的魏老师冲过去和他勾肩搭背。

就是上个星期,我们班班委物理考试滑铁卢,抓着魏老师问问题。

踩点失败的蓝老师,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那声音,chua!chua!chua!

小蓝飞刀,例无虚发!


再比如,交流会期间,魏老师和其他学校女老师多聊了几句话,蓝老师的目光“轰”地就着了。


再再比如,蓝老师试图踩点魏老师下课时间的事情被发现,心大的魏老师老直白讲出来了,蓝老师的脸色一点没变,但是目光瞬间“咔嚓”尴尬到裂开。


再再再比如,圣诞节班里邀请几个主课老师玩游戏,魏老师被问“你最喜欢谁”。在我们全班崽子殷切的目光下,魏老师说“蓝老师啊”。蓝老师的目光“噼里啪啦”。


比如不下去了,今天我是民政局。今年的心愿是你们结婚吧,蜜月期间英语物理两科作业打五折减半。👏


小温侯
过年回老家前的你,和过完年开学...

过年回老家前的你,和过完年开学时的你

瞎说这种大实话感觉会被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年回老家前的你,和过完年开学时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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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x晓星尘】锁麟囊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

《魔道祖师》衍生同人

短篇完结,八千字+

封面图感谢 @JING-天若灵犀 ~

有一段时间痴迷京剧,最喜欢的就是张火丁老师版的《锁麟囊》,那时候只会跟着唱两句,如今仔细看过唱词,才知道一段人生皆在其中。但愿我这个小小的故事,也能令人有一星半点的感触,那我就再开心不过了。

——————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他再次遇见晓星尘时,年方五岁。

距离义城一役已过了许多年,那段往事久远的就像是一个传奇,被时光弃置在某个角落里,落上了经年的灰。当年的动魄惊...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

《魔道祖师》衍生同人

短篇完结,八千字+

封面图感谢 @JING-天若灵犀 ~

有一段时间痴迷京剧,最喜欢的就是张火丁老师版的《锁麟囊》,那时候只会跟着唱两句,如今仔细看过唱词,才知道一段人生皆在其中。但愿我这个小小的故事,也能令人有一星半点的感触,那我就再开心不过了。

——————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他再次遇见晓星尘时,年方五岁。

距离义城一役已过了许多年,那段往事久远的就像是一个传奇,被时光弃置在某个角落里,落上了经年的灰。当年的动魄惊心,今时就连茶余饭后也不再有人提起,因为毕竟都是往事了。

那真的是非常漫长的一段岁月,久到薛洋尸骨成灰,宋岚青丝化雪,久到晓星尘从一片混沌中苏醒,借着虚空中一股不知名的灵魄之力再塑仙身,重回这滚滚红尘。

人生百年,转眼倥偬,他与旧友斟一壶清茶两两对望,他添了沧桑,他却一如初见,相顾无言,泪已千行。

恍惚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沉默许久,晓星尘抬起眼,眼底闪烁着漫天星河,比过往更加明亮。

宋岚满怀感慨:“我曾为你的眼睛内疚了许多年,没想到如今你复生又复明,实在太好了。”

白衣道长瞳光流转,缓缓从怀中一白一黑两把宝剑身上掠过,一把清丽洁白、冷如霜花,一把通体乌黑、天生不祥。

他轻声说:“前尘皆忘,就不要再提。”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晓星尘早已下定决心出外云游,自然没有过多停留,他婉拒了宋岚的盛情,宋岚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强求,只能送他一程。

行至郊外时,他们不偏不倚,竟又遇见了那个命中的劫数。

劫数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还是个伶仃稚子,却被一路拖行着往荒野走,满身鲜血,奄奄一息,很可怜的模样。 

“请问,这是怎么了?”晓星尘心底仁善,立即上前拦下了村民,宋岚长眉一蹙,显然是不愿见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但晓星尘终归是拦下来了,于是他们听到一个添油加醋的乡村志怪故事,地上拖着的孩子是天煞孤星,他是遗腹子,母亲生产他时胎位不正,耗到油尽灯枯,母子二人都不幸身死,他没了气息半个时辰,竟然又突然哇哇大哭,死而复生。村里半仙说这孩子前世造孽太多,今生命格孤煞、亲眷疏离,是个祸星妖孽。

多亏村民心善,容忍他百家饭千家衣长到八岁,也不在意他个性孤僻古怪,可他实在命运不济,前几日竟然招惹了瘟疫,病的半死不活,再不处置恐将村民都染上,只得拉到荒郊野外去,一把火烧个干净,免得让他再为祸世间。

孩子躺在地上,慢慢喘了一口气:“你们最好、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杀不了我,我会让你们都死的很难看的。”

他的声音很低,已是油尽灯枯之兆,但口吻却是那样轻佻而笃定的,仿佛陈述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晓星尘对上他的眼,亮的令人不寒而栗,写满了阴狠与怨毒,像是荒原上最后一匹游荡的孤狼,随时都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他满脸泥污、蓬头垢发,其实是看不大清脸貌的,但那样一双熟悉的眼睛,令宋岚不由得浑身一震,拂雪腾地出鞘,剑指稚子眉间,咬牙道:“……竟然是你。”

孩子不甘示弱,用尽最后的力气瞪回去,眼神陌生而凶狠。

这个孩子有一种让人憎恶的气息,那是属于某种冷血的、恶毒的动物,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某个被诅咒过的名字。

——薛洋。

他不怕死的挑衅更是引起了村民的怒火,恨不得当场将他打死,然而晓星尘拦在他们前面,半屈下膝,向着低到尘土中的稚子伸出了手:“把这个孩子交给贫道,是妖是邪,由贫道来辨。”

孩子不握他的手,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看:“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晓星尘偏着头微微一笑,容光璀然,目似晨星,孩子怔怔瞪大眼,心中怅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怀念。

趁他走神,晓星尘当即反手一掌,劈晕了他。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他一世凤凰巢』

宋岚不喜欢这个孩子。

那时候宋岚已经不年轻了,眼角额上也早已爬上层层岁月痕迹,他仍是凛然正气的傲雪凌霜,晓星尘也依旧清风朗月,眉眼如初,但彼此都默契对少年时的梦想绝口不提——他们曾那样残忍地直面过人性最阴暗与恶毒的一面,也曾刀剑相向、口出恶言。纵然薛洋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责,但裂痕将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们终归回不去了。

晓星尘垂下眼,不再去想那些。将孩子面上血污擦干净了,露出一副秀致的眉目,他竟然是一个出奇漂亮的孩子,难怪就算被断言命格孤煞,也有大姑娘小媳妇愿意施舍他一口稀粥。

“像他吗?”晓星尘突然开了口。

宋岚一时没会过意,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恨恨道:“……虽然不像,却一样令人生厌。”

晓星尘微笑起来,榻上的孩子仍然昏睡着,长年的饥饿与疾病让他的身体虚弱异常,薄弱的小小胸膛艰难地起伏着,一下、一下……脆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但是最致命的,却并不是这些耽于表面的病痛。

“已经转了一世,长得和上辈子不像,也正常。”

“听我一句劝,别再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糊弄了。上辈子他那样坏,这一世也不会是个好人的,你难道非要等他再害你一次才知道后悔吗?”

“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晓星尘平静地说,“他的魂魄不全,生来就是要受苦的。”

“他的气息颤抖,体质虚浮,且命带凶煞,的确是早夭之象,这些我都知道,可你难道忘了薛洋上辈子是怎么样的?他屠尽常家满门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

“ 他的上辈子活得很糟糕,但这辈子是个干干净净的新生,还没有犯过错。”晓星尘伸手托住额头,望着孩子的睡相,唇角浮起一个浅淡的笑意,“既然这辈子我早早遇见了他,就不会让他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他前世秘法邪术用的太多,魂魄承担不起,早已大有损伤,死后堕入轮回,转世投胎后逐渐衰减,今生注定活不过十八岁。”

宋岚愣愣地看向晓星尘。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晓星尘面无表情。

“因为我的魂魄,就是他用禁术招回来的。”

宋岚面色一变,晓星尘像是浑然未觉,慢慢地说:“我相信人性本恶,但我也相信我自己。”

宋岚目光复杂的望向那一黑一白两把宝剑,长长叹了口气,没再出声了。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他与宋岚谈了很久,黑衣道长终于服了软,临走前嘱咐他,如有危难,一定要立即知会他。

晓星尘一一应下,送别故友离开,再返身回房时,孩子已经醒了。

“你什么时候杀我?”见他回房,孩子立刻警戒起来,强作镇定的抢问。

“要是不杀我,你就放我走。”

他的喉咙受了伤,说出来的声音嘶哑艰涩,像是砂纸在刀锋上刮过。晓星尘蹲下身与他对视,孩子下意识地一抖,立刻连滚带爬地缩到床角戒备地瞪视他。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晓星尘靠着床沿坐下了,侧着头很温柔地一笑,“从今往后,由我照顾你。”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你得不到好处的。”孩子很谨慎,仍旧不肯靠过来。他像只受过许多苦的小兽,尚未长出自卫的獠牙利齿,只能依靠本能躲避伤害。

晓星尘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糖果,放在掌心给他看:“我不会伤害你,你过来,我就把糖给你。”

男孩子面上闪过嫌恶的神情,皱着眉头道:“我最讨厌糖。太甜了。”

“你怕甜,越显出你人生的苦来吗?”晓星尘了然地微微一笑,正要把糖果收起,却冷不防被孩子扑了过来,一把抢走手中糖果塞进嘴里,兽似的白牙咬得糖果咔咔作响,他恨恨地瞪了晓星尘一眼,嘟着嘴不肯说话了。

晓星尘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孩子乱糟糟的头发。

“以前的日子不必再提,从今天以后,你就叫薛洋了。”

“薛洋?”他僵硬地念了一遍自己的新名字,眼底忽的掠过一抹暗色,白森森的牙在月下闪着冷光。

“道长,我最后说一次,你现在不杀我,将来一定是会后悔的。”

晓星尘淡然一笑。

他说:“好,来日方长,我拭目以待。”

-

最开始他们的日子过得磕磕绊绊,主要是薛洋心里别扭,不肯听话。他像只养不熟的小兽,随时想着要逃走,他们住在山里,地形晦涩崎岖,往往都是到了天黑,迷了路的薛洋被晓星尘拎着衣领带回来。

他逃不走,索性就住下来,想方设法给晓星尘找麻烦,晓星尘性子温和柔顺,面对小孩子家幼稚的挑衅只是微微一笑,不接招也不生气,薛洋一腔愤懑挥出去,宛如落在一团轻飘飘的云雾上,想闹都闹不起来。

日子虽然有些小波折,但岁月静好,这样细水长流的过下去,在乱世中已算弥足珍贵。

-

过了一段时日,晓星尘又一次集市上回来时,给薛洋带了一件小小道袍。

衣袂如雪,剪裁适身,和晓星尘身上那件是相同的制式。薛洋皱着眉头苦大仇深举起衣服看了半天,说:“我又不当道士。”

稚子被好好喂养了一段时日,逐渐盈润起来,露出一节藕似的白嫩手臂,盈盈发着光。

晓星尘道:“子琛所言非虚,你穿上道袍,的确有七分像我。”

薛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地噤了声。晓星尘装作浑然不觉,慢慢给薛洋穿上了洁白如雪的道袍,最后垂着头为他系腰封的时候,薛洋突然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晓星尘整理了好了衣裳,为他拍平衣服上的褶皱,说:“就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好吧,你要养我,那就养着吧,横竖我不吃亏。”他咬着牙抵抗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输给了无尽的温柔,选择了退让与屈服。他上辈子没被人爱过,以至于从此遇见一点温情都恨不得飞蛾扑火,即使魂飞魄散也想多贪恋一刻。

哪怕梦总是要醒的。

隔了一会儿他问道:“既然以后我们要朝夕相处,你总得给我个称呼,你叫我薛洋,我叫你什么?”

晓星尘支着下巴,仿佛是在思考,然后微微笑了一下,说:“名字不过代号,就叫我道长吧。”

薛洋没出声,眼瞳黑沉沉的。

『在此间遇水患痛苦受尽』

他十二岁。

薛洋的叛逆期来的太早,到了真正叛逆的时候反而柔顺起来。他越来越听话,越来越粘人,多半也因为身体的缘故,常年的病痛消磨掉了他的锐气,他再不能像当年那样恣意妄为了。

那时候薛洋的身体已经开始显出衰弱的征兆了,每到夜晚,少年都会在痛苦中挣扎着醒过来,蚕丝般细密而缠绕地囚困住他,虽然不是痛的无法忍受,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他怕痛,怕死,甚至怕黑,什么都怕的不得了,也实在是因为这几年被晓星尘宠的太过,导致他一点苦都不肯吃,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少年第一次被散魂之痛惊醒时,哭嚎声撕裂了半个夜空,晓星尘守在他的榻前,任凭孩子的眼泪打湿他的手掌。

“道长,我会死吗?”

他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天真眼睛,浮着一层薄弱的水壳,轻触即碎的。他不懂事,撒娇求哄的意味其实远大于恐惧,但晓星尘没有哄他,因为心里清楚知道薛洋的残魂之症只会一天比一天更严重,瞒也瞒不过的。

薛洋的脸颊埋在他的手掌心里,半天得不到回答,终于哭累了,迷迷糊糊睡过去。

次日练剑的时候,晓星尘破例让他坐在一边休息,孩子巴不得偷懒,笑嘻嘻捧着脸坐在树荫下看着白衣道子舞剑,看了一会儿不耐烦了,扁着嘴撒娇:“道长,我好无聊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霜华雪光一闪,倏然回鞘,晓星尘果然坐到了他身边,要给他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少年。”

这个开头没什么意思,但薛洋也不在乎,毕竟晓星尘肯讲故事就是天大的好事,再无趣他也会配合拍手叫好。

“他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十五岁那年,杀光了一户人家上下五十口。”晓星尘很平静地讲下去,“后来,他成了一个大魔头,人人都想杀了他。”

“然后呢?”

“然后他就被几个大侠杀了,死无全尸。”

薛洋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真好玩。”

晓星尘微微一笑:“你呢?你要是遇到这样一个魔头,你想不想杀了他?”

“道长都说是魔头了,那当然要杀了。”

“可是,他其实身世凄惨,从小被人打骂,吃了很多很多苦头,他之所以那么坏,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晓星尘看着薛洋的脸,“如果是这样,你也想杀他吗?”

薛洋莫名其妙地盯着晓星尘看,很迷惑不解的样子:“他们要死要活随他们去好了,关我什么事?我只要道长和我过得好就行。”

见到晓星尘眉头蹙起,像是不快的样子,薛洋见风使舵,立刻机灵地补上一句:“我错了,道长说他该死,那他就该死无葬身之地,道长说他是好人,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好人。”

薛洋歪着头活泼泼地笑着,那少年人盲目的倚赖、天真的残忍,都令晓星尘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他没有一点自主的决断,善恶正义全都脱胎于陪伴他长大的人,假如这一世薛洋仍旧遇人不淑,他必定又将生成另一个混世魔王。

晓星尘突然用力握住了少年的手,沉默了好久才说。

“还好我遇见你了。”

薛洋似笑非笑:“遇到了道长,我也很高兴。”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雨水淅淅沥沥地敲在窗玻璃上,在春日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年薛洋十五岁,男孩子正值发育时期,清晨睡在床上,几乎都能听见骨头拔节的轻微声响。

晓星尘守在榻边,看着少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头蜷缩成一团,生来残缺的左手死死地抓住晓星尘的手掌,像是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强忍着魂魄不全带来的巨大痛苦,每到夜晚都痛得心胆俱裂,仿佛灵魂被撕成粉碎。这种症状随着他的长大越来越严重,许多次他都痛到休克昏迷。

晓星尘不说话,他握着少年的手,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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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薛洋什么,包括因灵魄不全而注定早夭的命运。少年人听了以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某个暮色袭来的黄昏,薛洋坐在茅屋门口,托着腮看着远处连绵无际的山脉,说:“我不怕死的。”

晓星尘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中倒映着一轮金色的夕阳,很轻很轻地说:“只是想到我死了以后,道长还会遇到很多人,也会待他们这样好,我就觉得很嫉妒。”

“不会的。”晓星尘浸在落日金黄的余晖中,清朗眉目也像染上一丝怅然,他抱着霜华,缓慢而坚定的说。

“以后再遇见任何人,都不会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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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总是格外漫长,大概是因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等到熹微的天光终于地照亮了漆黑的房间,晓星尘才感到手掌上传来的握力慢慢放松了下来,他抬起眼,看见少年人紧紧闭着眼,汗水珠子般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略带戾气的眉目笼着一片厌世的薄雾。

他低低的喘着,像是个久病的老人,因为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反而对生死看的格外淡薄。他拽了拽晓星尘,示意白衣的道长靠近来借他一个肩膀。男孩子其实已经生的很高了,不同于晓星尘的清癯,他是一种病态的消瘦,靠着晓星尘的时候,坚硬的骨骼硌得人生疼。

薛洋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早就不是儿时温软香甜、臂似嫩藕的稚子了,这个年纪再撒娇也很尴尬,少年有点畏缩地盘着长腿,不敢把全身的重量再肆无忌惮的压在晓星尘的身上。

晓星尘感受到薛洋的退缩,于是微微笑了一笑,也偏着脑袋抵着他,两个人像是一对骨血相连的亲生兄弟,在春日的雨夜中互相依偎。

他们听了好一会儿雨,薛洋才轻轻的开了口:“道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我死了之后,你会去做什么?”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大概是带上霜华,四海为家吧。”晓星尘在朦胧的天光中轻声说,“……又或者,去完成我当年的梦想,结识一两个知交好友,和他们一起创立一个门派——一个没有偏见、不在乎出身的理想世界。”

   “要是没有我,你现在就可以去做这些了,”薛洋问,“你不觉得我是个累赘,拖累了你吗?”

“世间上的这些事,在我眼里并无轻重之分。”晓星尘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像在凝视着某个不知名的故人,“能够看着你这样平安无虞地长大,我觉得很满足。”

“但我很快就会死了,不管我长成一个谦谦君子,又或者长成一个混世魔王,我都活不过十八岁,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对我来说,或许只是一段岁月,对你来说,却是一次人生。”晓星尘说,“你长成一个混世魔王,吃很多苦、杀很多人、被很多人恨,到了临死前,回想这一生都过得很痛苦,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道长,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死的。”薛洋把脸埋在晓星尘的颈窝里吃吃地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晓星尘发现肩膀处一片湿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青年人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当年他来时是这样的,如今他要走了,竟然也是这个模样的。

他很缓慢地呼吸着,青年人薄弱的胸膛上下起伏。一下、一下……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晓星尘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薛洋苍白的脸庞,眼睫低垂,面无表情。

青年慢慢地挤出一个微笑,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唇角不自觉露出一颗稚气的小虎牙,分明还像个孩子。

晓星尘一言不发,静静等他开口。

他像是挣扎了很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晓星尘。”

梦终于要醒了。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薛洋缓慢地喘着气,他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揉碎拧烂再重新缝合,连呼吸都痛的撕心裂肺,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很专注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轻轻说,“我是薛洋。”

晓星尘缓缓垂下眼帘:“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薛洋转眼看他,然后露出一个笑容——那是薛洋惯用的,恶劣而不可一世的微笑,唇角微微一勾,露出天真的虎牙,像是懵懂而无心机,又像是恶毒到了极点,随时想着择人而噬,“我不是什么投胎转世,我就是薛洋!我走了太多邪魔外道,又被人打得魂灵凋落,所幸天不亡我,我游荡多年,终于在魂飞魄散之际遇到了这具刚死的身体,拼着一口气,夺舍上了身。”

他绝望又张狂的厉声大叫:“要不是我法力全失,这具身体又残破不堪,我早溜出去杀人了!道长,你真可怜,上辈子已经被我毁了,这辈子却还要和我这种人纠缠不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恶心透了——可你怪谁呢?我劝过你杀了我,是你自己不肯啊!”

晓星尘平静的望着他,眼睫微抬,目光虔诚慈悲似万重法,遇者可获无量功德。

薛洋心头一颤。

他不敢置信似的、很慢很慢的说:“……难道这些,你也都知道了?”

晓星尘唇角扬起一个很温柔的微笑,就像过往那些日子安抚黑夜里惶恐而绝望的少年那样,他温和的笑了:“我都知道。”

在他死后的漫长岁月里,薛洋崩溃、尖叫、发誓要杀尽天下人为他陪葬,但最终他只是翻遍古书异录,以心头血作引,自散一魂三魄于虚空中招寻晓星尘的亡灵,在许多许多个漫长无光的夜里,他躺在法阵中瑟瑟发抖,感受着生命与热一点点从身体中流失。他不怕死,却害怕即使魂魄散尽,那个人也永不归来。

“你知道我是薛洋,为什么还要留下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是个多恶毒的魔鬼吗……”他的声音发着抖,不可置信地望着晓星尘平静的脸庞,到最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眼泪顺着脸庞簌簌地往下落,“你应该恨我的……”

他望着青年人悲恸的脸庞,思绪却不合时宜的回起很多年前,宋岚问他,你为什么还要和这种人纠缠?

那时候他没有回答。

轮回报应,谁能说得清?薛洋曾害他魂消魄散,这一世是要受报应的,可他偏偏又曾为他逆天改命,自取心头血,只为唤回亡灵,那么这一世,又是他欠了薛洋。

纠纠缠缠、因果报应,他们的命线死死纠缠在一起,于是再也解不开了。

就在那个瞬间,他忽然都释然了。

“薛洋做过很多很多的错事,他罪恶滔天,死不足惜。但人死如灯灭,一切皆空,我不原谅上辈子的你,却也没恨过这辈子的你。”晓星尘向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青年人惨白而消瘦的脸颊,“这辈子你做的很好,是个好孩子。”

薛洋浑身一震,他浑身发抖,像是挣扎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脸庞慢慢靠近了晓星尘的手心,轻声呜咽了起来。

晓星尘感到温热的泪水落在自己的手心,他没有说话。到了这个时刻,爱恨早就渺然,薛洋作过恶,被很多人憎恨,甚至给过自己无尽的苦痛——但现在的他只是个垂死的病人,这一生干干净净,生命里只有一个晓星尘。

晓星尘说:“因为有你,这十年我过得很好。也许很多年后想起都会觉得快乐,谢谢你。”

薛洋怔怔地望着他,眼里带着一点迷惘、一点犹疑,但是过了很久很久后,他最终长长的叹出了那口气,淤积在胸口百年之久的浊气霎时烟消云散。

一切都要过去了。

  青年眼中噙着泪,但还是快乐地笑了起来,笑容很纯粹,唇角露出一颗稚气天真的虎牙。

“上辈子很糟糕……但这一生很好、很快乐,我很满足,谢谢你。”

他像是疲倦极了,慢慢的阖上了眼,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是对小小的白蝴蝶,不自觉地颤抖着,最终像是要亲吻一朵初开的花,缓缓落了下来。

薛洋死了。

 

晓星尘一言不发,在他的尸身旁坐了很久很久,最后慢慢站起身,背上了霜华与降灾,步入了浩渺的雨雾中。

春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万物在雨中连绵不绝的生,谁也不在乎是否曾有人无声无息的死。

雨没有停的意思。


END.

故事大致讲的是,薛洋为求复活晓星尘,自寻邪门秘术,致使自己元灵受损,与忘羡一战落败,临死前夺舍上了一个婴孩的身体,却因为魂魄不全饱受折磨,所幸这一世他遇见了复生的晓星尘,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各怀心事地过了十年。

薛洋背负着他的秘密,就像前世在义城那样,活的满腔欢喜而又如履薄冰,他的软弱与矜傲都不允许自己向晓星尘坦白,他害怕晓星尘再次用那样嫌恶的眼神望着他。虽然晓星尘什么都知道,但他依旧扮作真的被薛洋欺骗,他不揭穿,因为经历了这一切,他早比薛洋活的通达。

最终薛洋向他坦白一切,是终于有了悔悟的意思,他把他自以为最大的不堪血淋淋地捧给晓星尘看,却不知道晓星尘早就原谅了他的一切。这一生他过得很好、很幸福、很满足,虽然短暂,却远胜过千万年的孤寂苦旅。

牵挂已了,他终于能安心的饮下孟婆汤,走过三生路了。

 

薛洋一死,这一世的故事也就完了,他这辈子没有作过恶,下辈子也许会托生的很好,又或许很多个轮回转世后,他又与晓星尘不期而遇,那时候的他已经补全了魂魄,忘却了所有前尘,他甚至做了一个好人——但是不管是怎么样,他再也不会是薛洋了。

就像晓星尘所说,我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你了。

 

P.S.:这个故事盗转情况严重,所以不再开放转载授权了,除 @空明box 外其他ID都不是本人^^谢谢喜欢这个故事的姑娘们